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艳
记忆中,在父辈们口中总是零零碎碎地听说一些关于永胜的地名儿,像“打红”、“马过河”、“仁里街(gai)”、“黑乌海子”、“永北城”等,这些地名在孩提时代听取来颇具传奇色彩,长大了一定要去看看。
再后来,长大点儿了,才知道父辈们口中那些传奇的地名,其实是在“文革”后的一段特殊时代里,父辈们为了维持全家老小的生计,从华坪县的通达乡维新村,途径鱼比叉垭口、打红村、马过河、仁和镇、程海镇,到达永胜县城的一条由马帮组成的用来做生意的“丝绸之路”。
在我的记忆中,这些老地名多少都有些传奇色彩。要说记忆犹新的要数被父辈们提得最多、小孩不听话时讲得最多的“黑乌海子”,即现在永胜县程海镇的淡水湖程海了。传说从前的“黑乌海子”所在地是一座古老的城池,人们在这里平静地过着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突然有一天,城里来了一位貌似道姑的老太婆,衣着破烂,口中念念叨叨,面目相当狰狞,见到大人就说:“快搬、快搬,快搬、快搬……”,可没有人理睬她,偶尔有好奇的百姓拦住她问“搬什么”,她戰战兢兢地说:“狮子眼睛红了,要沉了,要沉了……”不过也没有人当回事,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是城里两个调皮孩子用红笔把城门边的那对石头狮子的眼睛染红了,所以大家都把她当疯婆子看,只有几个心肠好的百姓看她可怜,给她点吃的。又过了几天,道姑见到大人便不说话了,但一见到小孩就拉,说要带去安全的地方,这时大人们就吓唬自家小孩说“不要乱跑”,不过最终也没有听说有谁家的小孩被抱走。后来有一天,有个别细心的百姓发现,道姑不在了,很快,城里飞沙走石,天崩地裂,人们居住的城不断往下沉,洪水逐渐涌上来,这座城池顷刻间就变成了一片汪洋。后来听说,那几个给道姑东西吃的好心人得已幸免,城里其他的人全部被埋在了海底。再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人们偶尔在海水清澈的白天能看见海底的城池,在暴风雨的夜晚能听见海里传出的哭喊声、嬉笑声。小时候听到这个故事,心里还是很怕的,特别是在不听话的时候父母就用这个故事来吓我们,说会被老道姑抱走,有时候夜晚都经常做关于“黑乌海子”的噩梦呢。现在想来,虽然是传说,没有什么根据,可它给程海增添了许多神秘的色彩,也无形地宣扬了世间的真善美。
言归正传,父辈们当时的“丝绸之路”其实是很艰苦的。从孩童时代记事起,每当每个月的1号、4号、7号、11号、14号、17号、21号、24号和27号父亲都要从这条“丝绸之路”去到仁里赶集,把利用早晚时间从村子里买来的羊皮、瓜子、茯苓、牛肝菌等皮类和土特产或自己背或用马驮,途经鱼比叉垭口、打红村、马过河到仁里街上去卖,运气好的时候能卖个好价钱,然后换些日常生活用品回来补贴家用,运气不好的时候卖不到好价钱就只能继续从仁里街去黑乌海子或者到更远的永北城去卖,偶尔卖到个好价钱顺便买些通达街上没有的东西回来,每个月的3号、6号、9号、13号、16号、19号、23号、26号和29号从维新村走路背到通达街上去卖,换点零花钱补贴家用和供养我们姐弟俩上学。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总是在这条承载着我们全家生活希望的“丝绸之路”上来回奔波,很多时候,凌晨三四点父亲已经打着手电筒出发了,晚上七八点才到家,当时不懂事,白天总是问母亲父亲去哪里了,总是要找父亲,母亲无奈,变着法告诉我们,说父亲去买糖了,要听话,我们还是继续追问父亲什么时候到家、到哪里了?母亲一会儿说还在“永北城”哩,一会儿说在“仁里街(gai)”,一会儿说到“马过河”了,一会儿又说到“打红”了,母亲就这样不厌其烦地回答着我们姐弟俩珠串儿似的提问,有的时候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说,你爸爸在“黑乌海子”哩,再不听话,他要把道姑带回来把你们带走掉,那你们就见不到爸爸妈妈,吃不到糖了!我们对“黑乌海子”那个老道姑多少还是有些害怕呢,所以也就安静了,毕竟那个年代能在父亲赶街回来的时候吃上一颗糖是多么难得,在我们的心里,每次心心念念的是父亲去赶街回来后我们可以吃一次的糖果,却何曾想过,每次父亲带回来的糖果其实是他早出晚归、翻山越岭、人背马驮的辛苦所换来的。父母对儿女无条件的爱,让我们感受到了父母的恩情和无私的关爱。其实现在想想,父母尚在,我们应该感到幸运和幸福,我们可以孝敬他们,可以环绕在他们身边(有时身不由己),还可以做一个他们眼里长不大的孩子,感受那份永远不会苍老的父爱母爱。
孩提时代的记忆其实是很甜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