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玛洛娃·塔基亚娜 邢 欣
(中国传媒大学 文法学部,北京 100024)
类型学视角下的俄汉颜色词范畴对比研究
卡玛洛娃·塔基亚娜 邢 欣
(中国传媒大学 文法学部,北京 100024)
因为民族、文化、社会甚至个人背景的不同,所以每种语言的词汇和语义结构都有自己的特点。俄汉颜色词也是如此,既有词汇结构上的差异,也有语义上的社会文化异同。文章归纳总结了基本颜色词和非基本颜色词,试图从类型学角度界定俄语和汉语颜色词范畴,找出两种语言的异同之处,从而探源两者文化之间的内核。
类型学;俄汉对比;基本颜色词;非基本颜色词
色彩在人类生活中无处不在,英国科学家托马斯·扬(Thomas Young)在1800年提出了颜色视觉理论,他认为正常人眼中具有三种类型颜色的感受器。德国科学家赫尔曼·冯·赫尔姆霍兹(Hermann von Helmholtz)进一步研究后形成了著名的三原色理论,红、绿、蓝三原色可以混合出所有的颜色。千变万化的颜色丰富了这个世界,同时也完善了人类的语言。早在中国的商周时代,古人在用甲骨文记事时,就借助色彩来表达生活,最早的是“幽、白、赤、黄”四个颜色词,随后慢慢扩展开来。同样的,在俄语里则是将事件记载在桦树皮上,当时颜色词主要转借具有某种颜色的事物的词语,如白——水滴;黄——燕子;черный“黑”——河流;желтый“黄”——胆汁。随着时代的变迁,运用色彩认知世界的颜色词词义也相应地发生变化,如青年、зеленый“绿”——年龄不大;红白喜事、красный стол“红桌子”——喜庆。可见,颜色词在每一个语言中都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不同语言有截然不同的颜色词,人类语言中的颜色词兼有多种颜色意向的情况大不相同,也经常用不同的词去表示同一颜色的不同色调。不同语言的人对某一种事物会用不同的颜色词表达。颜色词在表示各种感情和形象意义时,不同语言经常具有不同的特点。①颜色词这一特点造成不少翻译和教学中的模糊甚至误解。因此,应该多关注颜色词在不同语言中的表现。俄语和汉语颜色词是两个不同语系的语言,差异也很大。本文试图从类型学角度来界定俄语和汉语颜色词范畴,找出两种语言的异同之处。
本文在选定基本颜色词过程中,主要依靠布伦特·柏林(Berlin B.)和保罗·凯(Kay P.)在Ba⁃sic Color Terms:Their Universality and Evolution著作中的“定义基本颜色词的概念”一节里,提到的基本颜色词的四个基本标准:
1.基本颜色词应该以一个词汇单位组成;
2.基本颜色词的意义,不能包含在任何其他颜色词中;
3.基本颜色词的“使用对象”不能有限制,应该是广泛的;
4.基本颜色词的意思对于说话人来说,应该具有心理凸显性。基本颜色词的心理凸显性包括,但不限于:(1)做调查时,多数响应者在名单上首先例举的颜色词;(2)说话人之间以及多数场所中经常提到的颜色词;(3)会出现在所有个人方言中的颜色词。
对于一些可疑个案布伦特·柏林(BerlinB.)和保罗·凯(KayP.)再加上了下列附属标准:
5.颜色词本身是某种具有特殊颜色实物的名称是可疑的,如gold“金”、silver“银”和ash“灰”。如果英语的orange“橙”通过基本标准的判断属于可疑的基本颜色词,那么这一附属标准会排斥它;
6.新外来词是可疑的;
7.难以判断词的词汇单位情况下(见标准1),词法的复杂性会是另一种附属标准。例如,英语的blue-green会被这一标准排除。
我们在判断俄汉中的基本颜色词时,主要是以这个基本标准为主的。
我们的研究中,俄语材料以第28版《奥热戈夫俄语详解词典》为主。奥热戈夫第1版单卷本《俄语词典》出版于1949年,其特点在于它的普及性和标准化。关于词典的理论基础,奥热戈夫在1952年《论现代俄语三种详解词典》文章中对该词典作出了下面的定义:与十七卷本《现代俄语词典》(大种)和乌莎科夫主编的四卷本《俄语详解词典》(中种)不同,奥热戈夫的《俄语词典》(小种)是普及,倾向于规范现代俄语。
首先我们在《奥热戈夫俄语详解词典》里找出了所有词典解释或例子中有直接表示颜色意义并以一个词汇单位组成的颜色词,一共有80个词。随后把这些颜色词根据布伦特·柏林(Berlin B.)和 保罗·凯(Kay P.)提出的第1-3、5、6标准去选出属于俄语的基本颜色词:②белый“白的”、черный“黑的”、фиолетовый“紫的”、коричневый“褐的”、красный“红的”、зеленый“绿的”、желтый“黄的”、серый“灰的”、синий“蓝的”、оранжевый“橙黄的”。
从这一名单上可以看出,俄语中有10个基本颜色词。这数据和布伦特·柏林(Berlin B.)和保罗·凯(Kay P.)的11个基本颜色词不一致——缺少 розовый“粉红的”。我们排除розовый“粉红的”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它在词典上的解释不符合第2(基本)标准:“颜色词的意义,不能包含在任何其他颜色词中”。俄语中розовый的概念意义是“淡红”,也就是包含在красный“红的”中。
有趣的是,英语中“粉红色”有专门颜色词pink③,原来是“石竹”的名称,但是现在普遍作为“粉红色”来使用。而俄语不同,“粉红色”是出自于名词роза“玫瑰”,也就是说俄语中粉红“pink”用玫瑰色“rose”来表示——从某种具有特殊颜色实物的名称演变(这里是“玫瑰”)出来的颜色词,这是布伦特·柏林(Berlin B.)和保罗·凯(Kay P.)的第5附属标准。另外,不少学者把голубой“浅蓝的”也加入到俄语基本颜色词。本文排除这一颜色词的原因和上面的розовый“粉红色”一致,即голубой“浅蓝色”包含在синий“蓝的”中。
本文这一部分的主要目的是确定现代俄语和汉语中的基本颜色词,而作出这一判断最精确客观的方法是探索颜色词的使用频率,也就是布伦特·柏林(Berlin B.)和保罗·凯(KayP.)的第4(基本)标准。
本文从《国家俄语语料库》的“主要语料库”中查出80个颜色词中每一个词的使用频率。④为便于对比,我们把最高次数(89977)当成100%,去计算颜色词的使用频率百分比。
根据计算,原来按照布伦特·柏林(Berlin B.)和保罗·凯(Kay P.)的颜色词标准,选出的10个俄语基本颜色词都属于频率很高的,其中频率最低的是фиолетовый“紫的”,仅有3%。本文把这一百分比当成基本颜色词使用频率的底线,随后再假设,根据这一底线从下往上算起,也就是多于3%,所有颜色词是基本颜色词。结果一共剩下19个颜色词,除了上面提到的10个,还有9个(见表1)。
表1 俄语中频率指数高于3%的9个颜色词
表1中根据“使用对象”范围限制,排除румяный“绯红色的”、рыжий“红褐色的”、седой“银白的”。剩下6个颜色词和表示他们基本色调的颜色词有一定程度的区别,或带其他色调的差异。其中голубой“浅蓝色的”和розовый“粉红色的”是频率格外高的,占比分别为22%和15%,因此本文认为可以把这两个颜色词也包含在现代俄语基本颜色词中。
由于上述原因,本文确定了现代俄语中有下列12个基本颜色词(见表2)。
表2 12个基本颜色词
从上面的俄语基本颜色词的概念意义和来源的介绍中可看出,俄语有两种基本颜色词:固有的和外来的。现代俄语原有的基本颜色词大多数是从古斯拉夫语或古俄语流传下来的词汇,而外来的颜色词是近代借外语的词汇或受外语的影响而构成的颜色词(见表3)。
表3 俄语基本颜色词依据来源的分类
本文的研究以《现代汉语规范词典》第三版⑤为主要汉语材料。首先在《现代汉语规范词典》中找出了所有词典解释或例子中有直接表示颜色意义的颜色词,⑥一共263个。为便于和俄语对比,最终保留了128个颜色词。随后把这些颜色词通过布伦特·柏林(Berlin B.)和保罗·凯(Kay P.)的第1-3、5-7标准选出属于汉语基本颜色词,⑦一共有7个:白、褐、黑、红、黄、绿、紫。
和布伦特·柏林(Berlin B.)和保罗·凯(Kay P.)理论上的11个基本颜色词不一样,是因为不包括“橙色”“粉红”“灰”和“蓝”。“橙色”和“粉红”都包含在“红”中,所以本文可以把它们从基本颜色词的名单上直接排除。“灰”的概念意义是“物体燃烧后残留的粉末”,而“蓝”指的是“蓼蓝”(一种燃料植物)。这两个颜色词本身都是某种具有特殊颜色实物的名称。因此,本文也先不把它们加入到汉语基本颜色词名单中。
接下来,本文通过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的“语料库在线”,查出128个颜色词中每一个词的使用频率。为了便于对比,我们把最高次数(2446)当成100%,去计算颜色词的使用频率百分比。按照布伦特·柏林(Berlin B.)和保罗·凯(Kay P.)的颜色词标准选出的7个汉语基本颜色词使用频率都很高,其中频率最低是“褐”,仅为7%。本文把这一百分比当成基本颜色词使用频率底线。本文假设,从这一底线开始往上算起,也就是高于7%的所有颜色词是基本颜色词。这样共有11个颜色词。除了上面提到的 7 个,还有:“灰”(12%)、“蓝”(27%)、“青”(16%)和“雪白”(7%)。因为“灰”“蓝”和“青”的频率格外高,所以本文认为可以把它们加入到汉语基本颜色词名单;而“雪白”是以两个词汇单位组成,不符合布伦特·柏林(Berlin B.)和保罗·凯(Kay P.)的第1(基本)标准,使用频率也偏低,所以本文认为可以排除这一颜色词。最后,本文确定以下为汉语的10个基本颜色词(见表4)。
表4 现代汉语中10个基本颜色词
根据汉语基本颜色词的概念意义的来源,本文可以辨别出其有两大类:
(1)固有的:自古以来就有表示颜色的意义;
(2)演变的:随着社会的演变,语言的发展,颜色词的原义已几乎丢失,因此其表示颜色词的意义变为概念意义。
本文认为下列基本颜色词的概念意义是固有的,如“白”“褐”“黑”“红”“黄”“绿”“青”“紫”等,而演变的是“灰”“蓝”等。
汉语中基本颜色词的概念意义是不能像俄语中分为固有的和外来的。这一现象是和汉语体系的相对封闭性有关。
通过上面的探索,本文确定并解释了俄语和汉语基本颜色词及其意义,但是本文的主要目标是对这两种语言颜色词的对比分析。本文首先对比基本颜色词的数量,如果不考虑颜色词的使用频率,那么俄语为10个,而汉语为7个。俄语多了3 个基本颜色词:серый“灰色的”、синий“蓝色的”和оранжевый“橙色的”。考虑到使用频率的因素后,本文确定了12个俄语和10个汉语基本颜色词。这次俄语多了两个基本颜色词。其中汉语不包括голубой“浅蓝色的”、оранжевый“橙黄色的”和розовый“粉红色的”;而俄语不包括“青”(见上表2、4)。
值得一提的是,俄语根本没有和汉语“青”类似的颜色词。由于“青”的特殊性,在不同情况下会表示不同的颜色,如绿、蓝、黑,所以俄语翻译“青”时,需要特别谨慎地去考虑它的上下文。有趣的是,“青”翻译成俄语在有些情况下也会表示“紫色的”фиолетовый,如фиолетовый синяк“紫色的青伤”。⑧俄语的голубой“浅蓝色”是特殊的,以一个词汇单位组成的颜色词,而汉语只能用两个形容词:“浅”加“蓝”——合成颜色词。俄语的оранжевый“橙黄色的”是特殊表示“像橙子的颜色”的外来词,其来源和名词апельсин“橙子”不一致。汉语只有“橙色”或“橙黄色”颜色词,而其来源是名词“橙子”,因此汉语中的“橙色”本身是某种具有特殊颜色实物的名称。俄语中розовый“粉红色”也不属于特殊表示某种颜色的颜色词,其来源于名词роза“玫瑰”,但是它在俄语中使用频率15%格外高,高于俄语基本颜色词的使用频率底线,而在汉语中使用频率则为4%,低于汉语基本颜色词的使用频率底线。
除此之外,我们可以对比俄汉语基本颜色词的使用频率(见图1)。⑨
图1 现代俄汉语基本颜色词使用频率对比
从图1可看出,两种语言使用频率都特别高的三个颜色词是:白、黑和红。这一现象也许和布伦特·柏林(Berlin B.)和保罗·凯(Kay P.)提到的颜色词产生顺序有所关联。
白、黑和红三个是最早产生的颜色词,人类使用它们的需求特别多,从而使用频率也最高。
俄语使用频率最高的颜色词是“白”,而汉语是“红”——说明本民族对这一颜色的偏爱。
俄语和汉语基本颜色词的概念意义的解释也有所不同,具体如下:
白 俄语“白”的解释除“像雪”,还包括“像白垩”。
紫 俄语中的“紫”来源是“紫罗兰”,而汉语是“紫玫瑰花”。
褐 汉语中“褐”是通过“棕毛”解释的,而俄语中通过“烤好的咖啡豆”解释的。
粉色 俄语的基本颜色词розовый和汉语“粉红色”解释一致。但是розовый来源于роза“玫瑰”,也就是розовый的意译是“玫瑰色”。可是这种розовый“玫瑰色”的表示颜色不是汉语的“紫红色”,而是“粉红色”。也就是,розовый是“玫瑰色”,但是表示的色调是“粉红色”,从此翻译成汉语也更适合用“粉红色”,如玫瑰色的花朵——пурпурныйцветок;粉红色的花朵——розовыйцветок。⑩
灰 尽管两种语言中“灰”的解释是一致的,但在俄语中“灰”除了серы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表示这一色调的非基本颜色词пепельный“灰的颜色”,而其来源可以直接归根пепел“灰、灰烬”。可是俄语中пепельный表示的是“浅灰的”色调,它和汉语的“灰色”表示的色调不一致,因此“灰色”翻译成俄语也更适合用серый“灰”。
蓝“蓝”则有些区别。俄语中它是“紫色和绿色中间的颜色”,而汉语是更具体“像晴天的天空”。有趣的是,голубой“浅蓝的”的解释涉及到了“天蓝的”这一词。也许汉语的“蓝”和俄语的голубой“浅蓝的”更相近一些,而синий“蓝色的”实际上是汉语的“深蓝色”或甚至是“青”。
黄 汉语中“黄”的解释涉及到“小米或向日葵花”,而俄语“像沙土、金子”。
前边本文已经确定了俄语基本颜色词共12个。为描述非基本颜色词,我们按照它们所属的基本色调进行区分,在进行区分过程中笔者发现了俄语没有属于розовый“粉红色”的非基本颜色词。因为голубой“浅蓝色”包含在синий“蓝色”中,所以笔者认为属于голубой“浅蓝色的”和синий“蓝色的”的非基本颜色词都归于表示синий“蓝”色调的非基本颜色词;而розовый“粉红”与其色调的非基本颜色词都归于表示красный“红”色调的非基本颜色词。
值得一提的是,俄语中有13个表达马毛的颜色,其中有 6 个表达的是纯色,如вороной、красный、 каурый、 мышастый、 половый、сивый,剩下来的7个表示复杂的,即由两个以上颜色组成的马毛颜色。这7个马毛颜色实际上表示的是马毛的颜色搭配,如буланый“黑鬃黑尾的浅黄色的(马)”;караковый“深褐色带斑点的(马)”等。由此,本文把7个表示复杂马毛色的颜色词从非基本颜色词中排除。
在区分过程中,笔者发现表示красный“红”和коричневый“褐”色调的颜色中有两个是很难判断其属性的,即румяный和рыжий。由于румяный在不同搭配中确实会表示或красный“红”或коричневый“褐”的色调,所以笔者把这一颜色词既加入到表示красный“红的”色调,又加入到表达коричневый“褐色的”色调的非基本颜色词中。рыжий表示的是“有棕红色头发的”。因为рыжий来源于ржавчина“铁锈”,也就是接近于ржавый“铁锈的、赤褐色的”,所以笔者把рыжий加入到表示коричневый“褐”的非基本颜色词中。
因此,本文把俄语非基本颜色词区分为10个表示不同色调的词组。但是为了便于俄汉非基本色对比,笔者把俄语中表示“橙黄”色调的颜色词加入到表示“黄”色调的非基本颜色词中。表示“橙黄”色调的颜色词除了оранжевый“橙黄”基本颜色词外,还有2个非基本 颜 色 词 是 :морковный 和 шафрановый(шафранный)。
在考虑到汉语与俄语选择颜色词用尽可能同样的格式,本文从226个非基本颜色形容词中排除了有以下特征的词汇:
1.ABB格式的颜色词,如黑黝黝、灰沉沉、绿茵茵等,其后缀BB格式会在其他词汇中出现,也就是这种格式实际上是“颜色词+某种附加特征的后缀”。这种格式俄语也存在,如краснющий的后缀“-ющ”表示“非常红”或“红彤彤”;красненький的后缀“-еньк”表示“又红,又可爱”;красноватый的后缀“оват”表示“略红”等。因为这种格式是颜色词派生的,所以笔者和俄罗斯词典编纂者一致认为不应该把该格式加入到颜色词中。
2.和上面的情况一样,“黑不溜秋”和“黑不隆咚”是“颜色词+后缀”的格式。有趣的是,俄语中也有“黑不溜秋”的说法,却是复合词черномазый,如черн“黑”+маз“涂抹”=被黑弄脏的,黑得不好看。
3.AB格式中A是颜色词,而B是带附加特征的单音后缀,并且这种后缀会和其他颜色词搭配,如白润—红润、白嫩—粉嫩。
4.AB格式中B是颜色词,而A是带附加特征的单音前缀,并且这种前缀会和其他颜色词搭配,如鲜红—鲜绿、油黑—油绿等。但是这种AB格式中也会出现“像某种事物+颜色词”,可以同时和两个颜色词搭配。这种情况下“事物”确实有两个颜色的特征,如湖蓝—湖绿、孔雀蓝—孔雀绿、焦黄—焦黑、橙黄—橙红。因此,本文不把这种搭配从颜色词中排除。这种格式中,也有一个前缀在不同情况下扮演着“像某种事物”或“某种附加特征”的角色,如“粉白”。因此,本文会加入到颜色词中“像某种事物”的角色。至于“某种附加特征”的角色,如果它没有出现在和其他颜色词搭配中,那么本文也不排除它,如“粉红”和“粉白”都被加入到颜色词中。除此之外,笔者发现“银灰”“银白”和“银红”是有特别之处的:“银灰”和“银白”中的“银”指的是“像银子的颜色”,同时有两个颜色的特征;而“银红”是“银朱+红”的搭配,这里“银朱”缩短至“银”。因此,这三个颜色词也该保留。
5.非颜色概念意义的单音词。这种词的附属意义中可能有表示颜色的,但是因为这种单音词作为双音词的一部分,会出现在其他颜色词中,我们不把这些词加入到颜色词名单中,如碧—碧绿、墨—墨黑。
6.以两个颜色词(基本+基本;基本+非基本;非基本+基本)组成的双音颜色词,如紫红、青绿、黢黑、朱红、青黛等。这种结构的颜色词俄语中也存在,如фиолетово-красный“紫红”、киноварно-красный“朱红”,但是它们属于复合词,不包括在词典上。
7.ABB结构是以两个颜色词(基本+非基本)组成,如白皑皑、黑黢黢、红彤彤等。
8.同时表示两个物理特征的AB格式的颜色词,如白胖、黑亮、常青—常绿等。俄语中也有这类的短语和复合词,但是因为它不属于词,所以没有加入到词典中,如весно-зеленый“常绿”、блестяще-черный“黑亮”等。
9.以重复一个颜色词组成的AA结构的词,如苍苍等。俄语中也有类似的复合词,如зеленый-зеленый“绿绿”或“苍苍”、синийсиний“蓝蓝”或“苍苍”等等。
10.地方方言的格式,如麻麻黑等。俄语词典上一般不包含这类词汇。
除此之外,一些没有“像某种事物+基本颜色词”格式的,但具有“-色”后缀的名词,因为表示“像某种事物的颜色”,如驼色、栗色等,笔者也加入到名单上。有“像某种事物+基本颜色词”,如米色—米黄、血色—血红等格式的,就不保留了,以免重复。
本文确定了汉语基本颜色词的数量10个。因为其中的“青”根据上下文的情况会表示三个不同的色调蓝、绿、黑,所以笔者把“青”派出的非基本颜色词,按照它们所表示的意思分配到不同的词组,如“青绿”表示“浓绿”,笔者把它加入到表示“绿”色调的非基本颜色词中;“蛋青”表示“像鸭蛋那样浅蓝色”,笔者把它加入到表示“蓝”色调的非基本颜色词中;“青灰”表示“淡黑”,笔者把它加入到表示“黑”色调的非基本颜色词中。
这样,笔者把汉语非基本颜色词区分为九个表示不同色调的词组。
在区分过程中,笔者发现“粉”在不同的语境中,既会表示“白”,又会表示“粉红”。因此笔者把“粉”同时加入到表示“白”和表示“红”色调的非基本颜色词中。
按照上面描述的规则,笔者从《现代汉语规范词典》里找出的颜色词进行整理后,一共得到128个非基本颜色词。
俄汉中非基本颜色词按照表示色调的属性,分配不一致。从图2可看出,如果汉语最为丰富的非基本颜色词体系的色调是“白”“黑”“红”,那么俄语则是“红”“黄”“褐”。但是两个民族对“红”的喜爱是很突出的,表示“红”色调的非基本颜色词两种语言最多:汉语中27个,俄语中17个。
图2 俄汉非基本颜色词概念意义色调属性数量对比
从俄汉两种语言中可以看出非基本颜色词三个概念意义的类型:
1.转化法构成的颜色词,即“像某种事物的颜色”,如:
俄 语 中——молочный“ 乳 白 色 的 ”、вороной“乌黑”、рубиновый“红宝石色的”、мышастый“鼠皮色的”、оливковый“橄榄色的”、небесный“天蓝色的”、янтарный“琥珀色的”、кофейный“咖啡色的”、сиреневый“丁香色的”等。
汉语中——蜡白、墨黑、杏红、铅灰、草绿、湖蓝、姜黄、青莲色等。
2.“因某种原因而变色”,如:
俄语中——седой“银白色的(毛发)”、румяный“绯红色的”等。
汉语中——焦黑、干黄等。
3.本身表示一种颜色,但是因退化或其他原因不属于该语言的基本颜色词,如:
俄语中——алый“鲜红色的”、сизый“蓝灰色的”等。
汉语中——皑(皚)、玄等。
俄语独有的非基本颜色词的概念意义的类型:
1.音译外来词,如электрик“灰蓝色的”、палевый“麦杆色的”等。
俄语中有因音译外来词而颜色词重复的现象。如лиловый和сиреневый“都是丁香色的 意 义 ”,其 中 лиловый 是 外 来 词 ,而сиреневый是俄语本身具有的;палевый和соломенный“ 都是麦 杆色的 意义”,其中палевый是外来词,而соломенный是俄语本身具有的。从这一特点可以看出,俄语中有吸收并喜爱使用外来词的现象。
2.表示纯色的马毛颜色,如вороной“乌黑的”、сивый“浅紫灰色的”,笔者包括在非基本颜色形容词中,而汉语中没有这种具有对象限制的非基本颜色词。
汉语独有的:
除了颜色外加上其他特征的非基本颜色词,如白皙、素白等。
俄语这种颜色词都属于“像某种事物的颜色”的,如золотой“金黄色的”等。但是这些都是转化法构成的颜色词,不像汉语中“白皙”原来具有两种特征。这一类型的颜色词,笔者发现在指示“白”色调的词组中,多数表示的意义“白而干净”。
除此之外,有一些非基本颜色俄汉语中词色调的属性也不一致,如俄语中рыжий“红(头发)”属于коричневый“褐”的色调,而汉语中是“红”的色调。
本文单独搜集了俄语和汉语的颜色词,在此基础上选定了基本颜色词和非基本颜色词。选定基本颜色词过程中笔者主要按照布伦特·柏林(Berlin B.)和 保罗·凯(Kay P.)提出的标准,并且进行了两种语言的语料库调查,确定了基本颜色词的使用频率。这一环节帮助笔者更确切地判断现代语言中的基本颜色词,如俄语中笔者最初选定了10个基本颜色词,筛查使用频率后,又再加上了两个颜色词розовый“粉红”和голубой“浅蓝”,因为它们使用频率格外高;汉语的情况也是如此,最初笔者选定了7个基本颜色词,筛查使用频率后,又加上了三个颜色词“灰”“蓝”“青”。最终笔者选定俄语和汉语基本颜色词分别是12个和10个。除此之外,笔者选定了俄语和汉语非基本颜色词,在此过程中,因为语言体系的差异,笔者发现两种语言在词典上包含的颜色词的格式不一致。为了对比方便,笔者从最初选定的226个非基本颜色词里排除掉了俄语不包含的格式,如黑黝黝、黑不溜秋、白润—红润、鲜红—鲜绿、碧、紫红、青绿、黢黑、白皑皑、白胖、麻麻黑等。同时,笔者进行颜色词色调属性分配时,俄语和汉语两种语言中一个颜色词会属于不同的色调,如рыжий“红(头发)”属于褐色调等。
俄语和汉语颜色词从基本和非基本颜色词的界定范畴及概念意义角度来看,都存在不少差异。这一问题和两种语言体系、文化背景等诸多因素有关,还有待于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和探讨。
注释:
①伍铁平:《模糊语言学》,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②第7标准(词法的复杂性)是我们在选出颜色词第一阶段中考虑好了;第4标准(心理凸显性)是我们在下一选出阶段中会进行。
③这里和下面全文英汉翻译是根据《英华大词典》进行的。
④颜色词如果第一个意义是描述颜色,我们就查出其所有含义的频率;颜色词如果第二个意义才是描述颜色,我们只查出其“颜色意义”的频率。
⑤李行健主编:《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4年版.
⑥也包括有“色”字的指示颜色的名词,如湖色、酱色、咖啡色、栗色、米色等。词典上这些名词中“色”之前的字没有指示颜色的意义,但是在和“色”字搭配中就有。这说明,这些名词在作为词的情况下,会有指示颜色的意义,如湖色的、酱色的、咖啡色的、栗色的、米色的等。相反,“色”之前的字词典上有指示颜色的意义的名词,我们不重复了,不包含在“汉语颜色词名单”上。
⑦第4标准我们在下一选出阶段中会进行。
⑧синяк本身有“蓝”的词根,但是描述这一名词的颜色词平时用的是фиолетовый“紫色的”。
⑨颜色词使用频率还可以更加深入区分,单独区分概念意义的和其他附属意义的使用频率,但是因为目前语料库的功能有限无法进行这类分别,所以我们暂时不进行该研究。这一问题值得将来单独研究。
⑩汉语的例子出自“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俄语的例子出自俄罗斯“国家俄语语料库”中综合语料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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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The vocabulary and semantic structures vary with different languages due to the differences in nationality,culture,society and individual’s background.So it is with the colour words in Russian and Chinese,which are different from each other both lexically and semantically.This paper,with a classification of the basic and non-basic colour words both in Russian and Chinese,tries to define the cate⁃gory of colour words in Russian and Chinese from a typological perspective,find out the two languages’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in co⁃lour words,and explore the core of the two cultures.
Key Words:Typology;Russian-Chinese contrast;Basic colour word;Non-basic colour word
[责任编辑]:张 兴
A Contrastive Study of the Colour Words in Russian and Chinese from A Typological Perspective
Tatsiana·Komarova XING Xin
(School of Politics and Law,Communicatio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024)
H35
A
2095-6967-(2017)03-062-11
2017-05-11
本文系2016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一带一路’战略背景下的中亚语言文化状况调查研究”(16AZD050)的阶段性成果。
卡玛洛娃·塔基亚娜,中国传媒大学文法学部博士生;邢欣,中国传媒大学文法学部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