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孙熙春

2017-11-01 09:33冯其庸

艺品 2017年5期

关键词：印谱印面赵之谦

文/冯其庸

记孙熙春

文/冯其庸

孙熙春，1971年生，辽宁沈阳人。沈阳大学中文系主任，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教书之余，醉心金石书画。有商务印书馆出版之《益损斋印痕》行世。冯其庸先生入室弟子。

我与孙熙春弟认识，一转眼已经十六七年了。记得20世纪90年代我到沈阳，得识孙治安先生，他给我看一方印章，问我刻得怎么样，我说刻得不错，是学汉印的。他听了很高兴，就说是他儿子刻的，希望我以后多教导他。这以后，熙春就经常与我见面。

但印象最深刻的第一次见面，我看的却不是熙春的篆刻而是书法。他写了一批魏晋简牍风格的书法，很有书卷气，很有功力，也很洒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知道，他受父亲的教育，从小学就练书法。他用功写过唐帖欧阳询的《九成宫》等，后来又用功写过篆隶，篆书、隶书的基础都打得很扎实，之后又下功夫写北魏、魏晋简牍和行草，从小学到大学，一直到今天，始终没有间断。他从小学到中学，一直参加书法比赛和展览，每赛都能获首奖，但后来他就不参加这些活动了。除了继续写字，深化他的书法爱好外，他同时还学篆刻，喜欢篆刻，并且把这两者视为一体。他父亲给我看的那方印章，还是他高中时的作品。他学习书法和篆刻，差不多是同时并进的，至今也仍然如此。

除了最早的那方印章外，隔了几年，我就经常能看到他的篆刻，他还陆续给我刻印。我感到他的基础好，学习刻苦，而且敏悟，这是十分难得的，所以我找出我收藏的《悲盦印存》交给他，建议他临赵之谦。在清代的篆刻中，我最佩服赵之谦。这部印谱还是抗战时我在苏州买到的，是赵之谦的原拓印谱，后来我又买到了赵之谦的《二金蝶堂印谱》，也是原拓。赵之谦不仅印面刻得好，边款也特别讲究，有些边款很有晋唐小楷的味道。有一些边款又如北魏书体，采用接刀法。例如“一”画，他左右两头起刀，起刀时加重力量，收刀时减轻力量，这样左右起刀，到中间接上，形成北魏书体的两头粗而方的笔意，刻在印上作边款，觉得特别古雅可喜。而他对印面的布局也极讲究，结体舒展而富文气。他并不追求浅露的所谓“金石气”，而特重笔墨的意趣，所以看他印面的字，就像看他用毛笔书写的篆书。他把笔与刀合成一体，心与手也合而为一。学赵之谦特别要注意他的这一特点。

熙春是极能领悟的，这部印谱他大概临习了有一年，后来我看他的印，就有明显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常常使我感到愈来愈明显。当然这种变化并不是单纯由于临习了赵之谦的印谱而产生的，这种变化是他的综合文化艺术素养不断提高所致，因为我知道他还勤奋地读书和深研传统文化。

我平时喜欢蓄印石，在“文革”中，无意中买到一方老青田石章，5厘米见方，8厘米高。顶上被原藏者用刀划刻着“毛主席万岁”五个字，一看就知道是为躲当时“红卫兵”的“破四旧”而刻的。“文革”初期，刮起了一股“破四旧”的风，凡是历史遗留的东西都在被“破”之列。但当时也有一些聪明人想出了高招，在将要被“破”的物体上写上或贴上“毛主席万岁”的标语，这一下就封住了“红卫兵”的手，他们就谁都不敢动了，因为你要“破”它，就必然会损坏标语，你自己就背上了大罪。我后来看到有不少重要文物，都是用这个办法得以保全下来的。我买到的这块青田石上的这五个字，就是起了这样的保护作用。这方青田石章，我请熙春刻了“古梅老人”四字。我对熙春刻的这方印章极为赞赏，我认为这方章，无论是章法刀法还是结体布局，都能得二金蝶堂的真意，可以说是熙春的标志性作品。前些年，我从罗布泊、楼兰归来，又请他刻了34字的印章，问曰：“宽翁八十三岁三上昆仑之颠宿楼兰罗布泊龙城经白龙堆三垅沙入玉门关至沙洲。”这方印章，印面纵2.5厘米，横7.5厘米，字多，难于搭配，但熙春也刻得极为精整，是极见功力之作，也是他的代表作品。熙春还给我刻过一批小印，也极精致，是我常用的印章。

熙春的书法，因为从小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所以四体皆能而皆精。他的楷书，带有北魏的笔意，结体也有北魏的味道，但又往往微见动意，于静中寓动，行草则有晋唐之风。而他的篆隶，因为篆刻是以此为本的，所以他于篆隶用功更勤。他曾用隶书为我刻一方四面边款的印章，看他使刀如笔，笔笔隶意，四面共196字，精整无比，可见他隶书的功力。此章印面文曰：“纵横百万里，上下五千年。”这是我治学的座右铭。而这10个字的朱文，真如曲铁盘丝，令人久看不厌。加上“古梅老人”等其他作品，都可看出他篆书的深厚功力。

综合我对熙春书法篆刻的认识，为题一绝：

赠孙熙春

卅年铁笔化丹心，秦汉斯冰到小生。几度鹅池濡笔砚，欲将兔翰拜山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