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晓军 (中国民航飞行学院,四川 广汉 618307)
喜剧电影是最受观众欢迎的类型电影之一。目前,好莱坞每年都有大量的喜剧电影问世。美国喜剧电影的取材十分广泛,科幻、冒险、犯罪,爱情等都是电影创作者所经常采用的素材范畴。自默片时代起,便有麦克·塞纳特、巴斯特·基顿,哈罗德·劳埃德以及查理·卓别林等喜剧大师的很多杰作问世。这些早期的电影艺术家不仅带给观众以欢笑,也为喜剧电影独特艺术价值的形成和实现奠定了基础。
这类电影因轻松诙谐的气氛、鲜明有趣的人物形象以及一波三折的叙事策略,而成为观众日常文化生活的首选。从大众文化的视域来看,电影作为其组成部分,娱乐性是其固有的属性。而喜剧电影在这方面则更为突出,其创作过程通常以“大众化”策略为核心,以观众的审美需要为转移。同时,大众文化所具有的叛逆性格与解构力量,在喜剧电影中也有突出的体现。它们往往是赋予喜剧影片笑声之外更深层次审美内涵的重要因素。大众文化的这些品格在喜剧电影中,集中体现在影像所构建的狂欢性上。本文从视觉表现中的快感营造、叙事上的荒诞风格以及电影内在的酒神精神三方面,探讨大众文化视域下美国喜剧影片的狂欢性。
视觉表现中的快感营造是美国喜剧电影比较突出的审美特质。电影创作者通常以夸张变形的表现方式,来实现视觉体验的快感。而涉及具体的影片,其表现形式又是多种多样的。在这方面,美国喜剧影片最常使用的是将电影中的人和事物与真实生活之间拉开较大的距离,从而实现一种戏剧化的审美张力。
一方面,这种距离感可以建立在整个影片的题材选取上。影片通过曲折离奇的环境与人物之间的互动,以达成视觉快感体验。喜剧电影艺术家充分发挥其艺术想象力,构建出独特的视觉审美空间。这一空间既与现实生活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又在最大限度上实现一种陌生化的审美体验。这使得观众既能够为电影的画面与叙事所吸引,又能与审美客体之间产生一定的距离,从而达成“审视”的审美效果。以《楚门的世界》(TheTrumanShow,1998)为例,楚门从出生开始就在一座被称为桃源岛的小镇生活,他一直快乐地生活,但生活中有一些细节偶尔会使他感觉有些奇怪。其实,楚门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摄影棚,楚门每天的生活都在向全球直播,除了楚门之外,他身边的人(包括妻子在内)都是演员。影片中,楚门虽然生活上与常人无异,但当“死而复生”的父亲出现在面前并被工作人员强行带走时,楚门察觉到生活中存在问题。年轻姑娘施维亚向楚门发出了提示,而她也被工作人带走了。楚门终于发现自己的生活存在着问题,于是,他克服了心魔向大海出发。影片中最具颠覆性的视觉体验出现了,片中的海洋完全受到程序的操控,风暴集中在楚门的帆船周围,不断猛烈攻击,被拍进水中的楚门奋力游回帆船。而此时电视机前坐在浴缸中的观众紧紧抓住浴帘,与楚门形成呼应,构成诙谐的效果。当楚门熬过风暴雨过天晴,他向着海的彼岸行驶,此时,又一个戏剧性效果出现了,那就是船舷刺破了海洋边际的云朵,原来那是一堵墙,也就是摄影棚的边界。影片通过虚构世界中真实的楚门,带给观众视觉与心灵的双重震撼。
另一方面,这种距离感还体现在人物性格的塑造方面。喜剧影片中的人物往往在某一方面的性格特征上被进行刻意的夸大式处理,通过视觉进行表现。以《憨豆先生的大灾难》(Bean,1996)为例,片中憨豆本是伦敦国家画廊的保安,但阴差阳错他成为美术史“专家”并前往美国洛杉矶出差。洛杉矶的博物馆馆长大卫·兰利将憨豆先生请到家中款待,结果闹出了不少笑话。片中的憨豆憨傻的性格被无限放大,如,憨豆将洗完的内裤放在馆长家的烤箱中烘干;收音机的遥控器被他当成电视遥控器不停地按;他用蛋清将假画作粘贴到画框上,等等。此外,为了配合憨豆的性格,憨豆的动作也非常夸张。如,他瞪着圆圆的双眼,舌头经常吐出口外,走路也与正常人不同,说话口齿不清等。显然,这些人物在现实生活中极为少见,但其性格特征又与许多普通人有共性。憨豆善良,有责任心,自己搞砸的事情想尽办法弥补。这使得人物的形象特征更加突出,更容易引起观众情感的共鸣。
叙事的荒诞色彩也是美国喜剧影片狂欢性的一个主要表现。电影创作者刻意地破坏惯常的生活逻辑,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在相互独立的,甚至是矛盾的事物之间建立起某种联系,带给观众以反常的、不协调的审美体验,从而赋予影片荒诞性色彩。
首先,荒诞的叙事能够很好地实现娱乐效果。以斯皮尔伯格执导的《幸福终点站》(TheTerminal,2003)为例,主人公维克多·纳沃斯基是一个东欧人,他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搭乘飞机来到了美国。当他在机场降落后,却无法踏上美国的土地,其原因是在飞机前往美国的途中,维克多的祖国夸库及亚发生了政变,他的护照之类的证件失效了。对于一般人而言,维克多的际遇无疑具有荒诞性,即使是身处政局不稳的国家,在自己坐飞机的途中发生政变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维克多的处境十分尴尬,没有身份的他无法乘飞机回国,也无法进入美国,只能滞留在机场,依靠给来往的乘客服务谋生,这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戏剧效果。同时,《幸福终点站》被归类为喜剧,是与电影中叙事主干和诸多喜剧性细节分不开的。从叙事主干来说,维克多最终成功地实现了自己的夙愿,取得了与命运斗争的胜利;从细节而言,电影中如古普塔在维克多约会时在一旁表演蹩脚的转盘子耍杂技等情节更是让观众捧腹不已。但斯皮尔伯格极少拍摄“纯粹”的喜剧,观众在回想主人公的遭际时往往会感到挥之不去的心酸与沉重,《幸福终点站》亦不例外。由于夸库及亚的货币无法在机场消费,维克多在机场找了一个建筑队的工作,甚至凭借工作的便利给艾米莉亚修了一个浪漫的喷水池,这也是片中具有荒诞性的情节设置。维克多的技能是与他的国籍、社群和政治组织无关的,但他此时还有心思修建喷水池,无疑是乐观精神的胜利。
其次,20世纪荒诞文学对传统的价值观念、逻辑观念和语言观念提出了挑战,体现出高度的反思意识和极大的喜剧智慧。因此,喜剧电影不仅能够实现娱乐大众的审美效果,还具有更深层次的审美内涵。电影创作者通过喜剧来表达艺术观念和价值立场。荒诞本身具有评价性色彩。电影创作者以特定的视角切入日常生活,在种种反常中,揭示人性的弱点与社会的弊端。因此,喜剧影片通常以轻松、诙谐和夸张的形式,来制造种种反常与不协调的现象,从而拉开与现实生活之间的距离,激发观众对生命的反思。以罗伯特·泽米吉斯执导的《阿甘正传》(ForrestGump,1994)为例,主人公福瑞斯特·甘是患有先天性智障的小男孩儿,他不仅头脑笨拙,而且肢体上的协调性也不好,小时候要依靠脚撑来矫正走路。阿甘与正常人的生活间具有一道鸿沟。但这种距离感也带来荒诞的喜剧效果,阿甘不协调的机械步法,被猫王拿来成为其扭胯舞步的精髓。阿甘被学校内的其他孩子欺侮,他只能奔跑,而挣脱了脚撑的阿甘健步如飞,他的奔跑能力被认可,他也破格进入大学,并一路跑着成为橄榄球巨星。此外,阿甘之后的成长历程愈发具有传奇性,他与普通人的距离也越来越大,他成为越战英雄,接受总统颁发自由勋章,揭发水门事件的窃听者,参与中美的乒乓外交等,阿甘书写了属于自己的传奇。泽米吉斯通过阿甘这一人物形象及其荒诞的经历,向世人描绘了一幅“美国梦”的巨幅画卷,并传达了只要自强不息就能在生活中取得成功的美式价值观。
“酒神精神”与“日神精神”都是西方文化的标志性概念,体现了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和态度。“酒神精神”与人类感性相呼应,以快乐原则为基础,倡导欲望的满足。电影艺术作为社会文化的一种反映,随着后现代主义的到来,权威被消解,崇高被解构,此时强调对原始欲望进行释放,对逻辑思维、理性思维进行摒弃的酒神精神就再次凸显出来。以托德·菲利普斯执导的《预产期》(DueDate,2010)为例,彼得·海曼急着搭机赶回亚特兰大陪妻子待产,但在飞机上巧遇伊森·特伦布莱,从此二人与衰运紧密相连,他们不仅被赶下飞机,彼得的皮夹、证件也被飞机载走,他只能搭乘伊森的顺风车,由此引发了一连串爆笑事件。如,伊森和自己的狗在车上自慰,声音太大吵醒了睡着的彼得;伊森将自己父亲的骨灰放在咖啡罐里,结果被彼得当成咖啡喝了,而伊森还不忘了调侃“他只冲了3杯,我爸爸应该还有8杯”;伊森因为疲劳驾驶而一脸扑在方向盘上睡着,结果汽车腾空飞下公路,伊森自己毫发无损,彼得身受重伤,还要一瘸一拐地赶去医院看妻子。在这一系列的狂欢背后,我们看到的是西方文化中典型的酒神精神,彼得与伊森一路上的疯狂是难免的,而最后二人都达成心愿也是必然的。
在喜剧电影的狂欢背后,包含着创作者对人生的思考。以本·斯蒂勒执导的《白日梦想家》(TheSecretLifeofWalterMitty,2013)为例,沃尔特是一个杂志社的底片管理员,做着枯燥而乏味的工作,他每天最好的时光就是做白日梦。在梦中,他可以成为冰原上的探险者,也可以成为超人挽救处于危险中的人们。但在现实中,他是一个懦弱的人,对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谢莉尔都不敢正眼去看。而最后一期纸质杂志封面照片的底片却丢失了,这使沃尔特的工作陷入了困境,沃尔特也终于从平凡的生活中跳出,开启了寻找底片的梦幻旅程。从海洋到高原,从城市到荒野,沃尔特在山地公路上滑滑板、在沙漠中踢球、在雪山上观察雪豹的出没,他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精彩。影片中的酒神精神无疑体现在沃尔特的白日梦中,在梦里的沃尔特是自己幻想的超然状态。而在白日梦的另一面,则是沃尔特的现实人生。影片展现了沃尔特从平凡生活中跳出从而找到人生的不凡,其意在告诉身处平凡生活中的普通大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只有勇于实践,才能绽放属于自己的精彩。
综上所述,喜剧电影作为一种发展成熟的电影类型,在美国电影历史中最为悠久,拥有的受众群体也最广泛。并且,喜剧电影与其他类型电影相比,需要创作者与观众之间实现心灵默契,需要投入更多的智慧,才能实现良好的喜剧效果,才能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从大众文化的角度考量美国喜剧电影可以发现,成功的喜剧电影往往以一种夸张的、狂欢性的艺术表达方式,与现实生活建立起异常紧密的联系,而非远离或逃避。很显然,引人发笑并不能囊括喜剧电影的所有审美特质和审美效果。电影创作者通过一个个“笑料”的制造,为观众提供审视生活的新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