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花鼓戏《一辈传一辈》有感

吴海肖

[摘要]花鼓戏《一辈传一辈》是一部诠释信义、孝道家风的现代戏，但笔者认为该剧独特的舞台结构方式是一大亮点。其一、运用明暗两条线索交错推进，使得本不传奇的故事情节显得趣味横生；其二、以平凡见诸伟大，彰显主人公石虎身上久违的侠义精神；第三、构筑主题音乐，发展循环模式，强化地方戏曲甚至中国戏曲舞台结构的方式。通过三方面的论述，笔者希冀探索蕴藏在花鼓戏《一辈传一辈》中的戏曲舞台新模式。

[关键词]花鼓戏明暗线索主题音乐循环模式

2017年7月19-20日，由湖南省株洲市攸县花鼓戏保护传承中心带来的大型现代花鼓戏《一辈传一辈》在北京梅兰芳大剧院倾情上演，成为2017年全国基层院团戏曲会演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该剧以“百善孝为先”为切入点，围绕石源、海英夫妻如何克服困难孝敬终身未娶、孤苦无依的石虎叔叔缓缓展开，高度赞扬了石虎为了承诺宁肯自己打光棍也要抚养石源长大的信义，歌颂了石源、海英夫妇克服重重困难奉养老人的坚持，诠释了信义、孝道、家风的时代意义，为当代农村新风尚建设树立了榜样。

花鼓戏《一辈传一辈》在舞台整体呈现上，音乐唱腔轻松活泼、方言土语妙趣横生、民间舞蹈自由欢快，具有浓郁的乡土风味，再加上远虚近实的田园风光，使人仿佛置于山乡竹林中，惬饮一杯手制野茶，沁人心脾。虽然，花鼓戏《一辈传一辈》有诸多的闪光点值得人称赞，但是该剧最让我欣赏的是剧目的结构手法，K_X耳目一新。

一、明暗两条线。结构整出戏

花鼓戏《一辈传一辈》运用明、暗两条线索交错推进，使得本不传奇的故事情节显得趣味横生。

明线，指的是石源、海英夫妻俩在家境困难的境况下如何处理终身未娶并有抚育之恩的叔叔石虎的“养老问题”。先从明线说起。故事从第一场吉祥喜庆的“寿宴”开始，石源为了报答叔叔石虎的养育之恩，特意为其准备了这场寿宴，不料石虎却在席间提出要离家去敬老院生活的建议，石虎、石源、海英的内部矛盾由此展开，也引发了对农村养老问题的探索。石虎一方面有着安土重迁的传统观念，一方面又不忍成为家庭的负担，决定离家去敬老院度过余生，这是当今农村中几乎所有丧失能力的老人的想法。而石源为了报答养育之恩决定终身奉养石虎，当然他是知道石虎并非其生父的。石源一家经济的拮据再加上身有腿疾，给石源、海英夫妇的“孝亲”之路划上一个大大的句号。海英（石源妻）在剧中是一个性格逐渐发展的人物，其人格的塑造是在暗线的推动下逐渐完成的。

暗线，指的是在石虎“养老”问题上的“流言蜚语”，它似一股暗流，不仅推动着剧情的发展，也作为一种“考验”凸显石虎、石源、海英的个人品格。自古以来，乡村中惯常流言蜚语，挑拨离间，欺人有笑人无，这是任何乡村题材的作品都无法回避的事实，也是和谐社会的流毒。当石源拒绝叔叔在养老院生活后，不知就里的村民以为石源留石虎是为免费劳动力，旁人的流言蜚语，再加上屈不得的煽风点火，使得女主角海英在村里十分别扭。如果说，这时海英的“孝亲”行为是被石源强制压下去的，并非出自她内心愿望的话，那么之后的“孝亲”更多的是她自己的选择。多年以后，当石源不得不将石虎暂时寄居敬老院时，屈不得又出来散播流言，说石源、海英一家要甩包袱，去累赘，当“流言蜚语”迫使剧中知情人解开石虎终身未娶真相的时候，海英的“孝亲”则是发自内心的。海英在“流言蜚语”的考验中战胜了自己，由被迫走上了主动。

我认为，如果单纯是为了报恩，抑或是为了平复村里的流言蜚语，那么《一辈传一辈》的“孝亲”行为只是一种“还债”和“面子”行为，并不值得推崇，也无法体现出“传”的民风。但是，我们欣喜的看到，该剧中的“流言蜚语”只是作为推动故事一步步发展的外力因素，是剧中主人公的“孝亲”行为的试金石，主人公的“孝亲”是优良民风传承下的自主行为，这就具有巨大的教育意义，充分体现了“传”、“承”的创剧目的。

二、平凡的伟大，久违的侠义

花鼓戏《一辈传一辈》给我的另一个感动，则是彰显了在平凡人中蕴藏的伟大精神，在石虎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种久违的侠义精神。石虎和石源叔侄俩本无血缘关系，只是因为早年间石虎随母嫁入石家，石牛（石源的父亲）为了这个家英年早逝，石虎受石家养育之恩多年，答应过继父要抚养石源长大成人。石虎依靠自己的微薄之力承担起抚养石源的重任，终身未娶。这里我不想细究石虎为什么不结婚生子，打一辈子光棍，那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更何况，在不富裕的农村，因家境贫困无法娶妻的现象并不稀奇，再加上石虎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石源，也许他只能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去换取石源的幸福。石虎太渺小了，太平凡了，他的能力也许只能这样，然而为了一个“承诺”，一份心意，他终身不悔，他的人格是伟大的。这是一场别无选择的悲剧，也是一场渺小到并不因崇高而为人所传颂的无奈，惟其如此才能显出人性中的“侠义”光辉。

谈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射雕英雄传》中的以柯震恶为首的江南七怪，相信绝大部分人不会陌生吧，也许任何稍有家学的武林中人都可以轻松击败他们，所以他们要团结起来行侠仗义。那是一个承诺重于一切的团体，为了与丘处机在“醉仙楼”的一个承诺，他们苦苦寻找郭靖七年，付出十八年，死生不改，三流的武功，却有着一流的人品，惟其如此才能以榜样的力量培养出郭靖大侠。如果我们说江南七怪迂腐，实际上是我们迂腐，迂腐到不相信平凡人、底层人身上所具有的“信义精神”。

花鼓戏《一辈传一辈》并不是通过标语和口号，来传承“孝道”“信义”的优良传统，它是一代代人，一辈辈人，一代代一辈辈平凡的人用自己的坚守一点一滴地铸就的伟大，也许这样的传统需要几百年、上千年的时间才能累积起来，又不知有多少个石虎在历史的长河中点亮人生的灯塔。在石虎身上，我们仍能看到金庸小说中那种“守承诺、重信义”的侠义精神，而这种侠义精神也正是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所需要的。

三、构筑主题音乐，发展循环模式

我认为花鼓戏《一辈传一辈》最大的看点，就是构筑主题音乐，发展循环模式，强化了地方戏曲甚至中国戏曲舞台结构的方式。花鼓戏《一辈传一辈》，以方言为依据衍生出主题音乐，构筑了全剧的音乐风格，而这种主题音樂的构筑是建立在该剧的整体剧种风格基础上的，通过微变的方式达到和而不同的目的，并以主题音乐套腔模式循环贯穿不断地强化剧种风格。

主题音乐贯穿手法，是从西洋歌剧、作曲法中借鉴过来的，在影视剧有大量使用，对强化影视剧的风格和宣传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例如1983年版《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曲，由罗文、甄妮演唱《铁血丹心》中的“铁血丹心”、《东邪西毒》中的“一生有意义”、《华山论剑》中的“世间始终你好”，三首主题曲在《射雕英雄传》中作为主题音乐反复穿插在不同的情境中，大大加强了作品风格的建立和传播，三十多年过去了，其在大众中的影响力依然不减，周星驰执导电影《美人鱼》时，仍将“世间始终你好”做主题音乐就是最好的证明。在花鼓戏《一辈传一辈》中，我看到了这种结构方法的应用，但在具体使用中又注入了新的时代元素，具有更加强烈的时代价值、历史传承价值和循环审美价值。

我不懂音乐，但却有深切的感受。剧目开场，仿佛听到似曾相识的旋律，脑海里出现那首《十送红军》的民歌，瞬间让我对这出花鼓戏亲切起来，仅此一点就足以让我记住这出花鼓戏。这段似曾相识的旋律，在情节的不同阶段反复穿插、循环使用，运用曲辞套腔方式不断强化其旋律感，使得同一段主题音乐在发展的不同阶段，呈现出或欢快、或悠扬、或婉转、或凄凉、或感动等不同的感情色彩，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样一种巧妙的构思，有助于保持剧种的共性，是一个剧种的音乐特色得以持续传承的基础。我大胆推测，构筑主题音乐，发展循环模式，也许将会超越戏的本身价值，而成为展现剧种风格的最有效的方式，在今后的地方戏曲中大量使用，从而开拓地方戏曲当代化的新模式。

也许花鼓戏《一辈传一辈》欲成为经典作品，还需要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在舞台上打磨，但仅就笔者所论述的三点来看，一定会成为一个脍炙人口、常演常新的作品。

（责任编辑：尹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