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岁儿童说明性讲述发展研究

牛苗苗+++李传江+++张义宾+++周兢

【摘要】本研究对4～6岁儿童说明性讲述进行了分析。结果发现：（1）4～6岁儿童说明性讲述结构不完整，语篇结构与内容结构的发展能力较低。（2）说明性讲述的句法发展水平略低于叙事性讲述。（3）说明性讲述语言与学业语言关系密切，尤其与修饰关系的理解水平相关显著。据此，研究者提出了有关教育建议。

【关键词】4～6岁儿童；说明性讲述；结构；语言；学业语言

【中图分类号】G6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17）07/08-0066-07

说明性讲述是指用简单明了、规范准确的独白语言，说明与解释事物的形状、特征、功用等。〔1〕它的言语特点与学业语言的简洁、精确、客观、权威、逻辑等的语言特征十分相似，因此被视为促进儿童学业语言发展的重要途径。〔2〕已有相关研究从结构和语言两个层面对说明性讲述进行了探索。例如，有研究者对说明性讲述的结构进行了分析。〔3，4〕Westby把说明性讲述的结构划分成主题句（Key Sentence）、文本结构（Text Structure）、信号词（Signal Words）、关系图（Graphic Organizer）、内容（Content）、句子结构（Sentence Structure）等六项指标。〔5〕借助Pappas的语篇结构学说，〔6〕樊烨对3～6岁儿童的说明性讲述进行了分析，发现其说明性讲述结构不完整。〔7〕也有研究者从词汇、语法等多方面对儿童说明性讲述能力的发展进行了研究，如Westerveld等人考察了儿童词汇丰富度（Semantic Diversity）、句法发展水平（Mean Length of Utterance in Words）以及言语流畅度（Verbal Fluency）等指标之后发现，儿童的词汇量、平均语句长度等随着年龄增长均有不同程度的长进。〔8-10〕

纵观国内外研究我们发现，已有研究在内容上只涉及说明性讲述的结构或语言问题，〔11〕缺少对说明性讲述能力的系统性研究；研究对象上较少关注学前儿童，〔12，13〕有关汉语儿童说明性讲述的研究更是鲜见。为此，本研究基于对说明性讲述与学业语言关系的关注，从说明性讲述结构和语言入手，对4～6岁儿童说明性讲述发展情况进行了研究。

一、研究对象与方法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以分层抽样方法，选取120名4～6岁儿童为研究对象，其中男生59人，女生61人。样本年龄情况见表1。

（二）研究方法与工具

1.语料库研究方法

本研究使用的儿童说明性讲述图例选自汉语儿童学业语言测试工具（Chinese Academic Language Assessment， CALA），采集地点为幼儿园内的活动室。在缓解儿童焦虑情绪之后，研究者向儿童呈现图片并示范讲述“香蕉”，接着引导儿童看图讲述“苹果”和“皮球”，对儿童的讲述加以录音。但研究仅以儿童对“皮球”的讲述为语料。

对所录语料按照“国际儿童语言资料交换系统”（Child Language Data Exchange System，CHILDES）规定的“转录分析编码”格式（Codes for the Human Analysis of Transcripts，CHAT）进行转录，语料中出现的不完整语句或因口齿不清等原因导致的重复出现的词、句，或因研究者引导而产生的重复性话语等，〔14〕均在转录过程中加以剔除。在此基础上运用“计算机语言分析系统”（Computerized language Analysis，CLAN）对其进行结构和语言层面的编码，并且计算确定儿童的平均语句长度、最长五句话平均语句长度等指标。

2.结构编码框架

说明性讲述结构（Expository Grammar，EG）可分二级编码，按Westby（2010）和Pappas（2006）的划分标准，一级编码是主题框架（Theme Framework，TF）、语篇结构框架（Discourse Structure Framework，DF）、内容结构框架（Content Structure Framework，CF）。其中，内容结构框架二级编码参考王飞霞（2013）的划分标準。一级和二级编码及例举见表2。

3.语言分析框架

本研究以词汇丰富度、词汇规范性、平均语句长度、最长五句话平均语句长度以及话语连贯性等为指标，分析儿童说明性讲述语言能力的发展情况。其中，词汇丰富度指儿童使用的词汇总量。〔15〕词汇规范性指儿童所使用的词汇科学、规范性程度。考虑到词汇分类的复杂性，本研究仅分析儿童描述皮球物理属性时所使用词汇的规范性问题。研究者将儿童讲述皮球的五个物理属性（形状、颜色、气体填充、弹性和玩法）时所用到的词汇按照规范程度划分为三个水平：使用较多儿向语言的为第一水平，使用较多恰当词汇的为第二水平，能准确运用名词、形容词的为第三水平，分别编码为FL、SL、TL。话语连贯性主要考察儿童各类连词的使用情况，研究者参照Westby有关“信息词”的指标，按照连词的使用量和复杂程度将其划分为四个水平：无关联词的不连贯水平、有少量简单关联词（如然后、还、也）的低连贯水平、有部分简单关联词和少量复杂关联词（如一……就，如果……就）的中连贯水平、有部分复杂关联词的高连贯水平，分别编码为IC、LC、MC、HC。

4.学业语言测评工具

本研究使用由哈佛大学教育研究院和华东师范大学儿童语言研究中心共同研发的汉语儿童学业语言测评工具（Chinese Academic Language Assessment，CALA）〔16〕测试儿童对学业语言中的指代关系、修饰关系、逻辑关系的理解程度。

二、研究结果

（一）4～6岁儿童说明性讲述结构endprint

1.说明性讲述结构的整体分析

不同年龄段儿童说明性讲述结构各部分的得分情况（其中主题契合度以百分比方法表达）见表3。统计表明，主题契合度、语篇结构数量、内容结构数量呈随年龄增长而增长的趋势。

具体而言， 4～6岁儿童主题契合度的总体发展水平较好（F〈2，109〉=10.422，p=0.000），儿童基本能契合主题进行讲述。其中，4、5岁之间儿童的增长变化极其显著（p=0.000），进一步表明4～5岁是儿童说明性讲述主题契合度迅速发展的重要阶段。

从语篇结构（F〈2，109〉=3.475，p=0.034）来看，4岁儿童使用的结构要素约2种，5岁、6岁儿童使用的结构要素约3种，且4、5岁之间儿童的发展差异显著（p=0.048）。值得注意的是，5岁之后，儿童语篇结构能力发展似乎出现停滞，数量没有明显增长迹象。

从内容结构来看，三个年龄段儿童讲述的内容要素稳定在2个左右（F〈2，86〉=4.888，p=0.010），4、5岁间增长趋势明显（p=0.028）。但总体而言，儿童不能完整讲述事物特征，内容结构不完整特征甚为明显。

综上可见，随着年龄的增长，学前儿童基本能够围绕主题进行讲述，语篇结构和内容结构的完整性也有所提升；4～5岁阶段可视作学前儿童说明性讲述结构完整性能力迅速发展的时期。但总体来看，儿童对语篇结构和内容结构两类结构要素的了解较少，距离完整地进行说明性讲述尚有较大的距离。

2.说明性讲述结构的具体分析

（1）说明性讲述的语篇结构分析

4～6岁儿童说明性讲述语篇结构各要素的话语量与总话语量之比见表4。

由表4可知，不同年龄段儿童语篇结构各要素的占比情况是：4岁、5岁，CE>DA>TP>CC>FS；6岁，CE>DA>CC>TP>FS。CE、DA使用比例在各个年龄段都明显高于TP、CC、FS。这反映出儿童的讲述重点多集中在典型事件和描述属性，呈现主题、总结的能力较弱。纵向而言，4～6岁儿童的CC使用比例呈显著增长趋势（p=0.05），其他语篇结构要素的年龄差异不显著。这反映出随着年龄增长，儿童语篇结构要素发展缓慢。

（2）说明性讲述的内容结构分析

由上图可知，4岁儿童主要讲述物体的物理属性和用途属性；5岁儿童开始关注物体的社会属性，能提及物体的价格、常见地点等，所关注的内容结构要素趋向多样化；6岁儿童对物体自然属性的关注度有明显提升，内容结构要素更加多样。上述变化说明儿童说明性讲述的内容结构要素由单一向多元发展。综观儿童内容结构要素的讲述数量和类别可以发现，内容结构要素不完整是4～6岁儿童进行说明性讲述时表现出来的明显特点。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儿童说明性讲述的内容结构要素逐渐多样化。

（二）4～6岁儿童说明性讲述语言

4～6岁儿童说明性讲述语言的发展情况见表5。统计表明，词汇规范性、词汇丰富度、平均语句长度（MLU）、最长五句话的平均语句长度（MLU5）以及语言连贯性随年龄的变化呈增长趋势。

词汇丰富度被視为考察儿童讲述能力发展水平的重要指标之一。〔17，18〕本研究表明，4岁儿童的词汇量为12.97，5岁的词汇量为20.73，6岁儿童的词汇量为26.00，年龄差异显著（p=0.001）。这说明在儿童说明性讲述过程中使用的词汇量在不断增多，词汇丰富度在逐步提高。

在词汇规范性方面，三个年龄段儿童使用的词汇均介于第二、第三水平之间（F=〈2，109〉，p=0.039），年龄差异显著（p=0.04）。这表明儿童的词汇规范性在稳步提高，随着年龄增长将逐渐完成由第二水平向第三水平的过渡。对“形状” “颜色”“弹性”“气体填充”和“玩法”等因素的进一步分析发现，儿童在讲述“气体填充”时所使用词汇的年龄差异显著（p=0.035），而在讲述玩法、弹性等因素时所使用的词汇未见显著差异。由此表明，儿童词汇的规范性发展存在不平衡问题。

在平均语句长度（MLU）方面，三个年龄段儿童的发展呈平稳上升态势（F=〈2，108〉，p=0.002）。从低到高年龄的MLU分别为2.61，3.63，3.76，发展增量基本保持在一个语词量之内，且差异显著（p=0.002）。Brown曾在一项纵向研究中将儿童MLU的发展分成五个阶段，并分析了各阶段相对应的语法特征。结合已有研究成果，我们发现，4岁及5岁儿童MLU的平均发展水平分别在第三、第四阶段，表明儿童在这个阶段发展极为迅速，其语句长度明显增加，能够使用简单的复杂句进行说明性讲述。

最长五句话的平均语句长度（MLU5）既是研究4～6岁儿童语言发展水平的重要指标，也是考察儿童汉语语法发展最高水平的良好指标。〔19〕从本研究数据统计结果看，各年龄段儿童的MLU5分别是5.62，6.71，8.36，呈现出随年龄递增的趋势（F=〈2，42〉，p=0.018）。国外有研究认为，MLU5随年龄增加，并逐渐与MLU呈倍数关系。国内相关研究也印证了这一点。〔20〕本研究结果则表明，儿童说明性讲述的MLU及MLU5之间存在两倍倍数关系。相比于国外研究得出的三倍倍数关系以及国内学者（周兢，2009）得出的2.5倍倍数的关系，这一差异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是受讲述内容的影响所致。

从语言连贯性来看，4岁儿童介于不连贯和低连贯水平之间，5岁儿童介于低、中连贯水平之间，6岁儿童则明显趋向于中等连贯水平（F=〈2，86〉，p=0.000），各阶段间的发展差异显著（p=0.040，p=0.000）。表明儿童的话语连贯性随年龄增长稳步提升。

三、说明性讲述语言与学业语言理解的相关性

说明性讲述语言与学业语言存在极大的相似性，〔21〕本研究对说明性讲述的各语言要素与学业语言理解各要素进行相关分析，结果见表6。endprint

儿童说明性讲述的词汇丰富度、平均语句长度（MLU）、话语连贯性三个要素均与学业语言中的修饰关系理解水平呈显著正相关（p=0.010，p=0.007，p=0.000）。这可能是因为儿童对修饰关系的理解程度越高，使用的修饰类词也越多，所表现的词汇丰富度也越高，进而组织的句子越复杂，展现出的语法水平越高，话语连贯性的表现愈佳。除此之外，其他说明性讲述语言要素与学业语言的相关性不明显。

四、结论与建议

（一）4～6岁儿童说明性讲述能力偏低

1.说明性讲述结构不完整

儿童进行说明性讲述时，涉及的语篇结构和内容结构要素仅有2～3个，表明其说明性讲述的结构发展不完整。从语篇结构来看，儿童倾向讲述典型事件和描述属性之类表现物体具体特征的语篇要素，这一结果验证了樊烨的研究结论，反映出4～6岁儿童说明性讲述结构发展的基本规律。〔22〕从内容结构来看，儿童的说明性讲述要素倾向于物理属性和用途属性。研究者认为，这主要受儿童具象思维的影响。反映在语篇结构要素的讲述上，儿童难以关注到物体抽象的层面，FS的讲述能力明显偏低；反映在内容结构要素的讲述上，儿童的注意力集中在易于观察的、具体形象的物体特征上，缺少对较抽象的社会属性和自然属性的关注。这也一定程度上对儿童说明性讲述内容结构的不完整作出了解释。当然，对5、6岁儿童而言，因为所呈现的讲述材料是单一的物品图片，既不像图画书那样能引起儿童的阅读兴趣，也不及实物那样易调动儿童的观察积极性，因此较低的讲述兴趣和积极性也可能是导致讲述不全面的原因。〔23〕

本研究发现，三个年龄段的儿童对说明性讲述的语篇结构和内容结构的掌握水平都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出现显著提高，这意味着儿童说明性讲述方面的发展能力较低，需要教育工作者给予更多关注和专业支持。

就语篇结构而言，国外专家常使用朗读干预手段帮助儿童建立对说明性文章的理解和运用意识，樊烨的研究发现，此种方式在我国也适用。〔24〕因而，研究者建议教师定期为儿童朗读知识类图画书，在互动的过程中帮助他们理解说明性讲述的内容结构，为儿童自主进行说明性讲述奠定基础。

就内容结构而言，应强调在日常生活中对儿童进行有理有序地讲述物体特征的训练。分析发现，不少儿童会集中讲述物体的某个属性，例如物理属性，而对物体的其他属性一带而过或不提及。这明显反映出儿童缺乏讲述物体属性的结构性支持。因而，在开展说明性讲述活动时，教师可有意识地引导儿童关注讲述的内容结构。例如，在引导儿童讲述多肉植物时，就可以从植物的种类、外形、生长过程、手感等方面入手；讲述狗时，可以从狗的外形、习性、种类等方面切入，帮助儿童完整理解和讲述。

2.说明性讲述的语言发展水平较低

本研究发现，4～6岁儿童说明性讲述的语言能力呈现随年龄增长而逐渐发展的趋势，其规范性在不断发展。其中，句法发展的趋势印证了周兢、张莉等人的研究结论。〔25〕但已有研究发现，学前儿童说明性讲述的语言水平低于叙事性讲述。〔26，27〕换言之，不断发展的说明性语言水平低于儿童同期的叙事性语言水平。众所周知，学龄阶段说明性讲述相较于叙事性讲述的语法复杂程度更高，〔28〕這对儿童的说明性讲述的语言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为此，早期教育工作者需给予儿童更多的支持，努力提升儿童的说明性讲述语言水平。研究发现，早期阅读的干预能显著提升儿童说明性讲述语言的句法复杂程度。〔29〕因而，教师可通过早期阅读活动为儿童提供更多的讲述机会，鼓励儿童积极表达，以促进儿童语法水平的提高。

（二）说明性讲述与学业语言密切相关

本研究结果表明，儿童学业语言与说明性讲述存在显著相关。这进一步印证了有关的已有研究。〔30，31〕本研究还发现，儿童说明性讲述的语言，尤其是语法水平的发展有待进一步提高，这或许反映出儿童学业语言的发展水平有待提高。国外有研究发现，学业语言对儿童的发展至关重要，〔32〕因而，我们应重视提高儿童的学业语言能力，以期为儿童未来的学业水平和更高的学业语言能力做好准备。

首先，应强调说明性讲述活动对发展儿童学业语言水平的重要价值，依托教师的专业指导，让儿童在有理、有序地讲述过程中，自然运用已学的学业语言词汇、句式。其次，教师可以通过阅读的方式帮助儿童积累高质量的词汇、较为专业的句式，〔33，34〕促使儿童模仿使用相对简洁且准确的学业语言来进行表达。此外，考虑到儿童具象思维的心理发展特点，发展儿童学业语言时要注意把握这一前提：帮助儿童积累起与学业语言学习相关的直接经验。如在植物区角，教师引导幼儿学习“种子”“胚芽”等学业语言时，可先唤起儿童的已有经验，并通过触觉、视觉、味觉等进一步丰富儿童的经验，循序渐进地引导幼儿正确理解各类学业语言，进而引导他们向更简洁、准确的讲述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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