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轩词英雄梦

2018-01-04 00:17刘金祥
书屋 2017年12期
关键词:稼轩辛弃疾英雄

刘金祥

英雄是集中展现民族原生力量的精神标识,是生动刻录民族精神图谱的人文符码,是正确引领民族前行航程的文化灯塔,崇尚英雄是一个民族内在精神发展的重要路径,也是一个民族实现伟大梦想的动力源泉,从这个意义上讲,书写英雄和传承英雄精神构成一个有尊严的民族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追求。在根袛深厚、基脉久远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里,追念英雄、礼赞英雄、褒扬英雄、膜拜英雄、敬重英雄成为文学创作的永恒主题,繁复奇瑰的上古神话与神秘诡异的先秦传说,镌刻和承载着众多传奇英雄的不老故事与卓异丰绩,例如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夸父逐日、大禹治水、神农尝百草、黄帝战蚩尤等等,更有后来的《左传》、《史记》、《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等正史典籍记述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等英才豪杰,熏染和感召着一代代文人士子延续和赓传英雄文化基因。深受绵邈悠长的中华传统文化浸润与濡染的南宋著名爱国词人辛弃疾,以其众多沉郁幽愤、豪迈奔放、雄奇刚健的诗词作品,扬厉着高迈的英雄文化风骨,擎举着飞腾的理想主义旌旗,鸣奏着激昂的爱国主义基调,升腾着雄浑的英雄主义气息。

黑格尔说:“一代英雄,必然是公认的那个时代目光敏锐的人。他们的业绩、他们的言论,就是那个时代的精华。”辛弃疾是一个具有浓郁英雄情结的民族英雄,是一位具有宏大英雄志向的伟大词人,其人其词无疑是中华民族精神天际线中的一抹亮色。作为文人士子中的异数和“另类”,作为梦想与现实相互熔铸的传奇人物,辛弃疾一生以英雄自许且以英雄许人,并将铮铮英雄气质和烈烈英武风采浸润渗透于诗词创作中,其状摹英雄意象和抒发英雄情怀的豪放词作,使中国古典诗词创作攀升至一个新的精神高度。“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辛弃疾如同一位葆剑胆琴心、携雄风浩气的侠客,时而仰天长啸,时而抚剑悲鸣,将满腹忠勇一腔义愤幻化为深雄雅健的长歌短赋,那荡气回肠的文字,是他矢志报国的心灵折射;那山河动容的吟咏,是他奋勇御寇的精神记录。鉴于《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极为典型地表现了稼轩词悲慨清壮、雄劲健举的风格,该词曾被历代词论家誉为辛词第一佳作,特别是“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一句所呈现的终身不与平庸为伴的英雄本色,伴随辛弃疾走完生命旅程,始终辉耀在他的词作中,并奏响了宋词的最强音。战场是英雄的原发地和试金石,真正的英雄需经历刀与剑的磨砺、血与火的洗礼。辛弃疾的青年时代是在金戈铁马、烽火狼烟的抗金斗争中度过的,二十二岁时于山东历城(今济南)率众揭竿而起,加入耿京领导的义军,投身抗金复国大业,在主将被杀后,亲率五十骑突袭万人金营,生擒叛徒张安国,其英雄气概可谓冠绝古今,其英雄风貌可谓形神毕肖,与其同时代的文学家洪迈在《稼轩记》中写道:“壮声英概,儒士为之兴起,圣天子一见三叹息,彼周公瑾、谢安石事业,侯固饶为之”,对辛弃疾的神勇和修为大加赞誉、倍加期许。

辛弃疾的英雄诗词不是以笔墨写就的,而是用刀剑蘸着血和泪刻成的,他以词为媒介缅怀匹马貂裘、英姿飒爽的喋血生涯,激发“登高望远,指画山河”的万丈豪情,真乃“痛快淋漓,风雨纷飞,鱼龙百变,词坛飞将军也”。“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掷地有声的笔触、担当大义的情怀、挥师北伐的愿望、转瞬即逝的光阴,使这首词一方面充满了金石之音、阳刚之气,另一方面也成为一首理想与现实相互龃龉冲突的悲壮之歌,正如晚清著名词家陈廷焯在《云韶集》中所写:《破阵子》“字字跳掷而出,‘沙场五字,起一片秋声,沉雄悲壮,凌轹千古。”“壮岁旌旗拥万夫,锦檐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汉箭朝飞金仆姑。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鹧鸪天·有客慨然谈功名》),全词硬语盘空、恣肆凌厉、荡气回肠、力透纸背,倾诉着山河含恨、吴钩空握的忧郁与苦闷,凝化为中国诗词上的杰出篇章。清初著名诗人彭孙遹在《金粟词话》中对此词做如下赞誉:“激昂排宕,不可一世”!自古英雄惜英雄,壮士赞壮士。辛弃疾在词作中,反复称颂与不断吟咏古代英雄人物,借助历史上叱咤风云的英烈豪杰寄托自己的弓刀事业、疆场功名。“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驱辞用典,意丰旨厚,向曹操、刘备、孙权三位盖世霸主表示仰慕与钦敬;“兴元汉中开汉业,问此地,是耶非?想剑指三秦,君王得意,一战东归”(《木兰花慢·席上呈张仲固帅》),旷达疏宕,简豁深透,对开创一代汉业的高祖刘邦给予追思和礼赞;“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贺新郎》),章法绝妙,沉郁苍凉,对背负千载骂名的西汉名将李陵报以深深理解和同情;“射虎山横一骑,裂石响惊弦。落魄封侯事,岁晚田园”(《八声甘州·夜读〈李广传〉》),气劲辞婉,形神飞动,借壮志未酬的飞将军李广之悲剧一吐自己胸中块垒、倾诉英雄迟暮的不甘与惆怅。英雄注定是寂寥和孤独的,因为他的梦想太宏阔太斑斓,只有古代英雄可引为同道视为知己。辛弃疾描绘这些历史英雄,怀古言志,托古喻今,抒发了对历史英雄的追念与渴慕,表达了为国建功立业的夙愿与志向。

看了吴钩、拍遍栏杆的辛弃疾,企盼南归后大展宏图,孰料虎入平川,大业难成,英雄遂陷入深深苦痛和无边忧郁之中。请缨无路、报国无门的辛弃疾,自此唱出“大声镗鞳,小声铿鞫,横绝六合,扫空万古”的英雄词。无论极目远眺、把酒饯别,还是谈古论今、出经入史,辛弃疾总能以酣畅笔墨营造出浑厚苍莽、大气磅礴的艺术境界,传达出末路英雄的正气、豪气与锐气,正是这种英雄正气、豪气与锐气,贯通古今,纵越四海,历八百余载,使今人读稼轩词仍然激越难耐,心旌摇曳,热血澎湃,不能自已。本欲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辛弃疾,在南归后的第十二年重游建康,睹物思怀,悲戚难掩,奋笔写下了享誉后世的《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整首词摹写了夕阳残照的凄清、孤鴻哀鸣的萧瑟、年华虚度的哀婉、报国无门的苦闷,道出了词人的失意孤愤和悲伤凄苦,读来令人蹙眉扼腕、惊愕叹息。著名学者朱德才在《辛弃疾词选》中评价道:“这是稼轩早期词中最负盛名的一篇,艺术上也渐趋成熟境界:豪而不放,壮中见悲,力主沉郁顿挫。”羸弱局促的南宋是一个吁求英雄渴盼英雄的年代,半壁江山沦落异族之手,生灵流离失所,国运危在旦夕,时代呼唤着英雄横空出世、力挽狂澜。但这又是一个蔑视英雄摧残英雄的时代,朝廷昏聩无能,只求偏安江左,投降势力执掌朝纲,包括辛弃疾在内的诸多忠臣良将不得其用,徒增慨叹,徒奈其何。公元1176年,辛弃疾来到江西造口,俯瞰着波澜起伏、滔滔东逝的赣江水,愁肠百转,思绪万千,纵笔写下了《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淡淡文字浓浓忧伤,浸透着铁血男儿的沉郁苦情和悲愤热泪,而正是这沉郁苦情和悲愤热泪,穿越了浩茫历史时空,不时地击打和叩问我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让我们对这位铁血男儿和大宋英灵,隔世致以最沉挚的尊崇和虔敬。梁启超在《艺蘅馆词选》中写道:“《菩萨蛮》如此大声镗鞳,未曾有也。”信哉梁任公研断,此词抒发了辛弃疾对建炎年间国事艰危之沉痛追怀,对靖康之变以降国土沦丧之深情萦念,为南宋爱国精神深沉凝聚之绝唱,亦将稼轩词之英雄情怀提至新的境界。

英国著名历史学家卡莱尔在《英雄与英雄崇拜》一书中写道: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就在于它永远不会沉沦和放弃,并把众人引领到一个安宁祥和的境地。辛弃疾是一位坚贞不屈的歌手,终其一生都在为抗金复国呐喊和疾呼。但偏居一隅的南宋政权始终未委其统兵打仗的重任,始终在打压和放逐踌躇满志的一代英才,使他错失了一次次抗金北伐的良机。一个人的忧患越多,其生命的负载则越重,正所谓生命不能承受之轻。1179年,南宋朝廷一纸诏书将辛弃疾由湖北调往湖南,越来越远离前线的辛弃疾万分郁闷,极度痛苦,在同僚置酒饯行之际,他笔走龙蛇,泪洒宣纸,写下了的半豪放半婉约的《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地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词作运用象征手法,明写春愁而意不在伤春,不写国愁却通篇都在忧国,一方面表征词人自己功业难成、流年飞度的苦恼与怅然;另一方面昭示南宋朝廷风雨飘摇的乱局与岌岌可危的颓势。清人周济在《宋四家词选目录序》中点评曰:“敛雄心,抗高调,变温婉,成悲凉。”近代诗学大家俞陛云先生在《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一书中对此词作如下评骘:“幼安自负天下才,今薄宦流转,乃借晚春以寄慨。上阕笔势动荡,留春不住,深惜其归,但芳草无涯,春去苦无归处,见英雄无用武之地。”欲进不能、欲退不忍、坚毅执着、果敢自信的辛弃疾,开始流露出英雄无用的压抑感和孤独感,逐渐表达出英雄无为的挫折感和失落感。但切莫忘记,挥笔作词的辛弃疾,绝非浪迹江湖的隐士和附庸风雅的俗吏,绝非一介“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闲适书生,而是一位以气节自负、以功业立身的治世能臣,是一位才华盖世、情志高迈、豪气干云的真男儿和伟丈夫!

經天纬地、文韬武略的辛弃疾以宣纸为营盘排兵布阵,以辞赋为兵器攻戮杀伐,俨然词坛的飞将军李广,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他的纵横捭阖与汪洋恣肆。但历史喜欢捉弄人,经常会把不真实的一面显露出来。后人将辛弃疾简单地归结为著名词人,似乎不是一种客观公正的态度,而是一种只见枝条不见树干、只见湍流不见江河的认知倒置与精神偏狭。辛弃疾貌似文人与书生,且执南宋豪放词之牛耳,但在本质上是一名雄姿勃发、血脉贲张的爱国志士,是一名精忠报国、舍身取义的民族英雄。只是由于当时南宋政权一味辱国求和,始终未给辛弃疾提供北伐征战、收复失地的机会,他在郁郁不得志中以词来抒发志向和情感。同时代的南宋著名爱国诗人陆游在《送辛幼安殿撰造朝》中写道:“大材小用古所叹,管仲萧何实流亚。但令小试出绪馀,青史英豪可雄跨”,将辛弃疾引为知己的陆放翁在诗中阐明,辛稼轩的政治才华和军事才干超越管仲、萧何,假若给其用武之地,定能胜过古代诸多中兴名将。清代著名词论家黄梨庄则直抒胸臆:“辛稼轩当弱宋末造,负管、乐之才,不能尽展其用,一腔忠愤,无处发泄,故其悲歌慷慨抑郁无聊之气,一寄之于词。”先贤的卓见在后世产生了余响。抗日战争时期我国文化界知识界提起辛弃疾,使用频率最高的两个词是“爱国”与“英雄”。时任安徽大学教授、著名学者杜呈祥在1939年发表的《“山东忠义军马”时期的辛弃疾》一文中指出:“无论他(辛弃疾)在文学史上成就有多大,在本质上,他并不是一个‘为文学而文学的词人,而是一个有文学天才的政治家和军事家。”当时另一位学者李雄也著文写道:“稼轩绝不想以‘词人的姿态出现于天下后世之前的,他的志愿终未能偿,于是满腔忠爱孤愤之气,不得不向文字方面去求发泄,我们今天虽以‘爱国词人与‘英雄词人来尊崇他,但在他看来,这毋宁是他最大的不幸与最大的悲哀!”当代著名作家梁衡在其散文名篇《把栏杆拍遍》中,服膺和认同诸位前辈的观点:“说到辛弃疾的笔力多深,是刀刻也罢,血写也罢,其实他的追求从来不是要作一个词人”。的确,一身本领、胸怀大志的辛弃疾,不被朝廷所用不为时势所容,只有通过感时忧世的唱酬和旷达疏宕的抒怀,给时人和后人留下绝尘而去的英雄背影和一次又一次酣畅淋漓的感动。

历史没有把辛弃疾锻铸为一位沙场将军,却将其塑造成与苏东坡齐名的词坛领袖。苏东坡与辛弃疾并称宋代豪放词派两大领军人物,二者均以境界宏阔、情感疏朗著称于世,但区别在于苏轼常以旷达胸襟与幽眇时空观去感悟人生,并以这种感悟驱动个体从感性归于理性。而辛弃疾则是以笔为剑、以笔为旗,用炽热感情拥抱生活以崇高追求激吻人生,在其词作中更多表现出英雄血性、英雄豪情与英雄悲愤。因此,感情的浓烈、信念的执着、个性的豪俊和气概的英武,构成了稼轩词的底色和特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曰:“其词慷慨纵横,有不可一世之慨,于倚声家为变调,而异军特起,能于剪红刻翠之外,屹然别立一宗,迄今不废。”稼轩词的慷慨纵横突出表现为三个维度:一是气魄雄大,意境沉郁。如“袖里珍奇光五色,他年要补天西北”(《满江红·建康史帅致道席上赋》)、“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贺新郎·同父见和再用前韵》)、“马革裹尸当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说”(《满江红》)、“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等词作,展现了一幅幅虎啸龙吟、气吞山河的英雄状貌,承负着辛弃疾的宏大志向、深远抱负、炽热情感和高迈理想,实现了人品与词品的完美结合。二是激情奔荡,豪气腾涌。如“横空直把,曹吞刘攫”(《贺新郎·韩仲止判院山中见访席上用前韵》)、“狂歌击碎村醪盏,欲舞还怜襟袖短”(《玉楼春》)、“酒兵昨夜压愁城。太狂生,转关情,写尽胸中块垒未全平”(《江神子和人韵》)等词作,蕴含着激烈难平的幽愤和飞动跳荡的激情,成为孤傲高冷的词人独步南宋词坛的生命镜像。吟诵这些词作,笔者眼前总能闪现出香港著名武侠小说家古龙笔下张丹枫的形象:亦狂亦侠真名士,能哭能笑迈俗流!三是笔势健举,含蕴丰厚。如“要挽银河仙浪,西北洗胡沙”(《水调歌头·寿赵曹介庵》)、“谁念英雄老矣?不道功名蕞尔,决策尚悠悠”(《水调歌头,和马叔度游月波楼》)、“须信此翁未死,到而今凛然生气”(《水龙吟》)、“少年横塑,气凭陵,酒圣诗意余事”(《念奴娇》)等词作,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飒飒作响的英雄气,一种撼人心魄的镇定从容,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说:“稼轩词仿佛魏武诗,自是有大本领大作用人语。”

没有英雄的民族是没有出息没有希望的,缺失英雄文化的民族是孕育不出诞生不了英雄的。正在实现伟大复兴中国梦的中华民族,要想凝聚起奋发进取的社会力量,必须用英雄情怀来抵御俗世的侵吞和物欲的消磨,必须以历史文化精英的故事和精神来培育民众的担当意识和家国情怀,让指向未来的意识形态获得广泛社会认同。辛弃疾的一生慷慨悲壮、奋发激昂,更充满了跌宕起伏、失意惆怅,本应成为恢复河山的中兴武将,谁料君临词坛开宗立派,一腔报国热血一颗忧民丹心均托付于英雄词,演绎了一场千古文人侠客梦的人生大戏,成就了辛稼轩人中之杰、词中之龙的旷世美誉。所以,辛弃疾是中国历史文化长河中的一道风景,是中国文学发展史上的一个传奇。他,胸藏万卷诗书,走笔南宋文坛,阅尽世态炎凉,唱罢人间悲愤,临终前依旧大呼杀贼!杀贼!读着稼轩词,我蓦然明白了,建弓刀伟业、立疆场英名,岂止是辛弃疾一人、一代人的英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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