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兰亭序》及新疆发现的临习本残片

2017-10-29 01:20陈云华
新疆艺术 2017年2期
关键词:摹本兰亭序兰亭

□ 陈云华

王羲之画像

一、王羲之与兰亭修禊

王羲之(303~361年)。《晋书·王羲之传》载“王羲之,字逸少,司徒导之从子也,祖正,尚书郎。父旷,淮南太守。”①王羲之号雪园,又号澹斋。西晋太安二年(303年),出生于琅邪国临沂县都乡南仁里(今山东省临沂市兰山区北)的王氏家族。

王羲之曾任秘书郎,宁远将军、护军将军、江州刺史、右军将军、会稽内史。护军将军是四品军职,主管全国武官的选拔任用,并与领军将军一起共同统率中央军队。永和七年(351),王羲之任会稽内史。会稽古称越中,即今之绍兴。

王羲之的父亲王旷有较高的书法造诣。宋代陈思《书小史》称其“善行、隶书”,元代陶宗仪《书史会要》载:“王旷……与卫世为中表,故得蔡邕书法于卫夫人,以授羲之。”②王羲之早年从卫夫人(卫铄)学书。王羲之在《题卫夫人〈笔阵图〉后》说“予少学卫夫人书,将谓大能;及渡江北游名山,见李斯、曹喜等书;又之许下,见钟繇、梁鹄书;又之洛下,见蔡邕《石经》三体书;又于从兄洽处,见张昶《华岳碑》,始知学卫夫人书,徒费年月耳,遂改本师,仍于众碑学习焉。”③尤其是他誓墓辞官,遍游名山,广览李斯、曹喜、钟繇、粱鹄、蔡邕、张昶等书法名家的碑刻,潜心研习,书艺大进,并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度。

永和九年(353年)三月初三上巳日,王羲之等人首先在兰亭举行修禊祭祀仪式。后又进行饮酒赋诗的“曲水流觞”活动。王羲之等在兰亭清溪两旁席地而坐,将盛了酒的觞放在溪中,由上游浮水徐徐而下,经过弯弯曲曲的溪流,觞在谁的面前打转或停下,谁就得即兴赋诗并饮酒。据史载,在这次游戏中,王羲之、谢安、谢万、孙绰、徐丰之、孙统、王彬之、王凝之、王肃之、王徽之、袁峤之11人各成诗两篇,郗昙、王丰之、华茂、庾友、虞说、魏滂、谢绎、庾蕴、孙嗣、曹茂之、曹华平、恒伟、王玄之、王蕴之、王涣之15人各成诗一篇,谢瑰、卞迪、邱髦、王献之、羊模、孔炽、刘密、虞谷、劳夷、后绵、华耆、谢藤、任儗、吕系、吕本、曹礼16人作不出诗,各罚酒3觥。尔后,众人提议王羲之、孙绰为诗集作前后序。

有关文献对兰亭修禊记载得很多,但各不相同,尤其是名称,叫法众多。

宋代桑世昌《兰亭考》载:“兰亭修禊序 晋人谓之《临河序》,唐人称《兰亭诗序》或言《兰亭记》,欧公云《修稽序》,蔡君谟云《曲水序》,东坡云《兰亭文》,山谷云《禊饮序》。通古今雅俗所称俱云《兰亭》。至高宗皇帝所御宸翰题曰《禊帖》。”④众所周知,兰亭诗集有两个序,一是王羲之写的是《兰亭修禊诗集前序》,一是孙绰写的《兰亭修禊诗集后序》,只是孙绰的后序对后世没有太大影响,而人们只知王羲之的《兰亭修禊诗集前序》及其书写或誊写稿《兰亭修禊诗集前序》帖,也就是将《兰亭修禊诗集序》帖,简称为《兰亭修禊前序》《兰亭宴集序》《兰亭修禊序》《兰亭集序》,再简称为《兰亭序》或《兰亭》。从概念来讲,称《兰亭诗集序》帖最为准确,但由于历史上对其名称的演变和约定俗成,人们一般都称《兰亭序》。

绍兴兰亭景区内的王羲之雕像

《兰亭序》流传1600多年,版本甚众。根据对传辑的各种版本记录,总数在数百种。而这些版本却都不是王羲之《兰亭序》的真迹,全是后人的临本、摹本、刻本、拓本等。

二、兰亭序的艺术特色与流传

1.艺术特色

《兰亭序》书风最明显特征即是它的用笔细腻和结构多变,王羲之以前的墨迹如陆机《平复帖》、吴皇象《急就章》古拙可爱、平和淡怡,颇见内敛之功,但无清雅之巧。存世汉简中倒不乏笔画跌宕纵肆、变化丰富的作品,但在结构上又相对飘散而乏丽趣。王羲之通过《兰亭序》把自然的书风引向一个较为精练但又注重技巧华美特征的格局,从而确立了书法艺术强调对审美的主动把握这一时代的基调。《兰亭序》强调主动追求,强调风格的个性,强调技巧的丰富性,体现了一脉相承的魏晋式审美风度。《兰亭序》是对以前书法作品的高层次发展。在唐人的书论中,《兰亭序》的风格被作为“巧媚”的象征,但运用自如、出神入化的技巧仅用“巧媚”一词是不够的,应当是标志着书法从荜路蓝缕阶段走向艺术的成熟开创性作品。

《兰亭序》共324字,每一字都姿态殊异,圆转自如。王羲之出神入化,不仅表现在异字异构,而且更突出地表现在重字的架构上。如出现的20个“之”字,各有不同的体态及美感,无一雷同,宋代米芾在题《兰亭》诗中便说:“廿八行,三百字,‘之’字最多无一拟。”重字尚有“事”、“为”、“以”、“所”、“欣”、“仰”、“其”、“畅”、“不”、“今”、“揽”、“怀”、“兴”、“后”等,都别出心裁,自成妙构。在唐太宗之前,王羲之书法就为人称道,明代董其昌在《画禅室随笔》中写道:“右军《兰亭序》,章法为古今第一,其字皆映带而生,或小或大,随手所如,皆入法则,所以为神品也。”⑤解缙在《春雨杂述》中说:“昔右军之叙《兰亭》,字既尽美,尤善布置,所谓增一分太长,亏一分太短。”⑥

当代刘涛在《中国书法史·魏晋南北朝卷》中说:“魏晋南北朝时期,作为文字书写艺技的‘书法’得到了高度重视,呈现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观。”“众所周知的事实是‘二王’完成了一场新书体的革命,将汉魏之际兴盛的楷书、行书、草书体式推进到新妍的境界,在中国书法史上留下了最为辉煌的一笔。”⑦王羲之《兰亭序》的诞生,标志着中国书法的全面成熟,进入了造就书法圣人的时代。

2.流传

关于《兰亭序》的流传,唐代何延之撰写的《兰亭记》记述了《兰亭序》传至王羲之第七代孙、永欣寺禅师智永及智永传至辩才,唐太宗李世民派萧翼从辩才赚取《兰亭序》真迹,并命冯承素等人临拓分送王子诸臣,以及唐太宗要求将《兰亭序》随他陪葬等。唐刘餗《隋唐嘉话》记述的比较详细,他说:“王右军《兰亭序》,梁乱出在外,陈天嘉中为僧永所得,至太建中,献之宣帝,隋平陈时,或以献晋王,王不之宝。后僧果从帝借拓。及登极,竟未从索。果师死后,弟子僧辩得之。太宗为秦王曰,见拓本惊喜,乃贵价市‘大王’书《兰亭》终不至焉。及知在辩师处,使萧翊就越州求得之,以武德四年入秦府。贞观十年,乃拓十本以赐近臣。帝崩,中书令褚遂良奏:‘《兰亭》先帝所重,不可留。’遂秘于昭陵。”⑧

《兰亭序》真迹入昭陵,多种文献有所记载。唐代何延之《兰亭记》、刘餗《隋唐嘉话》、李绰《尚书故事》、武平一《徐氏法书记》、韦述《叙书录》,北宋钱易《南部新书》等,均言《兰亭序》真迹陪葬昭陵。桑世昌《兰亭考》载:“贞观末,太宗一日附语高宗‘吾欲就尔求一物可乎?’高宗局足俯伏从之。对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国家天下陛下所赐,此外更欲问臣求何物?’太宗曰:‘吾千秋万岁后,欲将《兰亭》如何?’高宗再拜,哽噎而已。至昭陵作,治以玉匣内之玄堂。其后昭陵累经开发,《兰亭》复出人间。”⑨

大多数人都认为《兰亭序》真迹入了昭陵。但南宋《兰亭续考》说:“温韬发唐诸陵,《兰亭》复出人间。”这里说的“温韬发唐诸陵”见宋欧阳修《新五代史·温韬传》和薛居正《旧五代史》都有韬尝发昭陵,得锺繇、王羲之书的记载。

但只记述温韬盗挖唐陵,盗走了锺繇、王羲之的书法作品,但并没有说其中有《兰亭序》。北宋郑文宝(北宋)《江南余载》、元郑杓《衍极》刘有定注却说温韬盗走的书法作品中有《兰亭序》。但当代一些学者认为这些记述不实。

从现有的资料来分析,可以说,时至今日,《兰亭序》真迹是在昭陵,还是流落人间,或者已经不复存在,依然没有一个确切的定义,故《兰亭序》的存无成为千古之谜,有待于新资料的出现才有可能破解。

唐代以来,《兰亭序》被推崇为“天下第一行书”,成了历代书法家和书法爱好者必学的范本。人们在学习、研究过程中,产生了大量的传拓、临摹、书刻,使《兰亭序》化身千万,版本众多。下面仅记述著名的三个摹本。

三、主要版本简介

《兰亭序》真迹难以现身,今传世的均为临本、摹本、刻本。《兰亭序》最早摹本是唐代的。在诸多的《兰亭序》临本、摹本、刻本中,以冯承素“神龙本”最为知名,也最为接近原貌,这也是学术界的共识,被称为“真迹一等”。

唐虞世南《兰亭序》摹本局部

唐虞世南《兰亭序》摹本上的题款局部

现存的《兰亭序》临本、摹本、刻本不少,比较有名的有“唐宋本”⑩和清“兰亭八柱”本。实际上“兰亭八柱”本中有几本即是“唐宋本”内的,只是多了后人的题跋与钤印。现根据陈一梅《宋人关于〈兰亭序〉的收藏与研究》选介如下:

1.唐虞世南摹本

唐虞世南摹本,又称“张金界奴本”,因帖中有元代天历内府藏印,故又称“天历本”。摹本为白麻纸,纵24.8厘米,横57.7厘米。用两纸拼接,各14行,排列较松匀,有点像石刻“定武本”。帖中有宋、明、清诸家题跋、观款17则,钤印104方,另有半印5方。其中前拼纸上所钤元内府“天历之宝”朱文印,后拼纸下所题一行小楷“臣张金界奴上进”。在宋代,见诸文献记载的虞临本,并提到有真虞临摹本,并刻石。

此本在很长时间内,一直被认为是褚遂良摹本,直至明代董其昌在题跋中认为是虞世南临,后世始改称为虞世南摹本。有明人观帖跋语:“明万历戊戌除夕用卿从董太史索归,是为同观者吴孝父治、吴景伯国逊、吴用卿廷扬,不弃明时焚香礼拜,时存燕台寓舍,执笔者明时也。”朱之蕃跋:“定武佳刻世已希,遘矧唐人手笔,妙得神情,可称嫡派者乎。此卷古色暗淡中自然激射渊珠,匣剑光怪离奇,前人所共赏识,用卿宜加十袭藏之。”董其昌跋:“万历丁酉观于真州吴山人孝甫所藏。以此为甲观,后七年甲辰上元日吴用卿携至画禅室,时余己摹刻此卷于鸿堂帖中。”并由董而归止生,董其昌跋:“久藏余斋中。今为止生所有,可谓得所归矣。戊午正月董其昌题。”“戊午正月廿二新安吴廷,京山王制,杨鼎熙王应侯同观于董太史世春堂。”后又传至茅元仪、杨宛夫妇。陈继儒跋:“世人仅见褚摹禊本,今此卷为虞永兴所摹,甚是希有。无上之观,玄宰割赠茅止生,永不落劫矣。”清代粱清标在卷首题签“唐虞世南临禊帖”。乾隆御题:“香光得之吴氏后,虽以赠茅元仪,而在香光斋头颇久,故归之画禅室中。”由内府收藏,有乾隆题签:“唐虞世南临兰亭帖(内府珍玩)、兰亭八柱第一。”

此帖历经南宋高宗内府、元天历内府、明杨士杰、吴治、董其昌、茅止生、杨宛、冯铨,梁清标、安岐、乾隆内府,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张丑《真迹日录》《南阳法书表》、汪珂玉《珊瑚网书录》,清吴升《大观录》、安岐《璺绿汇观》、阮元《石渠随笔》《石渠宝笈续编》。明吴用卿《余清斋法帖》、董其昌《戏鸿堂法帖》、陈元瑞《玉烟堂法帖》、清“兰亭八柱”、梁清标《秋碧堂法帖》、杨守敬《邻苏园法帖》等均收入此本。

2.褚遂良摹本

唐褚遂良摹本,两幅拼接,淡黄楮纸本,纵24厘米,长88.5厘米。前绫隔水上有前人题签“褚摹王羲之兰亭帖”。本帖后另接一纸,有宋代米芾题诗:“永和九年暮春月,内史山阴幽兴发。群贤吟咏无足称,叙引抽毫纵奇札。爱之重写终不如,神助留为万世法。廿八行三百字,之字最多无一似。昭陵竟发不知归,模写典型犹可秘。彦远记模不记褚,《要录》班班纪名氏。后生有得苦求奇,寻购褚模惊一世。寄言好事但赏佳,俗说纷纷那有是。”诗后无款,下钤“楚国米亚”、“楚国米姓”二朱文印,另行又钤朱文“米黻之印”、“米姓之印”、“米亚之印”、“米亚”,白文“米亚之印”、朱文“米亚”、“祝融之后”等印。重装后的另纸还有苏易简、范仲淹、王尧臣、刘泾4家题字,宋时藏苏才翁家,范仲淹题:“才翁东斋所藏图书,尝尽览焉。高平范仲淹题。”后归米芾。其间插有一行题识:“元祜戊辰二月获于才翁之子洎,字及之,米黻记”,名款上钤一“楚国米芾”朱文大印,此印又钤在本幅与后幅骑缝处。后绫隔水又接一纸,上有南宋龚开、王申、朱葵,以及元代罗应尤、杨载、白埏、仇几、舒穆、张翥、吴霖、张雨、程嗣翁等人题跋八则。宋羊欣、宋翼二帖,并《褚模兰亭》见苏轼:“在故相王随之孙景昌处,摹石在湖州墨妙亭。屡见石本。今在沈存中括家。”再后又有明代陈敬宗和清代卞永誉、卞岩叔侄题跋6则。本帖前后有清乾隆题签、题识和玺印,称为“上上神品”。本帖钤有宋代高宗赵构、苏易简、滕中、米芾、文同、贾似道、赵孟坚,元代赵孟頫,明代浦江郑氏、项元汴、李肇亨、项德达、项圣谟,清代安岐、卞永誉和乾隆等16家收藏、鉴赏印记和“忠孝之家”等印迹。

唐褚遂良《兰亭序》摹本局部

唐褚遂良《兰亭序》摹本上的题款局部

明代人在前绫隔水上题写:“褚摹王羲之兰亭帖”,清代卞永誉以后指为褚遂良。“兰亭八柱帖”列为第二柱。此帖正文第15行的“怏”字,近似“快”字,与别本不同。

此帖曾著录于吴升《大观录》、顾复《平生壮观》、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安岐《墨缘汇观》和清廷《石渠宝笈续编》等书,乾隆时刻入《三希堂帖》,旧藏于清内府重华宫,后移庋漱芳斋,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3.冯承素摹本

唐冯承素双钩摹本,神龙半印本,墨迹白麻纸本,纵24.5厘米,横69.9厘米,前后两纸对接,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此帖因引首处有“神龙”二字左半印,故也称“神龙本”。此本因是双钩摹本,据说与王羲之《兰亭序》原本极相似,故成为后世书家临摹的主要书帖。

帖后有北宋许将至明项元汴等跋赞、观款20多条,帖前还有乾隆题字与诗。皮帖是传世诸本中最受世人关注的,也是被认为与原迹最接近的版本。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说:“《兰亭》出唐名贤手摹,各参杂自家习气,欧之肥,褚之瘦,于右军本来目不无增损,政如仁智自生妄见耳。此定本从真迹摹取,心眼相印,可以称量诸家《禊帖》,乃神物也。”[11]

明代项元汴因郭天锡跋中说到此帖“定是冯承素所摹”,便指为冯承素。此帖的特点是,笔画里的“破锋”、“断笔”等,都仔细描出。特别是第21行的“每”字,先写成“一”字,墨比较重,后用淡墨增加成“每”字,在别的摹本中没有出现过。根据它的摹拓技艺,该帖应为唐弘文馆秘法,后世没有望其项背者,故以摹拓技艺而论,摹拓时代在唐代的可能性最大。根据《郁氏书画题跋记》张彦远跋《唐冯承素临本乐毅论》:“彦远家有冯承素《兰亭》,元和十三年诏取书画,遂进入内。”后人认为此摹本由张彦远而转为皇府所藏。

宋代,初为高宗御府所藏。至理宗朝则赏赐于驸马杨镇。元初,郭天锡于杨氏后人得之,神龙《兰亭序》由此驰誉天下。此卷上有“绍兴”印,说明曾入宋高宗内府。元初从扬镇家转入郭天锡手,鲜于枢为郭氏题一诗。明代藏杨士奇家,后又藏于王济处,丰坊借摹上石,李廷相见于丰手,为作一跋。后归项元汴,属文嘉跋于后。清初递藏于曹溶、陈定、季寓庸诸家。乾隆时入藏内府。流传过程均有题跋、藏印及记载可考。《珊瑚网书跋》《平生壮观》《大观录》《石渠宝笈续编》《石渠随笔》等书皆有著录。所以帖上跋与钤印十分丰富。

郭天锡跋:“前后二小半印‘神龙’二字,即唐中宗年号。贞观中太宗自书‘贞观’二字成二小印。开元中明皇自书。开元,二字作一小印。‘神龙’二字为一小印。此印在‘贞观’后,‘开元’前,是御府印者。张彦远《名画记》唐‘贞观’、‘开元’书印及晋、宋至唐公卿贵戚之家私印,一一详载,独不载此印,盖犹搜访未尽也。予观唐摹<兰亭》甚众,皆无唐代印跋未若此帖唐印宛然。真迹入昭陵,拓本中择其绝肖似者秘之内府,此本乃是,余皆分赐皇太子、诸王。中宗是文皇帝孙,内殿所秘,信为最善本,宜切近真也。至元癸巳,获于杨左辖都尉家,传是尚方资送物。是年二月甲午重装于钱塘甘泉坊蹴居快雪斋。”或许在宋时,冯承素《兰亭序》摹本可能不止一本。

文嘉跋:“其三即此神龙本也。嘉靖初,丰考功存礼尝手摹,使章正甫刻石于乌镇王氏。”丰坊曾请李廷相跋:“兰亭石刻,往往人间见之。余家亦藏有善本。至于唐摹真迹,则仅见此耳。存礼考功偶出示,为题其后而归之。嘉靖丙戌春三月望日浦阳李廷相观于金陵寓舍。”

明代为项元汴所藏。帖首有项氏收藏章10枚:子京、天籁阁、墨林山人、项叔子、项子京家珍藏、墨林秘玩、子京所藏、项元汴印、项墨林鉴赏章。帖中有项无汴印一枚。帖后有38枚:石渠宝笈、项元汴印、墨林秘玩、墨林秘玩、项墨林父秘籍之印、携李项氏之家宝玩、项元汴印、墨林山人、墨林秘玩、子京父印、子京珍藏、榜李、项子京家珍藏、墨林项李子章、墨林懒叟、项元汴印、子京父印、项元汴印、项墨林鉴赏、墨林堂、项墨林父秘籍之印、墨林山人、墨林砚癖、项元汴氏审定真迹、墨林项李子章、子京珍秘、墨林子孙、项叔子、项子京家珍藏、子京、项墨林父秘籍之印、携李项氏之家宝玩、项元汴印、墨林秘玩、子京父印、墨林子孙、子京父印(不全)、项墨林(不全)。有墨林项元汴真赏、墨林山人项元汴珍藏于天籁阁、神龙珍秘跋文三处。项元汴购得此帖后,请文嘉为其跋:“唐摹兰亭,余见凡三本。其一在宜兴吴氏,后有宋初诸名公题语。李范庵每过荆溪必求一观。今其子孙亦不轻出示人。其一藏吴中陈缉熙氏。当时已刻石传世。陈好钩摹,遂榻数本乱真,而又分散诸跋,为可惜耳。其三即此神龙本也。嘉靖初,丰考功存礼尝手摹,使章正甫刻石于乌镇王氏,然予未见真迹,惟孙鸣岐抄得郭祜之诗跋、鲜于伯几长句,每诵二诗,慨然思欲一见,而不可得。盖往来予怀者五十余年矣。今子京项君以重价购于王氏,遂令人持至吴中索余题语,因得纵观以偿夙昔之愿。若其摹榻之精,钩填之妙,信非冯承素诸公不能也。子京好古博雅,精于鉴赏,嗜古人法书如嗜饮食。每得奇书不复论价。故东南名迹多归之。然所蓄虽多,吾又知其不能出此卷之上矣。万历丁丑孟秋七月三日,茂苑文嘉书。”

唐冯承素《兰亭序》摹本

唐冯承素《兰亭序》摹本上的题款

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乾隆内府将此帖汇刻于御制《兰亭八柱》中。前有乾隆题签:“唐冯承素摹兰亭帖(内府珍赏)、兰亭八柱第三。乾隆引首:晋唐心印。”

此帖于太宗贞观年间为供奉搨书人赵、韩、冯、诸葛辈依原迹精心摹搨而成,经高宗而入中宗神龙御府。宋时由高宗绍兴御府秘藏,后传至理宗内府,景定间(1260~1264年)由理宗赐于驸马杨镇。宋亡,金城郭天锡于至元癸巳(1293年)自杨氏后人购获,始以《神龙兰亭》著称。明初复为皇室所收,以帖前“典礼纪察司”印为辨。嘉靖初流落民间,为乌镇王济所得,其间曾入丰坊之手,丰氏以此摹勒上石,遂广为流传。万历初为项元汴重价购获,曾使人持至茂苑文嘉处索题。后转为太平曹氏庋藏,自曹氏转归陈定之手,旋为陈氏拆去帖后元人诸跋,假冒右军真迹,高价以售延陵季庸寓。乾隆间复归大内。民国25年(1936年),重现于北京故宫。

此帖自元朝郭天锡始定为冯承素所摹,但清翁方纲认为是褚临本。章藻《墨池堂选帖》、陈元瑞《玉烟堂法帖》、乾隆《三希堂法帖》都收入此本。

4、定武《兰亭》真本

定武《兰亭》真本,又称“定武兰亭五字损本”。拓本纸质,因纸薄墨轻,即所谓“蝉翼本”。纵26.9厘米,横66.5厘米。定武本是被拓本最多、临摹最多、题字最多的本子之一。有诗为证:“定州一片石,石上几行字,千人万人题,只是这个事。”[12]

此本有康里夒夒、虞集、柯九思、乔篑成、鲜于枢、赵孟頫、黄石翁、袁桷、邓文原、王文治等题跋。卷首有王文治题:“元柯九思旧藏,今归经训堂毕氏,丹徒王文治记。”钤印“王氏禹卿”。有虞集跋:“天历三年正月十二日,上御奎章阁,命参书臣柯九思,取其家藏定武兰亭五字已损本进呈。上览之称善,亲识斯宝,还以赐之。侍书学士臣虞集奉勑记。”康里夒夒跋:“定武兰亭此本尤为精绝,而加之以御宝,如五云晴日,辉映于蓬瀛。臣以董元画于九思处易得之,何啻获和璧随珠,当永宝藏之。礼部尚书监群玉内司事臣夒夒谨记。”鲜于枢跋:“右定武兰亭玉石刻,甲余平生所见。况有内翰遗山先生图记,又可宝也。大德改元三年廿日,鲜于枢拜手题。”赵孟頫跋:“定武兰亭,余旧有数本,散之亲友间。久乃令人惜之。今见仲山兄所藏,与余家仅存者无毫发差也。至大二年七月廿二日,赵孟頫书。”王文治跋:“柯九思家藏定武兰亭,元天历三年进御。上御奎章阁观览称善,亲识以宝而还赐之,殆五字已损本也。自宋王将明迄元代鲜于、袁、邓诸名家题识皆极精妙,辨论处尤析及豪芒。而赵承旨一跋,更秀骨天成,飘飘有凌云之意,洵希世之珍也。《兰亭》聚讼,南宋已然,顾承旨尝谓‘真知书者,自能辨之’,正不在肥瘦浓淡之间。殆承旨自陈其心得耳。私谓鉴书如审音切脉,知音者一倾耳而识宫商,知脉者一按指而知寒热。门外之人尽其智量不能拟议也。余从事于《兰亭》者三十年,从事于《定武》者二十余年,年近六旬,始粗有入处。昨于查映山学使处见元吴炳藏本,旋又获见灵岩山人此本,随珠赵璧接踵而至,残年谫学而翰墨良缘若此之奢,岂非一段奇事耶!顷向山人借临数日,觉书格颇有所进,正如佛光一照,无量众生发菩提心。盖叹此帖之神妙,不可思议也。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丹徒王文治观并记。”

定武《兰亭》真本(柯九思藏本)局部

宋拓吴炳本《兰亭序》局部

宋拓吴炳本《兰亭序》上的题跋局部

此拓本原藏太清楼,副在秘府。元为柯九思藏,后归康里夒夒,明归经训堂毕氏。元以后至清初,本幅与宋元人题跋曾经被分割,改配别本。又经安岐装配后,重还旧貌。后归毕沅,再由王文治题识后入清内府。现藏台湾故宫博物院。《墨缘汇观》《石渠宝笈》著录。

四、新疆发现的《兰亭序》临习本残片

2002年,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荣新江与中国历史学家张广达先生合撰《圣彼得堡藏和田出土汉文文书考释》一文时,从前苏联某博物馆收藏的敦煌文书里,发现了一组从和田出土的唐代于阗文书,其中有《兰亭序》的摹写本。

2009年,中国人民大学博物馆从一位收藏家手里获得一批和田地区出土文书的捐赠,其中有汉文、于阗文、梵文、藏文、粟特文、察合台文等多种文字的典籍和文书,荣新江在参与整理,发现了两件写有《兰亭序》开头“永和九年”字样的残片。

通过研究,荣新江教授在《〈兰亭序〉在西域》一文中对上述多种临写本进行了较为详细的分析。他对《兰亭序》临本的发现地点作了说明,如甘肃敦煌发现的4件,即编号为:P.2544、P.2622背、P.3194背和日本羽田亨旧藏敦煌文书羽664号;新疆和田发现的4件,缀合为三件《兰亭序》抄本,即编号为:俄藏Дx.18943-l、中国人民大学博物馆藏卷GXW0112号、GXW0017号与国家图书馆新近收藏的一件文书缀合为一个抄本,这些写本的性质均为习字写本。根据写本的字体和同卷其他文字内容,荣教授对这些《兰亭序》写本的年代进行了推断:敦煌临本的书写时间集中在中晚唐五代时期,和田出土的《兰亭序》临本可能是7世纪末至8世纪后半叶,即唐代于阗地区佛教盛行、抄经盛行、汉文文书写盛行的时期。和田出土的几件《兰亭序》临本残片都是最新的资料,证明《兰亭序》的影响在唐代即远播西域地区。

新疆和田发现的《兰亭序》临习本残片(一)

新疆和田发现的《兰亭序》临习本残片(二)

新疆和田出土的几件《兰亭序》临本残片所存文字及书法水平差别较大。其中俄藏x·18943-1是和田地区出土的《兰亭序》抄本,写本只残存前面五行的上面部分。根据每行起首文字来看,抄本大体按当时的《兰亭序》(即上述的摹本、临本之一)摹本行款临写。残存《兰亭序》文字,共5行,17字,即“永和于会稽山阴群贤毕至山峻岭湍带”,行距均匀,竖有行,横无行;字距疏朗,而无定式。书写者具有一定的书法功底。笔力遒劲,大多露锋起笔,笔画与神龙本《兰亭序》相似,只是楷意较多。

日本羽田亨旧藏敦煌文书羽664号是一件学生习字残片。正面所书为王羲之《尚想黄绮帖》的文字,背面则是《兰亭序》的文字,都是在纸的上端顶着纸边横写原文,每个字写两遍,作为范字,字体较为粗大,下面整行则是学生照着范字的临写。其中《兰亭序》部分存“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湍映带左”。

中国人民大学博物馆藏卷GXW0017号存6行字,第一行连续写“经”、“余”字;第二行连续写“经”字;第三行连续写5个“经”字,4个“热”字,3个“初”字;第四行起写《兰亭序》开头8个字中的7个,即“永和九岁在癸丑在在在”缺“年”字,多了3个“在”字。此残件另一面是唐朝官文书粮食帐的残件,加上重复定字,可知是临写者利用废旧文书习书,先写其他文字,后学习临写《兰亭序》。

中国人民大学博物馆藏卷GXW0112号仅存《兰亭序》开头7个字中的6个,即“永和九年岁癸”,缺“在”字。此残件另一面是唐朝官文书的尾部,有署名、判案文字。也是临写者利用废旧文书习书,临摹学习《兰亭序》。

以上4件《兰亭序》残件,内容一致,亦都是临习本,有的是《兰亭序》其中一段文字的练习,有的是单字的练习。“从写本的格式来看,人大博物馆的两件,或者残缺,或者没有写完,无法推断。俄藏的一件,转行与冯承素、虞世南、褚遂良等摹本相近,似乎更接近于宫廷摹本的原貌,较敦煌临本更胜一筹。”除了俄藏Дx.18943-1残件,无论是笔画或结体,与神龙本《兰亭序》近似外,其余3件的书写都显稚嫩,从书法的角度讲,显现不出其价值来。但这些残本,作为唐代西域人学习临摹王羲之《兰亭序》的作品,作为文物出土保存至今,其意义却非常重大。一是证明了那个时期,新疆和田地区是通行汉文的;二是证明了唐代西域人学习汉文、临习汉字书法并不亚于内地人;三是证明了《兰亭序》至少在唐代就已经广泛流传,直至边陲西域,可见其影响力。诚如荣新江先生指出的:“《兰亭序》于田摹写的发现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因为《兰亭序》是以书法为载体的中国文化最根本的范本,是任何一部中国文化史都不能不提的杰作,它在塔里木盆地西南隅的于田地区传抄流行,无疑是中国传统文化西渐西域地区最好的印证。”[13]

注释:

①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2093页。

②陶宗仪:《书史会要》上海书店,1984年,第58页。

③杨素芳、后东生:《中国书法理论经典》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15页。

④丛书编委会:《绍兴丛书史迹汇纂》2009年,第4册第396页。

⑤杨素芳、后东生:《中国书法理论经典》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391页。

⑥杨素芳、后东生:《中国书法理论经典》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360页。

⑦刘涛:《中国书法史魏晋南北朝卷》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江苏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3页,第153页。

⑧刘餗:《隋唐嘉话》中华书局,1979年,卷下第53页。

⑨丛书编委会:《绍兴丛书史迹汇纂》2009年,第4册第407~408页。

⑩“唐宋本”是指唐宋间大家认为是比较好的《兰亭序》临摹本。

[11]杨素芳、后东生:《中国书法理论经典》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391页。

[12]周汝昌、周伦玲:《兰亭秋夜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1页。

[13]荣新江:《兰亭序在西域》《中国人民大学国学学刊》,2011年,第1期。

说明:

图版:摹本源自故宫博物院编、故宫出版社2012年出版的《兰亭图典》。

临习本残片源自荣新江《〈兰亭序〉在西域》一文。

(本文图片由陈云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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