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淑艳
大姐—妈妈
□姚淑艳
母亲,年仅三十二岁
留下自己唯一的照片和七个孩子
在阴冷的深秋被一张草席卷走了
十二岁的大姐发辫上系着小白绳
左脚刚从童年拔出
右脚没来得及伸进少年
就被一群送葬的哭声掳走了
辍学是唯一的选择
大姐用瘦小的身躯扛起三间小泥房
稚嫩的肩膀挑起一口大锅两铺土炕
风匣呼哒呼哒把打着补丁的日子抻长
灶堂的火苗映红大姐美丽的脸庞
热地瓜苞米糊子咸萝卜条儿
饭桌上的笑声撒了一炕
干粮筐吊在油黑的木房梁
白皮大蒜红辣椒悬挂门两旁
油盐酱醋摆在高桌上
大姐踩着凳子爬上爬下忙得慌
希望奔跑在山间小路上
书包背着七彩的梦想
野菜和猪草已装满大姐身后的柳条筐
望着弟弟妹妹穿过青纱帐
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流浪
夕阳把鸡鸭赶回院子
野地里疯跑玩耍的弟妹
总会被大姐烧饭的炊烟领回自家低矮的土房
村西南躺着一条大沙河
那里是大姐四季洗衣服的地方
夏天大姐用铜盆在河底挖个坑
我们跳进洗澡捉鱼听蛙鸣
棒槌捶打着青石板上的衣裳
小河踩着欢快的鼓点
肥皂泡泡的梦流向远方
苞米种子在春雨里悄悄萌芽
嫩绿的柳叶眉目传情
桃花仰起胀鼓鼓粉色的小脸
站在村头羞涩地张望
那个春光明媚的早上
大姐剪落身后一对乌黑油亮的大辫子
衣兜里揣着太多的不舍出阁了
没有喇叭也没有花轿
两张大红喜字把大姐抬进新房
率性勤奋保温瓶的大姐夫
终于给大姐筑起一只温暖的窝
家里又多了一个疼爱我们的兄长
岁月的长河生生不息
与大姐的母爱叠加成行
如今,我们已步入失血的年华
两鬓飘雪的大姐
每一根白发都深藏着长长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