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认同对教师专业发展的影响

陈黎明

教师认同是教师在对自我的反思性理解过程中以及在教育教学实践活动中，不断形成的对自身和教师职业的认识，主要包括教师的自身认同和专业认同。教师认同影响教师的教育信念、能力以及教学行为，是促进教师专业发展的关键因素。教师教育者可以通过访谈和叙事等研究方法了解教师认同，判断影响其教学行为的因素，从而有针对性地帮助教师形成积极的教师认同，为优秀教师的养成提供内在精神力量。

一、从“混日子”到“特级教师”：C老师是怎么做到的？

C老师在读师范学校时，因为成绩不优、表现不佳，学校教师认为，他“从里到外”都不适合做教师。他也认为，自己不适合做教师。C老师就在“不合适”做教师的他人评价和自我认识下，开始了自己的从教生涯。

他从教的第一所农村小学没有围墙，动物们可以随时“光临”课堂；校长曾是屠夫，总是穿拖鞋、背心……在这样的氛围下，他没有任何教学热情，得过且过地混日子。直到有一天，一个学生没来上课，他便去家访，发现她家境贫寒，并欠了学校一年多的学费。就在那一刻，C老师突然意识到了教师这个职业的责任和意义。他用工资给这个学生垫了学费。他说：“不是我高尚，只是见不得别人痛苦。”还有一次，一个男生从大火中“救出”了自己的书包。他猛然感到自己没有用心教学，很对不起这些天真善良的学生。之后，在他与学生们的一系列接触中，他慢慢爱上了教师这个职业。他开始认真教学，努力让孩子们感受到温暖和快乐。

历经十年蜕变，他逐渐获得正确的自身认同和对教师的专业认同，并在34岁时成为了特级教师。他曾说：“教育是一个慈悲的活，教师要有‘良心！”

C老师的从教历程促使我们思考：他是如何从“混日子”的状态转变成一名特级教师的？教师认同是如何影响教师的专业成长的？

二、认同与教师认同

1.何为“认同”

“认同”一词来源于拉丁文idem（the same），英文为identity。认同的概念在不同学科中有不同表述。从心理学视角来看，认同是个体自身在认知与情感上的一致性，主要指向自我认同。从社会学角度来看，认同主要指向个体与他人、与社会之间形成的一致和统一，主要指向社会认同。霍那斯认为，认同是需要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中，不断形成的较为稳定的认知过程，包括个人认同和社会认同。顾明远教授认为，认同是“把自己亲近的人或尊重的人作为榜样进行模仿或内投自身的过程。”[1]这种模仿和内投自身的过程就意味着认同具有引领作用，一旦形成，便会影响个体的心理状态和行为。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认同是在一定时间和空间中，不断建构的一种动态的认知过程，它分为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认同将会影响个体的心理状态进而影响其行为，即认同一旦形成，就会使个体形成某些较为稳定的认知结构和价值取向。

2.教师认同

依据前文对“认同”的界定，教师认同可以包括两个方面，即教师的自身认同和教师的专业认同（教师的专业认同可看作教师社会认同的一部分）。教师认同会影响教师的心理状态和教学行为。

一是教师的自身認同（person identity）。卡西尔曾说：“人类的‘向内观察是与‘人的天生的好奇心联系在一起的。”[2]我是谁？我何以成为我？我具有哪些品

质（特征）？作为个人，我们经常会思考这样的问题。认识自己（know yourself）不仅是德尔斐阿波罗神庙的箴言，更是存在于人心的警句。

认识自我是自身认同的前提。认识自我试图回答“我是谁”的问题。而自身认同则是在“我是谁”的基础上，通过自我认识与他人评价，对“我何以成为我”“我怎样看待这样的‘我”以及“我将走向何方”的问题进行解答。

那么，自身认同是如何形成的呢？“自身认同是一种发展的联系，在这种联系中，自我生命中所有力量汇聚，进而形成神秘的自我：我的基因组成，赋予我生命的父母的性格；我成长的文化环境……”[3]可以说，自身认同是个体通过对其本身所赋有的事实、过往的经历和当前周遭的一切进行方方面面的审思与回顾，从而对自身给予全面认识，形成合理的、中道的自身认同。

自身认同影响个体的态度和行为，作为“人”的教师，对自身的认同必将影响自身的教学态度、能力和行为。“教师个人认同涉及教师的内在生活（inner life），包括教师的态度、信念、价值观、自我个性特点、个人生活史等自我认知的方方面面。”[4]教师要形成正确的自我认同，首先，需要了解自己的信念和价值观。因为这是影响教师行为的最深层次的因素。教师的信念和价值观是指教师作为“个人”对人生与社会的整体看法，主要体现在对人生周遭“最重要事情”的看法与回答上，例如，如何看待生命？对人性有哪些价值预设？其次，要了解自身的性格特点，客观分析个人的性情在教学中的利弊，同时对教师应该具有哪些品质进行反思。最后，要了解自身的生活经历，即了解自身的生长环境和生命历程。比如，我的生命中经历了哪些重要他人；是什么因素促成了“今天的我”等。

教师的教学不能脱离自身认同，认识自我是成为好教师的前提。“教师越是了解自己，将他们自己融入课程之总，他们的决定就会越倾向于为好的教学铺路。”[5]教师作为教学活动的主体，始终是一个具有思想、精神和灵魂的“生命在场”，他无法完全从自身的生活经验中抽离出来，成为“单纯的教师”。“就优秀教学而言，认识自我与认识其学生和学科是同等重要的。作为教师，无论我们获得哪方面有关自我的认知，都有益于更好地服务于教学和学术。优秀教师需要自我的知识，这是隐蔽在朴实见解中的奥秘。”[6]同时，教师要将真实的自我向学生开放，让学生了解自己，与学生一起生活，一同经历。即“教育要随时准备为人而转成‘你，向他们敞开‘你之世界……要反复不断地亲近他们，打动他们。”[7]如果教师自身感受到的自我总是与“他人”眼中的自我是不统一的，学生眼中的你与现实生活中的你永远是矛盾、分离的，那么你将无法做到与学生“心与心的融通”。教学中，如果缺少了师生之间的情感交汇和心灵互动，教学就会降低到技术层面，教师就像一个演员，将本真的自我抽离出来，在讲台上扮演着“教师”的角色，讲台上的“我”与学生、教材永远是分离的。那么，教学就失去了其作为人际交往重要形式的应有价值。endprint

所以，教师可以通过对以上三个方面的反思，即态度和信念、性情以及生活经历，获得合理的自身认同。形成自身认同的过程既是人们对过去的事情所进行的重构（reconstruction），也是对当前自我生活的一种积极建构（construction）。当教师具有一个积极的自我认同时，（例如，我有成为好教师的潜力），必然影响其投入教学热情和教学行为，从而影响教学效果。

二是教师的专业认同（professional identify）。如果说，教师的自身认同是一种对“个性的认同”，那么，教师的专业认同则是对教师职业的“共性的认同”，它来源于我们对如下问题的思考：什么是教师？我想成为怎样的教师？对此类问题的回答直接影响个体选择做什么样的教师以及“成为”怎样的教师。

C老师认为：“教师是个慈悲的活！”所以他想成为一个有温度、有良知的教师。他希望自己能够让学生感受温暖、安全和快乐；他努力不让自己成为冷冰冰的教学机器，要给学生上最质朴、简约却打动人心的课。金生鈜教授也提出，“教师是教育实践的主体，必须以实现教育的终极价值为己任。”[8]所以，他提出要做有良知的教师，“具有良知的教师永远把学生人格精神的发展看作第一位的……他们的心灵纯洁与高尚，他们是以自己的精神人格进行教育活动。”[9]诚然，对于“我想成为什么样的教师”会根据不同的个体有不同的答案。然而，对“何为教师”以及“我想成为什么样的教师”的不同回答，必然会形成不同的教师专业认同。如果认识到教师作为一种专业人员，教师的任务就不是简单的知识传递，更是道德的引领和灵魂的感召；这样的教师不仅需要遵守道德规范，更需要专业精神的引领；不仅需要良好的教学能力，更需要机敏的教学智慧。如果想成为专业的教师，就要掌握运用传授知识的艺术，不仅带给学生学术上的优秀，更要为学生和自己创造心灵栖息的空间。

那么，哪些因素影响着教师的专业认同呢？首先，教师的自身认同必然会影响教师的专业认同。因为教师的专业认同始终是作为主体的“我”怎样看待教师这一职业的问题。所以，教师在形成专业认同的过程中，要考虑教师自身认同对专业认同的影响。其中，要了解教师作为“个体的人”对人生、世界的态度、信念和价值观对教师教育信念的影响；要去理解作为一个教师的个体所拥有的个性；要了解自身的成长经历、生活经历对自己从教的影响，其中最重要的是，要了解自己以往的教师对自身从教的影响。因为每个将要成为教师或已经成为教师的人都经历过学生时代，遇到过许多性格迥异、风格不同的教师，以往这些教师在教学中的情感、态度、价值观会成为个体的“早期实践经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个体对教师的专业认同。教师可以通过叙事的方法，回忆并与他人讲述自己所遇见过的教师所具有的性情和教学特点，并对这些教师给予一定评价，从而进一步对“我要成为什么样教师”进行思考。

其次，教师的组织认同影响教师的专业认同。“现代教师职业的一个特点即教师不可能是以一个单独的个体进行教学，教师一定是在某个组织中（往往是以学校的形式出现）进行教学活动，教师的组织认同影响教师对职业的认同。”[10]如果教师所在的组织能够给予教师较多的自主性、较为宽松的工作环境以及人性化的管理制度，教师比较容易形成对组织的认同。教师形成对所在组织的认同后，才会乐于教学、积极关注学生成长、感受教师的使命，同时，获得对自身职业的热爱和認同，反之亦然。

反思C教师的成长路径，其刚开始在完整的、不分裂的自我中进行教学，他向学生完全敞开，并逐步形成了对自己的积极认同和对教师的专业认同。积极的教师认同影响着他的教学信念、态度和行为，最终使他成为一名优秀的特级老师。

我们认为，教师认同是影响教师态度和信念的关键因素，而教师的态度和信念是影响教师行为的关键所在。所以说，“教师教育不涉及教师态度和信念的领域，教师教育对教师的影响将微乎其微”。[11]教师教育者可以通过访谈和叙事等研究方法，了解教师对自身的认同和对教师专业的认同，判断影响其教学行为的因素，从而有针对性地帮助从教者形成教师认同，为优秀教师的养成提供内在精神力量。

参考文献：

[1]顾明远.教育大辞典[A].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0：390.

[2]恩斯特·卡西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5.

[3][6]帕克·帕尔默.教学勇气[M].吴国珍，余巍等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13.

[4]Carol R.Rogers and Katherine H.Scott.The Development of the Personal Self and Professional Identity in Learning to Teach，in Marilyn Cochran-Smith，Sharon Feiman-Nemser，D.John McIntyre and Kelly E.Dem-ers，eds.Handbook of Research on Teacher Education： Enduring Questions in Changing Contexts，third edition[M].New York： Routledge： Taylor&Francis Group，2008.

[5]Fred A.Korthegan.In Search of the Essence of a Good Teacher： Towards a More Holistic Approach in Teacher Education[J].Teaching and Teacher Education，2004（20）.

[7]马丁·布伯.我与你[M].陈维刚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6.

[8][9]金生鈜.教育的终极价值与教师的良知[J].教师教育研究，2012（4）.

[10]张华军，朱旭东.论教师专业精神的内涵[J].教师教育研究，2012（5）.

[11]Virginia Richardson.The Role of Attitudes and Beliefs in Learning to Teach，in John Sikula，Thomas Buttery，E-dith Guyton（eds.）.Handbook of Research on Teacher Education： A Project of Association of Teacher Educators[M].New York： MacMillan，1996.

责任编辑：李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