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版电视剧《射雕英雄传》主题音乐与审美内涵探析

韩 东

（凯里学院音乐与舞蹈学院，贵州凯里 556011）

83版电视剧《射雕英雄传》主题音乐与审美内涵探析

韩 东

（凯里学院音乐与舞蹈学院，贵州凯里 556011）

影视剧的精神灵魂主要是依靠其主题音乐展示和升华，经典影视剧83版《射雕英雄传》的主题音乐被誉为中国影视音乐中的精品。结合中国传统文化探析此部作品的主题音乐与审美内涵，可以看出，该剧是中国传统文化在当代完美的演绎与阐释，其中蕴含有无尽的深意。

影视音乐；审美内涵探析；中国传统文化

众所周知，电视剧《射雕英雄传》是根据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改编，主要以宋、金、蒙古三国对峙的历史故事作为背景，围绕郭靖、黄蓉、杨康、穆念慈四人之间的情感故事而展开。到目前为止，共有三个版本，但让人念念不忘的依然是由香港无线电视台出品，1983年首播的电视剧《射雕英雄传》。至今这部影视剧里的歌曲还在人群中回响，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那荡气豪情、激动人心的优美旋律〔1〕。在此，笔者主要针对这部影视剧音乐类别和风格略作探析，下文中对于出现的83版电视剧《射雕英雄传》均简称为“83版射雕”。

这部电视剧里面的音乐主要包括主题曲、插曲、片尾曲三部分，在“83版射雕”中，这三部分分别以不同的形式和旋律出现，在不同的情节和场合下出现，很好地配合了故事情节和情景的发展，很是打动人心，也很值得引起当下影视圈内和文艺界内的同仁思考一个问题：“何谓经典？何谓经典影视音乐？民族音乐文化为何在这部作品中运用得如此完美无缺？”面对民族音乐文化保护、传承和发展的呼声，再回头看看“83版射雕”里面的民族音乐文化的运用，难道不值得我们深思吗？

这部由王天林执导，黄日华、翁美玲、苗侨伟、杨盼盼、曾江、刘丹等人主演的电视剧，共分为三部：第一部为《射雕英雄传之铁血丹心》，共19集；第二部为《射雕英雄传之东邪西毒》，共20集；第三部为《射雕英雄传之华山论剑》，共20集。而三首主题曲“铁血丹心”“一生有意义”及“世间始终你好”从宏观上很鲜明地阐释了“83版射雕”的主要故事脉络，下面分别简单分析。

一、“铁血丹心”：豪放与婉约的完美结合

宋词文化是我国古代文化发展史上的高峰期之一，对于宋词的风格，学界一般以“豪放”和“婉约”来划分。在“83版射雕”里面几乎所有曲目的风格都是属于这两种或者是二者的结合体。而第一部的主题曲“铁血丹心”很好地将宋词的豪放、婉约二派风格融为一体，亦刚亦柔，曲折多变，堪称经典。

“铁血丹心”所指何意，现略作解释：“铁血，属于形容词，指具有刚强意志和富于牺牲精神的”；“丹心，名词，赤诚的心。”〔2〕在这部影视剧中，意指武器和鲜血，借指战争，丹心指忠诚之心，“铁血丹心”一词是从杨康的父亲“杨铁心”而来（笔者认为）。

歌曲的开场取自歌曲高潮部分的旋律，带有合唱性质、感叹号的五个“啊！”宏大音量气氛；伴随具有进行曲特点的节奏律动，一队队人马出现在观众面前，气势高昂豪迈，令人精神振奋，仿佛置身于大漠之上，扬鞭催马，驰骋万里。

高潮之后，甄妮富有“港味”的粤语演唱旋律韵味十足，带给观众的是一种如梦如幻的意境，“依稀往梦似曾见”一句歌词渐渐地把观众送到自己编织的梦幻般天堂。“心内波澜现”，每个人的成长和经历不同，每个人编织的梦境也不同，随着优美的旋律，有的人会潸然泪下，有的人会沉湎往事而不能自拔。而此时，曲风也由动而静，引领每个观众转入幽深的回忆之中。

每次听到此都心潮澎湃，往事隐隐约约，如梦如幻，若隐若现。每当想起那段往事，心中总是出现一片波澜，心跳加快，沉浸到往日的波折岁月中。往事，既有江湖上的刀光剑影，也有情人间的爱意绵绵，此生可谓丰富多彩，回味无穷。

江湖上的那些恩恩怨怨、爱恨情仇，不如把这些全都抛在脑后，与心爱的人相依相伴，走到天涯海角。对江湖上的事厌倦了，总想急流勇退，其实这种理想不只江湖人物有，许多已经位高权重的高官，何曾不想找个深山老林，过过安静、与世无争的平民生活。当然，这只是一种想象、一种哲学态度，具有老庄的自由洒脱，但是实际上未必真能实现，正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另外，面对当时的国破则家亡，就算心里有隐退的心愿，也只能等击退入侵者，安定天下，再去“抛开世事断仇怨，相伴到天边”〔3〕，像春秋战国时期的范蠡那样，白衣扁舟，独然而去。既可以免除“兔死狗烹”之祸，又可以追寻淡泊洒脱的生活。深受传统儒家思想和母亲影响的郭靖，当然不会弃民族危亡于不顾，隐退的思想也只能深藏于心却无法实现。这四句歌词体现出宋词“婉约”的柔情，柔情的美随着旋律的起伏打动人心，引起共鸣，至今依然为经典。

随着歌词的流动和旋律的起伏，罗文和甄妮两人完美合唱默契配合，一刚一柔的演绎，使得歌曲风格从总体上由弱而强，他们两人二声部缠绕在一起，难解难分，柔中带韧，柔中带刚的豪迈之气逐渐凸现出来。听众也从上面几句虚拟的景象中返回到现实来，词风随之转而为豪放派的自信与阳刚、悲壮与苍凉。

“天苍苍，野茫茫；猛风沙，恨雪霜”衬托出北方气候的寒苦，环境的恶劣。但是逆境最能磨练一个人的意志，北方的寒苦造就以“郭靖”为代表的“人”（包括男人和女人）坚强的意志和刚强的毅力，虽面对挫折，依然不气不馁〔4〕。面对逆境，坦然相待，依然塞外奔驰，引弓射雕，表达出豁达的人生境界。

这也表达了以“郭靖”为代表的“人”“笑傲此生”的豪迈气势，造句精劲、声调高亮。此时此刻，宋词“豪放”的气派被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只要是有感情、爱国、爱民族、爱家的人都会被深深打动，产生强烈的共鸣，这也是宋词的魅力所在，也是“铁血丹心”的点睛之笔所在。末声几句由强而弱，是对全文的结题之笔，反映了全曲的创作高度。

“藤树两缠绵，应知爱意似流水”写出了“郭靖与黄蓉”情意绵绵、爱恨纠缠的复杂心情〔5〕，对人来说，物质上的利益固然重要，但这并不是终极的目的。无论身经百劫，都不能忘记恩义，忘记人的情感。否则，只顾吃饱穿暖，只顾弱肉强食的人是可悲的。“义”通“宜”〔6〕，就是要人们去做应该做的事，而不要只受利益的侵扰。此处的“斩不断理还乱”正好与首句的“波澜现”相呼应，说得上是一个完美的首尾呼应，也体现出词、曲作者对于中国传统文化深厚的功底。

总体而言，这首“铁血丹心”词曲融合得非常好，作词虚实结合、含义丰富，宋词的“豪放”和“婉约”得到完美结合。对中华儒道哲学的体悟和运用也非常好。曲子曲折多变，旋律优美，刚柔拿捏得很到位。另外，香港艺人罗文和甄妮的二重唱完美的演绎，也为歌曲增添了不少韵味，整首歌词清秀隽永，尽情透彻，极富感染力。

二、“一生有意义”：宋词“婉约”风格

第二部《东邪西毒》主题曲“一生有意义”主要倾向于宋词中“婉约”派的风格。但是，前奏部分电声乐器与洞箫的合奏显得诡异而神秘，生动刻画了东邪与西毒的形象〔7〕。正如各主角追随一生的爱情，前奏笛声如东邪黄药师的笛曲一般邪门。

随后，优美的旋律伴着影视中出现的典型的江南美色进入观众的视觉，听到这样的曲子，观赏着画面中典型的江南美色，让人想到江南，桃花，想到流水，也会想到郭靖与黄蓉从相遇、相识到相知，相知到相爱，永不分离的点点滴滴。人为何而活？功名侠义、武功财富？取舍各人不同，神仙眷侣如郭靖黄蓉，一生有意义。

主题曲“一生有意义”的“婉约”风格要归功于词作者黄霑和曲作者顾嘉辉两位艺术家，词作者黄霑是香港流行文化的领军人物，但是他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功底在当今中国也是首屈一指，笔者认为“他是一个大俗大雅”之人。因为在他填词或者谱曲的作品中，无论是俗还是雅，都让人印象深刻。

《东邪西毒》主题曲“一生有意义”中，黄霑自觉采用市井通俗浅显的口语入词，显得平易亲切，但也很形象地把宋词“婉约”风格中柔性、柔情、韧性美表现得很到位。曲作者顾嘉辉结合词的意义，借鉴西方配器手法，运用中国传统的民族音乐创作技巧，使得这首歌曲的词与旋律得到很好的结合，在这样一个以武论英雄的世道里，武功强弱就是竞争法则。这和我们现实社会中，市场经济下，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法则其实也是一种相互照应。而在武林江湖中也是一样的道理，“83版射雕”中就表现为江湖中人，不管是黑道人士、还是白道人士，为了《武穆遗书》和《九阴真经》这两本奇书而相互争夺残杀。为了得到《九阴真经》，梅超风和她的爱人不惜背叛师门，最终落得孤身一人，不见天日，甚至泯灭人性杀人如麻，这实在是一种太大的代价。射雕中成全的失散的爱都很多，然而黄蓉和郭靖的爱情不仅仅是武侠上的一个经典，甚至已经成为当代的青少年在现实世界中追求完美爱情的标准。

每个人追求自然不同，看看这些歌词，听听罗文和甄妮二人粤语风味的演绎，再看看影视剧中郭靖和黄蓉彼此对望的眼神，一生何意义，不言此中。有谁幸运如黄蓉得遇郭靖？又有谁幸运如他们相爱？看武侠，还是看爱情？看动作，还是看童话？也许武侠就是成人的童话，但是，在这童话中，真实演出着黄蓉的翁美玲，自己的悲剧，却一如历代红颜，薄命。

三、“世间始终你好”：音乐哲学的通俗化

“世间始终你好”是第三部《华山论剑》的主题歌，相较于这部剧中其他的歌曲，这首歌最为动感和时尚。全曲采用了电声乐队和西洋弦乐作为伴奏，而穿插其间的笛子和古筝，则又为它增添了一抹古韵，真正体现了毛泽东主席所提倡的“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文艺精神，堪称黄霑和顾嘉辉合作的经典中的精品。在旋律方面，罗文和甄妮的唱腔铿锵有力，气势磅礴，听起来令无数中华儿女热血沸腾！节奏和音乐氛围则表现为急促、紧张，正如华山论剑一般，一山更比一山高！所以，这首曲子自始至终都有一种动感，同时也明显给人一种振奋的动力，这也就是宋代豪放派的风格特征之一。

（一）歌词中的哲思

《华山论剑》的主题歌“世间始终你好”歌词看起来朴素无华，也比较简单，但是内中却蕴含了深厚的哲理，从以下谱例分析可以窥见一斑。

“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或者另有高山比天高”，歌曲开头便以提问的方式引出主题，借问这世间是否此山最高，继而回答为在世间自有山比此山更高，然而爱心却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了。“山的高低”和“人的心起伏”是客观存在的，是唯物的，“高山”虽然有高低，但是没有感情，“人心”有起伏，但是有感情，所以“世间始终你最好”。歌词开头非常有趣，从山的高低能联想到爱心，这种借喻式的联想在其他歌曲中不多见，同时也符合黄蓉这个精灵美丽少女的形象和性格，不禁让人眼前一亮。

（二）动感旋律的自信和乐观

《华山论剑》主题音乐突出的是江湖人的梦想与追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揭示的是人活着，要有梦想与追求，不能碌碌无为，要敢于为自己的国家奉献青春和热血。

所谓“动感旋律”，主要突出特征就是“吟诵”和“归韵”。先看这个主题曲的三段歌词中的“归韵”主要是“ao”，突出的就是高和好这两个字，“高”字出现了7次，“好”字出现了7次。二者基本均等。再看“吟诵”，这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独具特色的一种魅力，在《诗经》、汉赋、唐诗、宋词中都有“吟诵”形式。《射雕英雄传》的故事背景是宋朝，此时是宋词占据中国文化舞台，宋词主要特征就是长短句加简单的归韵，我们看黄霑创作的《华山论剑》主题曲“世间始终你好”的歌词，从中不难看出，是比较符合笔者说的宋词特点和规律的。

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

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

在世间自有山比此山更高

但爱心找不到比你好

无一可比你

一山还比一山高

真爱有如天高千百样好

通过《华山论剑》主题曲“世间始终你好”的歌词和旋律解析，笔者得到的感触就是：一份浪漫爱情的收获，一份人情债的还清，一份人性的豁然反省。

四、结语

黄霑曾感叹“不信人间尽耳聋”，现在的不少电视剧配乐，听起来，不如耳聋。到底是什么造成这种现象呢，技术的进步，导致创作心态的松懈，或者依赖先进技术，而导致人本身创作力的滑坡？不说器乐方面，单看歌词，现在的某些歌词和20世纪七八十年代，甚至90年代初期相比，也是粗陋不堪。音乐与人的感情、人的审美往往是紧密相联系的、不可分割，自古至今，亘古不变。音乐有了故事，就掺杂了更多的感情，剧中人的个性与命运随着音符沉淀于记忆中……“83版射雕”中的歌曲并不只是浅显、表象、外在地停留在追求与画面吻合的一般意义上，也不仅仅立足于对影片思想主旨的开拓，它更注重对音乐自身独特魅力的挖掘，通过一系列的创作手段突出了音乐的艺术性，这也是其至今传唱不衰的重要原因。

〔1〕闫桂萍.从接受史的角度论金庸小说的电视剧改编：以《射雕英雄传》为例〔J〕.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学报，2015，24（6）：90-92.

〔2〕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室.现代汉语词典〔M〕.5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263.

〔3〕弋朝乐，王燕.从郭靖杨过形象看金庸对儒道思想的扬弃〔J〕.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36（1）：27-32.

〔4〕赵婷婷.论《射雕英雄传》中的教育智慧〔J〕.文学教育：上，2015（9）：59-61.

〔5〕习志淦.京剧的剧本结构与四功五法：从《射雕英雄传》《阿Q正传》改编谈起〔J〕.大舞台，2016（8）：47-53.

〔6〕叶青.浅议《射雕英雄传》中的侠义精神〔J〕.发展，2016（3）：74-75.

〔7〕杨琪.论《射雕英雄传》中的“五行”原型说〔J〕.名作欣赏，2017（12）：23-24.

（责任编辑 党红梅）

An Aesthetical Study on the Theme Music of Legend of the Condor Heroes（1983）

Han Dong
（School of Music and Dance,Kaili College,Kaili,Guizhou 556011,China）

Theme music is the spirit of film and TV works.The theme music ofLegend of the Condor Heroes in 1983has been honored as one of the best in China of its type.The present paper tires to analyze the aesthetic features of the music and finds out that it is a perfect demonstration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s in the modern times and is of profound significance.

music of film and TV works;aesthetic features;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J601

A

2096-2266（2017）11-0056-06

10.3969 ∕j.issn.2096-2266.2017.11.011

贵州省省级重点支持学科“音乐学”课题资助（黔学位合字ZDXK〔2016〕15号）；凯里学院校级重点学科“音乐与舞蹈学”课题资助（KZD2014010）

2017-04-25

2017-08-12

韩东，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音乐史和民族音乐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