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亿中国人都在学英语，请AI当老师靠谱吗？

孟祥涛

王翌始终忘不掉他第一次去美国时的“崩溃”。飞机落地后，作为清华大学保送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深造的高材生，王翌意气风发地走进机场旁的麦当劳餐厅。结果，他竟然听不懂店员在说什么，店员也听不懂他说的“英语”，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连比划带猜才吃上在美国的第一顿饭。这对于托福只差10分满分的王翌来说是莫大冲击。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王翌与导师的第一次面谈，令他再度崩溃，因为导师不仅思路快，而且语速更快。直到一年之后，他才完全适应。毕业后，王翌选择进入谷歌做产品经理。接触越来越多的国人后，他发现自己的经历不是孤例。而这段美国往事，成为王翌回国创立“英语流利说”的原始种子。

事实上，中国人学英语一直是个历史性“难题”。公开资料显示，中国的英语学习市场规模超过3000亿元，有3亿人都在学习英语。然而，如何让这3亿的英语学习大军，在上战场时不“崩溃”？王翌联合了另外两个硅谷出身的科技大拿，试图寻找“AI+英语”的解决方案。

对着手机说英语

为什么硅谷科技公司里中国人高管的比例很低而印度人比例很高？在王翌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英语水平、尤其是口语水平构成一道无形却坚硬的天花板，大量优秀的中国工程师因此被埋没。

在谷歌的第二年，王翌就做好回国创业的打算。“国内市场巨大且细分，消费者需求旺盛，但市场服务质量差，会有很多让人不满意的地方，这对于一个创业者来说，满眼都是机会。”

2010年，王翌回国一边工作，一边为创业做准备，虽然吃过英语不好的亏，但彼时的他尚未想好创业模式，没想到两年后，一次意外的洗脚经历“肯定”了他思考许久的想法。

原来，一位朋友将亚马逊前首席科学家Andreas Weigend介绍给王翌，两人相聊甚欢，便相约去做“足疗”，Andreas是个中国通，他知道那里是个可以聊天的好地方。给王翌服务的小哥正在自学英语，他趁机询问，“如果有一款手机APP，每天向你推送一些适合你学习的内容，保证让你能看、能听、能交流，每天3元的费用，是否愿意接受？”在得到肯定答复后，王翌大受鼓舞，心中那颗“种子”自此发芽了。

2012年，王翌拉来胡哲人、林晖在杭州文二西路恩济花园开始为产品写代码。2013年5月，三个人正式在上海的复旦科技园创办“英语流利说”。CTO胡哲人是上海交大ACM的编程极客，加盟之前，曾是美国硅谷知名的大数据公司Ouantcast的资深工程师;林晖则是流利说的首席科学家，也是王翌在清华大学的同班同学，美国华盛顿大学的博士，还曾任谷歌总部语音识别和数据挖掘的研究科学家。

很多有着技术背景的创业者往往是在研发阶段两耳不闻窗外事，等产品发布后才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需求，在王翌看来，这是典型的倒因为果和拿着榔头找钉子，并不可取。

“英语流利说”的最初版本就很明确：一款英语打分应用，让大家对着手机说英语，有人给你打分，说错了還有人帮助你解决问题。彼时，手机应用“唱PE'风头正盛，这让王翌相信，对着手机说英语这件事，用户并不会排斥。

此外，“英语流利说”以游戏、电影配音、经典台词等形式与用户互动，将英语口语搬人生活场景，并鼓励用户分享。“英语流利说”APP推出后，很快便入选苹果应用商店的精华APP，到了2014年6月，下载量就已达到1000万。

“千人千面”

王翌也恰好赶上教育类APP的蛮荒时代。“彼时，一个回龙观的程序员随随便便搞出的应用都能登上苹果应用商店教育类榜单的前五十名，且没有反馈没有互动，内容也是因盗版英语教材为主，用户体验极差。”王翌告诉记者。

不过，初战告捷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王翌在与用户交流的过程中总会听到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说法，“你们的APP真好，我每天都用，但我昨天还是在华尔街英语交了3万元学费。”这让他意识到，英语流利说在用户眼中更多是免费和玩一玩的工具，而非一个系统性解决方案。如果不能推出自己的内容产品体系，“英语流利说”的天花板也就难以突破。

最初，王翌并没有自建教研体系的打算，而是倾向于和牛津、剑桥等老牌出版社合作。一家一家谈下来，王翌发现走进了死胡同，线下机构的教材都是按照传统班级式的教学场景来编写的，并不适合用户在移动端使用。

几经权衡之下，王翌和戴耐德创始人兰斯·诺茨达成合作。后者提出过一个名为RHR（Recursive Hierarchical Recognition递归层次识别）的脑神经科学的学习理论，王翌认为该理论最适合与技术产品相结合。RHR曾经训练出强大的AlphaGo。在此理论基础上，流利说在2014年年底组建教研团队，自行编写教研课程。

这一次调整，也让王翌的团队开始明白，英语流利说应该成为一个人工智能领域的科技公司，拥有自主产品与技术，同时深扎教育行业。

经过18个月的研发，2016年，付费产品“懂你英语”面世，每月99元，在“英语流利说”的应用内部设置。同时结合“英语流利说”的算法引擎，可为不同用户提供个性化的教学内容，因材施教。王翌说，“我们卖的不是千人一面的书，而是千人千面的教学体验，用户的每一次错误选择、每一个重复播放都会被记录成后台数据，随后会被算法采纳，成为下一次内容推送的依据。”

事实上，从产品上线之初，王翌就已经致力于积累用户数据。目前，“英语流利说”拥有全球最大的中国人说英语数据库，并且每天有数百万用户在贡献新的录音内容和学习轨迹。在王翌看来，这就是自己的牢固壁垒。

为了防止学员的半途而废，弥补纯线上课程缺乏真实互动的问题，王翌还引入“线上班主任”体系。这些班主任由真人员工担任，每日在微信群里指导用户音标、语法和纠音练习，并定期召开线上班会，集中回答用户在一段时间内的学习疑问。用户也可以给班主任发私信，寻求一对一的帮助。班主任还可以通过分析数据了解学生的情况。

此外，“懂你英语”并非所有用户都可见，只有被系统判断为有需求的用户才会看到。“我们坚持不做显性的商业入口，用户打开APP，第一眼看到的还是一个用技术、产品和内容帮助学英语的大场景。”“英语流利说”CPO翁翔坚说，“场景和需求不对，Banner广告和Tab栏上的入口再明显也没有用。”

两条战线“合流”

在不到一年，“懂你英语”已经累计获得超过60萬的付费用户。流利说还把所有用户的语音、行为数据都集中在内部推出一款数据分析产品，研发工程师们可以通过这款产品直观、及时地了解到用户的情况，而不需要通过业务部门的反馈。

与依赖线下老师的传统模式不同，实现了人工智能驱动后，可以让流利说的模式更加可量化、可复制，甚至可以扩散到三四线与经济不发达地区。

而这正是当下流行的真人外教线上授课模式难以做到的事。在王翌看来，真人外教模式只利用了互联网最基础的连接属性，仅仅是将外教和学生通过网络视频连接。线下英语教育原有的模式沉重、收费高昂等弊端只是被一定程度缓解而并未被彻底解决。据透露，目前在线外教成功签约一单的获客成本约为五六千，这是不可持续的商业模式。

线下英语培训的收费模式同样存在一定缺陷。大多数的培训机构按课时收费，学生买的课时越多，机构越赚钱，而这往往会导致学生学习的效率低下。而“英语流利说”希望通过AI技术，在一定程度上代替老师发展移动在线教育。

据国外市场研究机构Technavio发布的关于“AI+教育”的研究报告显示，预计到2020年，全球“AI+教育”的市场规模将以每年近40%的复合增长率快速增长。从K12教育到高等教育到企业培训，教育行业将面临一次巨大的技术革新。

如果说真人外教在线模式和AI+英语是在线英语教育的两条战线，二者逐渐开始出现合流的迹象。今年8月，沪江推出成人在线口语新品牌“Hitalk”，主要面向白领人群，基于数据采集和自适应学习匹配，还原近千个真实的口语应用场景。VIPKID等真人外教在线公司开始涉足AI，先声教育、义学教育、触控未来、晓羊教育等带有“教育”和“AI”要素的初创公司，也在过去的半年中宣布完成新一轮融资，甚至包括新东方在内的老牌教育公司和科大讯飞也都纷纷入场。

对此，王翌并不担忧，在他看来，整个行业还很小，相互之间的竞争并不会导致相互蚕食，反而可以把蛋糕做大。从市场份额上看，中国的教育行业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绝对巨头，即使是新东方和好未来这样的老牌巨头，两者加起来所占的市场份额都不到10%。换句话说，教育这个市场非常细分，不同的人群对于教育所需要的产品诉求也非常不同。

作为AI+英语的先行者，英语流利说目前已积累5000万用户，并在今年2月已经实现盈利，还拿到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领投的C轮融资。

市场总会追逐热点，这导致AI+教育领域在迎来发展契机的同时也会不可避免地出现泡沫。王翌表示，有三把尺子可以用来衡量一家公司的可靠程度：第一，是否具备技术基因，是否拥有专业的技术团队;第二，是否具有核心技术产权;第三，是否拥有了大量的用户数据。基本上用这三把尺子为衡量标准，很多“李鬼”就自动被清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