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
女性诗人
玉珍
90后.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大家》、《诗刊》、《青年作家》、《诗歌月刊》、《作品》、《青年文学》、《读诗》、《天涯》、《山花》、《西部》等.出版诗集《喧嚣与孤独》、《数星星的人》.
矛盾 ·组诗·
玉珍
光秃秃的山坡上有一株向日葵
惟一的一株
在风中怪异地摇摆
它真荒谬
因为人头不会这样摇摆
因为魔鬼的头也不会这样摇摆
它的模样比孤独还要细长
看上去招风又危险
然而说到底它更像太阳并超越着太阳
它的孤寂太干净了
脱俗于整个山坡
太阳已经无趣地落下去了
每天落下去一次
而它永远在那儿站着
我的世界此刻在庭中散步
他很轻,像猫爪落在光亮的屋瓦
世界,从一张白纸中苏醒
一行字开始诞生一首诗
秋天正缓慢到达,三叶草上有露珠
一只夜莺停落在秋千架上
一个人推开了她的窗子
风很轻,世界很轻
我往墨汁中放进花瓣,用砚石磨了磨
闻起来很香
更多花瓣被洒在水杯里,白纸上
这是用肃杀也无法形容的冬季
多少事凛冽如深夜的刀子
我将买来的蔷薇花瓣
缓慢地剥下,摊开在一张淡黄的信纸上
对着镜子自拍出马甲线、A4腰的时候,健身达人的背景通常是健身房,哑铃、杠铃和各种健身器械摆在一起,配图里少不了健身餐。朋友圈中的“轻食套餐”往往有着相似的配置:两片黑木耳、三只虾、几根青菜叶,加上切碎的鸡胸肉,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
真美,我的毛笔字
平静如贤老
这是用肃杀也无法形容的冬季啊
多少事凛冽如深夜的刀子
我听见狂风拍打着窗外的梧桐
一首诗慎重地穿透了西风
躺在我桌上壁炉般温暖
这难道不是写给我的
完全不是,但充满我的影子
是的.总有人能在时间之外
写出未来之人的生命
如此相通,接近着永恒
多少年后还会有像我这样的人
用阅读令他重新复活
他的泪会滴落下来
在一个叫时间的事物手中
他接触到某个时代的往事
并预知不可描述的未来
当我推窗,世界之大依旧如常
一双手从水中钻出
它的舒适带着清新的疏朗
我变得不爱说话了,
拒绝他人无意义的往来,风还在吹着
日子进入永恒的寂静
曾有一枝蔷薇陪我过完一天
睡前我想起缤纷的往事
它曾如瞬息之火,坚硬之果
哦,最终不过如此
一切都如此尔尔
在我永恒的寂静中它们渣滓般沉降
风中站着一匹光明的骏马
它的光芒在夏天之风中挺立
马鬃如倾泻的流光,马头高昂
两种卓然,因凛冽而融为一体
风中的骏马像我所向披靡的童年
他矫健的身姿诠释了奔腾
结实的肌肉从金黄马皮中
鼓出油亮的光泽
而骨头,风刮过的咔嚓之响
几乎能接近太阳
没人像我一样热爱一匹马的生命
一生都在向上,它站立,静止,呼吸
跟光芒一样美好,比黑夜更结实深沉
马眼中晃过我清澈傲慢的童年
瞳仁上羞涩的睫毛狡黠地闪动
而它如此谦逊,几乎一生谦逊
从四肢与鬃毛中矫健的优雅默不作声
当一个人耗尽了童趣中灿烂的跳跃
时间推着他走向拘泥而深沉的沼泽
只剩下一匹飞奔的骏马能解释最终的梦想
走向我理想的道路一天比一天孤独
时间知道我从中穿过的痕迹
曾经表达的世界,愿有人能够看懂
以艺术为生的人,曾被艺术弄死
奢望语言的及物是徒劳的
我端详过我的时代
它虚空,神秘,看上去光辉如殿堂
其实比眼泪还要脆弱
我耐心走过的人生
充满着慎重,自由与全神贯注
一些是悲观,一些是与之对立的东西
我拒绝专一的人生被干涉与插手
拒绝不应该开始的爱
没有芽的春天
不足以迎接夏天
但我又在接受,不停认同
本需拒绝的事物
人总是寻找谅解,内心充满矛盾
它像是盲目的眼睛
盯着我横冲直撞的人生
风动是火但风声是水,枝叶间旋律荡漾
烈日是火而流光是水,行人中步影婆娑
摩擦是温度的母亲,最后的梦是灰烬
我们回忆,故人是烈火和眼泪
我的鲜花排斥大地的戾气,火的田野长出水果
山是火而树叶是水,一只鸟停在朴素的枝头
那些宁静啊,你们丢失已久
我一人站在湖边,风光无人理睬
热是火而热爱是水,人的初恋如此温柔
一生如此抽象,看不清结果
宁静是水但活着是火
死亡与之相反
我起来了
八月的晨曦摊开在石桌上
那儿---茶杯旁几朵鲜花
旁边是牵牛和秋千架
有人曾爱我就像晨曦洒在我身上
莽撞的少年走向温柔的静谧
他们想得到将鲜花与牛奶搅拌
将八月与星辰搅拌
那一种芳香如今尤为慎重
晨光短暂如一生的童年
秋天的花珍贵,黑夜的星珍贵
我的清晨琴乐般动人
当我平静的时候
像一片雪悄然消失
铁中黑色的核心
归于寂灭的原初
一千种声音中惟一的相似
是万物酣睡中的呼吸
当它们停下,歇息
像喧嚣终于闭嘴
回忆,分析
并由它生出思想
此时的世界才是我们的世界
它的严肃像正在结冰的水
一生会如何过去呢
我还没做过什么
海浪起伏,鸟群高歌
微风吹来鲜花的香气
我想起一生中最年轻好看的时候
那万丈光芒正悄然隐退
而时间并不等待我
曾陪伴光阴的孤独正从欢呼中溜走
我的爱呢?我的爱在光芒隐退中
发现了最后的恋人
我带着《维特根斯坦笔记》走上荒原
身后的世界关闭着它们的门
真是寂静的土地,朔风刮动庞大的荒海
维特斯坦根在我身旁坐下
脑门上哲学庄重
草籽脱落如现实,沉默站立如语言
我们都不说话,他很瘦,呼吸都在思索
"只有在天才不济之处你才看见才能"
人人奢望灵魂可以永生,这向前充满不济
每一根纠结的草茎都像不济的人生
他从我书上走出来,走向茫茫荒海
身后的世界关闭着它的门
门后是无边无际的秋天
万物在时间脸上留下他的倒影
留下孤独,善恶与生死别离
它眼袋深重,像艰难的自由与爱
当我们谈论过去有如议论未来,
那些美好恍如寂静的财富,
太阳般金黄而充满梦想与欲望
回忆,令一个富人负债累累,
那里的债主写着时间的名字,
而穷人依靠它富可敌国。
任何人身上的时间抽象而明显,
你们从我脸上看不到过去,
我们在失去中得到,每一秒都是下一秒
珍惜如此来不及,爱让我们学会珍惜。
万物在时间脸上留下他的倒影
留下爱,悲伤与回忆
爱令我们意识到时间,
催促人理解生死而抵达时间
每一天我们失去,说到今天正在失去今天
万物在时间脸上呈现它的倒影
而倒影中没有时间
猫头鹰在寂静中叫着
叫声也是寂静
风吹过橡树林就像海浪起伏
寂静也在起伏
从屋顶望去的巨大星空
如深渊罩着野狼的眼
我伸出手摸不到它,我伸出手
又仿佛摸到了一切,
夜好凉好深啊
我的自由恍如闲置的冰川
我曾在一场校园话剧中担任女主角
秒奔的泪水侵略过一堆惊诧的眼睛
他们的神情在一瞬改变
随我的泪水迅速崩溃
我在那演绎中怀念内心的英雄
一种残忍的生活,人人啜饮着悲剧
为无邪的热爱我曾奉献着不知懈怠
梦与现实似乎并没有区别
我从角色中触摸作为人的命运
一样的真实,哪个才是生活
他们目光震惊,从中看见了什么
随我哽咽的眼泪如此诚实
纷纷击碎面具与谎言
我曾想做大荧幕上的女主角
擦干泪水走出一场表演
而剧场的背后泪水远没有结束
藏起我的右手,有时藏起拳头
握紧我的左手,因为紧张的思想
我写字,在纸上尖叫
它们的笔画代替我行走
它们的词语替我吐出噩梦
在我的身体里藏着多个自己
童年,老年,年复一年
我隐藏,因为拳头与思想
优美与粗鲁藏在真理后面
他的武器是一支笔
更多时候它抱着他的孤独
站立在一张纯粹而干净的白纸上
那儿有他虚幻的河山与人民
抽象而彪悍地死亡与诞生
严密是水,深渊是水
不可测的人是水
我对它恐惧,不知由何时开始
在游泳圈中接近陌生的水
是携带武器的求和,是一种对抗
我像靠近猛兽般融入水,我挣扎
踢动腿脚,它静止,不动声色
我在岸边思考坚硬的水
平坦,像一块巨型玻璃
而其中的刺穿并无任何伤口
它更像不说话的欲望,像更无赋形的火
令人迷惑
我利用时间克服水的恐惧
利用水克服阴影里的时间
水并不陌生,似乎毫无攻击
它开始逐渐演绎它的柔和,比丝绸更轻
比月光更滑,它沉默,散漫而无孔不入
如此坚韧而透明如泪水
我将要取消武装而去明白水
像撇开眼睛去明白眼泪
泪是水的赋形,它比火更温柔
在逐渐的融合中我抓住水的手
我感到我是水,而水并不是我
灾难永不止息,它像人一样繁衍
比人更深谙暴力
我沉默咀嚼过它的苦味
一些花在其中瞬间枯萎
它甚至更像回忆,齿轮滚动
遭际必不可少,泪因此并不值钱
像细雨淋着废墟
我死于一次灾难而在临终归来
它居然复活过我,限于悲苦
而思考着死亡
树枝像一双手伸向我无助的人生
我们的灾难拥有同样痛苦的母亲
为绝境哭过并咒骂黑暗的母亲
灾难令一生更加复杂
承受它比灾难本身更真切
人明白灾难有时不知道它是灾难
看不见眼睛却制造泪水
看不见手而擅长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