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峰

燕垒生

山西某村，村子群山环绕，土地少而贫瘠，日子相当艰难。村子西边有座孤零零的小山，相传是很久以前自天外飞来的，因此约定俗成地就叫了个“飞来峰”。

1975年的秋后，为了响应“以粮为纲，全面发展”的号召，大队书记决定放火烧山，在飞来峰上开出梯田来。他刚在村里宣布，有个叫刘振林的就叫道：“烧不得！如果烧山要出事的！”

这个刘振林是上世纪20年代出生的人，曾经在村里收些农副产品进城去卖。因为有人举报他用谎秤，“奸商”这名目便硬生生坐实了，加上形势也不允许再跑买卖，他就一直在家务农。

书记见刘振林反对，问他会出什么事，刘振林却干瞪眼，怔了半天才说如果烧山，这山可能会塌。

这话一出，村里人都哄堂大笑。刘振林急得脸红脖子粗，说山若塌了，那谁也逃不了，村里人全都死路一条。

书记听他越说越不像样，喝令他闭嘴，说如果再这样造谣，就要加一个“破坏生产的阶级敌人”的罪名在他头上。刘振林不敢再说什么，可仍然不服，说万一烧山出事了，可不关他的事。然而不论他怎么说，谁都不信他的。

等秋草枯黄，村民集合在飞来峰四周放起了火。只见野火沿山脚往上烧，一路什么事也没有。大家正想着明年可以多出不少良田，突然有人叫道：“这是怎么了？”

定睛看去，只见野火快烧到山尖了，此时那山尖突然开始晃动，猛然间一声巨响，整个山尖居然带着火直冲云霄，飞了上去。这一下把所有人都吓惨了，在场的大队书记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在胆战心惊之际，却见那山尖带着火越飞越高，土块小石子掉下来不少。但是因为都很小，也没砸坏什么人，只是有几户人家的房顶被砸穿了几个洞。

眼看着那团火没入空中，大队书记这才想起刘振林的话，便要找他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找之下，却找不到刘振林的人了，好一阵才有人说：“刘振林来了。”原来烧山时刘振林居然逃了出去，现在才回来。

刘振林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上世纪40年代，当时刘振林还年轻，因为兵荒马乱，他做不得生意，又比不得寻常农户那样有余粮，有一年快到年关时，饥寒交迫，难以维生。

有天下了一场大雪，刘振林正愁怎么找吃食，看到下雪了，便找了麻绳到山上下了几个套，准备套上点野味来也好过年吃口肉。因为生怕套上的野兔被人捡走，第二天天没亮他就踏着雪上山了。

一路看过去，到了靠近山顶处，见到有只野兔果然上了套。刘振林欣喜若狂，提着野兔正待回家，哪知天气突然变了，又下起了一场暴雪。

刘振林不敢贸然下山，恰好见边上有一个山洞，便钻了进去，准备避避雪再说。这洞很浅，不过五六米深，里面堆了些柴草，也不知是谁打了来忘了带回去的。

因为空著肚子上山，刘振林又冷又饿，就将野兔当场剥了皮，拿雪擦净了，拿了些柴草准备点上火烤着吃。生起了火，正烤得肉香四溢的时候，突然“砰”一声响，生着火的地方猛然间直冲起来，把他手里的兔肉也冲到了洞顶。

刘振林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倒在地，只见兔子肉又掉了下来，摔进火堆里。正看着，却听“啪”一声响，从头顶掉下一块石板来，摔得粉碎，再看看方才生火的地方，多了一个圆形的凹坑，仿佛是用凿子凿出来的一样。

这山洞里的地面是石头的，刘振林实在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捡了块碎石块看看，只见这石块被烧得很热，表面上没什么异样，可是手一搓就成了粉，但粉尘居然不落到地上，而是笔直地飘了起来。

他看得有点傻，虽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心想也是难得的，于是拿回家来，琢磨这些石头是什么东西。这些石头拿在手上时也没什么异样，但是如果放在火上一烤，居然会跟气球一样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等冷了又会掉下来。

刘振林恍然大悟，心想石头里肯定有东西一受热就会变轻。他没什么文化，心思倒灵活，把这些石块都磨成了粉，拿火一烤，又用个铜盆在上面放着，果然，被他收到了一层铁灰色的粉尘。这些粉尘一受热就直飞起来，冷却了又落下。他把这些粉尘跟鱼鳔胶调和在一处，然后抹在了一个秤砣下面。

因为涂了这么一层，秤砣比一般的还要重些，他在村里收货时，就用冷的秤砣，这样称重时都会比实际轻。到城里卖货时，他又在摊边一直生着一只小火炉，炉上烧着壶水，表面上是闲下来沏茶喝，实际上却是把秤砣一直搁在了炉子边上烘热。这样卖出去的东西就都会比实际重了。如果有谁发觉秤不对，他就让秤砣凉了让他们自己去验，如此一来，自然没有人发觉。

只是有一回碰上个愣头青，虽然看不透他这谎秤的奥秘，但一怒之下，把他打了一顿，连秤也给砸了。刘振林被打了之后，也感到形势不好，实在不适合做生意，于是心灰意冷，回乡一心务农。

这件事他都快要忘怀了，因为这一次听说要放火烧山开荒，他重新想起来，心想如果这山也是一受热就会变轻，烧山的话，整座飞来峰岂不是会飞起来？这么一大座山要是掉下来可不得了，又没人肯信他，因此烧山时他才逃了出去。

听他说了这事，书记仍是将信将疑。刘振林见他不信，就把那秤砣拿来道：“不信你试试。”

这秤砣也有些年头了，下面涂的胶已经掉了不少，但还有一些。先称了分量，再放到炉子边热一热，再称时，秤砣果然轻了许多。书记这才相信刘振林说的是实话，可是他把这事汇报上去，反被上级一顿批评，说他身为大队干部，居然宣扬迷信，结果也没敢再说。

后来梯田倒是开出来了，飞来峰的山尖飞走后，山顶成了一片平地，还多了几方好地，倒是因祸得福，只是那截山尖不知飞到了何处。

第二年又发生了很多事，吉林那边更发生了一起陨石事件，轰动全国。消息传到村里时，村民们纷纷说那陨石就是飞来峰的山尖，居然飞到了东北，没砸到人算是好的。

到了上世纪90年代，有一个科考队从旧档案里看到这件事，前来调查。那时刘振林还在世，说了此事，地质队很重视，把他一直保留着的秤砣也带走了，在飞来峰的山头取了不少样，说是飞来峰上可能会有一种从未有过记载的稀有矿物，所以才有这奇事发生，但是刘振林的秤砣因为年深日久，底下涂的胶已剥落殆尽，而山顶上采的样也不曾发觉有什么异样，这件事只得不了了之。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2015.11上

（段明 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