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舞蹈身体运动的文化生态学研究 ——基于对水族斗角舞与西班牙斗牛舞的比较分析

孙群群, 白晋湘, 罗 玲

(1.黔南民族师范学院 体育学院，贵州 都匀 558000； 2.吉首大学 体育科学学院，湖南 吉首416000)

中西舞蹈身体运动的文化生态学研究
——基于对水族斗角舞与西班牙斗牛舞的比较分析

孙群群1, 白晋湘2, 罗 玲1

(1.黔南民族师范学院 体育学院，贵州 都匀 558000； 2.吉首大学 体育科学学院，湖南 吉首416000)

运用文化生态学理论，采用实地调查法等，比较水族斗角舞与西班牙斗牛舞文化生态结构，并对水族斗角舞和西班牙斗牛舞身体动作的内在逻辑进行探讨。主要结论：斗角舞是水族祭祀祖先、祈福禳灾的宗教活动，西班牙斗牛舞起源于古代宗教活动，原始宗教记忆是身体运动的直接动力；水族原始稻作文化的劳耕动作、西班牙斗牛士各项矫健动作是身体运动的内容习得；特定农耕文化场域、独有的身份和权利象征是斗角舞和斗牛舞身体运动文化传承的根本原因；水族斗角舞与西班牙斗牛舞的身体运动具有内在审美、修身养性、健美健身作用，也具有外在维护社会秩序、调解人际关系、维护阶层利益等作用。

民族传统体育；身体运动；水族；斗角舞；斗牛舞；文化生态学；农耕文化

水族斗角舞，也称斗牛舞，水语称dǒu qui或dǒu ɑɑɑ，即“斗贵”或“都刀”，有时也叫“贵都刀”，汉译为“水牛打角”，意即斗牛、斗角。斗角舞表现为以牛角道具代牛，在芦笙节奏下两人持道具作两牛顶角相斗状[1]。水族斗角舞与水族的传统宗教祭祀祖先有着重大历史渊源，也与水族稻作文化一脉相承。

西班牙斗牛舞是西班牙斗牛所演变而来的一种舞蹈，属于西欧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原始的西班牙斗牛是宫廷和贵族所偏爱的竞技体育项目，起源于原始宗教祭祀活动。西班牙斗牛比赛由于恐怖、残忍、惨无“牛”道，也逐渐被反对人士所反抗。目前，西班牙的斗牛比赛也慢慢失去了往日的光环，西班牙各省相继然颁发法律禁止斗牛比赛，而由斗牛比赛演变而来的西班牙斗牛舞却迎来了春天。

1 水族斗角舞与西班牙斗牛舞文化生态结构比较

美国文化人类学家朱安利·斯图尔德将文化生态视作一个包括内核与若干外核的不定型的整体,从外而内分为物态文化层、心态文化层、制度文化层和行为文化层等生态结构层次[2]。水族斗角舞与西班牙斗牛舞虽同为斗牛舞，但其身体动作所在的文化环境却大不相同。一为民族传统体育舞蹈项目，一为外来体育项目，对其进行文化生态结构研究意义重大。

1.1 物态文化层分析

物态文化层是人的物质生产活动方式及其产品的总和，是可触知的、具有物质实体形态的文化事物，直接反映人类对自然界认识、利用、改造的深入程度，反映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3]。水族斗角舞和西班牙斗牛舞在其服饰、头饰以及表演配饰上都有各自的民族特色。水族斗角舞一般是穿民族特有的马尾绣服装，带有多种图案，颜色多彩，但是不同的寨子，各自的水族衣服也大同小异。头饰一般就是牛头形状的斗笠外加木头削成的牛角，配饰有芦笙、唢呐以及几位伴舞引舞。西班牙斗牛舞要分斗牛赛和现代斗牛舞两种物态文化层进行分析。斗牛赛一般着装都是规定的，斗牛舞有男女舞伴之分，一般女伴如斗牛时的红色绸布。但现代斗牛舞中的斗牛舞表演男女两者皆可，无牛和人之分(见表1)。

表1 水族斗角舞与西班牙斗牛舞物态文化层分析

水族斗角舞西班牙斗牛舞服饰特点着水族特色民族服饰，并带有马尾绣花绸布(绣有水族传统图案，颜色多彩。鞋子为水族民族表演鞋，不同的村寨、不同的地域其服装、披巾、鞋子略有差异)。斗牛赛：古代着红色衣服，裤子与衣服断开，并镶有金丝饰物和金边，近代也着多种颜色衣裤，坚硬如铠甲，鞋子为皮鞋。斗牛舞：衣服有男女之分，颜色多样，男士一般多为黑色裤子，白色上衣，黑色皮鞋。女士颜色多为红色连衣裙，穿5-10公分高跟鞋。头饰特点牛头用竹子编织，牛角木条削刻而成，并画有条纹，形似公牛头，图案和布料均为水族特有，颜色与服饰接近。斗牛赛：一般很少戴头饰，也有其防护作用的头帽，中间圆形，两边两个角，形似公牛，颜色多样，多以黑色为主。女斗牛士一般头发会扎金丝带，与服装对应。斗牛舞：女士头饰多样，颜色多样，男士多无头饰，往后梳成流线型发型，但也有表演性质个别戴帽子。表演工具主要有伴奏乐器芦笙唢呐、莽筒、铜鼓，并有5位舞伴引舞。无实物公牛，由人装扮。斗牛赛：主要由长矛、花标、匕首以及红布(一面红色一面黄色)和斗篷组成，并有彪悍的实物公牛。斗牛舞：现有许多现代表演工具，如红色绸布、红色扇子等。有一男一女表演组成，无公牛与斗牛士之分，皆可充当。

1.2 心态文化层分析

心态文化又称精神文化，它是人类长期社会实践活动和意识形态活动中升华出来的价值观念、知识系统、审美情操、思维定势等总合[4]，水族斗角舞一般在开阔的田野里进行，它不仅是水族的精神依托，更是水族族群文化认同的代表，是祭祀祖先，传承水族民俗体育文化的外在形式。西班牙斗牛舞传统社会的斗牛赛有规定的场地，演变而来的斗牛舞场地不定，其动作意识有不同时期的观念意识，社会功能也不尽相同(见表2)。

表2 水族斗角舞与西班牙斗牛舞心态文化层分析

水族斗角舞西班牙斗牛舞动作场合传统社会：秋收完开阔田野里，开阔的空地上。现代社会：主要在村中央广场上，也在带有表演性质的舞台上。社交交友，少数人排解寂寞之地。传统社会：主要以斗牛赛为主，在斗牛场里举行，有固定的赛马场。现代社会：多以斗牛舞形式出现，多以在学校教室，开阔广场上、表演舞台进行。动作意识传统社会：多以祭祀祖先，娱神悦神。现代社会：多以健身娱乐，陶冶艺术情操，传承民族艺术。传统社会：多以宗教祭祀为主，统治者崇拜武力扩张，崇拜暴力、血腥搏斗。现代社会：健身健美、陶冶情操、强身健体、交流增进感情、休闲娱乐。社会功能传统社会：强化信仰、凝聚民心、维护族群社会安定。现代社会：文化认同、传承民族文化、经济功能。传统社会：巩固统治者政权需要，取悦宫廷贵族人欢心，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现代社会：强身健体、文化多样化、艺术交流、经济效益、提高艺术修养。社会需求传统社会：族群文化认同、维持社会秩序、维护社会稳定。现代社会：巩固族群记忆、健身娱乐需求、现代旅游趋势传播民族艺术。传统社会：维护统治阶层利益，稳定贵族内部安稳。现代社会：物质发展需求，现代人精神发展的需求。

1.3 制度文化层分析

人类社会实践中建立的社会规范、社会组织等构成的制度文化层面，属于上层建筑，也包括政治、经济、宗教、家庭等制度在内[2]。水族斗角舞与西班牙斗牛舞进行制度文化的比较，要从社会制度、管理组织、传播区域、传播方式等方面进行内在系统的比较，从而探索不同地域、不同民族文化、不同文化生境下同一舞蹈不同的生存管理与传承方式，为其发展做进一步分析(见表3)。

1.4 行为文化层分析

行为文化是在社会实践中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性定势，常见于民俗、民风之中，具有很强的地域性、民族性的行为模式[2]。行为在一般情况下泛指动作，舞蹈动作是舞蹈内在灵魂的外在表现，水族斗角舞的动作母体基本上都是来自于原始稻作文化的农耕动作，以及公牛搏斗时的一些动作。西班牙斗牛舞动作源自于母体斗牛士与牛搏斗时的动作，但在现代艺术审美特点与现代人审美的要求下，这两种舞蹈也相继地发生了创新(见表4)。

表3 水族斗角舞与西班牙斗牛舞制度文化层分析

水族斗角舞西班牙斗牛舞社会制度传统社会：传统的封建等级制(父系氏族制度影响较重)现代社会：少数民族自治制度(带有浓厚的水族人们特有的政治管理体制)传统社会：氏族等级制度(奴隶制较为严重)现代社会：君主立宪制在西班牙建立管理组织传统社会：族群氏族管理现代社会：村文化站、非遗所管理传统社会：国王专门的斗牛赛部门管理现代社会：斗牛舞在不同的国家归宿管理部门不统一，中国属于体育部门或文联管理传播区域传统社会：局限于水族传统村寨，贵州三都、荔波、凯里以及云南等地现代社会：受现代旅游和文化传播影响，传播区域逐渐扩大传统社会：局限于西班牙国内及西欧部分国家现代社会：传播于许多国家和地区传承方式传统社会：家族世袭传承现代社会：村委组织、学校校本课程、民族演艺培训传承传统社会：斗牛赛国家专门部门负责现代社会：学校培训、社会培训机构、社会指导员培训

表4 水族斗角舞与西班牙斗牛舞行为文化层分析

水族斗角舞西班牙斗牛舞动作类型根据表演的场合不同表演不同的动作类型。传统社会：根据与牛搏斗需要做出不同的动作类型。现代社会：基本模拟原始斗牛赛动作类型原型并进行改造、创新，使之更富有艺术表演性和观赏性。动作内容传统社会：主要与日常农耕动作相关。现代社会：创新加入了许多现代舞蹈动作元素，更具有现代人审美品味。传统社会：内容受统治者管制，基本动作包括引逗、长矛穿刺、上花镖及正式斗杀。现代社会：动作内容更加多样化，但基本多种元素得以保留。动作特点多模仿两牛打架似的基本动作，“牛打角”“牛打滚”等动作具有很强的血性画面感。传统社会：传统斗牛赛斗牛士动作敏捷、插刺公牛力度之狠。现代社会：男士舞步动作刚劲有力，手上动作气势雄浑，女士眼神电光十足，动作霸气十足。动作风格古朴、雍容、典雅等。

2 中西舞蹈身体运动文化形成与发展

2.1 原始宗教记忆是身体运动的直接动力

体育理论界对身体运动的起源大多持多元论的观点，认为原始宗教信仰的需求是身体运动起源的重要方式之一[5]。水族人信奉宗教，认为万物有灵，生死、疾病、灾荒等都请巫师占卦念经，杀牲祭鬼，尤其以牛祭祀为其特点。在贵州黔南一带的水族人有挂兽骨崇奉神灵的习俗，尤其是杀牛祭祖，求祖先保佑族人的习俗一直流传至今。其中斗角舞就是水族人们在祭祀祖先或者祈福禳灾时的原始宗教活动，族人对原始宗教的记忆是如今斗角舞能够顺利开展并传承下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西班牙古代有一种杀牛祭神的原始宗教活动，随后被国王阿方索十世将这一杀牛祭神活动演变为赛马祭神活动。现代拉丁舞系列里的西班牙斗牛舞的身体运动的雏形应该追溯到斗牛赛里的技术动作，但是其身体运动记忆应该追溯西班牙古代祭神杀牛的原始宗教活动。

2.2 水族原始稻作文化劳耕动作、西班牙原始斗牛士各项矫健动作是身体运动的内容习得

水族人与稻作文化的关系。相传在明朝洪武年间或更早些时，水族祖先充军或逃荒来到贵州荔波、都匀、三都等地，与当地苗、瑶、土家族为邻，看到苗家斗牛比赛的巨大场面后十分羡慕，但是水族属于外来迁徙族群，经济条件有限，于是就想到砍竹编斗笠，披上大花绸来进行斗牛表演[6]。原始的斗角(牛)比赛都是在水族人“过端”(水族过年)的时候进行，那时正值农历8-10月，秋收完毕，水族人就开始在稻田里进行斗角比赛。斗角比赛的动作都是水族人们在日常田间劳作的动作以及模仿公牛搏斗时的动作，特别具有原始稻作文化气息。西班牙斗牛舞的前生就是西班牙斗牛，斗牛舞的各种内容习得与斗牛士在场上与牛进行激烈的搏斗是分不开的。现代斗牛舞的基本动作元素就是来源于斗牛士各种引逗、刺杀等动作，只是现代斗牛舞将其进行艺术化、创新化，使其更符合舞台表演和现代人的审美特点。

2.3 特定的农耕文化场域、独有的身份和权力象征是水族斗角舞和西班牙斗牛舞身体运动文化传承的根本原因

水族斗角舞的传承与其特定的稻作文化农耕场域紧密相连。农耕稻作文化是斗角舞得以传承的经济基础，其特定的场域也使其更具有原始性、族群文化认同性。据三都水族怎雷村的老人讲，斗角舞之所以能够流传下来，而且为什么要在稻田里进行斗角比赛，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告诉他们的族群，他们是外来迁徙民族，稻作农耕文化给了他们基础，在这里他们族群得以延续。斗角舞的另一层含义就是让他们铭记他们是靠稻作文化延续的。但随着现代文明的入侵，其表演活动的场地也逐渐发生改变，但大部分老人都还是坚守原始稻作文化场域表演。西班牙斗牛舞的传承我们应该从两方面进行思考，在西班牙斗牛辉煌的时代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国王身份与权力象征的外在表现，国王为了愉悦贵族和整个皇室，将其作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使之得以传承。但是从艺术角度看，西班牙斗牛舞具有的野性美、霸气、血性动作以及激昂的音乐节奏逐渐被西欧国家所接受，将其归属于拉丁舞系列当中，传承至今。

2.4 水族斗角舞与西班牙斗牛舞的身体运动功能初探

水族斗角舞在其传统社会中具有的维系族群文化认同作用，维系了当地族群的社会秩序，调剂了人际关系。水族每年过端(过年)的时候都是一个寨子一个寨子轮着过，各个寨子相互走动，举行大型活动，如赛马、斗角赛、捉鸭子比赛、唱水歌比赛等等，大家相聚一堂，庆祝属于自己族群的欢快节日。现代旅游业使斗角舞不仅走出节日的活动，更走上了民族节日活动表演的道路，三都怎雷村每年都会迎来全国各地的游客，斗角舞就是其中的一项特色舞蹈表演，给村民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同时斗角舞引入课堂和社区，让学生和居民在了解了水族的民俗文化历史之余，也起到了修身养性和健身健美的作用。

西班牙斗牛舞在其传统社会中具有维护阶层利益的作用，巩固了王室家族与贵族阶层的利益，在一定时期积极影响突出，一度被西班牙称为对外宣传的名片。但是其残忍的杀虐也受到国内一些有识之士的反对，西班牙很多省已经明确禁止斗牛比赛。但是其演变而来的斗牛舞却在这个时候风靡全球，称之为另外一张宣传西班牙的名片。现代斗牛舞除具有陶冶艺术情操、提高艺术修养、增进人际关系作用外，还有健身健美、增强体质的作用。

3 结语

同为斗牛舞，一项为民族传统体育舞蹈项目，一项为外来体育舞蹈项目，其身体动作在文化生态结构中的不同演绎，也导致了至今两项斗牛舞蹈各自特有的韵味。探索不同文化生境中的斗牛舞，寻找出它们在各自文化生态结构中身体动作的内在运行机制，对它们的未来发展做进一步的规划，并将水族斗角舞与西班牙斗牛舞进行内在的融合创新研究，对促进民族传统体育或者西方民族体育的发展都有着一定的实践意义与理论参考价值。

[1] 陈国余.贵州水族非物质文化遗产斗角舞文化研究[J].长春师范大学学报,2015(2)：106-109.

[2] 万义,王健,龙佩林,等.少数民族原始宗教与身体运动文化形成的文化生态学分析——东巴跳与达巴跳的田野调查报告[J].体育科学,2014(3):54-61，97.

[3] 赵国炳,谭广鑫.文化人类学的身体动作研究及其对体育人类学的启示[J].体育与科学,2014(4):8-11，23.

[4] 田广林.中国传统文化概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

[5] 邱丕相.民族传统体育概[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10-13．

[6] 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编辑部．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贵州卷[M].北京:中国ISBN中心，2001:949．

CulturalandEcologicalStudyofPhysicalMovementofDanceinChinaandWesternCountries

SUN Qunqun1, BAI Jinxiang2, LUO Ling1

(1.Sport Dept., Guizhou South Nationality Normal Inst., Duyun 558000, China; 2. Sports Science Dept., Jishou Univ., Jishou 416000, China)

With the research methods of cultural ecology and field investigation, the paper compares the ecological structure of horn dance of Shui nationality and Spanish bullfight dance and discusses the inner logic of physical movement of horn dance of Shui nationality and Spanish bullfight dance. The horn dance is to worship the ancestors and pray for good luck and the Spanish bullfight dance originated from ancient religious activities. Rice cultivation movements of Shui nationality and movements of bullfighters are the physical movement contents. Agriculture culture scope, unique identity and right symbol are the causes for the cultural inheritance of physical movement of horn dance and bullfight dance. The horn dance and bullfight dance can help keep healthy, maintain social order, regulate personal relationship and maintain the interest of certain social stratum.

traditional sport; physical movement; Shui nationality; horn dance; bullfight dance; cultural and ecological study; agricultural culture

G80-05；G852.9

A

1672-268X(2017)05-0047-04

2017-09-21)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4BTY082)，国家体育总局民族传统体育重点研究基地课题(15SKY029)，黔南民族师范学院校级科研课题(qnsy2016015)。

孙群群(1991-)，讲师，研究方向：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体育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