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红利
摘要:电影《秋日传奇》演绎了在美国西部家族中性格迥异的三兄弟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淋漓尽致地展示了可歌可泣的亲情、爱情故事,荡气回肠,令人难忘。影片中的三兄弟对待女主人公苏珊娜的爱情方式,鲜明地诠释了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本文运用人格结构理论分析三兄弟与人格结构中的本我、自我和超我的三个层次之间存在的契合关系,并从这一全新的视角赏析影片。
关键词:秋日传奇 人格结构 本我 自我 超我
中圖分类号:J9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5349(2017)24-0099-03
《秋日传奇》亦名《燃情岁月》,故事以一位印第安老人讲述的形式向我们一一展现出来——父亲威廉上校厌倦了战争与屠杀,带着全家来到远离尘嚣的西部荒原,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母亲因为无法忍受艰苦的环境而抛夫弃子回到了繁华的都市,于是父亲独自一人肩负起了养育三个儿子的重担。在苍茫的绿色原野上,在清澈的山涧中,在策马奔腾、追逐嬉戏的岁月中成长起来的三个儿子有着不同的志趣与追求,但却彼此相亲相爱。直到小儿子山莫把未婚妻苏珊娜带回家中,平静的生活从此被打破。影片既有波澜壮阔的战争场面,又有美丽宁静的荒原生活,它将一个家族三兄弟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以及波折的亲情爱情变化描绘得淋漓尽致,是一部在美国西部的群山平原上演的荡气回肠的战争与和平、爱情与亲情、原始与文明、悲情与激情交融的传奇故事。
影片重点叙述三兄弟与苏珊娜的爱情纠葛,鲜明地刻画了人物的不同性格与命运。本文试图从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对电影中的这几位主要人物进行分析,以进一步揭示出电影中蕴含的心理冲突,并从这一视角感受影片的主题。
弗洛伊德在后期系统地提出并阐述了他著名的“三部人格结构”理论,认为人格自身是一个动态的相互作用的系统,由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三大系统构成。在外部环境的影响下,这三大系统是和谐统一的整体,它们的密切配合使人能够有成效地展开与外界环境的各种交往,以满足人的基本需要和欲望。反之,如果人格的三大系统无法相互协调和平衡,人就会处于失常状态,甚至危及到人的生存和发展。在社会群体范围内和人际关系中,由于个体受本我、自我和超我的影响不同,往往表现出不同的性格特点和思想言行,因而会引发各种各样的矛盾和冲突,但最终还是会走向和谐和平衡。
笔者通过分析对比发现,《秋日传奇》中性格迥异的三兄弟在与苏珊娜的爱情纠葛的关系中表现出各自不同的行为方式,与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所阐释的三个层次存在着高度契合的对应关系,使得三位主人公显示出人格结构方面的象征意义。桀骜不驯的崔斯汀象征本我,成熟世故的艾福瑞则象征着自我,善良高尚的山莫象征着超我。三位主人公之间存在着既相互冲突又协调一致的内在关系,凸显了本我、自我、超我三者之间的矛盾和相互联系。
一、本我——崔斯汀
崔斯汀(Tristan)的含义是“喧闹、混乱、暴乱、悲哀等”,名字就注定了他不平静的一生。根据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本我就是本能的我,是人格结构中最基本、最原始的部分。弗洛伊德形象地说:“本我就像一片混沌,一大锅沸腾着的兴奋物,充满着能量和精力,但却毫无组织、毫无统一意志。在它那里思维没有逻辑,冲突没有矛盾,也不存在时间观念,它不分好坏,更没有什么道德标准”(熊哲宏,2016:105)。本我的唯一机能就是直接释放心理能量或降低紧张,并由此得到快乐的满足。因此本我履行“唯乐原则”,在满足要求方面没有是非观念,不考虑道德约束,不计后果。
崔斯汀一出生就交由印第安酋长一刀抚养,更多地学到了印第安人凭借人的本能感知外界事物的能力。影片一开始小小年纪的他就冲动地独自一人去猎熊而受伤,一刀说:“当人和野兽相互使对方流血,他们便合为一体了。”影片中的灰熊象征着人内心的本能与欲望,因此崔斯汀伸手触摸灰熊,就像是触摸到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渴望。崔斯汀就是那个“能够清楚地听见来自心灵的声音,并依着那声音作息的人”,所以他把自己活成一个秋日里的传奇。
崔斯汀第一次见到苏珊娜时的情态,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对于苏珊娜的喜爱。影片中山莫和崔斯汀有一段关于苏珊娜的对话,充分表现了崔斯汀的原始的本能欲望。当谈到苏珊娜时,从山莫的措辞中,我们可以看到他注重的都是精神与道德层面的美好向往。反观崔斯汀却开门见山地问:“她是处女吗?”甚至建议山莫与她发生肉体关系,占有她。从这些言行中我们可以看到崔斯汀关注的焦点在于肉体的关系,反映了人的生理本能和占有的欲望。可见他的身上充满了原始的冲动和本能的欲望,特别是“爱的本能”,即对性的渴望。面对欲望,就是要去满足它,去占有对方。受本能和欲望的驱使,他听从内心的召唤,所以才会有出征前与苏珊娜亲密的接触。
此外,崔斯汀也鲜明地阐释了本我“唯乐原则”的行事方式。本我是一种冲动的、无意识的,只知道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和本能的需要,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丝毫不顾及对与错,现实和后果,伦理和道德。山莫战死沙场后,满怀愧疚的崔斯汀自我放逐了一段时间。重返家园后,与苏珊娜结合,却不能给她一个承诺。一次拯救被困小牛失败的偶发事件,再次触动他内心无法承受的自责和痛苦,导致崔斯汀再一次选择一走了之的流浪生涯,根本不考虑他的始乱终弃会给苏珊娜带来怎样的后果。充分展示了本我的非理性、冲动、自私和唯乐是从的特点。
但是弗洛伊德认为,本我受到现实的抑制,过渡到自我状态。“由唯乐原则过渡到唯实原则是自我发展中一个最重要的进步”(黄贺等,p111)。个体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学会了不能凭冲动随心所欲。为了接触社会世界,本我必须通过自我才能实现,本我不可避免地要向现实低头。所以我们看到第二次回归的崔斯汀仿佛完全脱胎换骨,多了几分成熟,变得似乎不再那么冲动。他与伊莎贝拉结婚生子,过着平静生活。一刀说:“这次回家他内心的熊睡着了”。
然而不幸的是妻子的被害、苏珊娜的死亡以及外在环境的变化,又一次导致崔斯汀失去理智,他的狂躁、暴怒等一切非理性的行动,都显示出了一个人的本能的冲动。为了复仇,他不计一切,丝毫不考虑由此带来的严重后果。最终迫使他不得不终生漂泊,葬身熊口,客死异乡。
二、自我——艾福瑞
自我是现实化了的本我,是意识的结构部分, 是通过后天的学习和对环境的接触发展起来的。个体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学会了不能凭冲动随心所欲,他们逐步考虑后果,考虑现实的作用,这就是自我。自我遵循“现实原则”,一方面他接受本我趋乐避苦的要求, 力图实现本我的意图。另一方面,它必须正视外部现实世界的条件,区分主观心理世界与客观现实世界,从而能动地支配人在现实世界的活动。它是人格结构中的“行政管理机构”。
艾福瑞对待苏珊娜的态度,完美地诠释了自我的人格特征。一方面,自我要满足本我的需要,力图實现本我趋乐避苦的意图。在初次见到苏珊娜时,身为大哥的艾福瑞就对苏珊娜一见倾心,但他竭力掩饰自己的情感。然而,爱欲的本能又驱使他想方设法寻找机会与苏珊娜单独相处。但理智又告诉他苏珊娜是山莫的未婚妻,所以与她的接触始终没有超出道德规范。也因此当他看到崔斯汀不顾一切伦理道德将苏珊娜拥入怀中时,震惊万分,并就此对崔斯汀心怀芥蒂。作为自我象征的艾福瑞有着和本我象征的崔斯汀一样的目的,都想拥有苏珊娜。只是艾福瑞能够正视外部现实世界的条件,以此控制并压抑自己本能的冲动。
另一方面,自我并不妨碍本我,只是自我按照“现实原则”进行操作。自我既要满足本我的需要,又要制止违反社会规范、道德准则和法律的行为,帮助本我最终合理获得快乐的满足。所以影片中初见苏珊娜失态的崔斯汀,正是艾福瑞用冷水把他浇醒的;当崔斯汀与苏珊娜在出征前发生不恰当的亲密时,也是艾福瑞的出现阻止了他们,可谓寓意深刻。正是遵循“现实原则”,艾福瑞一直压抑自己对苏珊娜的情感,直到山莫去世。他才第一次向苏珊娜表白。此时的表白,完全符合社会道德规范。即使遭到苏珊娜的婉拒,艾福瑞对于她的爱恋仍一如既往。当发现苏珊娜与崔斯汀在一起后,面对无法挽回的现实,艾福瑞选择远离故乡,到异地去开创自己的事业,并且取得极大的成功。最终当苏珊娜被崔斯汀彻底抛弃后,他才终于正式与心仪多年的女人结合组建家庭。这一切都显示出他对社会现实的清醒认识。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本我追求快乐,超我追求完美,两者都是非现实的。只有自我追求现实,所以苏珊娜只能嫁给艾福瑞。自我“设立现实原则并不是废弃快乐原则,只是迫于现实而暂缓实行快乐原则。现实原则最终还是引向快乐,尽管一个人在寻求现实时,不得不忍受一些不快”(霍尔,1985:21)。
弗洛伊德认为自我周旋于本我和超我之间, 它一方面要满足本我的要求,另一方面又要调节整合精神活动。弗洛伊德对于本我、自我、超我的相互依存、相互冲突的关系,以“一仆三主”来生动地予以比喻。他认为自我就像一位服侍着三位严厉的主人的仆人,“它常常被三种危险所威胁:来自于外部世界的,来自于本我力比多的和来自于超我的严厉的”(弗洛伊德,2005:28)。自我要使他们的要求和需要相互协调,而这些要求总是背道而驰并似乎常常互不相容,难怪自我经常不能完成任务。影片中的大哥艾福瑞似乎就处于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首先他对于苏珊娜的情感就先后于两位弟弟,本我象征的崔斯汀和超我象征的山莫,发生冲突,更糟糕的是自己所爱的女人却并不爱自己。当妻子苏珊娜不堪内心的痛苦折磨自杀身亡后,在坟前,艾福瑞痛苦地向崔斯汀爆发:“我遵守所有的规矩,神和人的规矩,而你……并没有遵守规矩,他们爱你甚于爱我,山莫,父亲甚至我自己的妻子。”这段艾福瑞内心痛苦的告白,恰恰佐证了他象征自我状态的痛苦写照。
三、 超我——山莫
超我,就是道德化了的自我,是从自我中分化和发展起来的,处于人格结构的最高层。超我又被称为“自我典范”,由良知和自我理想构成,遵循“道德原则”,是人格中专管道德的司法部门。因此它能区分是非善恶,运用良知和道德来约束本我、支配自我,以维护社会规范的执行和社会的稳定。
山莫在影片中就扮演着这样一个道德维护者的角色,可以看作超我的化身。这一点从他的名字中也体现出来。山莫(Samuel)在希伯来语中意为“被上帝听到的”。圣经说预言家山莫的母亲把他的降生看作上帝对她的祷告的报答,所以影片中的山莫就是上帝送给人间的礼物。
三兄弟中年龄最小的山莫,却是集所有美好与道德于一身的典范。作为哥哥的艾福瑞和崔斯汀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们“视他如珍宝”,精心地保护山莫。在整个参战过程中,作为哥哥的崔斯汀保护他甚至超过作战。因为对于本我和自我来说,超我是他们永远都无法达到的道德精神高度。兄弟三人合影,也是年幼的山莫处在两位哥哥中间的重要位置。因为精神道德永远处于核心位置,使得本我与自我平衡发展。有山莫存在,两位兄长就能和平相处,不会爆发矛盾。两位兄长之间的冲突与不协调,是在山莫死后才凸显出来。
影片中山莫和苏珊娜弹着钢琴深情地对唱那一幕是多么美好、温馨和谐的画面,就像天使一样的纯洁美好!山莫在与崔斯汀谈到苏珊娜时,与崔斯汀的用词形成鲜明对比,他注重的都是精神层面的美好,“她使我神魂颠倒,她有主见,又实际……”,“又热情”。他的一句“我打算和她长相厮守”便胜却千言万语;为了理想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远赴前线,去帮助一个陌生的国度;甚至他的牺牲也是由于主动代替生病的战友去执行侦察任务而造成的。只有道德水准超常的山莫才能做到这一切,所以他的死也就格外令人痛心。
通常情况下,本我、自我和超我是处于协调平衡发展的状态,从而保证了人格的正常发展。如果三者失调乃至破坏,就会危及人格的正常发展。超我的主要功能是控制行为,使其符合社会规范的要求。充分发展的超我有“良心”和“自我理想”两部分。良心是儿童受惩罚而内化的经验,它负责对违反道德的行为做惩罚(内疚)。“假如人格中仅有本我和自我这两个结构部分,那么人就将成为快乐主义和兽欲主义的有机体,当他处于一种需要状态时,他就会从合适的环境对象中寻求对需要的直接满足。”(张书义,1998:83)。
山莫不幸去世,意味着超我无法再履行其职责。不再能抑制本我的不容于社会要求的各种行为,特别是性欲和攻击行为;也不再能够批评自我,用合乎社会规范的目标代替较低的现实目标。所以影片中的崔斯汀在山莫离开后,犹如脱缰的野马。先是占有苏珊娜,满足爱欲的本能;进而殴打拒绝卖酒给印第安人的老板,疯狂地挑战骑术和心理的极限;在惊涛骇浪的海上冒险,在非洲的原始丛林中大肆猎杀各种动物。尤其是在妻子意外中枪身亡后,他疯狂而不计后果的复仇行为。
而身为自我象征的艾福瑞,也在山莫离开人世后,一步一步地屈服于社会现实的引诱,而成为拍马者,机会主义者,像一个明白真理,但却想保持被大众拥戴的地位的政治家一样撒谎。(弗洛伊德,2005::29)表面上冠冕堂皇,背地里干着不可告人的肮脏的交易和买卖,以至于同黑恶势力同流合污。尤其是当崔斯汀贩酒的生意遭到他的合伙人的敲诈勒索,并导致伊莎贝拉意外中枪身亡时,艾福瑞却出面要求崔斯汀承认有罪并入监服刑,而其合伙人却逍遥法外。
电影《秋日传奇》演绎了一段发生在美国西部荡气回肠,凄美、哀婉的爱情悲剧,塑造了性格迥异的一家三兄弟的形象。本文试分析崔斯汀、艾福瑞和山莫与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中的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层次的对应关系,崔斯汀放浪不羁、行为率真、冲动、充满了欲望和本能,是本我的象征;艾福瑞信守社会现实原则,是自我的代表;山莫是纯真和道德的化身,无形中约束着两位兄长的行为,象征超我。在与苏珊娜的情感纠葛中,三人表现出的言行态度以及三人之间的关系,反映出本我、自我和超我的特征以及三者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完美地展现和诠释了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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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