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诗歌中的“铭记与反思”——读《诗壮国魂·中国抗日战争诗钞》

赵仁珪

抗战诗歌中的“铭记与反思”

——读《诗壮国魂·中国抗日战争诗钞》

赵仁珪

2015年9月2日是中国抗日战争胜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纪念日，2017年7月7日是中国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纪念日。为此，中华诗词研究院特意编选了一部四卷本的《诗壮国魂—中国抗日战争诗钞》，其目的就是要以史为鉴，不断加深铭记和深刻反思抗日战争为我们留下的宝贵遗产和历史教训，重温并继承先辈诗人是如何“铭记与反思”这场战争的，并为当下的诗词创作提供优秀的范本。

首先应该铭记与继承的是，前辈们在神州陆沉、民族危亡的历史关头所迸发出的爱国热情和所凝聚出的民族精神，这是国家的魂。自1840年中国逐渐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以来，中国在对外战争中屡战屡败，而他却总像一头麻木的睡狮，任人宰割。但抗日战争的爆发，彻底惊醒了这头睡狮，中国人民面临着这样的抉择：“到底是要作奴隶，还是主人？”（郭沫若《战声》）于是诗人这样警惕我们：“假使我们不去打仗，敌人用刺刀杀死了我们，还要用手指着我们的骨头说：‘看，这是奴隶。’”（田间《假使我们不去打仗》）而要想救亡图存，就“必须从敌人的死亡，夺回来自己的生存”（艾青《他起来了》）。于是吉鸿昌将军发出这样的誓言：“有贼无我，有我无贼。非贼杀我，即我杀贼。”（《进攻多伦多训誓》）从此地无南北，人无老幼，“黄帝子孙齐奋起，誓拥金瓯无缺”（唐圭璋《百字令》）。不用说铁血军人，就连妇女也组成了娘子军，出现了很多可歌可泣的当代花木兰：“吾侪妇女们，愿往沙场死。将我巾帼裳，换你征衣去。”（何香凝《致黄埔学生将领》）学生们也组成了学生军：“闻说莘莘半学子，竟能纠纠齐干城。”（杨沧白《闻湘北大捷》）正因为有了全民族的觉醒与抗战，再加之中国共产党所倡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领导，我们才铸就了同仇敌忾的正义和坚不可摧的民心。

更值得我们铭记与继承的是，我们的先辈不但有饱满的爱国热情，而且有崇高的牺牲精神，正像于右任所颂扬的那样，一旦走向战场，即抱定为国战死的决心：“执戈无我，祖国为殇。”（《满江红》）在十四年惨烈的战争中，中国军队大小数千战，血染半中国，上至二百多名将军，下至不知姓名的士兵，数百万将士壮烈殉国，他们“死是中国之雄鬼，生是中国之好男”（唐玉虬《成都空战行》），他们永远是我们心目中的民族英雄。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赵一曼在狱中写下了这样感天动地的诗句：“一世忠贞兴故国，满腔热血沃中华。”（《狱中诗》）著名的爱国将领、革命烈士戴安澜将军在牺牲前曾发出这样豪迈的誓言：“誓澄宇宙安黎庶，手挽长弓射夕阳。”（《七绝》）而普通的士兵也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畴昔农家子，今朝八路雄。五人三壮士，战史壮高风。”（邓拓《狼牙山五壮士》）东北抗日联军的战士们宁肯冻死疆场也绝不投降：“金枪在握坚不放，银霜遍体容如生。全军尽僵阵未变，裂眦矗发闻叱声。”（盛静霞《邓将军》）正是他们的壮烈牺牲才挽救了祖国，并赢来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赵一曼烈士在写给儿子的绝命信中语重心长地叮嘱儿子：要记住妈妈是为国家而牺牲的。我们都应该永远铭记这些为国家献出宝贵生命的英雄们，永远铭记他们用鲜血和生命铸就的功勋。正像诗人所歌颂的那样，要“千秋俎豆兮礼国殇”（姚伯麟《台儿庄大捷歌》）。

作为文化工作者和诗人，我们还应特别铭记我们的前辈同行在抗日战争中做出的卓越贡献。抗日战争是由两条战线组成的，一为武装战线，一为文化战线。主战场当然是前者，然而文化战线的作用也不可小视。那些有爱国情、责任感的文人们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攘夷大义春秋著，吾辈儒生敢顾私。”（李根源《去苏州》）他们有他们的用武之地，那就是以笔代枪，大声疾呼，鼓舞民众的士气，振作民族的精神。“时危只益诗篇富”（潘伯鹰《闻天津战事惨烈感愤成诗》），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正为他们尽情地讴歌时代提供了最广阔的时空。他们各言其志，各抒其情，以饱满的热情和严肃的态度，谱写了最宏伟壮丽的史诗。不用说像赵一曼、戴安澜、谢晋元这些本身就是荷枪实弹的战士和出生入死的英烈们能达到“抗战豪情以诗鸣”（谢晋元《七绝》）的境界，就是那些纯文人、纯诗人，也能濡毫鼓吹，“独向吟坛张旗鼓，好把诗魂壮国魂。”（李木庵《应林主席邃园延水雅集》）在“诗壮国魂”的同时，其他文艺工作者也做出巨大的贡献，正如田汉所说：“为作全民战，动员到菊部。”（“菊部”即戏剧界）他们创作了很多经典的剧目、电影和歌曲，同样极大地鼓舞了全民抗战的热情。这一切都是我们后辈文化工作者应该铭记与学习的。

最后，作为二战最大的受害国，我们还必须铭记日本军国主义者对我们所犯下的不可饶恕、不可抹杀的滔天罪行。这种铭记决不是狭隘地播种仇恨，而是要正视历史、尊重历史。在惨遭侵略的十四年中，三千五百万同胞惨遭屠戮，亿万人民流离失所，经济损失更不能以数计算。侵略者一手制造的南京大屠杀，重庆大轰炸，穷凶极恶的“三光”政策，惨无人道的细菌战、毒气战，使繁华的都市变成瓦砾，广大的农村化作焦土，其罪行真可谓罄竹难书。然而当代日本少数右翼分子，特别是少数执政者，不但不肯正视历史，而且还要千方百计地歪曲历史、篡改历史，掩盖以至美化他们的侵略罪行。他们或轻描淡写、玩弄文字游戏，把赤裸裸的侵略称为“进入”，把被逼的“性奴隶”称为自愿的“慰安妇”；或无理狡辩称“侵略”没有国际定义，而拒不承认自己的侵略历史；或欺世盗名，称自己是解放者，是要携手被侵略的国家一起搞“大东亚共荣圈”；或以修宪为名，妄图抛弃“和平宪法”，修改集体自卫权，强行“新安保法”，为军国主义的复活积蓄力量；或倒打一耙，明明是自己给东亚形势造成威胁，却大喊什么“中国威胁论”，并妄图勾结其他国家制造领土争端，孤立遏制中国。时至今日，日本当局对当年发动的战争是否为“侵略”还在闪烁其词，吞吞吐吐，还只愿“反省”而不愿“道歉”。这只能更加激发我们一定要刻骨铭心地牢记他们当年的罪行。

前辈诗人早就给我们提供了方方面面的铁证，这些血泪凝成的铁证，有时比历史档案还要生动有力、触目惊心。“渝城惨遭炸，死者如山堆。中见一尸骸，一母与二孩。一儿横腹下，一儿抱在怀。骨肉成焦灰，凝结难分开。”（郭沫若《惨目吟》）这是目睹者对重庆大轰炸的真实记录。“伤心惨劫灾藜哭，女被强奸子遭戮。……血赤衢沟火绛天，荒城破市无人烟。”（杜衡《哀广州》）这是对日寇烧杀抢掠的真实写照。“三十万人齐毙命，烦怨凄绝石头城。”（周虚白《一九四五年日寇纳降》）这是对南京大屠杀的总体描写。“刳孕占胎，斫头赌注，槊上婴儿舞。”（吴白匋《百字令》）这是对南京大屠杀时日军惨无人道地比赛杀害平民的细节描述。我们一定要铭记住这些铁证，向现在还在百般抵赖的日本极右分子讨回公道，伸张正义，还历史以真相！

经过十四年的艰苦奋斗，中国人民终于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对此我们的前辈不仅兴奋，还有反思：“大辱安能忍，兹仇永勿忘。”（程潜《抗战四十二韵》）反思之一，就是勿忘历史，勿忘国耻：“夷情防反复，慎保汉家声。”（商衍鎏《和伯衡日本受降》）反思之二，就是要时刻警惕日本军国主义的死灰复燃，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胜利休要过夸，盛名最难久假。五强四大都虚话，第一自家奋发。”（王季思《最高歌》）反思之三，就是要自强不息，把自己的国家建设得足够强大，这样才能震慑住妄图再度觊觎我们的敌人，保卫二战的成果：“世界和平原有责，中华建设更应当。”（于右任《满江红》）“外侮不足危，所惧在内毁。阋墙安可再，徒为敌者喜。”（朱德《抗战五周年挽八路军阵亡将士》）反思之四，就是要全民团结，特别是要坚持国共合作，一致对外，共御外侮：“养气毋自馁，同力能回天。”（程潜《续抗战四十二韵》）前辈的谆谆告诫，至今仍有重大的现实意义。特别是最后一点。当年的抗日战争实质上就是一场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正是国共两党的合作才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现在中华民族又面临复兴中华的历史使命，只有海峡两岸的中华子孙再次联手努力，才能完成这一重任，否则我们将有辱我们的民族，愧对我们的先辈。海峡两岸的同胞们，让我们为实现这一伟大愿景而共同奋斗吧。

（作者系中央史馆馆员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生导师）

责任编辑：李辉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