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
灾难,在我们这样一个饱经沧桑的国度里,不知留下了多少疮口,不断愈合又不断崩裂,而每一次的崩裂都能让整个民族的神经为之震颤。每一次灾难来临,它都能唤起潜藏在国民内心深处积淀已久的悲悯之情,这种悲悯之情继之又聚变成抗拒灾难的层层精神巨浪,持久而坚韧。这种作为民族整体的集体无意识不知多少次让外邦歆羡,令异域惊叹。
然而,情感的陶醉并不能让我们的思维沉睡。为什么我们总是习惯于在灾难来临之后才懂得释放我们的悲悯之情?这种释放太过奢侈,太过沉重,太过凄凉,也太过无奈。而每一次的释放都或多或少掺杂一些世俗之气,又使得这种释放显得勉强,甚或伪饰。
我并不想为灾难的提前预知作任何辩护,因为这并不单纯涉及人伦因素。中国不是历来就有“人算不如天算”的说法嘛。但是,我们是否可以让我们的悲悯情怀辐射更广的跨度,是否可以让我们的悲悯之情在灾难来临之前甚至无论灾难来临与否都能释放,自然而流畅。而不要每次都简单成为灾难面前的“应景之作”。这种突如其来似乎有点从天而降的悲悯之情,总让我感觉它更像是灾难产生的副产品。
有人说,当灾难来临之时,我们最需要的是救赎,最需要的是悲悯。但是否意味着我们可以在灾难来临之前,可以闭目塞听,可以静观其变,甚至于听凭灾难发生,然后匆忙地去“收拾残局”。这种救赎与悲悯所直接面对的不应是灾难本身,而是对于一场可能发生的灾难的设想,一种对事态最坏发展的估量,以及对灾难来临之前的预兆或隐患的把握。实际上,它所体现的恰是我们对生命脆弱性的极富人文情怀的体认,是对生命本质状态的准确解读。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敬畏生命。这样我们就形成了一种自然的悲悯意识。
我们总认为面对生比面对死更轻松,所以,面对死者,我们很慷慨地布施我们的怜悯。看看逢年过节时那些装饰华丽的坟场与墓前丰富的祭品就知道了。而面对生者,我们的慷慨则显得为难,我们的怜悯则变得尴尬,甚至于仅有的眷顾总要贴上许多委屈自己的标签。
其实,面对生比面对死更困难,从而也更需要怜悯。生者的困惑在于他会面临许多死亡的威胁,并且绝大多数的威胁是不可预知的。所以,对生者的怜悯既是一种情怀,更是一种智慧。
很多情况下,灾难来临时的怜悯是一种安慰,一种忏悔。我们本不需要这样的安慰与忏悔。因为太过沉重,也太过悲凉。我们更需要的是灾难来临前的悲悯,这种悲悯让我们把关照生命的视域放大,他让我们把思索生命的心域拓宽。它让我们懂得怎样去预防灾难对生命的侵袭,懂得怎样降低灾难的杀伤力,更重要的是,它让我们懂得怎样去平衡生命过程的平静与激荡,而不至于在灾难前后的天平上将悲悯的砝码完全投放在了灾难后的天平上,这必然导致天平的失衡。而这种失衡只会让我们在灾难中“忍辱负重”却不愿意“痛改前非”。
其实,当我们先于灾难释放我们的悲悯之情,那么,即使灾难不可阻遏地发生,悲悯之情的再度释放也是一种情感的自然延伸。而不至于让我们的悲悯之情掺杂太多的诸如安慰、忏悔等世俗之气。甚至于这种悲悯成为某类角色宣传自己名利的广告。
只有悲悯于灾难之前,我们的悲悯之情才真正成为一种基于道德良知而自然形成的悲悯意识。我们的悲悯才真正体现了对生命的虔诚与敬畏。
(作者单位:江西九江第一中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