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爱灵,郑连忠
(浙江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英汉小说翻译中段落拆并现象成因的语料库考察
赵爱灵,郑连忠
(浙江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本研究选取Alice’sAdventuresinWonderland、TheGreatGatsby、TheOldManandtheSea三部经典英文小说及其汉译本自建小型英汉小说平行语料库,对其中的段落拆并实例加以穷尽性标注、提取、归类和分析,探讨英汉小说翻译中段落拆并现象的成因。研究结果表明:在宏观层面,译者往往出于强调关键信息、增强人物刻画、活化故事细节、融合环境描写等目的对译文进行段落拆并处理;在微观层面,段落的语义完整性、内容紧密性和话题单一性也会影响译者的拆并选择。两个层面七个因素之间多元互动、相互竞争与协同,构成了影响段落拆并的多因素系统。
英汉小说翻译;段落拆并;英汉小说平行语料库;多因素互动
段落作为篇章中的独立单位,是由表达同一中心思想的一组句子所构成的[1]20。段落不仅是篇章的结构性标志,更是作者个人创作意识的体现。在翻译时,译者既要尊重原文的句间和段际划分,又要考虑译入语的习惯[2]267。而英汉语言之间的段落组织方式与篇章行文习惯等方面均存在一定差异,倘若在英译汉时进行一一对应的段落直译,缺乏适当调整,那么译文的篇章效果将有所折损。因而在英汉翻译中,对原文段落采取灵活的拆分和合并处理是有必要的。目前的研究中,只有少数几位学者探讨过俄汉翻译与汉英翻译领域的段落拆并因素[3-6],而英汉翻译领域的相关研究更显不足,且多不区分篇章的文体差异。如王武兴[7]从英汉段落组织的差异性出发,提出在英汉翻译中有时应进行段落拆并,从而使译文更加符合译入语的语篇规范,但这一研究同样未区分文体差异,且未能进行完整的实证性探讨,也未提出影响译者进行段落拆并处理的具体因素及因素之间的关系。此外,在诸多文体中,小说作为一种综合的语言艺术文体[8]95,文内段落数目庞大,分段成因复杂,其段落拆并尤其值得探讨。有鉴于此,本文拟采取语料库穷尽检索的方式,选用Alice’sAdventuresinWonderland、TheGreatGatsby、TheOldManandtheSea三部小说及其汉译本为语料,对英汉小说翻译领域的段落拆并现象进行成因探究,以期发现这一现象的具体影响因素,并进一步总结这些因素之间的相互关系。具体表现为以下问题:1)三部小说汉译过程中的段落拆并情况如何?2)英汉小说翻译中影响译者进行段落拆并处理的因素有哪些?3)这些因素是如何进行多元互动、构成一个多因素系统的?
(一)语料来源
出于丰富段落拆并实例数量及种类、凸显小说文体代表性等诸多考虑,笔者选取了Lewis Carroll的代表作Alice’sAdventuresinWonderland、Francis Scott Fitzgerald的TheGreatGatsby、Ernest Hemingway的TheOldManandtheSea①三部经典英文小说及其汉译本为语料来源。这三部小说均属世界著名文学作品,受众范围广,可读性强,具有代表性,且内容精简,易于研究的开展。在译本的甄选上,本文选取了流传较广、影响较大、较受欢迎的《阿丽思漫游奇境记》赵元任译本(以下简称《阿丽思》赵译本)、《了不起的盖茨比》姚乃强译本(以下简称《盖茨比》姚译本)与《老人与海》方华文译本(以下简称《老人与海》方译本)②。
(二)语料库建设
通过电子扫描与手动核实的方式,建立原文与译本的生语料库。随后采用Microsoft Excel进行段级对齐处理,以原文段落的划分为标准,将译本段落与原文段落进行对齐处理③,并在译本中添加相应处理标记,建立小型英汉小说平行语料库。若一个原文段落被拆译为两个及两个以上的段落,则在译文拆分处添加段落拆分标记“||”;若两个及两个以上的原文段落被合译为一个段落,则在译文合并处添加段落合并标记“><”。
(三)语料库检索
将以上完成段级对齐处理与标记添加的语料,导入中国传媒大学平行语料检索软件CUC Paraconc V0.3。以“||”和“><”为检索项,进行语料穷尽检索。随后将语料实例复制粘贴于Microsoft Word,转换成表格形式,以便后续分析。
(一)段落拆并总体情况
经语料库检索,三部小说共计段落拆并60处,涉及原文段落101个,占原文段落总数的3.39%,涉及译文段落87个,占译文段落总数的2.94%,详情参见表1。
表1 小说段落拆并总体情况
Alice’sAdventuresinWonderlandTheGreatGatsbyTheOldManandtheSea原著赵译本原著姚译本原著方译本自然段总数(单位:个)段落拆并总数(单位:处)拆分类一段拆为两段(单位:处)一段拆为多段(>2)合并类两段合为一段(单位:处)多段(>2)合为一段既拆又并类(单位:处)75475115961591627619-16-13-31-5-5-13-1-1-0-10-6-16-0-1-1-0-0-1
注:i. 本文段落均为自然段,而非意义段,以另起一行、开头空两格为标志。
ii. 鉴于诗歌与小说属不同文体,且内部段落风格迥异,而本文只讨论小说自然段的拆并情况,在统计自然段总数时,未将Alice’sAdventuresinWonderland中的15处诗歌与TheGreatGatsby中的3处诗歌统计在内。诗歌内部的段落拆并也不在本文段落拆并情况的探讨范围内;《盖茨比》姚译本中存在1处漏译,但此处确为段落合并,故统计在两段合为一段的6处之内,但不在后文讨论之列。
如表1所示,语料库中,单一拆并类共计59处,既拆又并类仅有例(1)1处。该实例来源于《老人与海》方译本,原著中的五段被既拆又并成为两段。
(1)He lay in the stern and steered and watched for the glow to come in the sky. I have half of him,he thought. Maybe I’ll have the luck to bring the forward half in. I should have some luck. No,he said. You violated your luck when you went too far outside.
“Don’t be silly,” he said aloud. “And keep awake and steer. You may have much luck yet. ”
“I’d like to buy some if there’s any place they sell it,” he said.
What could I buy it with? he asked himself. Could I buy it with a lost harpoon and a broken knife and two bad hands?
“You might,” he said. “You tried to buy it with eighty-four days at sea. They nearly sold it to you too. ” (TheOldManandtheSea,page 105)
他躺在船尾,掌着舵,仰望着天空,期待着那儿出现光晕。“现在只剩下半条鱼了。”他心想,“假如还有点运气的话,也许可以把这鱼的上半身带回去吧。”
“恐怕不行。”他自言自语道,“你捕鱼跑这么远,本身就是背运之举。好啦,别犯傻了。现在要做的是保持头脑清醒,掌握好方向。也许好运在后头呢。如果有地方卖好运,我倒想买一些呢。但用什么买呢?鱼叉丢失在了海里,刀子折断了,双手负了伤——难道凭这些能买到好运吗?也许可以吧……你曾经一连航海八十四天,试图买到好运,结果还差点办到了呢。”(《老人与海》方译本,第87页)
而在单一拆并类中,一段拆为两段与两段合为一段的情况共有55例,占该类总数的93.22%,而一段拆为多段(>2)与多段(>2)合为一段的情况在语料库中共有4例,占6.78%。
(二)段落拆并的多种因素
对语料库的段落拆并分析发现,译者主要出于篇章宏观与段落微观层面的考虑,实施段落的拆并翻译。其中,宏观层面包含强调关键信息、增强人物刻画、活化故事细节和融合环境描写等因素,而微观层面则由加强段落语义完整、保持段落内容紧密及维持段落话题单一等因素构成,如表2所示。
表2 小说段落拆并的因素统计 单位:处
注:在统计时,将多因素共同作用的实例根据所含因素的种类进行了重复统计。
据表2可知,三部小说译著在段落拆并因素上各具特色。《阿丽思》赵译本所考虑的段落拆并因素最为多样化,涉及7种因素;《盖茨比》姚译本在宏观层面更为关注强调关键信息,共有4例;《老人与海》方译本则着重考虑维持段落话题单一与加强段落语义完整这两个因素,分别包含17处和14处。
1.宏观层面
宏观层面主要针对篇章功能的实现。段落的组织是具有主观性的[9]41。汉译时,译者自身对篇章内容的理解与对篇章效果的把握,均会影响段落的内部组织与外在调整。语料库中,因篇章因素而实施段落拆并的共计10处。其决定段落是否需要拆并处理的因素如下:
1)强调关键信息。对语料库的分析发现,译者常通过段落拆译,将能够体现故事情节重点与篇章主旨大意的句子单列,此类例子共有6处。此举往往破坏了段落内部的语义完整性,却吸引了读者的注意,让读者对关键信息给予更多的关注与揣摩。例如:
(2)‘Can’tstandthem. ’ She looked at Myrtle and then at Tom. ‘What I say is,why go on living with them if they can’t stand them? If I was them I’d get a divorce and get married to each other right away. ’ (TheGreatGatsby,page 23)
“受够了。”她看了看梅特尔,又看了看汤姆。
“我说的意思是,既然两人都受不了,何必还住在一起呢?假如我是他们的话,我就离婚,然后马上各自再结婚。”(《盖茨比》姚译本,第31页)
在例(2)中,译者单列威尔逊太太的妹妹对威尔逊夫妇与汤姆夫妇的婚姻发表的看法。她认为既然夫妻双方彼此无法忍受,而威尔逊太太与汤姆又“情投意合”,他们理应立即离婚并各自结婚。这两句话突出了汤姆夫妇婚姻情感生活的错综复杂,亦为结局汤姆妻子黛西因故离不开汤姆、主人公盖茨比无法得到黛西的爱情提供线索。译者拆译该话语,使读者更易把握这一关键信息。
2)增强人物刻画。语料库中,我们也发现译者运用段落拆并来达到增强人物刻画的效果。一方面,译者通过合译,将内容紧密相关的两段或多段合于一处,以体现人物状态。如在例(1)中,译者将原著第一段的下半段与后四段合译,更能体现老人当时持续的神智不清:从自言自语“捕鱼、背运”到坚持“保持清醒”,再犯糊涂“想好运、想买好运”,最后扯远到“用什么买好运”和“是否可以买到好运”。
另一方面,译者拆译某一部分内容,将其突出显示,来塑造人物形象。如:
(3)The King laid his hand upon her arm,and timidly said “Consider,my dear:she is only a child!” (Alice’sAdventuresinWonderland,page 83)
那皇帝拿手扶着皇后的胳巴,轻轻地说道,
“我爱,你想想,她不过是个小孩子!”(《阿丽思》赵译本,第105页)
汉语中较少将直接引语内容与其前面的陈述动词分置两段,但出于特殊考虑,如出于使人物形象立体化的考虑,译者可能会将引语内容重新另起一段,与其前面的陈述动词分开。例(3)就属此类。译者将皇帝的话语内容单独成段,以突出阿丽思年纪尚幼,皇帝认为皇后对其发怒实属不妥,应加以控制,而皇后却依然对阿丽思这个小女孩展现出了她的怒气。此处段落拆译用于突出强调,以进一步凸显皇后脾气火爆、不可理喻的性格,使得人物更加形象、立体。
3)活化故事细节。在篇章层面使用段落拆译的手法还能增强故事细节描写的生动性。译者将故事描写生动处单独成段,给予其单独空间,通过文章呈现方式的改变,达到内容的立体化、生动化。如可将拟声词单独成段,以示强调,在细节上为篇章注入鲜活的生命力与明显的跳动感。如在《阿丽思》赵译本中,译者将兔子吹奏的三个音符“three blasts”拟声为“SOl do mi Sol——”并单独成段,使故事情节更显饱满、生动。
4)融合环境描写。在语料库中,译者为营造环境的整体性,让读者对情节背景有全貌式的把握,有时会将描写环境的段落加以合并。如:
(4)“Get to your places!” shouted the Queen in a voice of thunder,and people began running about in all directions,tumbling up against each other:however,they got settled down in a minute or two,and the game began.
Alice thought she had never seen such a curious croquet-ground in her life:it was all ridges and furrows;the croquetballs were live hedgehogs,and the mallets live flamingoes,and the soldiers had to double themselves up and to stand on their hands and feet,to make the arches. (Alice’sAdventuresinWonderland,page 84)
说时那皇后大声如雷地嚷道,“大家都占好了位置。”他们就东窜西跑地找地方,你摔在我身上,我摔在你身上;闹了一两分钟大家才定下来,起首玩球。阿丽思觉得她生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球场;地面上高高低低地象新耪出来的田似的;用的球都是些活刺猬,用的槌棒是活的红鹭鹚,那些兵就弯着腰手和脚都撑在地上做球门。(《阿丽思》赵译本,第107页)
在例(4)中,译者在汉译时将皇后等人开始打球时的反应与阿丽思的所见所闻放置一处,合译成一段。合并后,该段呈现了开始打球时的全部景象,包括皇后、兵、球场、地面、球、槌棒、球门等,有利于读者的阅读和理解。
2.微观层面
除宏观层面外,段落内部的微观层面因素同样会影响译者的段落拆并处理。段落的组织需要遵循一定的原则,如完整性和单一性等[10],也要考虑其内容的紧密性。
1)加强段落语义完整。段落语义完整性体现为该段落中所有句子所表达的思想相对完整,自成一体,恰似一个微型语篇。在汉译时,为加强段落单一话题内部的语义完整,可将语义互补的段落进行合并处理。如在例(1)中,译者将老人自言自语的内容合译,既体现了老人持续的神智不清,也体现了段落的语义完整性。这几个原文段落前后联系,内容互补,构成了一个整体。
2)保持段落内容紧密。在语料库中,20处段落拆并实例涉及了保持段落内容紧密这一因素。这三部小说都存在大量对话。英语对话趋于一个段落陈述一个说话者的话语[11]15,而汉语对话起初并无段落划分,20世纪初在英文的影响下才逐渐启用段落划分来表示话轮转换。在语料分析中,笔者发现译者有时将两人对话合并翻译,放置于一段。这是由语言的象似性引起的,即语言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它所代表的经验世界[12]395。两个句子之间的关系与这两个句子所描述的事件之间的关系是趋同的。因而事件关系越近,其句子之间的距离也就越近。汉语受这种象似性特点的影响,将内容紧密相关的对话放置在一个段落内,以缩小其语言层面的距离。
(5)“I beg your pardon!” said the Mouse,frowning,but very politely:“Did you speak?”
“Not I!” said the Lory,hastily. (Alice’sAdventuresinWonderland,page 32)
那老鼠皱着眉头子却是客客气气地说道,“你说话来着?”那鹦哥连忙赖道,“没有,我没有!”(《阿丽思》赵译本,第29页)
在例(5)中,译者出于保持内容紧密的考虑,将紧密相关的两段合二为一,放置在一起。“hastily”一词被译为“连忙”,将两段合译有助于体现鹦哥回答这一动作的急切性,显示其对老鼠权威的敬畏。这样的合并处理,既能体现内容的紧密性,也能强调动作之快。
由语言象似性引起的段落拆并处理并不局限于对话。译者也常将其他事理上关系紧密的文本内容合译,将关联性较弱的内容拆译。
3)维持段落话题单一。汉语在英语的影响下,同样遵循段落话题单一性[13]2的原则。为维持段落话题单一,译者可通过把握段落话题,将段落进行适当拆译。如:
(6)“He is making the far part of his circle now,” he said. I must hold all I can,he thought. The strain will shorten his circle each time. Perhaps in an hour I will see him. Now I must convince him and then I must kill him. (TheOldManandtheSea,page 76)
“它正在往远绕大圈子。”他口中说道。
“我一定要拼全力拉紧。”他心想,“拉紧了,它兜的圈子就会一次比一次小。也许一个小时内我就能见到它的面了。当务之急是稳住它,而后置它于死地。”(《老人与海》方译本,第62页)
在例(6)中,译者通过“said”和“thought”判断原著前半段为老人的口头言语,而后半段为老人的内心想法。拆分后,两段话题相对独立,层次清晰,内容完整,更能体现该作品简洁明快的特点。
(三)段落拆并的多因素互动
译者基于以上多种因素进行段落拆并翻译,但这些因素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联系,共同影响着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拆并决策。
1.段落拆并的多因素互动情况
如表3所示,段落拆并现象的产生并不总由单因素作用引起,多因素共同作用的情况亦不在少数,两者分别占段落拆并总量的54. 24%、45. 76%。
表3 译本中段落拆并的多因素互动情况 单位:处
在段落拆分类中,首先是由单因素作用而进行段落拆译,共计14处(56.00%),均出于维持段落话题单一这一因素的考虑。其次为由多因素竞争导致的段落拆分情况,主要由于强调关键信息、增强人物刻画和活化故事细节这三个宏观因素与加强段落语义完整这一微观因素之间发生竞争而产生;而强调关键信息在三者中所占比重最大,占75.00%。再次为由多因素协同而进行的段落拆分,均由微观层面的保持段落内容紧密与维持段落话题单一这个两个因素导致。
而在段落合并类中,由单因素作用和多因素作用导致的段落合译情况分别占54.55%、45.45%,共计33处。单因素作用的情况大多出于段落微观层面的考虑,包括加强段落语义完整和保持段落内容紧密。而多因素协同导致段落合译的也多从此层面着眼,由上述两因素协同导致。此外,由宏观融合环境描写因素与微观加强段落语义完整因素协同而引起的段落合并情况亦有出现。在多因素竞争导致段落合译方面,主要由于微观层面的保持段落内容紧密与维持段落话题单一这两因素之间发生的竞争。
既拆又并类仅有1处,即例(1),由两层面三因素协同导致。在双层面互动上,宏观增强人物刻画因素与微观加强段落语义完整因素相互协同。在单层面协同上,微观层面的维持段落话题单一因素和加强段落语义完整因素共同作用,导致译者进行段落拆并处理。
2.段落拆并的多因素互动系统
研究表明,这些因素之间存在着多种关系,它们在译者进行段落拆并决策中的重要程度及优先顺序是存在差异的。它们相互协调,共同构成了段落拆并的多因素系统(见图1),以实现更高质量的段落拆并处理效果。
图1 英汉小说翻译中段落拆并的多因素互动系统
译者通常秉承“先宏观、后微观”的原则进行段落拆并处理。这与翻译作品的篇幅有关。在翻译小说时,把握篇章脉络、实现篇章功能是大多数译者首先需要考虑的。因而在段落拆并翻译中,译者应先对宏观因素加以考虑,随后再考虑微观因素。若宏观因素与微观因素之间发生冲突而竞争时,保留宏观因素,舍弃微观因素,如上述的例(2)和例(3)中,宏观层面的强调关键信息和增强人物刻画因素均与微观层面的加强段落语义完整因素发生冲突,竞争结果均为保留前者而舍弃后者。若宏观因素与微观因素之间不存在冲突,甚至能够协同以达到新的效果时,译者就会兼并考虑。如例(4)中,由于宏观层面的融合环境描写因素与微观层面的加强段落语义完整因素协同作用,译者将段落合译,将开始打球时的全部景象放置于一段,既实现了语义的完整表达,也实现了故事环境背景的整体性融合。
在宏观层面上,多因素之间一般不发生冲突,若冲突发生时,其优先顺序视情况而定。强调关键信息和活化故事细节这两个因素多通过段落拆译的处理方式实现,以达到突出显示、加强效果的目的,而融合环境描写则通过段落合译来实现环境描写的完整性,增强人物刻画兼需两类技巧,既可通过拆分又可通过合并来立体地塑造人物形象。一般情况下,这几个因素之间并不相互冲突。倘若其中几个因素发生竞争时,译者可根据原著内容、风格及自身理解等进行取舍。
而在因素互动最为活跃的微观层面上,当保持段落内容紧密这一因素与语义完整性和话题单一性发生竞争时,往往舍弃后两者。如在例(5)中,老鼠的话与鹦哥的话均有各自的话题,按维持段落话题单一因素的考虑应分为两段,但这两段内容相关性极为紧密,合并处理更能突出鹦哥回答动作的急切性,体现内容的紧密性。因而,译者舍弃维持段落话题单一这一因素,出于保持段落内容紧密的考虑,将两段合译。当三者之间不发生冲突时,它们亦可相互协同,共同协助译者完成段落拆并的翻译处理。如在例(1)中,译者既出于维持话题单一的考虑,将原文第一段进行了拆分,又出于加强语义完整的考虑,将后几段与第一段的下半段进行了合并。拆并翻译不仅能体现段落之间的话题单一性,又能体现段落内部的语义完整性。这两项因素协同完成了这项段落拆并处理。
语料库分析显示,在英汉小说翻译中,译者出于宏观和微观七个因素考虑来进行段落的拆并翻译处理,以达到更好的作品翻译效果。这七个因素各司其职,多元互动,相互竞争与协同,构成了段落拆并的多因素系统。本文结合语料库实例,逐个分析了这些因素,并对这些因素如何多元互动并构成段落拆并多因素系统、它们在系统中所处的位置以及各自的优先顺序等进行了探讨。这对英汉小说翻译实践具有一定的指导作用。
译者在进行英汉小说翻译时,可对原文段落划分进行揣摩,充分考虑这些因素以及它们之间的多元互动关系,并合理把握小说的题材与语言风格,进行适当的段落拆并翻译,以完成更加优质的翻译作品。本研究所选用的三部译著便是很好的例证。Alice’sAdventuresinWonderland为荒诞派儿童文学小说,以神奇的幻想与诙谐的幽默见长,故事情节丰富、人物刻画生动。为突出其生动性与趣味性,赵译本在翻译时实施了多样化的拆并处理,如例(3)—(5)。而TheGreatGatsby属于印象派短篇小说,致力于捕捉转瞬即逝又难以捉摸的感觉,人物情感交错、故事情节相对复杂。在翻译时,姚译本为使读者更好地把握故事情节重点,考虑强调关键信息这一因素,4次对原文进行了拆并。此外,TheOldManandtheSea以简洁精练的语言风格著称,中心突出、线索明确,因而方译本常出于段落话题单一性与语义完整性方面的考虑,将老人的内在想法、外部话语与行为动作三者拆分成段,并将互补内容加以合并,该类处理占其拆并实例总数的67.74%。细致揣摩作品风格、准确把握拆并因素,可以帮助译者更好地体现小说特色,优化翻译作品。
除上文所探讨的诸种因素外,译者风格、译者对英汉语言差异的理解以及对译著篇章效果的追求,均与其实行的段落拆并处理不无关系。这一点值得另文讨论。
注释:
①Carroll L. 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 & Through the Looking-Glass[M]. New York:Airmont Publishing Company,Inc.,1965;Fitzgerald F S. The Great Gatsby[M]. Ware:Wordsworth Editions,1993;Hemingway E. The Old Man and the Sea[M]. 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961。
②Carroll L. 阿丽思漫游奇境记[M]. 赵元任,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Fitzgerald F S. 了不起的盖茨比[M]. 姚乃强,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Hemingway E. 老人与海[M]. 方华文,译. 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本文亦搜集了《老人与海》李文俊译本、《爱丽丝漫游奇境记》冷杉、王永年、吴钧陶、张晓璐译本,但段落拆并实例均较少出现,尤其是《老人与海》李文俊译本段落拆并实例为0,故不宜作为本文讨论的语料。这或与英汉段落组织原则相似、译者较少关注段落拆并有关。
③针对段级对齐问题,本研究尝试了自动化对齐工具如“ABBYY Aligner”“雪人CAT”“Trados”等,但段级对齐效果均不佳,出现了较多错误,都需要手动检查核实。另外,段落拆并处亦没有自动标记,而这恰恰是本研究的考察重点。鉴于以上问题,考虑到本研究对段落拆并实例的穷尽性和精确度均有较高的要求,本研究主要采取在核实原文译文分段情形的基础上进行手工段级对齐的方式完成平行语料的整理工作。事实上,语料库中英汉段落拆并实例的数量并不庞大,人工核实的工作量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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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orpus-basedStudyofParagraphRedivisioninEnglish-ChineseNovelTranslation
ZHAOAiling,ZHENGLianzhong
(CollegeofForeignLanguages,ZhejiangNormalUniversity,Jinhua321004,China)
Based on a parallel corpus annotated with paragraph redivision information,this study examines the factors that translators need to consider in redividing paragraphs in English-Chinese novel translation. The corpus is built from the novelsAlice’sAdventuresinWonderland,TheGreatGatsby,TheOldManandtheSea,and their representative Chinese translations. Each case of paragraph redivision was identified,extracted,and classified,and the data analyses reveal two key findings. First,at the macro-discourse level paragraphs are frequently redivided to highlight key information,depict characters,enliven details,or provide an integrated description of setting. Second,at the micro-paragraph level,factors that come into play include completeness in meaning,relevance in content,and unity in topic. The findings suggest that all the seven factors compete and interact with each other,and operate to constitute a two-tier system.
English-Chinese novel translation;paragraph redivision;English-Chinese parallel corpus of novel;multi-factor interaction
H315.9
A
2095-2074(2017)02-0076-09
2016-10-30
浙江省社科联研究课题(2014B130);浙江师范大学卓越中学教师培养计划改革项目(16)
赵爱灵(1991-),女,浙江永嘉人,浙江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郑连忠(1979-),男,浙江兰溪人,浙江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