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记者 宋玉春
大气污染治理必须多端发力
——专家献策大气污染治理与能源转型
□ 本刊记者 宋玉春
大气污染治理难以毕其功于一役,需要长期倾注心力、人力、财力,并通过产业能源结构调整、生活消费方式改进及科学技术进步等多方面努力。
11月11日,“大气治理与可持续发展”学术研讨会在杭州召开。宋玉春 摄
11月11日,是中国数以百万计单身男女为脱单而苦思冥想的日子。就是在这个日子,在浙江大学环境与能源政策研究中心举办的“大气治理与可持续发展”学术研讨会上,一批国内大气治理专家和能源专家为美丽中国早日摆脱大气污染而积极集思广益,建言献策。
当今,绿色经济、循环经济成为新世纪的标志,用环保促进经济结构调整成为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保护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因此,中国经济未来必须要走绿色低碳发展之路,能源产业转型发展势在必行,这既是解决大气污染根本所在,也是未来能源产业可持续发展的出路。
柴静曾在她那部《穹顶之下》纪录片中反复拷问:“工业污染是每个发展中国家必经之路?”这个问题尖锐,深深刺痛了每个中国人。与会专家对这个问题没有丝毫回避,而是认真严谨科学地进行了剖析。
国家发改委能源所原所长韩文科直言,大气污染是一个经济社会发展难以逾越的阶段,在这个阶段,生产力水平低,人们对大气污染的危害性认识不足。改革开放前中国是一个以农业为主、工业化远未实现的会。
为了能够尽快实现工业化和现代化,我们大量开采和使用煤炭,很多人从主观上认为煤炭是一个很好的能源品种,煤炭开采很容易,很容易增加产量,也很便宜,对中国的经济发展推动力很大。对煤炭大量使用带来的空气污染则是一个逐渐认识的过程。认识不到大气污染的危害,就谈不上有效治理。当然现在我们对大量低效地使用煤炭所带来的空气污染的危害已经成为普遍的共识。英国、美国等发达国家过去对煤炭使用带来的大气污染以及有效治理大气污染也经历了一个过程。其中,人的认识过程的转变需要经历一定的痛苦阶段。
国际能源署中国合作部主任涂建军对此提出了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在发达国家已经有那么多历史教训的情况下,中国为什么又把人家曾经掉进去的坑又一个不拉的重新掉进去一遍。他说,雾霾治理虽然不是中国特有的一个概念,即使在法国这么一个非常发达的国家,到了冬季有时候由于柴油车排放过多,也会有空气污染的问题。更不要说在经合组织国家当年工业化的过程中,雾霾治理确实也曾是他们经历过的一个历史阶段,无论是上世纪50年代的伦敦雾,还是40年代初开始爆发的洛杉矶光化学烟雾,都是非常严重的空气污染事件,但是这并非现在中国雾霾频发的借口所在。中国现在处于一个特殊的发展阶段,在2010年左右,无论是从能源消费、二氧化碳排放一直到亿万富翁人数中国的排名都已经达到全球第一的水平,但令人遗憾的是,国内能源环保政策研讨的水平与中国当前综合国力之间存在着不小的差距,国外提出低碳发展的理念后,国内就遍地研究低碳经济。国外倡导能源转型,国内相关研讨就铺天盖地,但遗憾的是很少有机构或者个人能够结合中国国情提出创新性的能源环保理念来引领中国乃至全球范围的政策研讨。
长江学者、浙江大学环境与能源政策研究中心主任郭苏建指出,大气污染在世界范围来看也是一个全球治理很重要的议程。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经济上高歌猛进,但同时也带来全国大范围的空气污染及严重雾霾,这引起各级政府包括广大民众的高度关切。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推进, 中国空气污染形势愈加严重,但是大气治理还处于初级阶段,因此我国要勇于探索,走出一条经济增长与生态环境相协调,市场机制与国家治理相融合的发展道路。
浙江能源监管办公室教授级高级工程师谢国兴认为能源活动排放是主要的温室气体主要的排放源。2016年我国能源消费结构大概是36亿吨标准煤,其中煤炭占了62%,2015年G20国家的能源消费结构煤炭占29.2%、天然气占23.2%、石油占32.2%。可喜的是今年以来低碳能源发展速度明显加快,天然气消费增长达到15.2%,非化石能源发电新增装机占比近72%,我国能源正在往低碳化方向发展。
中国这些年来雾霾频发,严重程度和影响越来越难以忽视,当前雾霾及其他环境污染问题,虽然产生的原因有很多,但是如果从根源和深层次上看,还是能源问题。学术界经过多年的研究对此基本达成共识。涂建军认为空气污染归根到底主要还是一个能源问题。空气污染物主要包括氮氧化物、二氧化硫、颗粒物、细颗粒物(PM2.5),可以看出这些污染物的排放能源行业的占比都是大头,所以说空气污染归根到底主要还是一个能源问题。其中,氮氧化物主要产生在交通行业,其中石油制品燃烧带来的氮氧化物占61%;细颗粒物,中国的情况跟世界平均水平是不一样的,在以印度为代表的很多发展中国家,生物质烹饪造成的室内空气污染是PM2.5排放的主要来源之一。
韩文科则从宏观角度将中国大气污染严重的主要原因归结为各种导致雾霾的污染物长期不受严格控制的大量排放,其中经济高速发展所带来的能源消费的过快增长也是一个主要因素。改革开放40多年来,特别是2000年以来,中国的能源消费、工业化进程不断加速,能源消费从十几亿吨标准煤上升到40多亿吨标准煤,增长速度很快。加上能源结构中清洁能源比重非常低,能源使用对大气污染的贡献非常大。近年来雾霾事件频发的第一个原因就是工业化、城镇化加速,到处都是施工工地,直接排放源的排放量超过了极限。第二个原因是大量的VOC(挥发性有机物)、氮氧化物形成了臭氧的污染,目前臭氧污染在京津冀地区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大量的VOC和氮氧化物还会在雾霾严重的时候形成二次颗粒物。
南京大学大气科学院副院长王体健长期从事雾霾观测和成因研究。他指出,中国地区大气的主要污染物是细颗粒物和臭氧。北方地区颗粒物污染最严重,其次是长三角,珠三角相对较轻。2013年冬季最严重的雾霾事件,PM2.5浓度超过1000微克/立方米,历史上最重的一次。从最近几年的变化来看,从2013年到2016年,我国PM2.5浓度水平逐步下降。但是,在细颗粒物浓度不断下降的同时,臭氧浓度却在上升。
与会专家认为,大气污染是长期积累形成的,难以毕其功于一役,需要长期倾注心力、人力、财力,并通过产业能源结构调整、生活消费方式改进,以及科学技术进步等多方面努力,才有可能彻底扭转当前大气污染的严峻形势。
涂建军认为空气污染许多根源和解决办法都在能源领域,空气污染的治理主要还是一个能源问题。他提出基于中国国情的大气污染治理,应该需要通过他倡导的“包容性能源系统优化”来实现。具体来说,他对污染物治理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名为SECTOR的系统分析框架。SECTOR理论分析框架包括能源系统安全、经济增长、碳排放减排、技术成熟度、管制要求、其他环境问题6个维度。在部分发达国家,能源转型仅包括提高能源效率和开发可再生能源两方面内容,对中国这样一个处在转型期的新兴经济体大国,如果不采用包容性能源系统优化、包容性能源系统转型,大气污染治理道路很可能会事倍而功半。治理大气污染需要积极调整发展的思路,经济增长和能源安全在各级政府决策中的权重需要适度降低,这样才能为环境治理腾挪出足够的政策空间。能源系统改革需讲究先后秩序,倒逼式改革泛滥必将打击社会各界对能源改革的信心。能源集团的博弈需要公开化、透明化,并应受到法律、法规、制度的约束。能源环保统计数据要真实透明,并具有国际可比性,否则能源环保目标的落实犹如缘木求鱼。最后,涂建军指出煤炭行业的未来是国内实现雾霾治理目标及实施包容性能源系统优化的关键所在。
韩文科认为大气污染治理不是一个简单的环境治理或者大气污染治理,有赖于三方面:一是国家的经济结构和产业结构要转变,中国现在积极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压缩钢铁的产能、压缩煤炭的产能等,还在控制房地产的发展速度。二是区域的经济结构也要改变,尤其是京津冀地区。北方地区冬季要供暖,同时京津冀地区还有大量的钢铁,这种经济结构要大调整。十八大以来,京津冀地区的产业结构在升级调整,不断促进大气污染治理良性循环。三是大气污染治理还有赖于整个国家能源结构的优化调整。
王体健提出,控制大气污染首先要控制源头,这是硬道理。颗粒物跟臭氧存在着跷跷板的关系,特别是在晴天,颗粒物浓度很高的情况下,往往对臭氧的生成有抑制作用。VOC及氮氧化物都是臭氧、二次颗粒物的前体物,它们之间存在一定的非线性关系,因此需要开展多种污染物协同控制。长三角地区控制臭氧主要控制VOC,控制硝酸盐主要通过控制氮氧化物,控制硫酸盐就是控制二氧化硫,但是把PM2.5降低以后可能会导致臭氧的增高。因此,要想实现控制臭氧和PM2.5双赢,就一定要按照一定的规律来合理控制,落实到不同的地区和行业,并且以大气环境容量的研究结果作为基础。
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泰利·莱恩·卡尔教充分肯定中国在能源转型领域作出的努力,她认为中国在全球能源转型阶段当中是一个先驱者,中国在清洁能源改革上所取得的成就超过很多国家。
谢国兴就低碳能源结构与发展提出建议:第一,进一步强化低碳能源发展的政策措施。能源的基础性、垄断性、产权性决定了能源结构调整离不开政府主导,政府通过出台能源政策,制定能源规划,包括财政支持等,都需要政府来做,国家要通过能源政策推动低碳能源的发展;第二,深化能源体制改革,使能源体制更好适应能源结构向低碳化转变的需要。一个是电力体制改革,一个是天然气的市场化改革,但目前这两个改革还远远没有到位;第三,着力推进碳交易市场建设;第四,大力加强监管,确保低碳能源法规政策与措施的落实。
治理大气污染,事关国计民生。不仅需要联防联治,而且需要从能源生产到能源消费、从能源转型到产业结构调整、从政府再到企业多端发力。如此,才能碧水长流,蓝天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