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华
云南第一怪,蘸水人人爱。
云南人,不管是朋友小伙伴在外面品山珍海味,还是自家人在家里吞粗茶淡饭,盅壶箸勺中,钵碗盘碟间,总离不了一碗蘸水。
在云南,一顿饭吃得饱不饱,往往要看蘸水好不好;一场酒席办得好不好,常常要看蘸水妙不妙。人们烹牛宰羊办酒席,杀猪宰鸡筹年饭,乃至平时杀一只鸡,宰一只鸭,炖一只猪脚,煮一块腊肉,都要精心调制一碗蘸水。即使农忙时节一家人回来煮一棵老苦菜,也不忘烧一把煳辣子,打一个喷香的蘸水。有朋自远方来,云南人就更要精心打一碗蘸水,让客人吃好,让客人吃饱,因此,云南有“无蘸不饱饭”的俚语。
云南蘸水,可以根据个人的喜好和现有材质来临时调配。盐巴、辣椒、味精、花椒、酱油、腐乳、大蒜、葱花、芫荽、薄荷、姜指、白醋、茴香,以及野生的刺芹、香薷和山坝子,是云南蘸水常用的材质。刺芹,云南土名儿叫马剌根,有排毒美颜作用,不仅可以当蘸水作料,还可以炖猪脚、煮排骨吃,也可以凉拌吃。香薷也叫香茹,云南民间称之为野苏麻,有发汗解表和中利湿的作用。香薷喜欢生长在潮湿的背阴坡,秋季开浅紫色的串串花,只要手碰足触,便发散出浓郁的香味。花形與香薷相似,香净与香薷相迭的山坝子,也是云南野生的蘸水作料。云南的山坝子也叫野坝子,秋天开乳白色的串串花,与香薷一个德性,越是揉捏,香味就越是浓烈,只要轻轻搓揉一下,它的香味就会跟着你走好远一段路,让你想忘也忘不掉。野坝子喜欢生长在干燥、滤水的当阳坡,这一点恰恰与香薷相反,当气温达到15℃的时候,野坝子的花就开始流蜜,招来成群的中华蜜蜂。野坝子微苦、微辛、微凉,有清热解毒、消食化积、止血止痛、祛除轻微感冒的作用,因而其花蜜的药用价值极高,成为云南蜂蜜的头号特产——野坝子蜂蜜。云南人除了用它做蘸水作料之外,还喜欢将它晒干,泡出带野坝子清香的茶水来招待远客,雅称野坝子茶,俗称野坝子水。早上起来,喝上一杯野坝子水,能让你精神一整天;劳作累了,揉一团野坝子放近鼻翼,可让人神清气爽。在云南众多的蘸水作料家族中,野坝子非菜、非草、非木,却又介菜、介草、介木,户籍复杂,很难单独落户,却是云南最独特的一味蘸水作料。蘸水蘸菜吃,因而蘸水碗里,盐巴要重,辣椒要辣,味精要浓,花椒要麻,这是云南蘸水的底味和原汁。
云南人喜欢蘸水,一日三餐都离不了蘸水,人们亲切地给蘸水碗起各种各样的名儿:在山里农村的大客场里,人们形象地把蘸水碗叫作“消毒碗”,这似乎是有一定道理和根据的,现代农业,蔬菜或多或少残留着农药,洗得再认真,菜里难免夹藏着青虫,拈一柱菜,只要蘸水碗里一淹,就可以放心地吃;即使来晚了,菜凉了,只要菜在蘸水碗一滚,吃了准没事。因此,也有人形象、生动、逼真地把蘸水碗叫作“牛腻塘”;吃火锅的时候,再滚烫的菜肴,蘸水碗里一淹,温度就骤然降下,变得适口,因而,也有人把蘸水碗说成“餐桌上的空调”。
身在云南,能不爱蘸水?
(选自《散文选刊·下半月》2016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