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语固有词术语在汉语应用中的翻译方式解析

常亚昕

（红河州民族研究所，云南蒙自 661199）

哈尼语固有词术语在汉语应用中的翻译方式解析

常亚昕

（红河州民族研究所，云南蒙自 661199）

随着社会各界对民族文化传承的越来越重视，很多哈尼语固有词术语在各种媒体频频出现，而如今哈尼语固有词术语在汉语应用中采用了各种不同的翻译方式，包括汉字全音译、意译、汉字音译加注、哈尼文记写、国际音标标注等方式，这些翻译方式在使用过程中有其各自的优势和弊端，此文对各翻译方式做了解析，并提出简单的应用策略设想。

哈尼语；固有词术语；翻译；解析

哈尼族是一个跨境而居的国际性民族，分布于我国云南省及毗邻的缅、泰、老、越等国家。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统计，云南省哈尼族人口163万，位居全省少数民族人口第二，主要分布在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普洱市和玉溪市。哈尼语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历史上哈尼族没有本民族传统文字，所有文化知识依靠口耳相传保存下来,其博大精深的口传文化，涵盖着哈尼族的历史、宗教、哲理、文学、艺术、道德、社会规范和生产、生活技艺等等。现使用的哈尼文方案为1957年经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批准试行的《哈尼文字方案》（草案）。随着社会发展进步和各民族之间文化交流的日渐频繁，以及社会各界对民族文化传承的越来越重视，很多哈尼语固有词术语除了出现在本族人的口语中，并在广播、影视、新闻出版、网络等传播媒体也频频亮相，这不但丰富了民族文化多样性，也让外界对哈尼族文化有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和了解。哈尼语的这些固有词术语在汉语应用中的翻译方式并不统一，人们采用了多种翻译方式，以便读者了解。何炳坤教授在《哈尼术语发展初探》一文中指出，挖、创、借仍然是术语发展的方式。[1]744“挖”即挖掘哈尼语古词词汇、方言词汇和现代民间词汇，为创和借打下词汇、词素基础；“创”即用原有词汇或词素组成新的词；“借”指用音译方式全部或部分借入术语的读音，包括全音译，半音半意译，音译加注。在如今的汉语应用中，人们常用汉字音译“借”用的方式居多，也有少部分意译。这些翻译方式在使用过程中有其各自的优势和弊端，以下对此做个简要的探讨解析。

一 哈尼语固有词术语在汉语中的应用方式

（一） 音译

即完全借用哈尼语固有词术语的读音，用汉字同音字或近音字译成汉语来使用。这种现象出现的频率很高，包括哈尼族各地自称或他称、历史名词、父子连名谱系以及传统节日、宗教民俗、传统社会官衔、人生礼仪、文学艺术等术语，多以汉字音译出现。

1.哈尼族自称和他称

哈尼族自称和他称繁杂，常见的自称和他称汉字音译有：哈尼、哈欧、各和、果作、碧约、卡多、惰塔、糯美、糯比、腊米、期弟、奕车、西摩洛、罗毕、罗美、雅尼、阿卡、僾尼、豪尼、阿松、布都、白宏、布孔、哈乌、毕约、多塔、阿梭、叶车等。在汉文史籍里记录的历史名称有：和夷、和蛮、和泥、禾泥、窝泥、倭泥、俄泥、阿尼、哈尼、斡泥、阿木、罗缅等。

这些哈尼族自称和他称中，有些是重复的，即同音异写的现象，如哈欧和哈乌，碧约和毕约，惰塔和多塔，果作和锅锉，阿松和阿梭，奕车和叶车，和泥和禾泥,窝泥、倭泥和俄泥,哈尼和斡泥等。

2.哈尼族父子连名谱系

千百年来，哈尼族一直沿袭和传承着父子连名的命名方式，这种父子连名的命名方式一般为双音节或三音节，父子连名即取父名的后一音节或后二音节作为子名的前一音节或前二音节，如此一代代连绵下去。父子连名谱系是哈尼族确认父系血亲的链条，是哈尼族一部无文字的历史“活化石”。人们常用汉字音译方式记写，如红河县奕车支系父子连名谱系前35代：

3 传统节日和宗教民俗术语

哈尼族有很多传统节日，各传统节日一般伴随着相关的宗教民俗祭仪活动。这些节日和宗教民俗祭仪活动与哈尼族世代依存的梯田稻作农耕文明和万物有灵的宗教民俗信仰密切相关。但因往往找不到准确的汉语对应术语，只能用汉字同音字或近音字音译来处理。其中被人熟知的，如：

4 哈尼族历史地名和传统社会官衔名称

哈尼族的历史地名除了后来被更名的，至今大多使用哈尼语音译，或新旧名称共用。如：

哈尼族传统社会官衔名称。如：

5 宗教神职人员及神灵名称

哈尼族崇尚“万物有灵”，为多神崇拜的自然宗教，其中宗教神职人员及神灵名称也繁多，包括虚构的和现实中的神灵名称。这些宗教神职人员及神灵名称，也通常用汉字音译方式记录处理。如：

6 葬礼祭仪术语

葬礼是人生三大礼仪中的最后一个礼仪。各地哈尼族普遍重视葬礼。哈尼族传统葬礼中有很多祭仪，可这些祭仪名称无法一一用汉语对译，只能用汉字同音字或近音字来音译处理。如：

7 婚恋习俗和居家生活术语

哈尼族传统恋爱婚姻家庭生活中有一些专门的习俗，但很多不能用简短的汉语确切地表达其含义，也往往采用汉字同音字或近音字来音译处理，并在文中加以说明补充。如：

8 文学艺术名称

哈尼族的文学艺术丰富多彩，仅哈尼族传统音乐就有古歌、酒歌、山歌、情歌、哭嫁、哭丧歌等,各地哈尼族各种传统音乐方面的哈尼语名称。如：

各地哈尼族传统舞蹈不仅各具风格，而且名称也各不相同。如：

各地哈尼族传统乐器有些与汉族类似，如铓锣、鼓、钹、二胡、三弦、口弦等，平时一般直接用汉语记录，也有少数传统乐器只有哈尼语名称，难以用相对准确的汉语来对译。如：

以上哈尼语固有术语的汉字音译名称多数摘自《中国少数民族大辞典·哈尼族卷》。另外，哈尼语固有词术语的音译现象还出现在哈尼族传统社会生产生活中的服饰、饮食、农耕礼仪及传统哲学思想、伦理道德、天文历算、医药卫生等方方面面，但因篇幅有限，在此不一一赘述。

（二） 意译

意译是哈尼语翻译成汉语的基本翻译方法，如哈尼语固有词汇名词、动词、形容词等。而很多哈尼语固有词术语至今很难采用简明的意译方式来准确表达术语本身的含义。常见的意译固有词术语并不算多。如：

（三） 音译加注

在平时使用中，还会出现音译加注，即先用汉语音译术语名称，再加注补充说明，如果释义较长就在文中直接陈述，较短的释义常用括号加注说明。如：

①丈克勒”意为“驱逐鬼怪，清扫寨基”。该项活动要在旧历腊月举行……[2]87

②“米收”，翻译为地域的主宰，一般引申为地神……[3]68

③“莫搓搓”，是哈尼族为寿终正寝的老人举办的一种大型葬礼活动。

④起义领袖“多沙阿波”（哈尼语，意为多沙村的阿爷）是一位哈尼族女青年，名叫卢梅贝……[2]191

⑤“然咪（姑娘）是树上自在的雀，克玛（媳妇）是套上笼头的马。”[2]168

⑥新米节，哈尼语称“活息扎”（吃新米饭）或“策息扎”（吃新谷）或“策息阿八多”（喝新谷酒），有的地方称尝新节。

（四） 意译加注

与音译跟注类似，意译跟注即先用汉语意译术语名称，再加注补充说明，也有直接陈述和括号加注的现象。如：

①“哭嫁”是哈尼族婚礼的重要内容，是新娘表达对父母养育之恩的感激和与父母惜别的痛苦，是哈尼族对包办婚姻的控诉，同时也是哈尼族带有悲剧色彩的温和柔顺性格的真实写照。[2]168

②在开始栽秧，即“开秧门”的时候……

③哈尼族居家所建的大房子（扭玛），其建筑坐向总是坐西北向东南……连儿女们安置小房（扭然）中的床头向也力求朝着西北方……[2]95

（五）使用哈尼文记录

有些通晓哈尼文的哈尼学专家会采用哈尼文记写哈尼语固有词术语，有单独使用哈尼文再用句子加以解释说明，也有在音译和意译术语后加写哈尼文的现象。如：

野生植物类有：水冬瓜树、……还有哈尼语称的“从过”（caoqgov）、“阿翁阿波”（aqhhao aqbol）、“拉欠”（lalqeil）、“斯麻美欠”（siilma meil qeil）……等几十种植物。[3]130

一户家庭通常以一对夫妇为核心，丈夫叫niuse ada,妻子叫niuse ama,合起来被叫做niuse ada’ama，负责家中的主要事务。[4]19

③奕车人的分类法重数字“三”，很多事物都分三类，最重要的如以前提到的jo（人）、ka（庄稼）、ze（家畜、家禽，并泛指财物），……[4]64

（六）使用国际音标标注

通晓国际音标的哈尼学专家常用国际音标标注哈尼语固有词术语，即在音译和意译术语后标注国际音标。如：

li55,风神，使人嘴歪口斜、庄稼无收。[5]204

②mi33，火神，能触发火灾等。[5]204

③ȵa33phi55“仰批”，又称sɿ55phi55“撕批”，专门主持丧葬祭礼、超度亡灵、杀牛祭祀等重大活动。这类摩批也叫mo31phi55phi55ma31“摩批批码”（大摩批）、phi55ma31“批码”（大摩批）或mo31phi55phi55dzø31“摩批批最”（摩批头目）、phi55dzø31“批最”（摩批头目）。[5]207

二 各种翻译方式优势和弊端解析

（一） 音译方式

用汉字音译的方式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让读者和听众记住哈尼语术语，特别是对只通晓汉语的大众来说，这种方式会看、会读、会写，不免是最简便的了解方式。同时，有些不能准确意译的固有词术语，最好用音译，勉强意译可能错译，这样反而误导读者。虽然音译术语可能乍一看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随着时间的迁移，也会被读者熟悉和接受。同时，音译术语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了宣扬哈尼族文化的作用。

但音译术语只是借用“音”，不能推敲其字面意思，不知所以然。且在音译过程中，因为有些哈尼语读音在汉语拼音中没有对等的读音，只能用相近的近音字表示，这就造成了读音上的偏差，久而久之甚至会使原本的哈尼语读音消失。如传统节日“昂玛突”哈尼语为ɣa31ma33thu55,ɣa31没有相对应的汉字读音，故用ang（昂）音代替。白宏支系哈尼语读音为bɯ31xɔ31，bɯ31用bai（白）音表示。哈尼语中的ȵa55有“多”的意思，在人名中时常出现，如ȵa55dzɯ55，汉字一般写成“仰者”，这里ȵa55用yang（仰）音代替。另外，因为各地哈尼语方言语音上的差别，会用不同的汉字同音字记录同一个术语。如“仰者”有的音译作“仰资”。传统节日khu33dza31dza31写作“矻扎扎”“苦扎扎”“枯扎扎”“库扎扎”等。“奕车”支系写作“叶车”“弈车”，“碧约”写作“毕约”，“果作”写作“锅锉”“各作”等，这样对使用和检索也带来了不便。

（二） 意译方式

用意译方式翻译哈尼语固有词术语是个很大的挑战，哈尼语固有词术语包含了哈尼族社会历史、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及用语习惯等各方面的文化信息，按照术语概念命名及其命名的选择原则，做到准确性、单义性、系统性、简明性和民族性相结合的哈尼语固有词术语翻译，恐怕是个漫长的过程。不过现在也有些意译术语准确贴切，被大众广泛传播并欣然接受，如众所周知的哈尼族“长街宴”，“长街宴”是哈尼族村寨在“昂玛突”节和“十月年”时候各家各户在街心一字摆成长长的桌宴的庆祝活动，哈尼语名称各地不一，有do55dʑo31dʑo31（意为轮流喝）、ɣa31ma33lo55be55bah31（意为摆寨神桌子）等，相比之下，音译和加注都不及“长街宴”这个名称简明准确。传统节日“十月年”和“六月年”是根据两个节日的时间而得名，其简明性和单义性也得到了大众的认可。

而有些意译也有牵强附会，甚至标新立异，如哈尼语ɣa31ma31thu55翻译成“祭龙”，ɣa31ma31thu55其实是“祭寨神”的意思，与祭龙毫无关系。ȵa55ɣa31na31翻译成“姑娘节”，ȵa55ɣa31na31是农闲时节歇息的意思，翻译成“姑娘节”只因有很多当地年轻姑娘来参加节日。

（三） 音译加注和意译加注

音译加注和意译加注的方式更能让读者全面系统地了解哈尼语固有词术语的含义，也是人们在调查研究中常用的记录方式。“每逢遇到一个新术语，都要做一次解释说明”是这两种应用方式的累赘之处。

（四）哈尼文记写和国际音标标注

用哈尼文记写和国际音标标注的方法固然更显专业，国际音标标注能准确表现术语的读音，用哈尼文记写可以更准确地表达术语的音和义。但此两种应用方式的局限性是，只能在写者和读者懂得哈尼文或国际音标的前提下才能达到其目的和意义，写者只有熟练掌握了哈尼文和国际音标，才能准确记录和表达术语的音和义，读者也只有熟悉哈尼文和国际音标，才能充分接收表达出来的信息。

三 哈尼语固有词术语应用策略设想

综上所述，如今我们哈尼语固有词术语的使用并没有一定的规范或标准，也正因为如此，人们在固有术语应用过程中才会采用各种不同的翻译方式，这样显得混乱而无序。为推进哈尼语固有词术语使用的规范化和标准化，提出以下几点设想：

（一） 建立术语数据库

哈尼族有深厚的口传文化积淀，且有丰富的各地哈尼语方言语音，建议建立哈尼语固有词术语数据库，全面搜录哈尼族各地方的固有词术语。比如一个术语，要记录有常用的汉字写法和哈尼文；国际音标和读音发声；此方言所属地和该词的别称；所属词类和汉语释义；例句，要用哈尼文和汉字两种文字书写；其他拓展内容，如近义词和反义词、关联词、典故等。数据库具有强大的数据存取、计算、传输、检索、管理等功能，在哈尼语固有词术语应用的初步发展中能够发挥恰到好处的作用。不管是收集哈尼族各地方的固有词术语、编辑整理术语、统一发布审定过的术语、查询术语等环节上，都可在数据库中进行操作。收集整理好一批术语，要召开专门的会议讨论审定，方可正式发布以供查询。正如何炳坤老师所言的“术语规范不必一步到位，可以公布一批、讨论一批、搜集一批，分3段进行，让新术语有一个选择检验的时间。”[1]746

（二） 出版术语集

据了解，目前还未出版过专门的哈尼语固有词术语集，但很多固有词术语在一些综合辞典中已出现过，对于目前常用的一批哈尼语固有词术语，建议整理成册，召开专门会议，经权威专家讨论审定，出版汉哈、哈汉形式的哈尼语固有词术语集。术语集可出版仅包含汉、哈两种术语名称互译对照的简明术语集，也可出版涵盖术语别称、释义、例句等更多内容的术语集成。纸质书籍有其他电子类产品不可替代的优点,出版纸质版的哈尼语固有词术语集,可促使专业工作者和其他人员规范使用术语。

（三） 普及哈尼文

普及哈尼文能为哈尼语固有词术语的搜集、整理、传播提供文字基础，为固有术语的应用发展奠定坚实的文字依据。哈尼文字方案的各声母韵母能记录大部分的哈尼语词汇，学习哈尼文可以帮助我们正确记录哈尼语，在基层普及哈尼文，更能实地记录第一手资料。有了文字基础，哈尼语固有词术语的传承发展也比口传心授更加准确可靠。

[1]何炳坤.哈尼术语发展初探[C]//李子贤,李期博.首届哈尼族文化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6.

[2]王清华.梯田文化论[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9.

[3]李期博.哈尼族文化新论[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9.

[4]澜清,丰饶.哈尼族奕车人的亲属关系[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9.

[5]李泽然.哈尼语词汇学[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3.

[责任编辑 龙倮贵]

Analysis on the Translation Methods of Hani Inherent Terminology

CHANG Ya-xin
(Institute of Ethnic Studies,Mengzi 661199,China)

With the increasing emphasis on the inheritance of national culture,many Hani Inherent Terminologies have appeared frequently in various media,and nowadays Hani Inherent Terminologies have adopted various methods of translation in Chinese applications,including Chinese transliteration,transliteration,translitera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notes written by Hani words,the international phonetic transcription,etc.,these translation methods have their own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in the course of their use.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translation methods and makes simple The application strategy.

Hani;Inherent Terminology;Translation;Analysis

H254

A

1008-9128（2017）06-0005-05

10.13963/j.cnki.hhuxb.2017.06.002

2017-05-12

常亚昕（1986-），女（哈尼族），云南红河人，研究实习员，研究方向：哈尼族传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