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 璘, 许红梅
(1.扬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2.扬州博物馆,江苏 扬州 222500)
【汉唐研究】
扬州西汉墓出土文献所见西汉广陵国职官举例
闫 璘1, 许红梅2
(1.扬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2.扬州博物馆,江苏 扬州 222500)
2015年7月,江苏扬州市考古所发掘了一座西汉中期墓葬,出土了13件木牍,其中11件木牍内容是侍中向汉广陵王的奏疏,涉及汉广陵国职官10种,对钩沉汉广陵王职官体系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利用新发现的木牍,结合以前发现的汉广陵国“广陵宦谒”“宫司空”等职官,对汉广陵国的职官系统进行了初步的梳理,可以发现汉广陵国在职官体系上与汉朝相同,但是在具体职官的命名上却存在差异,并且如狗官、中谒者等均为首次发现,这都极大地丰富了西汉诸侯王国职官体系。
扬州;西汉墓出土文献;广陵国;职官
西汉王国建立后,汲取了“亡秦孤立之败”的教训,“裂疆土,立二等之爵”,随后又相继翦灭异姓王,大封宗室子弟为王,在诸侯国内设置百官,“同制京师”,“群卿大夫、都官如汉朝”,《汉书·百官公卿表》笼统言之:
诸侯王,高帝初置,金玺盩绶,掌治其国。有太傅辅王,内史治国民,中尉掌武职,丞相统众官,群卿大夫都官如汉朝。景帝中五年令诸侯王不得复治国,天子为置吏,改丞相曰相,省御史大夫、廷尉、少府、宗正、博士官,大夫、谒者、郎诸官长丞皆损其员。武帝改汉内史为京光尹,中尉为执金吾,郎中令为光禄勋,故王国如故。损其郎中令,秩千石;改太仆曰仆,秩亦千石。
具体职官及诸侯王所设职官,清人周寿昌《汉书注校补》从《汉书》中辑出王国官职51种。近代以来,学者根据出土和传世的玺印、封泥、简牍等资料,对汉代诸侯王职官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工作,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对于还原诸侯王职官体系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广陵国是西汉重要的一个诸侯国。元狩六年(前117)汉武帝以广陵郡部分地置广陵国,“分沛、东阳置临淮郡”,封其子刘胥为广陵王,都广陵。宣帝五凤四年(前54),刘胥因“坐祝祖上”,以绶带自缢,赐谥号“厉王”,广陵国除为广陵郡。刘胥是统治广陵国六十四年,先后与海昏侯刘贺、汉宣帝等人多次争夺帝位但却从未成功的著名人物,班固评价其“壮大,好倡乐逸游,力扛鼎,空手搏熊彘猛兽。动作无法度,故终不得为汉嗣。”[1]2760刘胥死后,刘霸、刘意、刘护、刘宏等先后立为广陵王。受文献限制,汉广陵国官制至今尚未有人提及。
2015年,扬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在配合城市基本建设的过程中,在一座西汉墓葬中发现13件木牍,其中11件木牍系“侍中臣遂”向广陵王的奏疏,为迄今仅见的汉广陵国官文书。在这些文书中,包括了汉广陵国的职官达10种之多,对钩沉汉广陵王职官体系具有重要意义。本文利用新发现的木牍,并结合以前发现的汉广陵国“广陵宦谒”“宫司空”“广陵丞”等职官资料,尝试性地对汉广陵国的职官系统进行初步梳理,抛砖引玉,求正于方家。
1.祠官
“故祠官有所卖器”(图1)。
掌祭祀、祠庙之官,称为“祠官”。《汉书·百官志二》太常条下载有“太祝”:“太祝令一人,六百石。本注曰:凡国祭祀,掌读祝,及迎送神。丞一人。本注曰:掌祝小神事。”景帝中六年,“更名太祝为祠祀”,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为庙祀。关于祠祀类官员的官印及封泥发现较多,如典祠令、长,实物有印章“典祠令印”[2]276“成纪子典祠令”[3]205“高显子典祠长”[2]319“广次男典祠长”[3]190和崇丘男典祠长[2]327等。
诸侯国祠祀类职官实物有“楚祠祀印”“齐祠祀长”“中山祠祀”等。周明泰《续封泥考略》收录有“祠官”。
2.广陵宫司空
“四十七年十二月丙子朔辛卯,广陵宫司空长前、丞□,敢告土主,广陵石里男子王奉世有狱事,已复故郡乡里……狱计承书从事如律令”“宫司空”[4](图2)。
宫司空当是王国宗正属官,主囚徒。
汉代王国官制中的司空在文献资料中鲜见,而大量见于实物资料之中。根据初步统计,载有汉代王国司空职官的实物资料涉及六个国家:齐国、中山国、长沙国、广陵国、东海国和楚国,封泥中有“中山司空”[5]41“齐司空长”[6]等。西汉诸侯王国司空官,名为宫司空,有长、丞官,不同与中央司空的令、丞,其职掌也应与汉一样,是主刑狱罪徒之事。出土印章有“宫司空丞”[5]45。又见铜器铭文:“建武中元二年七月十六日,东海宫司空作铜槃缶镫,重五斤辈廿枚。工范循造,啬夫臣倍主,丞臣寿、长臣福省。”[7]239
此外,《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载有“北宫司空:齐北宫司空命妇出于病,众医皆以为风入中,病主在肺,刺其足少阳脉。”王人聪据此认为,此印所记官职当同齐国北宫司空,为少府属官,与宗正属下都司空令丞有别*参见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秦汉魏晋南北朝官印研究》1990年版,第35页。。
3.中大夫
“故中大夫臣遂”“以中大夫遂下江都”(图3)。
中大夫一职设置较早,《周礼》载:“小宰中大夫二人”。小宰之职,掌建邦之宫刑,以治王宫之政令。周王室及诸侯各国卿以下有上大夫﹑中大夫﹑下大夫。至汉代,备顾问应对。文献中“中大夫”较为常见,如《史记·吴王濞列传》在应高为吴王刘濞中大夫:“吴王濞恐削地无已,……于是乃使中大夫应高胶西王。”《汉书·楚元王传》:“元王既至楚,以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汉书·韩安国传》载安国事梁孝王为中大夫。《汉书·江都易王非传》载:“中大夫疾,有材力,善骑射。”南越王墓出土有“南越中大夫”印[8]。汉武帝太初元年(前104)改名光禄大夫,掌论议。中大夫,也可能指宫中之大夫。
4.郎中
“郎中周吴人学之”(图4)。
汉代“郎中”是头衔,是掌管门户、车骑等事的一般官员。《汉书·百官公卿表序》有详细记载:郎掌守门户,出充车骑,有议郎、……郎中,皆无员,多至千人。……郎中比三百石。两汉时王国都设有郎官,即《汉官仪》所说的“王家郎中”。
诸侯王国也设有郎中,秩二百石。《汉书·百官公卿表》:“景帝中五年,令诸侯王不得复治国,大夫、谒者、郎诸官长、承皆损其员”。《枚乘传》:“(乘)为吴王濞郎中”;《汉书·燕王旦传》:“郎中韩义数谏王”。《汉书·淮南王安传》有郎中雷被,因“太子数恶被,王使郎中令斥免,欲以禁后。”《汉书·昌邑王贺传》:“王使仆寿成御,郎中令遂参乘”。出土文献中有满城汉墓二号墓出土两件铜,采集1件,均为“郎中定”购于河东:“中山内府,铜一,容三斗,重七斤五两,第四十五,卅四年四月,郎中定市河东,贾八百四十”[9]。
5.谒者
“谒者为臣著”“谒者鬻史谒者张”“谒者毋知,奏,中谒者安国”(图5)。
谒者,王的亲近侍从,是汉代政治制度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为两汉中央集权制度的建立和巩固,为强化专制皇权,一直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对当时的政治、经济、军事、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有着重大的影响,故东汉时将谒者台和执掌中枢大政的尚书台、全国最高监察机构的御史台并立,合称三台[10]97-103。据《汉书·百官公卿表》,谒者上属于九卿之一的掌宫殿掖门户的光禄勋。但光禄勋与谒者并无直接的统属关系,光禄勋通过他手下的左、右中郎将来领导包括谒者在内的众多属官。《汉旧仪》说:“左、右中郎将,秩比二千石,主谒者、常侍、侍郎。”《汉书·杨恽传》也载杨恽为中郎将,“郎、谒者有罪过,辄奏免,荐举其高弟有行能者,至郡守九卿。”
诸侯王国亦设置有谒者,见于《汉书》者甚多,如《衡山王传》:“谒者卫庆有方术,欲上书事天子”。《梁孝王传》:“梁之侍中、郎、谒者,著引籍,出入天子殿门”。《景十三王传》有“(江都王)建使谒者吉,请问共太后”等。
6.中谒者
“中谒者□奏”“中谒者加奏”(图6)、“己卯中谒者议”(图7)。
20世纪90年代西安市北郊相家巷出土的秦代封泥中,发现有“中谒者”“中谒者府”印[11]。西汉王朝建立后,不仅承袭了秦的三公九卿制,在少府中同样设有中书谒者,而且继承了秦的中谒者制。史载早在刘邦为汉王时,就以中谒者职授予部将灌婴“沛公为汉王,拜婴为郎中。从入汉中,十月拜为中谒者。”(《汉书·灌婴传》)
“中谒者”往往由宦者承当。《史记·吕太后本纪》载:“封中大谒者张释为建陵侯”(《汉书·高后纪》作张释卿)。《集解》引如淳曰:“《百官表》:‘谒者’掌宾赞受事。灌婴为中谒者,后常以奄人为之,诸官加‘中’者,多奄人也。”但灌婴非宦者,也以“中谒者”称之,大约自高后以后,“中谒者”始为宦官承担者的专称。中谒者亦当是专为皇太后掌宾赞受事之官。汉初中谒者与中书谒者均不参与朝政,仅传话送信、有时奉旨外出而已。《二年律令·秩律》中明确有“中谒者”的记载:……大(太)卜、大(太)史、大(太)祝、宦者、中谒者、大(太)官、……长秋中谒者……长秋谒者令……秩四六三各六百石,有丞、尉者半之[12]43。汉初中谒者最早的职掌之一是主天子冠服礼制朝祭百事。说明西汉的中谒者有“受事”的职掌,“所谓‘受事’,一方面是指接受臣下奏疏,上达天子;另一方面又指接受天子诏旨,下达臣僚。如淳曰:‘谒主通书,谓出纳君命’。总括这两方面就是关通内外的传达之职”[10]。
关于西汉中谒者的称谓、执掌等,李正周[13]38-40、汤其领[14]125-128都进行过详细的讨论,但是,诸侯王国设置中谒者在以往的文献中尚未见到,此次发现的汉广陵国中谒者职官为西汉王国职官设置增添了新的内容。
7.常侍谒者
“癸卯常侍谒者奏”(图8)。
《汉书·外戚恩泽侯表》:“定乡侯孙迁,以常侍谒者与平晏同功侯。闰月丁酉封。”但是,《汉书》中未找到“常侍谒者”为一个官职全称的证据,严耕望先生也认为“西汉谒者仅有一种”[15]718。至于《后汉书·百官志》中提及的“常侍谒者”,东汉时期的毕竟不能与西汉时期的混为一谈[16]11。
常侍作为职官在《汉书》中出现的次数不多,均在汉成帝之后,《汉书·刘辅传》孟康注曰:“中朝,内朝也。大司马左右前后将军、侍中、常侍、散骑、诸吏为中朝。丞相以下至六百石为外朝。”《汉书·成帝纪》:“常侍闳前为大司农中丞,数奏昌陵不可成。”《汉书·佞幸传》:“贤归,上闻之喜,立拜光两兄子为谏大夫、常侍。”《汉书·龚舍传》:“楚王入朝,闻舍高名,聘舍为常侍。”常侍后演变为中常侍,王先谦在《后汉书集解》引李祖楙曰:“西京初唯有常侍,元成之后,始有中常侍之名,然皆士人。中兴用宦者,又稍异焉。”因此,木牍中的常侍当非文献中提到的“常侍”,那么这里的“常侍”是文献中常见的“常侍骑”的简称吗?笔者认为,根据新出木牍前后文的意思判断,也并非如此。
“常侍骑”在文献中多见,是“武骑常侍”的简称,最早出现于汉文帝时期,最晚出现于汉宣帝时期。《史记·袁盎晁错列传》:“袁盎常引大体慷慨。宦者赵同以数幸,常害袁盎,袁盎患之。盎兄子种为常侍骑。”《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慕蔺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以赀为郎,事孝景帝,为武骑常侍,非其好也。”《汉书·公孙刘田王杨蔡陈郑传》:“(杨)忠弟恽,字子幼,以忠任为郎,补常侍骑,恽母,司马迁女也。”“常侍骑”“武骑常侍”在文献中并用,如《史记·李将军列传》:“从军击胡,用善骑射,杀首虏多,为汉中郎。广从弟李蔡亦为郎,皆为武骑常侍。”《汉书·李广苏建传》中记载:“李广……孝文十四年,匈奴大入萧关,而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善射,杀首虏多,为郎,骑常侍。”
那么“常侍谒者”究竟是何种职官呢?笔者认为,这可能是广陵国新置职官,其具体职掌等还有待更多资料的发现。
8.广陵宦谒
1993年出土于安徽天长三角圩西汉中晚期墓葬中。木印,桥钮,阴文篆刻“广陵宦谒”(图9)。确证一号墓男主人名桓平,应是广陵国时期的谒者属官,为广陵国王刘胥身边的近臣,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11]。
宦谒当为诸侯王所设官吏,山东昌平县东圈汉墓1号墓铜灯盘沿外面有铭文一行,共17字:“淄川宦谒右盘北宫豆元年五月造第十五。”[18]525发掘者以为宦为“宦者令”省称,谒为“谒者令”省称,“谒者令”之名,不见文献记载,推测当指中书谒者令。在《汉书·百官公卿表》中,“中书 谒者令”和“宦者令”同属少府,在同一级,彼此没有隶属关系。赵平安认为,“宦谒”当为诸宦官之一。从字面分析,可理解为由宦官充任的谒者,谒者一般属郎中令(后改为光禄勋),王国情况可能有所不同,供奉王后府的宦谒隶属于詹事[19]58-59。
9.侍中
“侍中臣遂伏地再拜”(图10)。
“侍中”一职秦时已有,《汉书·百官公卿表》认为侍中是“秦制”。《史记·李斯列传》赵高对秦二世云:“且陛下深拱禁中,与臣及侍中习法者待事,事来有以揆之。”“赵高使其客十余辈诈为御史、谒者、侍中,更往覆讯斯。斯更以其实对,辄使人复榜之。”汉承秦制,也设置有侍中一职。他们在皇帝身边,负责服侍皇帝的衣食住行等生活起居事务,《通典·职官三》:“直侍左右,分掌乘舆服物,下至亵器虎子之属。”不仅皇帝有侍中,诸侯王也设有侍中,如《汉书·文三王传》:“(梁)孝王入朝。景帝使使持乘舆驷,迎梁王于关下。既朝,上疏,因留。以太后故,入则侍帝同辇,出则同车游猎上林中。梁之侍中、郎、谒者著引籍出入天子殿门,与汉宦官亡异。”《武五子传》:“(燕刺王旦)侍中、侍从者著貂羽,黄金附蝉,皆号侍中。”
木牍记载广陵王的“侍中臣遂”其主要的一项工作是豢狗,说明至武帝时期,诸侯王国内侍中一职的主要工作与汉初的变化不大,依然没有摆脱服侍诸侯王衣食住行等生活起居的事务。这与汉武帝亲政之后,为了削夺丞相及外朝大臣的权力,进而集权于己,开始采取各种措施,赋予自己身边的侍中以各种各样的权力和职责,或指派他们参与某些重要的事务的现象还是有一定的差异的。
10.内官
“使内官赐臣奉”“请下内官止”“内官奉书治第”(图11)。
内官早在春秋时期即有,《左传·宣公十二年》:“内官序当其夜,以待不虞,不可谓无备。”杜预注:“内官,近官。”孔颖达疏:“其内官亲近王者,为次序以当其夜,若今宿直递持更也。”《汉书·百官公卿表》宗正属官有内官长、丞。王国有此官,亦设长、丞。《眭弘传》:“孟使友人内宫长赐上此书。”此指汉宗正下面之内官长。汉内官有以下一些职掌:(1)《律历志》:“夫度者别于分,忖于寸,蒦于尺,张于丈,……职在内官、廷尉掌之”;(2)《东方朔传》:“隆虑主卒,昭平君日骄,醉杀主傅,狱系内官”。
王国内官之职掌恐和汉朝廷相似。汉简、铭文载有内官:“有罪当府者,移内官,内官府之。”[12]25“内者未夹尚卧金黄涂竹节熏炉一口并重十斤十二两四年内官造五年十月输第初四。”[7]255封泥中有齐内官印[20]、齐内官丞[21]、楚内官丞[6]496等。李银德认为,“齐内官丞”“齐内官印”封泥可以互为参证,可知西汉王国均设有内官,其属官有丞等[22]。
11.御府
“臣请止御府奉”(图12)。
御府是掌王室府库钱财的事务官,是九卿中少府的属官。《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少府条下载有御府令丞,颜师古注以为御府“主天子衣服”则误。《后汉书·百官志》:“御府令一人,六百石。”丞一人。注:“宦者典中官婢作中衣服及补浣之属。”
汉初诸侯国有少府,景帝中五年省,代之以私府,又或称之为“中御府”。《史记·扁鹊仓公列传》有齐中御府长信。《汉书·路温舒传》载温舒为广阳私府长,师古曰:“藏钱之府,天子曰少府,诸侯曰私府。”印章中有“楚御府印”[6]326“御府长印”[23]等。据《汉书·百官公卿表》,少府官有御府令垂,颜注:“御府主天子衣服也。”此当为长沙御府管理宫庭衣服的长官。
从新出木牍来看,汉广陵国御府还承担了发放职官俸禄的责任。
12.狗官
“侍中遂写下狗官”(图13)。
秦代设有“宫狡士”,掌王宫犬政。汉代从帝王将相到平民百姓,均有豢狗习俗。汉高祖刘邦在攻入秦都咸阳城后,见“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就恋恋不舍。汉朝建立后,中央朝廷就建立了专门为皇帝管理狗事的机构——“狗监”。文学家司马相如得见汉武帝,与他有一位任事狗监的同乡杨得意有很大关系:史载武帝读相如的《子虚赋》,深为赞叹,很有见面之意,杨得意趁机进行说项,后武帝召来了相如。唐代诗人刘禹锡“再入龙楼称绮李,应缘狗监说相如”和王勃“汉延狗监深知己,有日前驱负弩归”的诗句,说的即是此事。一些有名的历史人物亦曾在狗监中任过职,如李延年就曾“给事狗中”,《集解》引徐广曰:“主猎犬也”,《索隐》则称是“犬监”。西汉上林苑有狗监。汉武帝对豢狗尤为重视,建有“犬台宫”,《三辅黄图》载:“犬台宫,在上林苑中,去长安西二十八里”,犬台宫外又建了“走狗观”。
从木牍可知,汉代广陵王宫内也有一套专门的机构用于养狗,狗官负责养狗,与上林苑的狗监承担了相似的责任。这是目前已经发现的汉代诸侯王设置专门机构用于豢狗的唯一一条记载。
13.广陵丞
“广陵丞印”[24],2003年出土于扬州平山雷塘26号西汉墓。封泥呈方形,边长约1.3厘米。
汉代广陵最初为郡,武帝元狩二年(前121)江都王刘建谋反,国除,将其封地改为广陵郡。元狩六年(前117),武帝以广陵郡部分地置广陵国。关于汉广陵国与广陵郡的关系,可参照《宣帝纪》《成帝纪》的相关记载,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夏至元狩六年(前117)四月乙巳日前(约4年)、宣帝五凤四年(前54)正月广陵厉王自杀后至元帝初元二年(前47)三月壬申日以前(计7年)、成帝鸿嘉四年(前17)至元延二年(前11)夏四月(计6年)共三个时段,分属于汉郡直接治理时期。其中,除武帝元狩年间为由东阳郡改名的广陵郡之外,自元狩六年(前117)至王莽始建国元年(9)的126年时间里,广陵国辖境经历了三次共13年短暂国除为郡的管辖变化。关于广陵郡辖县,《汉书·地理志》载:“县四:广陵,江都,高邮,平安。”可知,广陵郡下有“广陵县”。汉广陵国和广陵郡辖县基本相似,这里的广陵丞是广陵郡广陵县丞还是广陵国广陵县丞,还需进一步地探讨。
通过上述的梳理,我们对西汉广陵国官制的本来面目有了初步的了解。当然,想要准确描述西汉广陵国官制的全貌,仅仅依据已经披露的文献和考古学资料显然尚有很多困难,但是,通过梳理这些资料,我们也可以大致描绘出西汉广陵国职官体系轮廓。
西汉广陵国官僚系统中,属于祠祀官系统的有“祠官”,属于内官系统的有“宫司空”“内官”“郎中”“常侍”“侍中”“广陵宦谒”“谒者”“中谒者”“御府”等,其他类有“狗官”。内官系统职官的相对集中,可能与扬州新出木牍系“侍中臣遂”所留有关。同时,经过比较,我们初步可以看出。(1)西汉王国职官在体系结构上与汉朝相同,但是在具体职官的命名上及反映出的权力大小上显然与中央朝廷职官却有着差别。(2)景帝削减诸侯国官吏的情况下,西汉广陵国官吏的职责出现了重叠。如官员俸禄的发放,在木牍中出现了两次:一次为内官,另一次为御府。(3)兼职。侍中本是王的近侍,但是,新出木牍中反映其也承担了豢狗的职责。(4)谒者、中谒者在木牍中并出:“谒者毋知,奏,中谒者安国出拜听”,这与文献记载的西汉朝廷谒者、中谒者属于不同职官的记载是相符的。(5)职官“中谒者”“常侍谒者”在诸侯国文献中属于首次明确发现。中谒者之长可能就是《汉书》等文献中屡次提及的“中谒者令”,因中谒者均为宦官担任,其印章可能就是“广陵宦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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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amplesofOfficialsinGuanglingStateofWesternHanDynastyExcavatedDocumentsfromTombsofWesternHanDynastyinYangzhou
YAN Lin1, XV Hong-mei2
(1.TheInstituteofArchaeologyofYangzhouCity,Yangzhou222500,China;2.YangzhouMuseum,Yangzhou222500,China)
13 wooden tablets were unearthed in July 2015 by the Institute of Archaeology of Yangzhou City, Jiangsu Province. Among them, 11 wooden tablets were memorials to the throne from officials to Guangling Emperor of the Han Dynasty, involving 10 kinds of officials in Guangling State, which wa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the exploration of the official system in the Han Dynasty. This paper uses the newly excavated wooden tablets, in combination with the previous documents about Guangling Huan Ye and Gong Si Kong, and makes a preliminary study. As a result, it is found that the official system of the Guangling State is the same as that in the Han Dynasty, there exist differences in the official titles, also it is the first time to discover such official titles as Gou Guan, Zhong Ye Zhe, etc. All has greatly enriched the official systems of various prince states in the Han Dynasty.
Yangzhou; excavated documents from tombs of Western Han Dynasty; Guangling State; officials
K872
A
1001-0300(2017)05-0038-07
2017-02-21
闫璘,男,陕西华县人,扬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史学硕士,主要从事汉代考古研究;
许红梅,女,青海乐都人,扬州博物馆副研究员,史学硕士,主要从事文博研究。
[责任编辑朱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