苏薇
窗外下起了雨,整个会议室,除了我,大概没有人能听到雨声。雨声很小,隔着厚厚的双层玻璃,像在撒落一些尘土。前面的窗户为了看投影清楚些,还拉上了土色窗帘,只有我身边的这扇,露出可怜的玻璃一角,可以看见外面阴郁的天空,摆动的树枝,摇曳的花朵。甚至还能听见悲伤的鸟鸣,弹跳的音乐,隐约的钟声。当然,这基本上都是我的想象,事实上,什么也听不见。倒是有两只苍蝇,在我眼前身后,流光溢彩地飞来飞去,不知疲倦地撞着玻璃,企图想逃出去。
我扫了眼四周,没有几个人正儿八经在听。一部分人单手支額,另外一只手握着笔,装着在认真记笔记,其实已经快睡着了;另一部分人,用笔记本遮挡着玩手机;还有一部分人,包括我,在聚精会神地发呆。谁都知道,这种专业不是很强的讲座,听听只是记住个皮毛,重要的是运用,就是实践。上次的我没听,现在不是用得滴溜溜乱转吗?网络这东西,大势所趋,几乎每个人都是天才,操作几遍,基本上就都会了。我看了眼讲台,不知这位胖胖的老师还要讲多久。他讲得很快,但不停地在重复,好像不讲出点东西来,就对不住给的那笔课时费。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位仁兄吐字很是不清,听得我们云里雾里,他自己似乎也很着急,不停地在擦汗,让我觉得不学个三拳两脚,还真有点对不住他。
天迅速地暗了下来,下午三点左右的光景,居然黑得像半个黄昏。很快,窗外就风雨飘摇成一片混沌世界。这种场合我习惯坐在最后一排,将自己盆景一样栽在角落里,冷眼打量揣摩眼前这群人。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独处。有人说我孤芳自赏,有人说我脑子有病。我根本不在乎,我喜欢这种孤独的感觉。
我轻轻拉开半扇窗户,一阵骤雨扑了满脸。好冷!开窗户干什么?身后冷不丁响起个声音,吓了我一跳,因为我一直确信身后没人。回头,看见是跟我一个办公室的李慧,我说,不是不用你参加吗?她抬了抬眼皮,爱理不理地说,听听也无妨。
我见怪不怪地扭过头。胖讲师依然讲得兴致勃勃,丝毫没受到暴雨的影响,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一排排躲在椅背后面的脑袋依然如故地在漫游,事不关己地固守着自己的一方城池。
我突然开始揣摩起李慧来。这是怎样的一个姑娘?说姑娘着实有些勉强,听说她已经三十二岁了。不高,微胖,脸上有零星的雀斑,是很容易让人遗忘的类型。她来了半年多了,我除了知道她姓名性别外,几乎一无所知。但从其他人口中,我还是了解一点的,版本很多,但语焉不详。她是从另一个区调过来的,来之前,住了好久的医院。从医院出来后,又在家休息了三个月,才来上班。她腿里有钉子,还有三块钢板,走路有些别扭。她未婚,据说,是出院后,才和男朋友分的手。他们谈了五年。住院的时候,男朋友对她很好,鼓励她要坚强,可是,最终还是没能给她未来。
我们办公室有四个人,李慧,小许和老胡,他俩是男的,还有我。小许和李慧坐对面,我和老胡本来也是对面,但由于他烟瘾太大,满身的烟味,只好让他坐在窗户底下。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最里边,一抬头,最先看到的就是李慧的后背,宽宽的,目空一切的样子。
平时,大家各忙各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谁也别想偷懒。但也有不忙的时候,不忙了,小许和老胡就开始拉呱,偶尔小许会问,苏姐,你怎么看?我就抬抬下巴,简单应付他几句。但李慧从不说话,也没人问她。她像被遗落的一只哑风铃,有风无风都不会响。
她当然也有自己的版图,就是她的微信朋友圈。在那里,她是高贵雍容的女皇,她把它打扮得歌舞升平,一片风花雪月。有锦衣玉食,有生死相依的男友,有马不停蹄的旅游。前几天,她还在朋友圈晒她去了泰国,看了人妖表演,喝了缤纷的果汁。果汁真是好喝,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事实上,每天早晨八点,她都会别来无恙地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她端坐在我面前,用冷硬的背影和金灿灿的太阳对峙。
我又看了眼讲台,幻灯片变成了网页,让输入用户名和密码。我想起我的手机密码,银行卡密码,微信密码,甚至单位上网,也要一人一码。只有输入自己的密码,才能连上单位的WiFi。我忍不住想,人的心是不是也该有个密码,只有输对了密码,才能进去。想到这里,我突然感觉,这个大会议室变成了一节密闭车厢,此刻,正载着一车无辜的人开往未知的地方。车里的人怀揣梦想,一路企盼,可到达目的地后,却发现都被拐卖了。
终于结束了,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下班了。人们互相打着招呼离开。胖老师狠狠地在擦汗,脸都擦红了。我“哗”一下拉开窗户,漫天风雨将我和这个世界隔开了。冷雨给我洗了个脸,我打了个寒噤,好冷!我迅速关上窗户走人。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我,他们不熟悉我的世界,正如我不熟悉李慧这个人。
我回到办公室,李慧已经回来了。我不知她是刚刚回来,还是早就回来了。小许和老胡也在。下班了,他俩手指都夹着烟,但都没点。整个办公大楼明文规定不允许抽烟,办公室更是绝对禁止的。我路过李慧身旁,说,下班了,怎么都不走?
这哪儿走得了?山崩地裂的。小许说。
接着,一片安静。好大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李慧在低头玩手机,我打开自己的手机一看,果然,朋友圈已经被她刷爆了。
她的微信华丽极了,更新也是最快的。她正在晒一远方朋友快递给她的礼物,是一套针织衫,夏天穿的,类似披肩的那种。她说,刚刚收到,美得心脏受不了。我看了看她稳如泰山的样子,不像是刚刚收到如此心仪的礼物。她好像有很多朋友,朋友圈每天左一个右一个的礼物,吃的用的玩的。朋友们似乎都很爱她,可她来了半年,收到的快递寥寥。大概都送到家里了吧。我这样想着,忍不住又看向窗外。雨韧劲十足地下着,风摇晃着绿化带的树木和花草,甚至连对面的三层小别墅都在微微晃动。
苏姐,回家了。隔壁静静经过门口,冲我摆摆手。
怎么走啊,这么大的雨?我问。
男朋友来接,风雨无阻。
那敢情好。老胡说。我们都知道,静静有个帅气的男友,该男生痴情得堪比夜华,静静因此经常被戏称为白浅。endprint
这要是能把自己折叠起来就好了。小许说。我软塌塌地支着额头,扭着脖子呆呆地看着窗外,没听懂他什么意思。暴雨在窗玻璃上水枪一样喷来喷去,我有点透不过气来。
那还不如把日子折叠起来,折成自己想过的。想怎么过就怎么折,那多好。老胡嘿嘿笑着。他快退休了,他当年曾无数次激情满怀地说,退休后要踏遍大江南北,拿下珠穆朗玛。可年前一场大病,让他瘦得像块压缩板,走起路来总是头重脚轻。他还戏称自己混成了残疾人士,说完,总不忘再补充一句,现在的社会,谁不是残疾的,就算身体囫囵,心也是残疾的。
我扭過头来,发现李慧不在,我想她大概等不及先走了吧。
小许和老胡继续在聊天。他们对着手机,聊着腾讯新闻,一条一条,拉大锯一样你来我往地争论着。
一会儿,李慧回来了。她打着电话,踢正自己的椅子,坐下来。她说,香釜鱼火锅吗?你不早说,我星期天刚去吃过,味道还行。那边似乎在力邀她,李慧只好低声为难地说,真是不行啊,我约了人了,下次吧,下次一定,不见不散……
说了一会儿,那边似乎放弃了,不再追问。李慧停了下来,她肩膀微微向两边张开,脊背绷得紧紧的,歪着头,仔细听了会儿对方讲话,又开始说,衣服太多了,家里的衣柜装不下,又买了个简易的,专门放裙子和风衣。我这个月,光风衣就买了四件,可惜,现在穿不了,只好等秋天了。奇怪,李慧的声音在雨声的配合下,竟有种脱离尘世的超然,那一刻,我真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李慧。
雨小了,但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下了两个小时了。我感到越来越无聊,看手机看得眼发酸。我盯着李慧的背影,心想,风衣穿不了,可以穿裙子嘛。现在是夏天。可李慧从没穿过裙子,她甚至都很少换衣服。哪像隔壁的静静,一天一个样,至少一个月不会重样的。
小许和老胡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们似乎在讨论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话题,两人都很严肃。小许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李慧。我这才看清他们拿着张A4打印纸在折来折去。神经病!我笑骂了句。也是啊,下着雨,又是下班时间,能干什么呢?
这时,李慧回了下头,似乎也在看窗外的雨停了没有。她的眼神闪烁着,满眼落满彩色的雪花,在风情地飘啊飘的。
我和她的眼神撞了下,我感觉思维被撞进了另一个轨道。
李慧继续说着,斗转星移间,她们又换了话题,开始谈论旅游。对方大概在列举着各个旅游景点,好大一会儿,李慧都没有说话。她静静地听着,听着听着,突然笑了一声,声音裂帛一样,具有强烈的脆感。我们三个都吓了一跳,同时抬头看着她。我看得很仔细,说实话,同事了半年,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研究她。我斜了下身子,看着她的侧脸。她的眼睛不大,眼神总像是在半空中飘着。下巴有些宽,脸上肉肉的,总是涂着厚厚的粉底,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有种夸张的白。
李慧半低着头,左手拿着手机,右手食指弯曲,轻叩着办公桌上的玻璃板。她说,是去西安吗?我早就想去了。丝绸之路,茶马古道,大小雁塔,秦兵马俑,想想就激动啊。她说着笑着,我们第一次看见她这个样子,我们都有些不认识她了。
我听她提起西安,立刻想起前年秋天。那次旅游匆匆来去,记忆中似乎只剩下一个女孩儿的背影。到西安的第二天,我和朋友登完大雁塔,找了家羊肉泡馍,准备吃午饭。我从不吃羊肉,朋友说来西安不吃碗羊肉泡馍,回去别说你来过西安,更别和老同学提起我的名字。我只好和她面对面坐下来。我斜对面坐着个女孩子,十七八岁,我发现她自始至终,一直对着手机,在跟妈妈视频。她事无巨细地汇报着,去了哪里,见了什么,花了多少钱,还买了本桐华的《大漠谣》,很好看。我知道那是一本描写大漠和长安的书,忍不住朝她那边张望了下,突然,我看见她手机屏幕上只是一张照片,而且是一张黑白遗照。我震惊极了,盯着女孩子瘦削的后背,心里升起凛凛的寒意。
那晚,广场上有烟火表演,我和朋友一起去看。在人群里,我又看到白天那个女孩子。那是我看到的最美的烟火,多年后,仍带着淡淡的甜味留在记忆里。
不知过了多久,烟火的影子终于从脑子里消失了。我抬头,看见李慧又回头看了眼窗外,她眼里流溢着桂花的动影。我一时迷糊了,我无法确定眼前坐着的这位宽肩膀、平时冰雕一样又冷又硬的姑娘就是李慧,她可能是赵慧钱慧孙慧。
我本来昏昏欲睡,可被她眼里瞬间迸出的光影给激活了,我挺直腰杆,开始一心一意地猜测着电话那头会是谁。
李慧似乎忘了屋子里还有三个人。电话里,她的生活田园牧歌般美好。我很快听出点门道,她是在给她没见过面的朋友打电话。我感觉很好玩,继续猜测着。我想她们一定是网友。这年头,谁没几个网友啊,大家互不相识,却聊得像认识了几辈子一样深情。我几乎对她刮目相看了。我看见小许也在点头,他手里还夹着烟。只有老胡,站在窗前,身体一抖一抖的,像在和雨帘子相拥而泣。
李慧的手不弹跳了,开始画圈。她说,人生不就是一个圆吗?起点和终点重合了,一生也就完了。你相不相信?她对着电话问,不相信我就不说了。那边好像在连声回答,相信相信,你的话我都相信。李慧接着说,我以前跟你提过的,我的小狗,叫八公的小狗,对,就和电影里那个忠犬八公一样可爱一样名字的小狗。它死了,我难过得要死,好几天都没吃饭。我把它带回老家,葬在我家门前的老槐树下……她的声音开始微微有些哽咽,像暗夜里被挡住的小溪水。
她们谈论得五花八门,一会儿换一个话题,我一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雨不知何时停了。小许和老胡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办公室只剩下我和李慧。
我想她们接下来就该谈各自的工作、身边的朋友,甚至会谈到男朋友。我从李慧的朋友圈里早就知道,她有个很爱她的男友,高大帅气,有着霍建华一样深邃的眼睛。她说,他的一双眼睛像两个恋恋不舍的深渊,掉进去就别想再爬上来。她称他洛,或冷洛。还有他的照片,干练阳光的偏分发型,蓬松的头发有着金属的质感,脸孔却永远是模糊不清的,只有高大的身影硬朗朗立于天地间,标准的男子汉形象。endprint
突然,李慧哭了。她还握着手机,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哭声很小。窗外,一只黑白相间的大鸟,在一棵树旁绕来绕去,想找个栖息的地方。西边露出一丝朦胧的亮色,这亮色慢慢在扩大,透着一种残酷的美丽。
我想起刚刚打的那个盹,只有五分钟,竟做了一个荒唐的梦。我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华丽的灯光从不同方向河流一样经过身旁,将我的影子映照得满地乱舞。我感觉自己站在一条冰河里,河水冰冷刺骨,深不见底。我甚至能听见破碎的冰块碰撞的聲音,像骨头被挤压的断裂声。我感到好冷好冷。这时,一个人向我这边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个黄色的安全帽,那他一定是工地上最普通的工人了。他经过我身旁,我看见他脸上挂着笑。我叫住他,很想向他索要一个拥抱,因为我冷得牙齿打战,快支撑不住了。可我终究没有说出口。我看着他慢慢地走远,消失在虚幻的霓虹灯里。
李慧还在哭,她说,蓉蓉,你还不知道吧,我的腿早好了,钢板也取了出来,我又能跳舞了。我喜欢现代舞,还会点芭蕾舞和拉丁舞呢,虽然只是摆个花架子。说到这里,李慧又突然笑了,她声音哽咽,旁若无人地笑着,笑得肩膀像有根橡皮绳在拉扯着。她抽出纸巾大声地擤鼻子,擦眼睛。她完全忘了屋子里还有一个我。她像站在一片空旷的田野里,忘我地对着大山,尽情地抒发着自己的喜悦。走廊里静悄悄的,这层楼本来人就不多,雨停了,一阵喧哗后,就全走光了。我动了动身子,心里偷窥一样不安,很想将自己变成一张纸,糊在墙上。我拿起包,站起又坐下,我怕高跟鞋的声响惊扰了她。
我安安静静地坐着,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太阳出来了,一片红光落在李慧的背上,让她看起来暖融融的。李慧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声音是愉快的,甚至带着丝小小的狡猾。她说,蓉蓉,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会跳舞。小时候,我在少年宫表演过,家里来了客人,都让我给他们跳,他们夸我跳得好极了。
我有些激动,我真的相信她曾经会跳舞,而且跳得非常非常好。她这一会儿说的话,大概有她半年来的数倍。我紧紧盯着她的背影,不让自己有片刻闪失。她停了下来,轻声叹了口气,接着又兴奋起来,不忙,反正有人等娶,怕什么。说实话,她声音低了下去,像在漩涡里打转一样缠绵,蓉蓉,其实,我还是挺想结婚的。明年吧,明年一定。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不见不散……
这句话,我记得她刚刚说过一次,我约了人了,下次吧,下次一定,不见不散……
李慧不说话了,呼吸里藏着细碎的欢喜。她深深吸了口气,办公室静得像覆上一层冰。这时,对,就是这时候,我突然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孩子,说完了吗?说完就休息会儿吧。是一个老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太苍老了,根本不是和她谈得热火朝天的那个女孩子。我想李慧一定是不小心碰到了免提键。而且,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听到,手机里那个叫蓉蓉的女孩子说过话。我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李慧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她像完成使命一样盯了会儿手机,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我心里的悲伤一寸寸地累积起来。太阳光移走了,李慧看起来有些灰暗。我真的要走了。我像刚睡醒一样,伸了个懒腰,打着个长长的哈欠,嘴里嘟囔着,睡得真舒服。又惊呼道,该回家了,赶紧回家!说着,我拿起包,急匆匆准备出门。
你一直在睡觉啊?李慧说,声音平静极了。
可不是,下雨天睡觉最舒服了。我拉开窗户看了眼外面,湿漉漉的空气透着凛凛的凉意,我忙又关上了。
我说,你怎么还不走?
她说,等人。停了会儿,看我没反应,又说,等人来接。
我说,那挺好,有人接好。
我看见她又拿起手机,在一心一意地修一张照片。她给她的男友每天换各种造型,而那张脸,却永远是模糊不清的。
你看。我经过她身旁时,她叫住了我,苏姐,你看,我男朋友,他一会儿就来接我。说完,又笑了下,反问一句,你相信吗?她眼里闪着火花,但看着更像泪花。
我停下来,看了看照片,说,挺帅的啊,带过来看看呗。
他来不了,他在很远的地方,更不会来接我,真是没用。李慧说着将手机收好,也准备走了。
我没有等她。我心情无比沉重。我眼前交替出现两种颜色,黑白,黑白,黑白……我一步步下楼,走出一楼大厅,我听见自己高跟鞋的声音,真正的掷地有声。
雨过天晴,天空居然出现了一道彩虹,清澈透亮,熠熠生辉。有多久没有见过彩虹了,感觉久远得像祖母的老粗布。我看见街上的人都停了下来,对着天空猛拍,嘴里还发着惊喜的怪叫,像看见一件圣物。离我最近的一个男孩子,干练阳光的偏分发型,彩虹就在他的头顶,他的头发金属一样闪着光。他举着手机,背对着我也在猛拍。我愣了下,感觉他的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我的车被冲得很干净,我找出块毛巾,不慌不忙地将车擦了一遍,才开着回家。远远地,我看见李慧站在路口,她半仰着头,看了会儿彩虹,又继续往前走。她依然像我以前无数次看见的那样,一个人走在这个孤独的城市街头。我又看见一个姑娘走过来,她高高瘦瘦,很漂亮。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她就是李慧电话里的那个女孩子蓉蓉,我甚至想叫住她,告诉她李慧的故事。我想象着,如果她们能成为像电话里一样的好朋友,那该多好!
责任编辑 木 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