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大理都城的军事防御体系

2017-10-12 06:28杨若梅
自然与文化遗产研究 2017年5期
关键词:龙尾坝子城址

杨若梅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北京 100871)

南诏大理都城的军事防御体系

杨若梅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北京 100871)

南诏大理的都城是以苍洱为东西之界的龙首、龙尾两关之间的区域,城内一条南北主干道纵贯龙首和龙尾二关,串联起了太和城、羊苴咩城、大厘城和诸南诏大理寺塔。都城军事防御性质明显,以首都为防御核心,龙首、龙尾两关为防御重点,“西倚苍山之险,东挟洱水之阨,龙首关于邓川之南,龙尾关于赵睑之北”,依靠苍洱之险和巧妙的设计使南诏大理统治者偏安西南一隅500多年,充分地展现了古代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的军事智慧和设计理念。南诏大理都城具有整体性和系统性的特点,应该用完整性的眼光去保护都城体系以提升其价值 。

南诏大理; 都城;军事性;完整性

Abstract:The capital of Nanzhao-Dali state is located in the area between Longshouguan and Longweiguan with the eastern eastern and western borders as Cangshan and Erhai. Inner the capital city, there is a south-to-north arterial road as the main axis went through Longshouguan and Longweiguan. The Taihe City, Yang-jumie City, Dali City and some ancient pagodas are on the axis as well. The capital of Nanzhao-Dali state is mainly built for military affairs. For the defense network, Taihe City, Yang-jumie City and Dali City constitute the core defense, in the meanwhile,Longshouguan and Longweiguan take the roles of the defense key points. Rulers of Nanzhao-Dali State occupied the south-west corner of China for over 500 years relying on natural barriers and ingenious design of city walls, which fully demonstrated the military wisdom and design philosophy of ancient minority in Yunnan. The capital of Nanzhao-Dali regime has such a holistic and systematic characteristics, Which should protect and remain its value in the of integrity.

Key words:Nanzhao-Dali regime; capital; military defense; integrity

1 南诏大理都城的发展历史及研究情况

1.1 发展历史

以大理为中心的苍洱地区,是我国西南边疆开发较早的地区之一。早在4 000多年前,白族先民就在这里生息繁衍,在苍山马龙峰、中和峰等地,出土大量新石器时代以来的文物[1]。西汉以前,南中地区一片荒蛮,叶榆是其中一个部落,数十百部落各自发展互不统属。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汉武帝通南中,“置牂牁郡,以吴霸为太守;及置越巂、朱提、益州四郡……”[2],益州郡所辖叶榆县是最早的大理县,县治大厘城(今喜洲一带)。东汉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益州郡分出永昌郡,叶榆县改隶永昌郡。蜀汉、两晋时期,叶榆县改隶云南郡。《华阳国志.南中志》中载“云南郡,蜀建兴三年置。属县七……叶榆县,有河州”[2]。南北朝时期,置东河阳郡,下属二县,其一为叶榆。从西汉至南北朝,中央政权在大理一带所设的州治或郡治虽多有变动,但叶榆县的治所一直未变。

唐时期,洱海及其周围地区各部如“六诏”不断发展壮大,六诏为蒙巂诏(在今漾濞县和巍山县北面)、越析诏(在今宾川县)、浪穹诏(在今洱源县)、邆赕诏(在今邓川)、施浪诏(在今洱源和邓川之间)、蒙舍诏(在今巍山县)这6个大的族群或国家的统称,此外还有较小的石和诏、石桥诏、白岩诏等。蒙舍诏居其他五诏之南,又名南诏。“南诏八代祖舍尨,生尨迦罗,亦名细奴逻。……细奴逻生逻盛炎,又名逻晟,逻盛炎生炎阁及盛逻皮,盛逻皮生皮逻阁,皮逻阁生阁逻凤……阁逻凤卒,凤伽异长男异牟寻继立。”在唐王朝的支持下,以皮逻阁为首领的蒙舍诏向北发展,先后兼并了同一坝子的蒙巂诏、洱海坝子的石桥诏、石和诏、邓赕诏、浪穹诏、施浪诏和越析诏等,统一了洱海坝子及其周围地区。开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唐王朝册封蒙舍诏主皮逻阁为云南王、越国公,赐名归义,称蒙归义,建立了云南地区从属于中央王朝的第一个统一的地方性政权——南诏政权[3]113,开元二十七年(739年)蒙归义徙居太和城。在阁逻凤的领导下,南诏不断发展壮大,甚至“西开寻传,南通骠国[3]115”,并与唐朝之间发生了著名的天宝战争。779年,“异牟寻立,悉众20万入寇,与吐蕃并力。一趋茂州,逾文川,扰灌口;一趋扶、文,掠方维、白坝;一侵黎、雅,叩邛郲关”①《新唐书·列传第一百四十七上,卷二百二十二上》。。但是此次进攻并没有预想中的顺利,“德宗发禁卫及幽州军以援东川,与山南兵合,大败异牟寻众,斩首六千级,禽生捕伤甚众,颠踣厓峭且十万”。异牟寻察觉到了危机,所以扩建羊苴咩城,“延袤十五里,徙居之”②《资治通鉴.唐纪,卷二百二十六》。,使其适应作为王都的要求。并且唐朝与盟于“玷苍山下”,唐南关系重新交好。“德宗甲子兴元元年(公元784年),异牟寻迁居史城,改号大理国……贞元丁卯三年(公元787年),寻居大理城”[4]。异牟寻短期迁居大厘城后,又将国都迁回羊苴咩城。

公元902年,权臣郑买嗣杀南诏王篡位自立“大长和国”,南诏遂灭。之后的35年间,云南经历了郑氏“大长和国”(902—928年)、赵氏“大天兴国”(928—929年)、杨氏“大义宁国”(929—936年)3个政权更替带来的短暂内乱,到宋初时的937年,大义宁国的通海节度使段思平推翻了大义宁政权,建立了“大理国”,云南历史进入新时期。大理国基本继承沿袭了南诏国的疆域、制度、都城和城池,所以文化上与之一脉相承。元宪宗二年(公元1252年),忽必烈以太弟之重专征云南并于次年12月讨平大理。蒙元除在云南设梁王和行中书省外,还继续任用大理段氏王族任大理总管府总管,南诏/大理的政治和文化传统并没中断。直至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明军攻占包括大理在内的云南全境,才彻底结束了段氏在大理地区的统治。

从公元8至13世纪,唐宋500多年间,大理一直是云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南诏国和大理国的都城所在地。元朝在公元1274年设立云南行省,把行政中心由大理迁至中庆(今昆明),云南的首府才转移至昆明。

1.2 研究情况

目前南诏大理城址的考古发掘工作已经初步开展,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机构曾对羊苴咩城、巍山垅圩图山南诏遗址和德源城进行了简单的发掘,汪宁生、李昆生、马长舟等学者则对相关城址进行了实地调勘或考察。关于城址的研究主要有3类:第一类是对个别城址地望、城址布局、历史沿革及相关问题的考察和研究,如《阳苴咩城之考察与研究》[5]《南诏龙尾城考释》[6]《邓川(德原)城址的考察及对有关问题的探讨》[7]等文章。第二类是学者个人在实地考察的基础上,结合历史文献对洱海地区南诏大理时期的城址概况做了基本介绍。李昆生的《南诏大理城址考》一文简要介绍了南诏大理时期主要城址的文献记载和踏查、发掘的情况[8]。汪宁生在《云南考古》一书的第5章介绍了南诏大理城镇的初步考察工作和尚有遗迹、遗物可寻的九座城址[9]。林荃的《南诏城址概说》一文结合历史背景按照时间线索介绍了几座主要的南诏城址的发展过程[10]。林声在《南诏几个城址的考察》中介绍了洱海地区尚有遗迹可寻的几个城址的历史沿革、位置和现存的遗迹[11]。第三类是在城址概况的基础上对城址体系或者相关问题进行研究,以何金龙的几篇文章为代表,《南诏都城防御体系“九重城”的研究》一文介绍了“九重城”防御体系的形成过程及其意义[12]。在《洱海区域南诏诸城址功能性质的分类》中将城址按照功能分为都城类、军事防御城类、祖庙城类、软禁城类、封邑城类,并将城址从内到外分为3个层次[13],《南诏、大理:苍山洱海间的文明》将南诏城池按功能划分为都城及卫城、赕城、节度城、都督城,以及州城、县城、关塞等几类,说明为了保证都城的安全,南诏政权经过近半个世纪的苦心经营形成了一个相当完整严密的都城防御体系[14]。吴晓亮在《对南诏大理国都的几点考释》一文中对南诏大理国都研究中的一些问题作了深入探讨。通过比较、考辨和分析,认为大理古都的地域概念应指今天上关和下关两关之间的地带,其间有太和城、大厘城和阳苴咩城[15]。

然而,目前对于洱海坝子内南诏大理时期的城址发掘、研究存在一些问题。在单个城址的考古勘察和发掘发面,缺乏城市考古的整体思维,迄今为止,太和城、巍山垅圩图山城等城址只知边界(轮廓)而不知结构,大厘城、龙尾城等城址由于叠压在现代村落之下难以发掘、保存状况不佳等原因考古工作迟迟未有进展。目前发表的发掘简报、调勘报告未能清楚地说明城址的内部结构、布局理念等问题,难以为进一步研究提供详实的考古资料基础。在文献方面,存在不同文献资料对事件中人物、时间的描述不一致的情况,如异牟寻迁都大厘城的时间有780年和784年之说,研究时应该审慎对待文献资料,不轻易抹杀文献,并结合历史背景与考古发现进行考证。在洱海坝子南诏大理整个城市体系研究方面,不能只注重不同时段都城的转移,而缺乏对同时期城邑关系的分析,应该在了解南诏都城变迁史的基础上从更宽大的时空视野开展南诏城池构筑体系的研究,保护整个都城体系的真实性、完整性。

本文将结合文献资料与考古成果,以《云南志》[3]186《大理县志稿》[16]《南诏野史》[4],以及《古籍中的大理》[17]等文献为主,充分搜集相关考古勘探、发掘资料,介绍南诏大理都城的整体性和体系性,说明军事性质强烈的都城防御体系形成的原因及作用,最后提出城址保护的建议,要求从完整性的角度去保护都城体系。

2 南诏大理都城体系概述

2.1 南诏大理都城的地域概念

吴晓亮在《对南诏大理国都的几点考释》一文中提出大理古都的地域概念应指今天上关和下关两关之间的地带,其间有太和城、大厘城和阳苴咩城[15]。这种不仅仅局限于单座城址,以整体性、系统性的眼光去理解大理都城范围的说法是比较合理的。

以狭义的眼光来看,南诏政权不同时段具有不同的都城,比如739—779年之间以太和城为都,779—784年之间以羊苴咩城为都,784—787年之间迁都大厘城,此后又以羊苴咩城为都。但这种看法将不同时段都城之间的时空联系割裂开来,缺乏对同时期城邑关系的分析。在南诏大理政权的统治范围之内,洱海地区既是南诏政权的发祥地,又是重要的统治中心,我们不妨将南诏大理的京畿区域即洱海坝子理解为都城的范围。也就是说,太和城、阳苴咩城等其中一个时段的都城,实际上只是都城的内城,都城的外郭以苍洱为东西之界,以龙首、龙尾两关为南北关隘。

2.2 南诏大理都城的整体性与系统性

从时间上看,大理都城体系的形成经历了3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皮逻阁于公元739年迁都太和城并占据大厘城,“乃筑龙口城为保障”[3];第二个阶段异牟寻于公元779年迁都羊苴咩城,后筑龙尾城作为洱海坝子南部关隘口的军事要塞;第三个阶段异牟寻将都城从大厘城迁回羊苴咩城,此后长期以羊苴咩城为都,大理都城体系最终形成。上述3个阶段承前启后息息相关,不宜将其分裂开来看。

从空间上看,南诏大理政权国都的地域范围始终未跳出洱海坝子之外,东边的苍山、西边的洱海、北部的龙口城、南部的龙尾城利用天然的地理优势巧妙地将国都区域与其他地区分隔开来。洱海坝子内部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一条南北向的古官道纵贯龙首和龙尾二关,从北至南分别串联起以太和城、羊苴咩城、大厘城为重要节点的整个洱海坝子,一路上还经过诸南诏大理寺塔(如太和城旁有蛇骨塔,羊苴咩城旁有弘圣寺和崇圣寺)。坝子内部南北互通往来,莫不便利,“北入大理,名龙尾关[18],“入(龙尾)关十五里……有城在其下,是曰太和,周十有余里”,“又北行十五里至大理,名阳苴咩城”,“南去阳苴咩城四十里,北去龙口城二十五里”为大厘城。根据唐人樊绰的描述,龙首关与龙尾关两关之间的距离约为九十五里,与今日下关到上关之间的距离十分相近。贯通南北的古官道如今已被埋在滇藏公路(今214国道)之下,但仍可以从今日的南北向公路中窥见昔日古官道的走向及重要作用。坝子里都城的官署区、衙门等机构往往分布于南北通衢大道以西,地形较低的东部可能为居民区,这种布局的具有规划性和协调性,也体现了都城内的系统性。洱海坝子内部的几座都城是统一的整体,与坝子之外的城址(比如邆川城、白崖城、垅圩图山城址)在地理上泾渭分明,在性质上是都城与卫城之分,在地位上有统治中心与从属城镇之别,这种对比侧面凸显出了坝子内部都城的系统性和整体性。

明清地志和方志有南诏九重城之说:“九重城在县境,九重犹言九城。《志》云:南诏境内有九重城,皆备吐蕃而设。一在河尾里、一在关邑里、一在北回、一在蟠溪里、一在塔桥、一在摩用,其余三城则羊苴咩城、太和城、史城也,今废”[16]。何金龙先生的《南诏都城防御体系“九重城”的研究》一文,认为龙首关、龙尾关、太和城、羊苴咩城、大厘城、三阳城为已发现的“六重城”(如果加上邆川城为“七重城”),关邑里、北国、蟠溪里可能是目前考古尚未发现的三重城。笔者认为三阳城可能为大厘城的南城墙,并不是防御作用的单重城墙。此说将都城的双重城墙与龙首、龙尾关的城墙混同起来,九重城不应该是指9座左右的城址,另一种可能是3座都城的南北城墙加上龙首、龙尾每座关的一两道城墙共9道左右的城墙。九重城就是洱海坝子内3座都城和龙首、龙尾关的城墙,具有整体性和系统性。

3 军事性质强烈的都城防御体系

3.1 地理环境的决定性作用

南诏大理都城位于大理坝子之内,从地质学上看大理坝子是山环水抱断陷山间盆地。坝子内部为一长条形平原,东临洱海,西负苍山。洱海所在约为海拔2 km,苍山最高处则达海拔4 km,相对高差几近2 km。点苍山有峰十九,诸峰之名,自南至北,曰斜阳、马耳、佛顶、圣应、马龙、玉局、龙泉、中和、小岑(亦名观音峰)、应乐、雪、兰、三阳、鹤云、白云、莲花、五台、苍浪、云弄。每两峰之间,有溪东流入洱海,计溪十有八,诸溪之名,自南至北,曰阳南、葶溟、莫残、清碧、龙、绿玉、中、桃、梅、隐仙、双鸢、白石、灵泉、锦、茫涌、阳、万花、霞移。诸溪多来自岭上峰际,每一溪涧,自积成一扇形谷地,侵入平原中。扇形谷地之上,点苍山坡徒然而起,在狭谷之间,岩级直趋峰上,上山之路,即循此岩级。自每峰至海边,其形势之变异,按照吴金鼎先生的描述,山峰高峻陡峭,积雪至盛夏末全消;其下为山腰,倾斜而多石;再下为一缓坡,土厚,可种植;再下近平,亦多石;再下为一平原,土地肥美,现代农田多在于斯,其接海处,平沙一片,无何高峻之崖岸[1]。

洱海在古代文献中曾被称为叶榆泽、昆弥川、西洱河、西二河等,是云南省第二大淡水湖,长约42.58 km,东西最大宽度9.0 km,湖面面积约为260 km2,因形状像一个耳朵而取名为“洱海”。而洱海西侧高耸险峻的苍山,如同一把弯弓拥抱着海西地区,弯弓的南北两端直插洱海的南北两头,将海西地区的南北两头基本封闭起来。元人郭松年就认为大理坝子“西倚苍山之险,东挟洱水之阨,龙首关于邓川之南,龙尾关于赵睑之北”[18],十分利于防守(图1)。随着西侧苍山的抬升和山溪冲积泥沙的积累,盆地内部形成了较为广阔且不断向东延伸的冲积平川。在海西陆地向湖中延伸的同时,湖水也相应的向东延伸,海东本来不宽的山前地带逐渐被湖水淹没。这种地理状况使得这里的古今城镇都集中在洱海西岸一带,我国唐、宋时期南诏大理国苍洱地区居民的主要居住带在今滇藏公路(214国道)一带[19]。

图1 大理坝子中的南诏大理城址

古人利用了这种得天独厚的自然地貌,南诏国时期就在苍山与洱海南北两端相接处各修了一道不很长的城墙,城墙内筑起了龙首和龙尾两座关城(即今之上关和下关)。坝子内的城址军事性质强烈,其重要功能是“设险防非,凭隘起坚城之固”③《南诏德化碑》。,城的选址、城墙修建都因地制宜,受到了自然条件的影响。城大多

建在山顶(龙尾城)或者缓坡上(太和城、羊苴咩城、龙口城),只有少数建于平地(大厘城)。这和《蛮书》卷八所记载的“凡人家所居,皆依傍四山”,是可以相互印证的[9]149。城墙的修建充分利用地形,依靠苍山、洱海作为天然屏障,以溪流为壕沟,城墙的形状不是中原地区常见的方形,而形成了东西向的“U”字形(太和城),并用“峭山深堑”的方式将山坡削成垂直面以增加城墙高度。

3.2 防御核心:首都

3.2.1 太和城

唐初,在蒙舍诏(南诏)与其他五诏并存时期,在洱海周围居住着许多小部落,史籍中称为“河蛮”或“西洱河蛮”,他们为了抵御其他部落的侵袭,在洱海沿岸建筑一些村邑,其中较大的一座便是太和城。蒙舍诏进入这一地区后逐渐发展壮大,先是兼并了在同一坝子北部的蒙巂诏,进而北上统一了洱海区域,占据了西洱河蛮所筑的诸城址。皮逻阁选太和城为新都,并于开元二十七年(公元739年)迁都于太和城,太和城作为都城一直使用到大历十四年(公元779年)。

太和城位于今大理县城和下关市之间的太和村西、距大理县城7.5 km。唐人樊绰记载,“太和城,北去羊苴咩城7.5 km。巷陌皆垒石为之,高丈余,连延数里不断”[3]186。城址地处滇西横断山脉的苍山马耳峰与佛顶峰间的东西向狭窄冲击扇缓坡上,西高东低,西陡东缓,马耳峰与佛顶峰之间的苍山十八溪之一的亭溟溪由西向东穿外城而过流入洱海,城内用水极为方便。“夷语以坡陀为和,和在城中,故谓之太和”[18]。太和城西倚点苍山,东临洱海,屏障天成,有利拒守和控制新征服的部落和土地,将都城迁往太和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太和城因军事防御的需要和受地形限制而形状不规则,其中尤以西部为甚,整座城平面形状约呈“钟”形。南北城墙的西段顺核桃山势以约100°的夹角从金刚城中部南北两侧分别向东南、东北下山,下山后大致呈梯形延伸至洱海边[20]2639。北城垣西起佛顶峰,向东蜿蜒制洱海滨,长约2 km;南城垣起五指山麓,亦向东延伸至洱边村,现只有东段较为明显,残长约1.2 km[9]139。通过历次粗浅的考古调查勘探及发掘工作,对太和城的范围、城墙的构筑方式及特点、以及少许重要建筑遗迹已有初步了解。综合地形地貌、考古资料和文献记载,对太和城的城址布局与功能可作如下推测。

(1)金刚城。位于城址西端的最高处。这座小城是公元747年增修太和城时修筑的,适逢唐朝赐南诏《金刚经》,所以叫“金刚城”[9]140。金刚城中有一佛顶寺夯土台基遗址,位于内城的最高处,大致呈椭圆形,面积约7 500 m2。内城金刚城的宫室建筑有方形榫孔石柱础,不见夯土墙痕迹,其墙当为用木头建筑,并非垒石为之。《大理县志稿》载:“南诏避暑宫,在佛顶峰,其地高四下,形如鼎峙,南诏阁逻凤筑宫避暑于此。”一般均认为金刚城属避暑宫城性质,其实不然。从地势来看,金刚城南北西三面坡度极陡,加之城东有半圆形瓮城,并不便于生活,说明其主要用途性质为军事防御,可能兼有避暑宫的功用。

(2)南诏德化碑及国门。太和城“城中有大碑”——南诏德化碑,此碑立于赞普钟十五年即唐大历元年(公元766年),是南诏王阁罗风被迫叛唐投吐蕃以后,为说明“阻绝化之由、受制西戎之意”[3]187而立。碑以西58 m处有一建筑遗址,根据《新唐书.南蛮传》“揭碑国门”的记载,结合汪宁生认为“国门”似指某些建筑(如宫室)的门的推测,暂命名为“国门建筑遗址”。国门建筑遗址应该就是宫城的宫门,以西可能还会有几组宫室建筑群,都是宫城的宫室区;而《南诏德化碑》 以东地势较低的地区可能为平民区。

(3)太和城南北大道:南诏德化碑既然立于国门即宫门前,其东侧就是贯通太和城和整个洱海坝子的古官道,该古道现在尽管已经部分被现代民居房屋占压,断断续续,但其位置应该就是先前穿越纵贯龙首和龙尾二关,且串联太和城、羊苴咩城、大厘城和诸南诏大理寺塔的南北主干道。也就是说,《南诏德化碑》前东侧的古道可能是当时城内的南北通衢大街,将宫殿区和平民区分开[20]2642。南诏德化碑立于人来人往的大街之旁、宫门之前,正可起到昭告天下四方的作用。

介质消耗中大部分是产品和磁选机尾矿带走的介质损失。选煤厂设计规范中规定重介质选煤吨原煤的磁铁矿粉损耗量,块煤系统小于0.8 kg/t原煤;末煤系统小于2.0 kg/t原煤。

3.2.2 羊苴咩城

远在六诏与河蛮并存时期,羊苴咩城就是一个较大的村邑,已具城市雏型。

南诏征服河蛮占据该城后,阁逻凤在764年曾修建羊苴咩城④(元)郭松年.大理行记[M].1936中载该城为“蒙氏第五主神武王阁逻凤赞普钟十三年甲辰岁所筑,时唐代宗广德二年)(764年)也” 。。779年,“异牟寻立,悉众二十万入寇,与吐蕃并力。一趋茂州,逾文川,扰灌口;一趋扶、文,掠方维、白坝;一侵黎、雅,叩邛郲关”⑤《新唐书·列传第一百四十七上,卷二百二十二上》。。但是此次进攻并没有预想中的顺利,“德宗发禁卫及幽州军以援东川,与山南兵合,大败异牟寻众,斩首六千级,禽生捕伤甚众,颠踣厓峭且十万”。异牟寻察觉到了危机,所以扩建羊苴咩城,“延袤十五里,徙居之”⑥《资治通鉴.唐纪,卷二百二十六》。,使其适应作为王都的要求。羊苴咩城是南诏沿用最久的都城,此后,郑氏“大长和国”、赵氏“大天兴国”、杨氏“大义宁国”及段氏“大理国”近350年的时间均以此城为首府。元代的“大理路军民总管府”治亦设于此,到了明代洪武十五年,新筑大理府城,羊苴咩城始被废弃[21]。

羊苴咩城之位置在今大理市的大理城西缓坡上,即苍山中和峰下,城的北界在梅溪南岸,至于南城墙,马长舟认为很有可能在中和溪之南和绿玉溪以北的地段内[5]。北城墙西起中和峰麓,东至大理县城西北角消逝,城墙断断续续以石块及土垒成,只有近苍山处保存完整,建造在梅溪之南,利用天然溪河来作护城河。羊苴咩城的位置,《元史·地理志》大理路军民总管府(羊苴咩城旧地)下注云“城中有五华楼”,《明一统志》卷86《大理府古迹》却说“五华楼,在府治(大理县城)西”,汪宁生据此推断“阳苴咩城应在今大理县城之西”,传五华楼旧址所在地,也就是元世祖平云南碑所在[9]141。汪先生推断羊苴咩城的五华楼在明代以来的大理城西,这是合理的;但将明以来的大理城排除在羊苴咩城的范围之外,这就未必恰当。南诏大理都城都是依山面海而建,西窄东宽,除西端城墙相连外,只修筑南、北两道城墙(汪先生也是这样认为的),羊苴咩城东端应该直抵海边,自然应该将东部的明以来大理城包括在城内。这样也才符合文献“异牟寻惧,筑苴咩城,延袤十五里,徙居之”的记载⑦《资治通鉴·唐纪》。。吴晓亮在《对南诏大理国都的几点考释》一文中提到“郭松年所记‘方围四五里’的紫城应当是指羊苴咩城的宫城范围而不是羊苴咩城外城的范围”[15],这是比较合理的。

城内之建筑布局,现在从地面上已不可能知道,不过《蛮书》中却留下了较为详细的描述。“阳苴咩城,南诏大衙门。上重楼,左右又有阶道,高二丈余,甃以青石为磴。楼前方二三里。南北城门相对,大和往来通衢也。从楼下门行三百步至第二重门,门屋五间。两行门楼相对,各有牓,并清平官、大军将、六曹长宅也。入第二重门,行二百余步,至第三重门。门列戟,上有重楼。入门是屏墙。又行一百余步,至大厅,阶高丈余。重屋制如蛛网,架空无柱。两边皆有门楼。下临清池。大厅后小厅,小厅后即南诏宅也。客馆在门楼外东南二里。馆前有亭,亭临方池,周回七里,水深数丈,鱼鳖悉有”[3]194。马长舟认为,羊苴咩城城内主要为南诏衙门、宫院和官吏们的住宅,城内的建筑布局十分整齐,住宅的位置当不越过南北之衢,若以北城墙遗迹之长度之,系位于城内之西部[5]。这一点与太和城相似,太和城内的南北通衢大街以西也为宫室区,那么,应当是有一条南北向的道路穿梭于两城之间“往来通衢也”。唐贞元十年(公元794年),韦皋奉命派节度巡官崔佐时到大理与南诏会盟,盟誓之地就在苍山神祠盟,苍山神祠就位于大理古城西中和峰麓,可能是当时的南诏大衙门以西更高的地方,背靠苍山、面对洱海,有“谨请西洱河、玷苍山神祠监盟”[3]330之意。后云南行省平章政事(最高行政长官)也速答儿为歌颂元朝开国皇帝世祖忽必烈讨平云南,一统南滇的圣德神功,于元大德八年(公元1304年)立元世祖平云南碑立。此碑立于羊苴咩城旧地,应该像南诏德化碑一般立于南北通衢大街以西的府衙门口。

3.2.3 大厘城

“大和城、大厘城、羊苴咩城,皆本河蛮所居之地也。开元二十五年,蒙归义逐河蛮,夺据大和城。后数月,又袭破灭咩罗皮,取大厘城。”[3]185大厘城,在较晚文献中又名史城,所在地属“史睑”⑧《蛮书》卷五云:“大厘,谓之史睑”。。原来也是河蛮所居的城邑,在邆赕诏咩罗皮的帮助下,皮逻阁攻伐河蛮,故在逐走河蛮之后,大厘城一度为咩罗皮所占据。后皮逻阁击败咩罗皮占据大厘城,咩罗皮退守邆川。《蛮书》卷五记载“咩逻皮多在此城。并羊苴咩并邆川,今并南诏往来所居也。家室共守,五处如一。”“阁逻凤多由大和、大厘、邆川往来”。可见大厘城在当时人口众多,经济较为发达,是一个重要的城镇,统治者常往来于此。

异牟寻时期曾短暂地迁都大厘城,《元史.地理志》言“至异牟寻又迁于喜郡史城,又徙居羊苴咩城”⑨《元史.地理志》。,《读史方舆纪要》载“唐大历十四年(780年),异牟寻立功,迁史城”⑩《读史方舆纪要卷一百十七云南五》。,《南诏野史》中也有“德宗甲子兴元元年(784年),牟寻迁居史城,即大厘城。”⑪胡蔚增订本《南诏野史》。的说法。《读史方舆纪要》和《南诏野史》对异牟寻迁都的时间记载不一致,但可能《南诏野史》的说法更为可信一些,异牟寻刚迁都羊苴咩城后几个月又立马迁都大厘城的可能性较小。大厘城作为一个富庶繁荣的经济重镇,异牟寻短期驻于此,并将与都城建制相关的机构也带往该城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厘城也是一个避暑胜地,城“东南十余里有舍利水城,在洱河中流岛上。四面临水,夏月最清凉,南诏常于此城避暑”。《大理县志稿》记载:“洱河中有三岛,一金梭岛,在洱河南;一玉矶岛,在洱河东北;两岛均以象形得名;三赤文岛,在洱河东北”[16]。 根据舍利水城位于大厘城东南十余里的说法,舍利水城或为挖色村和康廊村之间赤文岛。

现今大厘城地面已无痕迹,只今喜洲附近有城南、城北、城东等村名之称,大体说明大厘城的原所在地。估计城墙的夷没,约在元、明之际。但在大理古城北约7 km的羊苴咩城与大厘城之间,另有一道东西向的夯筑土城墙——“三阳城”,它西起苍山三阳峰麓,东抵洱海畔,残墙总长3 km,基宽10 m,高3~4 m,全为夯土墙[22]。此城正史无载,仅野史提及,如《南诏野史)隆舜传云“光启二年地震,龙首、龙尾二关、三阳城皆崩”⑫胡蔚增订本《南诏野史》上卷隆舜条。。何金龙认为三阳城是一道军事防卫性质的城墙,可能筑于迁都羊苴咩城之时或之后不久的诏、蕃积怨时期[12]。但在洱海坝子的最宽阔处修建横长墙拦阻敌人的意义不大,一道没有地形优势的长墙起不了多大的防御作用。况且洱海坝子北部出入口已经有了龙口城作为军事要塞,更北部的邆川城也可以起到抵御外敌的作用,突然修建一道孤墙有多此一举之嫌。从太和城与羊苴咩城的布局来看,南诏都城大都具有南北城墙,依山面海,大厘城不可能在孤悬在海滨,从距离看来三阳城很有可能是大厘城的南城墙。

3.3 防御重点:龙口城与龙尾城

3.3.1 龙口城

龙口城位于大理市喜洲镇上关村西侧的苍山云弄峰麓、洱海北端的山海之间的狭窄缓坡上,《蛮书》卷五有云“大厘城,北去龙口城二十五里”,从大厘城遗址所在地的喜洲到今上关恰为12 km左右。2010年3月至6月云南省考古研究所对城址进行了部分发掘,发现龙首关城址的城墙平面轮廓大致呈东西向“贝”字形,全城平面面积约32.8万m2,各道城墙的平面总长度共约3 600 m,城址的最高处在苍山脚的城址西北角当地人称为“祭堆”的城墙的最上端,最低处则为洱海畔的东城墙(老214国道下),两者之间的高差近200 m。在西北角处当地人名为“祭堆”的山坡上新发现了一小段孤立的西北东南向的城墙。从城墙的夯筑特点来看,这些城墙先后筑于南诏、大理、元、明、清等各个不同时期[23]。

3.3.2 龙尾城

龙尾城,又称龙尾关,是大理坝子南部入口的重要关隘,与龙口城形成掎角之势拱卫大理坝子。阁逻凤在天宝战后为了增强南部对唐王朝的防御修筑龙尾城

《蛮书》卷五载“龙尾城,阁逻凤所筑,萦抱玷苍南麓数里,城门临洱水下。河上桥长百余步。过桥分三路:直南蒙舍路,向西永昌路,向东白崖城路。”此关地势易守难攻,“西阨苍山,东属洱水,其高壁危构,岿然犹存”[18]。清龙关邑人马恩溥在《大理形势说》一文里说道:“龙尾关旧名玉龙关,俗名下关,南诏筑有城,今尚在。跨山水之间,以山为壁,以水为壕,内高外下,仰攻甚难也”[24]。

龙尾关在今下关西洱河的北岸,60年代初期还能见到一道土城墙,西起天生桥,东至关邑里,断断续续,保存较好处高出地面仅约1m。此城墙即是龙尾关的南城墙,北城墙已经无迹可寻[9]180。

3.4 防御体系的作用

3.4.1 唐南天宝战争

8世纪初,唐王朝曾经为了要西御吐蕃而扶持南诏,并支持南诏统一了洱海地区。然而,随着南诏的强大,在对滇东爨区、滇池区域统治问题上,唐王朝与南诏的矛盾日形突出,最终爆发了天宝战争。天宝战争是天宝年间(主要是发生在皮逻阁死后,阁逻凤继位的时期),发生于唐王朝和南诏之间的几次较大规模战争的总称。天宝九年(750年),阁逻凤攻杀云南太守张虔陀,陷姚州及其他夷州共32。关于此次战争,史家多归咎于边吏贪求边功,边官统治残暴,唐廷处置失当,尤其认为是张虔陀对南诏的卑劣行为导致了南诏的反叛⑭《南诏德化碑》上记载了南诏不得已叛唐的原因:“吐蕃是汉积仇,遂与阴谋,拟共灭我。一也。诚节王之庶弟,以其不忠不孝,贬在长沙。而彼奏归,拟令间我。二也。……重科白直,倍税军粮,征求无度,务欲蔽我。六也。于时驰表上陈,屡申寃枉,皇上照察,降中使贾奇俊详覆。属竖臣无政,事以贿成。一信虔陀,共掩天听,恶奏我将叛。”。不论叛变的原因是什么,阁逻凤攻杀张虔陀之事,对唐王朝的皇威发起了严峻挑战,直接危及唐廷的剑南、西川等地,唐与南诏的矛盾激化。天宝十年(751年),鲜于仲通征南诏,阁逻凤在唐大兵压境之下,求救于吐蕃,并请归附,南诏被封为“赞普钟南国大诏”(兄弟之国),南诏国君阁罗凤率兵伏击,结果主帅鲜于仲通“仅以身免”。天宝十三年(754年),何履光、李宓“率十道兵,共十余万”分成两支大军征南诏,阁逻凤“诱之至太和城,闭壁不战”,唐军“二军皆溃,无一还者”⑮《资治通鉴.唐纪》。。李宓无法攻入城内,最后这深入的孤军被全歼,可见太和城城墙的防卫工事是很坚固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南诏守军在地理位置上具有一定的优势,占据了地势上的制高点。但将孤军引诱至都城之下确是冒险之举,所以南诏特意修建了龙尾城来增强南部的边防。

3.4.2 元世祖平云南

为了控制住大理政权进而进攻南宋,蒙古大汗蒙哥即位后命令军队南征大理。“二年壬子(1252年)秋七月,(宪宗)命忽必烈征大理……八月,忽必烈次临洮,命总帅汪田哥以城利州闻,欲为取蜀之计……三年癸丑九月,忽必烈次忒剌地,分兵三道以进。冬十二月,大理平。……四年甲寅冬,忽必烈还自大理,留兀良合台攻诸夷之未附者,入觐于猎所”⑯《元史 本纪第三宪宗》。。三道分为东道、中道、西道,“大将兀良合带率西道兵,由晏当路;诸王抄合、也只烈帅东道兵,由白蛮;帝由中道”⑰《元史 本纪第四 世祖一》。。三路军的总战略就是绕过四川长途奔袭并征服大理,具体来说西路军由大将兀良合台率领,沿着自古以来游牧族群南迁的西路即草原路南下,计划从旦当岭(今云南中甸境)入大理;东路军由诸王抄合、也只烈率领,沿着四川盆地西侧边缘的岷江南下会川(今四川会理县),以吸引大理军队的注意;中路军由忽必烈亲自率领,越过若尔盖草原进入大渡河谷,然后沿古清溪关道南进。忽必烈率领中路军至满陀城后“留辎重”,“过大渡河”,“乘革囊及筏以渡(金沙江)”,最终于“十二月丙辰,军薄大理城。”

《元世祖平云南碑》有“十二月薄其都城。城倚点苍山,西洱河为固,国主段兴智及其柄臣高太祥背城出战,大败。又使招之,三返弗听,下令攻之。东西道兵亦至,乃登点苍山临视,城中宵溃”[25]。的记载,据此推测忽必烈率领蒙军攻入大理都城的方式是翻山奇袭。一部分军队直接攻打龙首关牵引南诏的兵力,主力军沿着苍山东麓向南急行,一直前出到苍山主峰东侧。这时的苍山山顶已经覆盖积雪,大理军队很难想到蒙军会突然翻山攻入城内,惊恐之际被打得措手不及。忽必烈在苍山南麓俯瞰羊苴咩城的地方设立了蒙军指挥部,“登点苍山临视,城中宵溃”,最终蒙军内外夹攻,占领了龙首城。

对比两次战争,可以发现南诏大理都城的防御体系的确易守难攻,龙首、龙尾两关甚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防御一方将重兵集中在这两道关城的时候,进攻一方通常会选择绕开关城从侧翼进行偷袭的战术。从侧面偷袭有两种选择:一是乘船渡过洱海登陆海西地区,一是从苍山西面翻越苍山进入海西地区。以洱海地区立国的国家一般掌握着洱海中的船舶,而前来进攻的军队没有船舶可以利用,唯一的选择就是翻越苍山发起攻击。天宝之战中南诏防守者积极主动,在扼守龙首和龙尾两关的同时,派出精锐军队从苍山后和洱海前发起反击,进攻方因兵力分散被防守方击败。而元世祖平云南时采取了分路进攻,绕路奇袭的方式,大理统治者却由于战略判断失误将主要兵力部署在了大理东北部,仓促应战下致使防守失败。一场战争的胜利不仅仅要靠坚固的防御体系,更需要充足的准备、指挥者的谋略和军队高昂的士气等要素,自恃河山险要,消极防守的军队必将失败。

4 保护南诏大理都城体系的完整性

南诏大理的都城是以苍洱为东西之界的龙首、龙尾两关之间的区域,包括了太和城、羊苴咩城、大厘城三座都城以及龙口关、龙尾关两个防守要塞。都城依靠苍洱自然之险和巧妙的智慧设计使南诏大理统治者偏安西南一隅500多年,纵使千军万马也难攻入“固若金汤”的都城之内。这样巧妙利用地理环境的完整严密的都城防御体系在我国军事防御史上是极为罕见的,充分地展现了古代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的军事智慧和设计理念。城内一条南北主干道纵贯龙首和龙尾二关,串联起了太和城、羊苴咩城、大厘城和诸南诏大理寺塔。南诏大理都城具有整体性和系统性的特点,应该用完整性的眼光去保护都城体系。

完整性是关于世界遗产的非常重要的两个原则之一,在《世界遗产公约实施行动指南》中对其有明确规定。真实性和完整性原则既是衡量遗产价值的标尺,也是保护遗产所需依据的关键。《中国文物古迹保护准则》[26]中的第十一条中对于文化遗产的完整性进行了具体的阐释:“文物古迹的保护是对其价值、价值载体及其环境等体现文物古迹价值的各个要素的完整保护。文物古迹在历史演化过程中形成的包括各个时代特征、具有价值的物质遗存都应得到尊重。”文物古迹具有多重价值,这些价值不仅体现在空间的维度上,如遗址或建筑遗存、空间格局、街巷、自然或景观环境、附属文物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等的价值,也体现在时间的维度上,如文物古迹在存在的整个历史过程中产生和被赋予的价值。南诏大理的都城体系在时间维度上有密不可分的3个发展阶段,在空间维度上是一个由南北主干道串联起来的整体,所以我们不能将洱海坝子内的城址分裂开来看,应该视其为一个整体。而遗产的完整性,根据遗产类型的不同而有不同的要求。遗址是残破的古代城邑、聚落、建筑物或构筑物的遗迹,遗址的完整性是指平面的边界轮廓、内部结构、功能单元等的完整性。所以保护好南诏大理都城的完整性,需要保护好都城的边界轮廓及内部各城址、道路等的完整性。

南诏大理都城所具备的系统性和整体性,不仅可以提升南诏大理都城的价值,也有利于整个区域内的城址保护。在整体性的构成要素中,最关键的几个点是3座都城和龙首、龙尾两关,而起到串点为线的中心作用的是南北通衢大道。为了保护都城的系统性和整体性,首先要将坝子内的5座城址的关键遗存划为重点保护区域;如果城址考古工作欠缺、遗存的功能和结构尚不清晰,可将其划定为地下文物埋藏区;对于与遗址直接相关的地理格局宜划定为一般保护区或建设控制地带。保护方案既要确保系统性和整体性不受破坏,也要尽量降低保护成本,便于具体操作和实施。其次,古道路已被叠压在现今的公路或村庄之下难以复原,但是贯穿龙首、龙尾关的古道串联起了南诏大理相关城址和古迹,所以可以通过保护道路上的“点”的方式来重现古道路这条“线”,这些点可以是城址本身,也可以是道路旁的寺塔(如太和城旁有蛇骨塔,羊苴咩城旁有弘圣寺和崇圣寺)与古碑(如德化碑,元世祖平云南碑)。

大理坝子完整严密的都城防御体系保障了南诏大理国都几百年的安全,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因地制宜的构造方式、军事上的重要防御功能使其变得珍贵、特别,这些城址也是南诏大理文化的重要载体。应坚持“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强管理”的方针,从整体性的角度保护好南诏大理都城防御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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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ilitary Defense System of the Capital of Nanzhao-Dali State

YANG Ruomei
(School of Archaeology and Museology of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K291.74

A

杨若梅(1996-),女,本科,主要研究方向为文化遗产。E- mail:yang_ruomei@pku.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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