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霸王别姬》看中国传统文化与影视艺术的深度融合启示

张亚南

在距今2000多年以前的中国历史大舞台上，烽烟四起群雄逐鹿波诡云谲，威震华夏的西楚霸王在人生的最后生离死别关头，话别情深义重的虞姬，虞姬自刎血奠沙场。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影坛，再次因这种悲壮而感动则是因为一部影片《霸王别姬》。影片是改编自李碧华的同名小说，影片围绕着一对京剧伶人半个世纪复杂的悲欢离合，以影像穿越历史时空，以影像表达着深刻的思想内涵。

一、《霸王别姬》中的传统文化式微隐忧

（一）传统文化的跨时代话语表达

《霸王别姬》开篇即由古装到现代的穿越，而为影片建立起了一种舞台小世界，世界大舞台的基调，从而将《霸王别姬》由一种传统文化具象，倏然拉至到影片中的那个无法言说的时代中来，同时，亦由霸王别姬的无奈，形成了对于那个时代无奈的一种母题契合与影射。这种隐喻式的艺术化政治话语与时代话语的影射，一方面极大地提高了影片的艺术意涵，另一方面亦同时提升了这部影片的文化底蕴。并且，更将针对那个时代的一腔愤懑借由文化艺术形式流畅且隐性地表达了出来，尤其是对于传统文化的行将消亡，创制者更是充分表达了其痛惜之情与无奈之感。影片虽然切近于人物刻画，但却透过对于人物的关切映现出了对于由人物而社会、由社会而时代、由时代而传统文化的深深思考，尤其是艺术化地表达出了对于传统文化后现代式微的一种深深隐忧。

（二）传统文化的跨时代式微归因

《霸王别姬》的创制，以戏中戏的形式演绎出了浓重的传统文化，与那个时代的风格特质，传统文化的浓墨重彩反而将那个时代，以及那个时代与现代影视艺术创制三者之间的复杂关系问题映衬得淋漓尽致。这种艺术化技法，技巧性地为观众提供了一个反观的先锋视角，为后续传统文化与影视艺术的深度融合，提供了圆熟的艺术准备与思想铺陈，同时，更为影视艺术的由戏中戏中跳脱出来回归现实，提供了平滑的且强大的意识补白。这就为观众对这部影片所表现的拟真事件的对错归因判断，提供了一个艺术化的逻辑元点，与意识进阶渗透的起始点，并且，更为戏中戏的戏剧二重性、戏中人物与戏外人物的二元性、戏中人物性别的二分性等，均提供了一个既能够与政治话语契合，亦能够与时代语境结合的微妙的融合点，以这种微妙融合表达对于传统文化的献祭，更将传统文化的式微表达得令人惋惜且心痛。

（三）传统文化与人文关照的联动表达

《霸王别姬》的艺术性精粹，完全集中于戏中戏的部分，随着人物关系及其社会关系的不断丰满化、立体化、鲜活化，戏中戏的部分亦随之而豁然展开，形成了一种以个体反诘社会、以个体反抗社会、以个体控诉社会的意象。同时，更以悲剧的形式，针对个体性别社会化下意识扭曲反噬进行了较为着力的刻画，这种刻画一方面向那个时代社会化生存提出了质询，另一方面，亦向传统文化的后现代生存提出了扭曲生存的质询。这部影片由历史内涵而引申至人文关照，由人文关照而引申为一种联动着那个时代，与这个时代的一体化的社会文化思考，其表达的意象已经不仅仅只是一种对于影片中的传统文化的式微的担忧，而且亦牵系起了我们对于整个社会的现实反思。回顾这部20世纪90年代的影视艺术作品，传统文化永远都将是中国各类艺术形式的本位艺术，而影片中的那个时代对于传统文化已经形成了一种野蛮的践踏。

二、《霸王别姬》中的传统文化与影视艺术的深度融合

（一）一纵一横一显一隐互为表里的深度融合

纵观《霸王别姬》全片，传统文化国粹京剧作为一种本位艺术从纵向时空上贯穿始终，而影视艺术则作为一种创制而在横向上与其相影相随相辅相成，尤其是整部影片的前半部分，从纵向化时空大而言之，不啻是一部中华传统文化恢弘于历史时空之上的演进史；小而言之，则不啻是一部中国国粹京剧的具体而微的发展史话。而影视艺术则追随着这种活灵活现的历史，不停地带领着观众以各种视角徜徉于其中，穿梭于其中，揽胜于其中。在中华传统文化与影视艺术一纵一横的切近且高度具象、高度拟真、高度还原的进阶表达过程之中，影视艺术的创制介入，亦为观众赋予了一种时刻切近，追随镜头表达的仿佛内置于其中的大他者视角。传统文化国粹京剧，为这种大他者视角提供了显性的表象化表达，而影视艺术则隐于这种表象化表达身后，操弄着时空的光影为这种表达赋予了更具真实化、艺术化、切近化的表达。[1]

（二）超时空转换的技巧性强对比式深度融合

《霸王别姬》中的传统文化与影视艺术互为表里，在深度融合的过程之中共同纵、横、显、隐于光影之中，为这部影片建构起了一种自然的超时空自如转换的历史大背景，同时，更为这部影片建构起了一种自如的超视角转换的抽象化象征。首先，从超时空转换而言，影片的叙事时空跨度长达半个多世纪，由北洋政府的20世纪20年代直至文革之后的20世纪70年代末叶，戏中人物则经历了漫长煎熬的孩提时代，刻骨铭心的少年时代，并由此衔接着辉煌成角的青年时代，孩提时代与少年时代以两位主角的温暖温情相拥入梦，与所有戏班成员挺立于凛冽寒风之中进行无缝淡出淡入衔接，而少年时代与青年时代则以女主角的受辱与两位主角共同成角无缝淡出淡入衔接。这种极具艺术性的一暖一寒、一辱一荣的强对比式的巧妙衔接，既将传统文化与人物命运紧密地交织在了一起，又将时代背景与人物成长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2]

（三）传统文化本位性与影视艺术渗透性的深度融合

实际上，在《霸王别姬》中不仅有着超时空转换，而且还有着隐于视觉表象背后形诸于镜头语言表达的超视角转换，这种超时空转换与超视角转换的深度融合，为影片建构起了影视艺术对于传统文化的强烈渗透性特质，同时，也是影视艺术对于传统文化的一种艺术化礼赞。从事实上来看，传统文化的式微，早已不仅仅只是这部影片所表现出来的隐忧，而是一种后现代历史阶段不断式微的正在进行时，并且，越来越成为一种显在的事实。不言而喻，我们正在经历着一个现代文明消解传统文化的次第，恰如这部影片中足足半个多小时的铺垫展现其一朝惊艳一样，传统文化过长的蕴育期已经被后现代的急功近利所渐渐消解。然而，若将这部20世紀90年代的影片与现代影片加以对比，就能够看出文化内涵、文化品质、文化价值的优劣，由此可见，唯有传统文化才是一切艺术形式的艺术本位。

三、《霸王别姬》中的传统文化的嬗变

（一）传统文化的对位与影视艺术的进阶升华

《霸王别姬》中的两位主角，在短短的影视艺术时空中度过了孩提时代、少年时代、青年时代、老年时代。同时，与两位主角成长的这四个时代相对应的则是北洋政府时期、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文革前后时期等历史发展的四个时期。四个成长时代与四个历史发展时期的对位，以一种快速变幻时空的视角将中华传统文化国粹京剧的变迁史，进行了基于时代时期对位、时间空间对位、文化艺术对位的演绎。在不断进阶演绎的过程中，可以看到，曾经的国粹京剧可谓红极一时，曾经是旧时代主流大舞台文化艺术的完全主导者；抗日战争时期京剧则仅仅只能算是主流大舞台的配角；解放战争时期的京剧则更由配角沦为边缘化角色；而文革前后则绝对是京剧的噩梦。然而，与传统文化的每况愈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与其相伴对位的影视艺术的不断进阶升华，从而不断地将影片带向一个又一个高潮。[3]

（二）传统文化作为艺术本位性的根性灵魂升华

《霸王别姬》作为一部文艺片，在其对人物的刻画过程中，无时无刻不在闪现着传统文化的精髓，尤其是开篇中对于京剧行当的切近描绘，更是已经达到了入木三分的境界。许多谬误认知经常将传统文化与现代艺术的结合，称之为“戴着镣铐跳舞”，这种谬误认知的最大错误之处就在于，其未能将传统文化摆到正确的位置之上，忘记了传统文化举足轻重的艺术本位性，这种传统文化的艺术本位性，显然是一种中华传统文化经过数千年积淀发展，圆熟之后的一种基于根性灵魂的升华。这部影片将传统文化作为一种戏中戏，而在其现代式演绎的过程中，不断地衍生出与传统文化既看似无关又实有关联的事件，从而实现了一种传统文化母题在传统意象参照之下的现代流变，这一传统文化母题的现代流变，实质上则是一种影视艺术与其水乳交融之下的中华传统文化本位性的根性灵魂升华。

（三）传统文化能指与影视艺术所指深度融合的意象化升华

传统文化是《霸王别姬》的根性灵魂，作为影视艺术的深层次的精神补给，传统文化在影片跨越4个时期的风雨过程中昂然走了出来，正在进行着一种传统文化的后现代回归，这显然是传统文化的幸事。回顾这出悲剧戏中戏，虽然看不到这出悲剧戏中戏拨弄命运的那只看不见的手，但戏中的两位男主角却倍受这只手的拨弄，这出戏不仅是两个个体的生存意义探寻，同时，也是四个时期人类命运的反思。影片既是一个普普通通故事的多重变奏，也是传统文化在其与影视艺术深度融合基础之上的一种形而上的嬗变。[4]影片中的传统文化表达与影视艺术表现在具象上穿越了时空，在表象上则以其层出不穷的象征意义，向旧社会旧时代进行了指斥。而究其本质，这部影片恰是一种基于传统文化、充分利用、引申传统文化的象片性能指，向泛生命意义在变幻时空下的生存进行意涵所指的一种意象化升华。

结语

《霸王别姬》是导演陈凯歌的经典作品，其杰出之处并不在于其将中华传统文化与影视艺术的深度融合表象，而恰恰在于这部影片中透过戏中戏的跨时代光影，所表达出来的那种对于传统文化的深沉的感情。而这部电影亦恰如韩国的金氏作品与日本的小津氏作品一样，都是试图以光影的挥洒，将本国的传统文化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由此可见，纯正的中国传统文化支撑着的影视艺术创制，必要秉承中华传统文化的骨血与根性灵魂，必要植根于中华传统文化这方乐土，方能实现其能指与所指的真正意义上的升华。

参考文献：

[1]杨经建，钟杰.后殖民境遇中艺术的政治文化命运——对电影《霸王别姬》的阐释[J].中国文学研究，2013（1）：99-102.

[2]王月.从“铁屋子”到“纸枷锁”的启蒙之路——陈凯歌影片评析[J].河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10（3）：77-80.

[3]袁方.传统文化和自我内在引导对人的“阉割”——《霸王别姬》与《萨拉辛》之比较[J].湖北社会科学，2006（9）：131-133.

[4]郭培筠.暴力·迷恋·背叛——影片《霸王别姬》的文化內蕴阐释[J].内蒙古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2）：76-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