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勇,刘振涛
一般来讲,当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超过1000美元时,标志着该国经济发展路径进入结构化转变阶段,此阶段内的经济发展速度将明显提升,在较短时间内,人均经济总量会迅速进入1 000美元至3000美元的起飞阶段,但人均GDP到了3 000美元左右的时候,由于快速发展阶段所积累的矛盾集中爆发,就很容易因为结构性矛盾而出现经济停滞,甚至倒退的现象,最终无法突破10 000美元关口。据社科院经济蓝皮书中数据显示:2016年中国人均GDP达到5.2万元,约合8 016美元,已进入中等偏上收入水平国家序列,处于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过程中。以2008年的世界金融危机为转折点,中国经济增长业已进入新常态,经济增长速度明显下降,而且还将持续一段时期。由此伴随着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与经济发展新常态的双重交叉,出口下降、收入差距拉大、投资驱动负效应等问题集中凸显出来。避免落入“中等收入陷阱”,急需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转型升级。
关于“中等收入陷阱”的讨论,学者们有不同的看法。主要有三种认识:第一种认识,将“中等收入陷阱”等同于经济发展问题,如郑秉认为,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不过是在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要求结合外部环境(如贸易环境)采取适当的发展战略,以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而已。第二种认识,将“中等收入陷阱”等同于经济增长问题,如马岩认为中等收入陷阱的实质是对一些中等收入国家经济增长长期停滞不前问题描述,或者说是中等收入国家应当“如何以可持续的方式保持经济较高速的增长”。第三种认识,认为不存在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如赵亮亮认为这是社会经济发展的自身规律,不存在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很难找出一个严格的内在机制解释清楚为什么会存在中等收入陷阱。
实际上,“中等收入陷阱”是经济发展进入中等收入阶段后,产业结构调整滞后的一种表象。由于不同阶段的经济发展有不同的动力来源,以往经济增长的主导因素因为发展阶段不同,进入新阶段经济发展需要进行转换和升级,但是由于发展过程中形成的“路径依赖”导致产业结构转型滞后,产生了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从世界各国一般的发展经验来看,那些经济发展初期依赖出口与投资的国家,由于技术水平落后,往往选择劳动密集型产业优先发展,但是当人均GDP跨越了3 000美元后,产业结构与消费结构错位、“人口红利”衰减,此时投资和出口带动济增长下降,这种由于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滞后所造成的经济增速滞缓、经济与社会矛盾凸显,形成了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其实质在于经济转型滞后。
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首次提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明确了我国在新时代的主要矛盾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间的矛盾。这是对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时代所面临的主要矛盾的精准定义。结构矛盾需要结构转型来解决,经济转型是化解矛盾、实现长远发展的关键。经济转型任务的实质就是经济达到中等收入后产业结构没有进行及时彻底的调整。一般来讲,周期性的经济下行或衰退主要是总需求不足,通常表现为各个行业、各个地区都不太景气。然而,经济结构矛盾意味着,一部分产业产能过剩,经营惨淡,例如低端的制造业;但另一部分产业却欣欣向荣,供不应求,例如金融和电商等服务业。中国经济面临的不仅仅是一个总需求不足的问题,很大程度上是一个国家到了中等收入后的产业结构问题。这意味目前的经济发展新常态,不是普通的宏观经济周期下行期,而是与经济结构矛盾调整期的一种重合。从中国的现实发展来看,新时代经济转型面临的主要任务是三次产业结构的优化、民族企业创新驱动主体地位的确立、城乡二元结构问题的破解。
(一)优化三次产业结构
中国GDP增速连续五年在下滑,2016年第三季度增长率破7%变为6.9%。连续下滑趋势明显,对比2007年GDP将近14%的增长率,几乎掉了一半。客观地讲,从长期趋势看,中国经济增速早晚会放慢,因为中国经济总量越来越大,受到基于静态分析的经济增长潜力制约的现实经济增长速度不可能持续高速。从统计数据来看,以往的高速经济增长,更多的是依赖于第二产业结构比例的稳定性以及总量的不断提升。从图1中可以看出,自1990年到2012年第二产业占国民收入结构比例具有较强稳定性,比例维持在45%上下浮动,自2012年以后,第三产业比例较大超过第二产业,大幅上升。2012年之前的第二产业占国民收入比例的状态,说明了当时的工业化进程水平;2012年之后的第二产业比例下滑与第三产业比例上升的状态,则表明了产业转型的事实发生,这既是一种主动应对也是一种被迫适应。从发达国家的经济转型一般规律来看,农业、工业比例下降与服务业比例上升是一种普遍性趋势,如美国的服务业达到将近80%,一般发达国家的服务业也都超过70%,中国服务业的比重达到了近50%,但离发达国家还有相当的距离,况且不仅是数量比重方面,服务业的质量也与发达国家有较大差距。在第二产业上,我国虽然是制造业大国,但却不是制造业强国,高端装备缺乏竞争力,同时缺乏核心科技和创新能力。所以,提高第三产业比例,降低第一、二产业比例,而且提升三次产业质量,实现三次产业的结构数量与质量的优化是经济转型的首要任务。
图1 1990-2016年我国三次产业占国民收入结构比例变动情况
(二)确立民族企业的创新驱动主体地位
创新驱动发展意味着创新要素在经济发展中的主动力作用,即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创新驱动的市场行为重要主体就是企业,特别是民族企业的技术创新,其代表则是高新技术产业。有数据显示,我国三资企业在2005年的产业增加值占整个高新技术产业的比例达到了65.5%,2008年占整个高新技术产业的比例达到70.25%,2008年以后虽然有所下降,但2012年主营业务收入仍然占59.57%,而同期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的比例从最高的28.9%下降到了10.83%,这说明在高新技术产业内存在产值比例上“国退”现象;另有研究成果显示,2005年至2015年的十多年间,中国高新技术产品出口增长了7倍,成为全球第一大高新技术产品出口国,但是,高新技术产品出口中的80%左右是三资企业出口,这说明出口方面的“国退”现象。在某种程度上,中外合资经营企业、中外合作经营企业、外商独资经营企业三类外商投资企业,因其对核心技术的掌控、优惠的地方税收条件、廉价的本地劳动力和转移资源环境成本等,已经占据了中国高新技术产业半壁以上的江山,赚取了高新技术产品进出口形成的主要利润。对于中国来讲,如果民族企业的技术创新主体地位不确立,世界经济贸易往来中的话语权不确立,则无从谈起经济转型的成功。
(三)破解城乡二元结构矛盾的掣肘问题
新时代国民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矛盾是一种结构性矛盾,城乡发展不平衡因其影响之大,成为需要破解的首要问题。有统计数据显示,2016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实际增长6.8%,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实际增长9.2%,农村居民人均收入增速高于城镇居民人均收入增速;但是基尼系数依然达到约0.46,城乡居民人均收入依然有较大差距。而且,由于城镇建设的现代化程度较高,城镇居民有良好的生活条件,在医疗设施、教育机构、娱乐场所等方面明显强于农村,如果按照城乡居民人均实际收入水平来看,加入公共基础设施等因素后的城乡居民人均实际收入差距将会更大。目前,中国现在至少还有30%的劳动力在从事农业生产,而农业产值所占GDP的比重已经不到10%。破解城乡二元结构矛盾的表象是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深层则包含产业、人口、基础设施建设、文化等众多复杂因素在内的经济社会综合转型。
回首部分国家和地区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过往历程,可以获得一些借鉴性经验。20世纪80年代开始,亚洲“四小龙”抓住全球化带来的市场机遇,积极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承接产业升级后的欧美国家转移来的产业并吸收了发达国家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在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的过程中实现了经济崛起。
图2 亚洲四小龙的收入增长变化
二战后的日本崛起也是典型的例子。在普遍国民素质较高的“软实力”基础上,日本通过对外贸易将产能输出给了全世界。为了实现国内生产与世界市场的结构匹配,日本曾于20世纪70年代进行过连续的产业升级,将重工业向轻工业、电子科技工业等领域转化,最后升级为高科技为主导的出口国家。此外,日本比较注意贫富分化问题,日本实行的“国民收入倍增计划”,较好地刺激了民间投资与消费的增长,对于化解当时的经济矛盾与压力起到了重要的作用。20世纪80年代,由于“广场协议”的签署,暴露出“依赖美元的国际贸易结算体系以及金融依附”下的日本经济发展脆弱性,“萧条年代”的日本经济发展出现了长期低迷。日本虽然跨过了中等收入陷阱,但掉进了“高等收入的深坑”,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讲,经济转型不是短期任务是长期需要坚持的任务,不是一次完成的任务,是需要不断与时俱进的任务。
图3 日本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时间
实际上,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之后,各个国家和地区都能及时进行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结合自身的相对优势,实现由劳动密集型向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的跨越式发展,由引进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的消化吸收,到突出自身创新优势,形成核心竞争力,从而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但同时,经验表明,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并不是“单板跨栏”而是连续的“跨栏”。
中等收入陷阱本身对于经济发展的阶段来讲,并不是一种必然,但是若不能够完成经济转型,则可能真地成为制约经济发展的“陷阱”,实际上,无论是否有中等收入陷阱的命题,经济转型都是必然的发展阶段,关注中等收入陷阱问题,可以让我们成功实现经济转型。
(一)创新引领现代产业体系发展
完成产业的转型升级,首先要靠科技创新。从制造业大国向制造业强国的转变来看,目前中国的制造业出口产品科技含量与产品质量相对较低,提高民族企业出口产品的质量与附加值,必须加快技术创新。中国企业必须加强科研投入,通过市场化的兼并重组,提升企业基础研发实力,淘汰低效率企业,获得规模经济效益;政府层面需要加强鼓励机制设计,给企业营造公平、稳定的创新环境,加强对企业科研成果的保护与研发资助,促进企业对科研投入的积极性。企业自身也需要加强生产要素创新、生产条件创新、组织创新、商业模式创新,完善企业自身的经营模式,提高对劳动要素的使用效率,最终实现经济结构的高级化发展。从完整的现代产业体系构建来看,我国在高端装备制造业、现代服务业、现代农业等领域加快新技术研发与应用,实现规模化与产业化发展过程中,需要从产业链条上,在上下游产业间形成带动效应与辐射效应,集聚技术、人才、资本等要素形成聚合效应,将创新融于制度形成上层建筑的能动效应、将创新融于人力资本形成生产力、将创新融于社会形成“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氛围。
(二)提高人民币的国际化话语权
日本的“萧条年代”说明,增强人民币国际化话语权在解决中国三次产业结构优化过程中的产能过剩问题时,盯住国际市场需求进行的“走出去”战略顺利实施十分重要。二战后的布雷顿森林体系使得世界货币围绕美元为中心,我们要吸取亚洲“四小龙”以及日本的经验和教训,逐渐脱离对美元的依赖。随着人民币提纳入SDR,人民币在国际化道路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在国际石油市场等大宗货物的结算上脱离对美元的依赖将更有长远意义。我国做好QFII的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发展,逐渐设立以人民币为中心的跨境结算支付,在原油等大宗物品进口上提高人民币的使用空间,利用亚投行的国际地位优势,在扩大对外投资和开发海外市场的同时,主导使用人民币结算,以全球市场中“引进来—走出去”的途径,降低来自美元的“通货膨胀税”对我国经济发展的威胁,从而提高国际金融市场话语权,更好地发挥金融业对我国技术进步的支持作用,最终促进产业与经济结构的成功转型。
(三)确立“一带一路”下的供给思维
在当前全球化逆趋势发展与世界经济贸易格局重新布局的背景下,加快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发展战略,对于中国与世界的未来发展都具有重要的现实和长远意义。“一带一路”沿线包括中亚、东盟、南亚、中东欧、西亚、北非等65个国家,44亿人口,经济容量约为21万亿美元,分别占全球的63%和29%。从欧美日以往发展来看,出口战略会根据国内产品档次、不同国家和区域市场需求档次进行合理匹配,实现供给与需求的最优配置。中国产业结构调整,也需要确立这种按照需求层次定位的供给层次。对于亚非拉地区,通过投资基础设施建设与能源的共同开发,实现经济的同步发展;对于欧洲发达国家,根据其需求进行匹配,将具有性价比优势的高铁等高端技术装备进行出口。在供给结构调整上发展高新技术与产品、优化流程与效率、淘汰落后与高耗同步进行,重点以“一带一路”战略下出口导向的引致需求为目标和定位。在供给层面上进行深刻变革,这是促进经济转型的根本。
(四)加快新型城镇化发展
通过加快新型城镇化发展实现经济转型,要克服“城市病”向农村的复制,城镇化不能仅仅是对农村进行城市标准化的建设。新型城镇化的“新”体现在着眼于农民的发展,涵盖了农村与农业的发展,这要求新型城镇化不能以牺牲农业和粮食、生态和环境为代价,务求实现城乡基础设施一体化、公共服务均等化,达成城乡经济社会的协调发展,实现城乡的共同富裕。新型城镇化“两横三纵”发展战略布局既是对区域发展格局的谋划,又是对城乡协调发展的定位。这种协调发展在经济转型看来,是产业协调、文化协调、基础设施协调、社会生态协调等;协调不意味着一致,需要根据各自禀赋特征,形成比较优势与共生系统。产业协调要以新型工业化为动力,基于产业来推进城镇化,注重城市与农村产业的匹配、上下游的衔接,同时防止落后淘汰产能向农村的转移;文化协调一方面是价值观、意识规范的共识与践行,另一方面是教育培训尤其是国民素质“软实力”对经济转型的推动和支撑;基础设施协调包括“铁公基”与“信息化高速”的建设与使用,这是经济转型的条件也是结果;社会生态协调包括人文与自然,民风乡俗、市场规则等生产关系代表的社会人文环境的通行性,“青山绿水”代表的自然环境的可持续性。
[1] 周 文,赵果庆,徐 波.中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路径突破与政策应对——基于地区收入差距视角[J].经济理论与经济管理,2017(1).
[2]郑秉文.“中等收入陷阱”与中国发展道路——基于国际经验教训的视角[J].中国人口科学,2011(1):2-15.
[3] 韩 康.经济转型阵痛期要有打持久战的准备[J].国家行政学院学报,2016(2).
[4]蔡昉.“中等收入陷阱”的理论,经验与针对性[J].经济学动态,201(12):4-9.
[5] Homi Kharas and Harinder Kohli.What Is the Middle Income Trap,Why do Countries Fall into It,and How Can It Be Avoided?[J].Global Journal of Emerging Market Economies,2012,vol.3,(3):281-289.
[6] Ohno K.Avoiding the middle-income trap:renovating industrial policy formulation in Vietnam [J].ASEAN Economic Bulletin,2009,26(1):25-43.
[7]KharasH,Kohli H.What is the middle income trap,why do countries fall into it,and how can it be avoided?[J].Global Journal of Emerging Market Economies,2014,3(3):281-289.
[8] 张若琪.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非经济因素分析[J].决策与信息,2017(10).
[9]孙宁华.经济转型时期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的经济博弈[J].管理世界,2014(3):35-43.
[10]周 超.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影响因素分析及对策[J].辽宁行政学院学报,201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