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上学了

谭杨

故事发生在上学期校运动会开幕前夕。

有一天大早，我正准备出门上班，学生小周的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小周早上不肯上学！可能是因为跟同学有了冲突。我心中一惊，安慰小周妈妈不要着急，表示会回学校问个清楚。

上班的路上，我回忆起关于小周的点滴——小周的爸爸也是本校毕业生，事业有成，开学前夕特地为儿子来学校跟我打过招呼。但是开学陪小周来的只有妈妈。小周和外向豪爽的爸爸不太一样，不爱说话，高高的个子，戴副眼镜。头发一开始太长，他妈妈又领着他去剪头，才顺利报到。还有一次校会，这个1米78的高个男生居然在同学背上画了只乌龟，被我批评过太幼稚……

小周突然不来上学，就像突袭，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都蒙了。到校调查，才知道，小周参加校运动会跳远，练习的时候因为动作和同学起了点争执，但是几个孩子的叙述听下来，实在没到让人气得学都不上的程度啊？

我告诉了小周的妈妈，同时也提出了我的疑问，事情并不大，这次的小口角是不是他不来上学的真正原因？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呢？小周妈妈这才告诉我，在小周上初中的时候，小周父母闹离婚，从那时起，小周就落下了厌学旷课，一学期一学期不上课的毛病。

家长发现小周的异常，也找了医生看过，医生认为是青春期忧郁症。家长对孩子已无所求，只有健康与平常，只希望小周能正常上学。小周妈妈希望得到我的帮助，又请求我不要让其他同学知道小周的情况，甚至希望我也能假装不知情。

我比较为难，高一是班主任树立威信的关键期，班上有个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的学生，班主任没有任何表示，对其他学生没有交代。我既不能告诉学生真相，自己还得装不知道。我和小周妈妈合谋，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就说小周生病了，同时也告知小周，班主任一直很关心他的身体和学业，经常打电话来，想来家里探病。也许忌惮着家访，小周表示明天就去上学，但总不来。终于，我决定去小周家“探病”。

小周妈妈在门口迎接我，偷偷告诉我，开学那天要剪头，小周就不想上学了，劝了半天才留下来。小周妈妈的话语间都是对儿子的关切与无奈。到了小周家，小周沉默着，看着有点害怕，我先关心了他的“病情”，问小周什么时候来学校？小周脱口而出说明天。我们都明白，明天的意思就是明天肯定去不了。

小周養了只萨摩犬，几年了，我看那狗一直围着小周妈妈转，小周一摸狗，狗就跑开，就旁敲侧击地说：“是你的狗就自己多陪陪它，多溜溜，做人要负责啊。”我带着小周的口头承诺回去了。

小周的反常，厌学与父母离婚有关，人追求幸福无可厚非，但给孩子的伤痛确实实实在在的。小周妈妈一方面拉扯小周，一方面还要工作，遇见这事的确不省心，太不容易了，我要为这位妈妈分忧。想到小周和妈妈一起生活，我想到小周也许需要父亲的劝说与爱。我和小周爸爸联系了，小周爸爸虽然工作忙，但是还是愿意跟儿子一谈。可小周妈妈反馈给我的情况却不尽如人意，小周父亲是事业型，对小周的态度是大家长式的，每次谈话只有命令与批评。小周的爸爸爱小周毋庸置疑，但是他不理解小周的现状，只会一味暴躁地批评式教育，无法真正地帮小周。

我该怎么办？学小周妈妈苦口婆心么？小周有了两个苦口婆心的妈难道就会来上学？不行。还是拿班主任的架子训斥，恐吓，威逼他来上学？不行，一时间他也许会来，但是很快他就能故伎重演，他的症状还会加深，甚至可能走极端。

我决定做幕后的大老板，不亲自出手，通过小周喜闻乐见的形式来实现曲线救国。好在我们学校活动的确也够多，我不再以学业为借口催促小周来上学，只是让班上的两个和小周关系较好的男生天天去等他上学，跟他玩到一块，“诱惑”他来学校。

小周喜欢和初中同学玩，但是初中同学升了高中，有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我要让小周自己意识到——只有在我们班，才有他的位置，他的生活。学校一有活动，我都率先考虑小周去参加，各种比赛，我打电话给小周妈妈，小周没有来；圣诞晚会，我请小周来参加，小周没有来；元旦长跑，我特地让小周的好朋友参加，把他们叫到办公室，嘱咐他们一定要让小周来参加，并且打电话给两个男生的家长，请求提醒，当然说法很婉转。

小周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小周去参加元旦长跑了。我也不记得小周是哪天回来上课的了，总之他来了。当然，小周来了，不代表他就再也不会出岔子了，事实上，专业老师跟我也反映过，说他上课不认真听讲，喜欢说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我们还会遇见很多问题，要商量很多事情，还要失败还得妥协，但是毫厘毕竟也是进步。后来，我提议在班上养点植物动物，于是班上多了只乌龟，据说是小周养的。这乌龟很有意思，一开始看见谁都缩起脖子来，样子怯怯的，现在看见谁都伸长脖子，用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你。

事件总是在进行中，问题总是在解决中。

对于班上的特殊学生，只要班主任有足够的爱心、信心、耐心、恒心，关注教育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本着为学生着想，为家长解忧的理念，充分发挥老师的教育智慧，踏踏实实去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