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距离与后果严重性对异性交往情境中风险决策的影响*

任玉冰

(山东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不仅要为自己的每一次行为做出决定，而且还要根据他人的需要，为他们做出合理的决策，因此近年来，自我—他人决策差异这一领域逐渐成为研究者们关注的重点。但是，许多研究结果却不尽相同[1]。

对自我—他人决策差异的理论解释主要有两类，一是社会价值理论，该理论认为人们是按照社会认可和接受的价值系统来为他人做出冒险或不冒险的决策。Wallach和Wing通过两难任务发现，无论男性还是女性，人们为自己决策要比预期他人决策更加冒险，并认为冒险是有价值的，据此提出了风险即价值假说[2]。刘永芳等人提出的自我提升假说主张由于存在自我提升偏向，人们认为自己决策比为他人决策更冒险，在一定程度上扩展了风险即价值假说[1]。二是建构水平理论，该理论认为人们对决策任务的表征方式受心理距离的影响，较远的心理距离能够唤起高水平解释，使人们在决策的过程中主要关注核心、抽象、去背景化、与目标相关的信息；较近的心理距离引起低水平解释，使人们主要关注次要、具体、与目标无关的信息[3]。

有人将他人操纵为朋友时发现，决策者为他人决策与为自己决策结果不存在显著差异[4]。但是，有人却发现，决策者在为自己决策时要比他人更保守，此时他人指朋友[5]。赵秋荻、刘永芳、段婧等采用人际亲密度测量工具控制了不同他人(指同学)与决策者之间的心理距离即社会距离，发现，当面对远社会距离他人时，决策者比面对近社会距离他人更冒险[6]。因此，操纵的他人不同是产生自我—他人决策差异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异性交往领域中，有人发现当面对后果不严重任务时，为自己比为朋友决策更保守；但是当面对后果严重任务时，二者之间的差异消失[7]。Stone和Allgaier利用金钱情境、后果严重与后果不严重的异性交往情境三个任务分别探讨了自我与他人决策差异，发现在金钱和后果严重的异性交往情境中，不存在自我—他人差异；在后果不严重的异性交往情境中，为朋友比为自己决策更加冒险[8]。张葳、刘永芳、孙庆洲等采用异性交友任务发现决策者为他人决策时，在后果不严重任务中要比后果严重任务更加冒险[9]。因此，后果严重性也会影响自我—他人决策。

许多研究均表明，男性比女性对风险有更高的容忍度，因此，男性在面对风险时更倾向于冒险[10]。虽然儒家文化也倡导男性的冒险精神，但在某些情况下男女性的风险偏好可能会无差异[11]。

因此，本研究选取大学生日常生活中最常遇到的异性交往决策情境，采用人际亲密度量表(即IOS量表)对决策者与不同他人的社会距离进行划分，分为最好朋友和陌生人，进一步探讨男性和女性面对后果严重和后果不严重的决策任务时，自我与不同社会距离的他人间的决策差异，并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社会距离越远越倾向于冒险，社会距离越近越倾向于保守，而自我决策时倾向于保守；决策者在后果不严重任务上比后果严重任务更冒险；男性比女性更冒险。

假设2，社会距离、后果严重性和性别共同影响风险偏好。

一、方法

(一)实验目的

探讨男性和女性决策者在后果严重性不同的异性交往任务中，为自己与不同社会距离他人决策时的风险偏好差异。

(二)被试

选取272名在校大学生，男生127名，女生145名，年龄18～23岁。之前未参加预实验或阅读过实验材料。

(三)实验设计

采用3(社会距离：自我决策、为最好朋友决策、为陌生人决策)×2(后果严重性：不严重、严重)×2(性别：男、女)的混合实验设计，其中社会距离和性别为被试间变量，后果严重性为被试内变量；因变量为风险偏好得分。

(四)实验材料

1. IOS量表

改编自牛忠辉、蒋赛、邱俊杰等于2010年改编的IOS量表[12]，如图1所示。量表中两个圆圈重叠程度越大，表示自我与他人的社会距离越接近。该量表只在为最好的朋友和为陌生人决策时呈现，规定被试与陌生人的关系为图片1，与最好朋友的关系为图片7。

图1 IOS量表图

2. 异性交往决策问卷

改编自Beisswanger等于2003年编制的异性交往决策问卷。本研究中的问卷包括8个决策任务，其中4个后果严重任务，4个后果不严重任务。题目顺序随机排列，选项A为冒险选项，选项B为保守选项，因变量的测量采用7点计分，1为非常赞成选项A，7为非常赞成选项B。得分越高，代表偏好风险水平越低，越倾向于保守。

(五)实验程序

1. 预实验

对Beisswanger等的异性交往决策问卷进行改编，通过访谈新增6个情境，因此预实验问卷共15个情境。每个情境都包括一个冒险选项和一个保守选项。每个决策情境后都附有三个问题，分别为“你认为该材料所描述情景的后果如何？”“根据材料，你认为以下选项哪个更为冒险？”以及“你认为上述情景是否是描述异性交往的？”第一个问题采用7点计分，第二、三个问题均为二择一选项。题目和选项顺序均随机排列。

选取在校大学生80名，其中男生36名，女生44名。采用Beisswanger等的方法筛选材料：首先，判断两个选项中的保守选项，对选择保守选项被试数的百分比进行二项分布检验，删除2个差异不显著的情境。与此相同，检验情境的一致性，发现全部符合。

其次，对每个情境的后果严重得分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删除1个男女差异显著的情境。最后，根据情境的后果严重性得分排序，选取得分最高和最低的情境各4个，并对其进行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4个后果不严重的异性交往任务得分(M=3.24，SD=0.90)显著低于4个后果严重的异性交往得分(M=5.15，SD=0.98)，t(79)=-15.65，p<0.001。

2. 正式实验程序

采用集体施测、纸笔作答的方式。为避免异性之间相互干扰，要求男女生分开坐，同性被试也要保持一定距离，避免相互讨论。施测时，主试先宣读指导语，在确保所有被试对实验要求充分理解后，组织被试进行作答。问卷当场收回。

二、结果与分析

各实验条件中被试选择的平均数和标准差见表1。

表1 异性交往情境中风险偏好得分在各实验条件下的平均数和标准差

以社会距离、性别和后果严重性为自变量，风险偏好得分为因变量进行重复测量的方差分析。结果显示，社会距离主效应显著，F(2，266)=28.41，p<0.001，η2=0.18，为自己决策(M=4.62，SD=0.09)比为最好的朋友(M=4.29，SD=0.09)、为陌生人(M=3.68，SD=0.09)决策更加保守；性别主效应显著，F(1，266)=141.47，p<0.001，η2=0.35，男性被试(M=3.58，SD=0.08)比女性(M=4.81，SD=0.07)更加冒险；后果严重性主效应显著，F(1，266)=703.09，p<0.001，η2=0.73，被试在后果严重任务上(M=5.37，SD=0.06)比后果不严重(M=3.02，SD=0.07)更加保守；社会距离和后果严重性的交互作用显著，F(2，266)=20.00，p<0.001，η2=0.13；性别和后果严重性的交互作用显著，F(1，266)=5.58，p<0.05，η2=0.02；社会距离和性别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2，266)=2.22，p>0.05，η2=0.02；社会距离、性别和后果严重性的交互作用显著，F(2，266)=3.40，p<0.05，η2=0.03。

对社会距离和后果严重性的交互作用进行简单效应分析，结果表明，在后果不严重任务中，为陌生人决策(M=2.31，SD=0.13)要比为自己和为最好朋友决策更加冒险，且为自己决策(M=3.83，SD=0.12)比为最好朋友决策(M=2.93，SD=0.13)更加保守，但这三种决策任务均倾向于冒险；在后果严重任务中，为自己决策(M=5.40，SD=0.11)与为最好朋友决策(M=5.66，SD=0.11)差异不显著，但都比为陌生人决策(M=5.04，SD=0.11)更加保守，且这三种决策任务均倾向于保守，如图2所示。

对性别和后果严重性的交互作用进行简单效应分析，结果表明，男性被试在后果不严重任务(M=2.51，SD=0.11)上比后果严重任务(M=4.64，SD=0.10)更加冒险，女性被试在后果不严重(M=3.54，SD=0.10)和后果严重任务(M=6.09，SD=0.09)上也是如此，但女性被试二者之间的差异显著大于男性；在后果严重与不严重任务中，男性被试均比女性冒险，但后果严重任务中，二者间差异更大，如图3所示。

对社会距离、性别和后果严重性的交互作用进行简单简单效应分析，发现男性被试在后果不严重任务上，为自己决策(M=3.13，SD=0.17)比为最好朋友(M=2.38，SD=0.20)和陌生人(M=2.02，SD=0.19)决策都要保守，且为最好朋友决策和为陌生人决策差异不显著；在后果严重任务上，为陌生人决策(M=4.23，SD=0.16)与为自己决策(M=4.56，SD=0.15)无显著差异，但均比为最好朋友决策(M=5.15，SD=0.17)更倾向于冒险，如图4所示。

然而女性被试在后果不严重任务上，为自己(M=4.53，SD=0.18)比为最好朋友(M=3.48，SD=0.17)决策更保守，为最好朋友比为陌生人(M=2.61，SD=0.17)决策更保守；在后果严重任务上，为自己(M=6.24，SD=0.15)、为最好朋友(M=6.17，SD=0.15)和为陌生人(M=5.86，SD=0.15)决策三者间的差异不显著，如图5所示。

三、讨论

本研究发现，男性和女性决策者在面对后果严重程度不同的任务时，为自己和为不同他人的决策不同，证实了自我与他人决策差异会受后果严重性以及性别等因素的调节。

我们发现，在异性交往情境中，为自己决策比为最好朋友、陌生人决策更保守，这与社会价值理论相符。该理论认为，人们是按照社会认可和接受的价值系统来为他人做出冒险或不冒险的决策的，在异性交往情境中，冒险是具有社会价值的，因此为最好朋友和陌生人决策时倾向于选择冒险选项。决策者在后果不严重任务上倾向于选择冒险选项，在后果严重任务上倾向于选择保守选项；且在后果严重任务上比后果不严重任务上更保守，这与假设相符。后果严重任务比后果不严重任务会带来更消极的结果，而且人生来就有趋利避害以及对损失厌恶的本性[13]，因此当面对更消极结果时人们会更倾向于回避，故而会做出更保守的选择。

与此同时，在后果不严重任务中，为陌生人和最好朋友决策比自我决策更冒险，然而在后果严重任务中，为陌生人决策比为最好朋友和自我决策更冒险。因此，可以看出，无论后果严不严重，当他人是陌生人时，为他人决策均比自我决策更冒险，也就是说，此时社会距离的效应不受后果严重性的调节。但是当他人为最好朋友时，决策结果发生了改变，由后果不严重时的比自我决策冒险，变为后果严重时的比自我决策差异不显著。与后果严重的冒险选择相比，后果不严重的冒险选择通常意味着高收益较低损失，所以，即使最好朋友与自我的社会距离最接近，为最好朋友决策也会稍微冒险。

许多研究发现，男性比女性更冒险。但在某些情况下男女的风险偏好可能会发生变化，如在高回报任务中，女性被试与男性一样，均偏好风险[14]。本研究也发现，无论在后果不严重还是后果严重任务，男性均比女性冒险。进化心理学认为，进化导致男女冒险偏好不同，由于冒险对于男性而言更具有积极的适应性价值，如攻击敌人、择偶，因此这种需求使得男性倾向于风险寻求[15]，也可以说，冒险对男性来讲是更具有社会价值的事情。尤其是在异性交往情境中，决策的不良后果对女性的伤害要远大于男性(如同居)，而且发生严重后果之后，社会上对男性的谴责要小于女性，所以当面对后果严重的异性交往事件时，女性的自我—他人决策结果无差异。

虽然本研究发现男女在面对后果严重性不同的事件时的自我—他人决策存在差异，并采用一些理论和前人研究结果进行解释，但是并未选取统计方法进行直接验证，需要未来进行进一步探讨其中原因。

四、结论

(1)决策者为自己决策比为最好朋友和陌生人决策更保守，面对后果严重任务更保守，男性比女性更冒险。

(2)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在面对不严重的后果时，为自己决策比较保守，为最好朋友和陌生人比较冒险；而在面对严重后果时，男性为自己和陌生人决策比为最好朋友决策更冒险；女性则差异不显著。

[1] 刘永芳, 王鹏, 庄锦英,等. 自我—他人决策差异：问题、研究与思考[J]. 心理科学进展, 2014, 22(4): 580-587.

[2] Wallach A M., & Wing W C. Is risk a value?[J]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1968, 9(1): 101-106.

[3] Liberman N, & Trope Y. The role of feasibility and desirability consideration in near distant future decisions: A test of temporal construal theory[J]. Attitudes and Social Cognition, 1998, 75(1): 5-18.

[4] Stone E R, Yates A, & Caruthers A S. Risk taking in decision making for others versus the self[J]. Journal of Applied Social Psychology, 2002, 32(9): 1797-1824.

[5] Mengarelli F, Moretti L, Faralla V, Vindras P, & Sirigu A. Economic decisions for others: An exception to loss aversion low[J]. Plos One, 2014, 9(1): 1-6.

[6] 赵秋荻, 刘永芳, 段婧,等. 心理距离与决策者角色对风险决策的影响[J]. 应用心理学, 2013, 19(1): 26-33.

[7] Beisswanger H A, Stone R E, Hupp M J, & Allgaier L. Risk taking in relationships: Differences in deciding for oneself versus for a friend[J]. Basic and Applied Social Psychology, 2003, 25(2), 38-51.

[8] Stone R E, & Allgaier L. A social values analysis of self-other differences in decision making involving risk[J]. Basic and Applied Social Psychology, 2008(30): 114-129.

[9] 张葳, 刘永芳, 孙庆洲, 胡启旭, 刘毅. 异性交友决策任务上为不同心理距离他人决策的风险偏好[J]. 心理学报, 2014, 46(10): 1580-1590.

[10] Eckel C C. & Grossman P J. Sex differences and statistical stereotyping in attitudes toward financial risk[J]. Evolution and Human Behavior, 2002, 23(4): 281-295.

[11] 段锦云，朱月龙, 陈婧. 心理距离对风险决策框架效应的影响[J].心理科学, 2013(6): 1404-1407.

[12] 牛忠辉, 蒋赛, 邱俊杰,等. 社会距离对他人行为表征的影响：评价内容效价的作用[J]. 应用心理学, 2010, 16(4): 291-300.

[13] Kahneman D, & Tversky A. Prospect theory: An analysis of decision under risk[J]. Econometrica, 1979, 47(2): 263-291.

[14] Holt C A, & Laury S K. Risk aversion and incentive effects[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2002, 92(5): 1644-1655.

[15] 单雯, 金盛华, 张卫青,等. 从进化心理学视角看两性冒险行为[J]. 心理科学进展, 2010, 18(11): 1828-18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