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廿一,陆万军
(1.海南医学院 管理学院, 海口 571199; 2.南京农业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 南京 210095)
中国就业优先战略的内在逻辑与阶段演进
袁廿一1,陆万军2
(1.海南医学院 管理学院, 海口 571199; 2.南京农业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 南京 210095)
中国连续多年实施的就业优先战略具有科学性和规律性。融合二元经济结构、人口红利与比较优势理论建立一个框架,可分析中国实施就业优先战略的内在逻辑。因应劳动力比较优势的动态变化和经济社会发展,就业优先战略的内涵指向也要做出阶段性的调整。当前,经济新常态下的中国正努力迈向高等收入阶段,就业优先战略的内涵指向要由“就业数量优先”向“就业质量优先”转移,推促实现充分就业和体面就业。
就业优先战略;阶段性内涵;二元经济结构;人口红利;比较优势
Abstract: China’s employment priority strategy, which has been implemented for several years, is scientific and full of regularity. To analyze the inherent logic of China’s employment priority strategy, we can build a framework under the theory of dualistic economic structure, demographic dividend and comparative advantage. With the dynamic change of labor resource comparative advantage and the development of economy and society, the connotations of employment priority at different phases should be adjusted. China is now under the new normal in economy and striving to enter higher income stage, so the connotations of employment priority should be adjusted from “employment quantity priority” to “employment quality priority” correspondingly, promoting to achieve full employment and decent work.
Keywords: employment priority strategy; dualistic economic structure; demographic dividend; comparative advantage
就业是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民生之本、稳定之基、发展之源,理应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近年来,中国坚持实施就业优先战略,把促进就业放在经济社会发展的优先位置,把促进充分就业作为经济社会发展的优先目标。积极改善民生、谋求人民福祉,更成为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的奋斗目标。新一届中央政府施政以来,就业优先一直被部署为重要政府工作,连续4年(2014—2017)的《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对就业这个民生之本也多有着墨(见表1)。毕竟“中国梦归根结底是人民的梦,必须紧紧依靠人民来实现,必须不断为人民造福”[1],而“人世间的一切幸福都是要靠辛勤的劳动来创造的”[2],广大人民群众的劳动创造和幸福保障又离不开就业创业的平台支撑。
表1 新一届中央政府《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对就业优先的总体部署
就业优先作为国家战略最早在2011年国家“十二五”规划中被正式提出,而其战略雏形则可以追溯到20世纪90年代末,当时为了应对亚洲金融危机的严重冲击和由国企改革裁员所引致的后续几年累计近3 000万人的下岗大潮,一些经济学家提出了优先考虑下岗工人再就业的政策建议[3]。进入21世纪以来,经过社会实践的摸索与总结,以及专家的建议和民众的推动,特别是国际经济危机的冲击,中国特色的积极就业政策不断深入推进,就业优先相关词汇在中央高层会议、文件、报告中日益频繁出现,并被提到越来越重要的战略地位。通过政策梳理,统筹考虑中国特色的积极就业政策和就业优先战略的演进,以2002年《关于进一步做好下岗失业人员再就业工作的通知》、2008年《国务院关于做好促进就业工作的通知》、2013年《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等纲领性或变革性文件为标志,可将我国的就业优先战略总体上划分为三个时期,即由“积极酝酿时期(2002—2007)”,到“基本确立时期(2008—2012)”,并走进“持续深化时期(2013至今)”(见表2)。
作为经济发展的内在要求,就业优先战略兼具经济命题、政治命题、社会命题属性,其科学制定和有效实施与我国的经济社会改革紧密相连,这在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是难以实现的。计划经济时期,为适应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我国形成了城乡分割背景下,以国家固定工为主体,以人力资源指令性安置为核心,以行政措施为手段,人事制度、就业制度、用工制度三位一体的典型计划就业模式[4]。这种政府完全干预的绝对就业优先模式并非科学的就业优先战略,平均分配的“大锅饭”制度和无所不包的“单位制”社会违背了劳动力市场规律,导致经济效率低下和劳动力资源浪费。而改革开放的大幕拉开之后,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和劳动力市场的发育,中国的就业优先战略在官方没有正式提出之前就已经在积极摸索实施,并取得了明显的经济社会效益。探讨中国就业优先战略的内在逻辑,尤其是运用高度契合中国国情与发展轨迹的二元经济结构、人口红利和比较优势理论建立一个分析框架,具有一定的理论价值。全景式展示中国实施就业优先战略的阶段演进,并把握当前就业的总体特征,有益于明确下一步的政策指向。
表2 我国就业优先战略的提出与深化
改革开放伊始,中国虽然拥有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人口,但是由于受传统农业社会和计划经济的影响,二元经济结构比较明显,大量的剩余劳动力集聚在传统农业部门,劳动力资源禀赋优势并没有转化为经济增长的现实动力。此时,我国市场化程度较低甚至还没有建立市场,宏观经济增长和居民收入提升的关键在于市场化就业从无到有的突破,因为一旦建立了市场机制、实现了市场化就业,便使得运用劳动力资源丰富的比较优势发展经济成为可能,居民才能够获取持续分享经济增长成果的能力。可以说,改革开放以后,市场化就业的实现为我国实施科学的就业优先战略带来了曙光。接下来,通过综合运用二元经济结构、人口红利和比较优势理论建立一个分析框架,来具体阐释中国实施就业优先战略的内在逻辑。
(一)二元经济结构的特征及形成
遵循刘易斯模型,二元经济结构的特征化事实,主要表现在发展中国家一般存在以边际生产率为零甚至为负为明显特征,并在农村集聚大量剩余劳动力的传统农业部门,以及具有较高生产率和工资率,并以现代化方式进行生产的城市工业部门[5]。在不受干预的情况下,只要城市工业部门的一般工资水平高于传统农业部门,且具备扩张就业岗位的能力,传统农业部门的劳动者就会具有离开土地并向城市工业部门转移的基本意向和现实选择,一直持续到刘易斯转折点即农村剩余劳动力全部转移为止,期间二元经济逐渐转为一元经济。二元经济结构包含了产品、资本、劳动力等各种要素市场的对立并存,不过劳动力市场的二元性是其明显特征,因为二元经济结构转换的核心问题是实现传统农业部门的剩余劳动力向非农产业的合理有序转移。
中国是具有典型二元经济结构特征的发展中国家,传统农业经济占有相当比重,几千年的传统农业社会在中国的影响根深蒂固。1949年后,为尽快恢复发展经济、突破国外各种敌对势力的包围封锁,受前苏联经济模式影响,在重工业优先的不平衡发展战略、工农业产品价格剪刀差和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的安排下,我国以农村、农业和农民的巨大牺牲为代价而推动城市工业经济跃进,形成了农产品统购统销政策、人民公社制度、户籍制度和城市福利体制一揽子制度框架[6],并在客观上促成了经济社会典型的二元结构。作为衡量二元经济结构强度的农业与非农业间的相对国民收入差距指标,在库茨涅兹的统计分析中显示最大为4.09倍,而1979年中国的二元经济结构强度却高达6.08倍[7],改革开放伊始我国二元经济结构的典型程度由此可见一斑。二元经济结构的形成过程中,城乡分割的就业制度相伴而生,即对城市劳动力资源进行全国统一的就业招收和调配,而将农村劳动力基本固定在农村土地上,导致农业内部的剩余劳动力不断累积。
(二)人口红利的条件与把握
二元经济结构下庞大的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存在,无疑造成了人力资源的巨大浪费,但在一定程度上也意味着人口机会窗口的存在,如果能够抓住机会并较好利用的话,那么就能够形成促进经济发展的人口红利。改革开放后,我国成功地促进了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真正抓住并运用了人口机会窗口。接下来,可以结合人口转变和政策调整来阐述这一进程。
一般而言,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特别是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卫生技术的发达,人口死亡率会大幅下降,平均预期寿命逐渐延长,生育意愿不断降低,继而导致人口结构的转变。而一旦达到劳动年龄人口持续增长、比重日益提高的生产性人口结构,则可以通过劳动力的充足供给和储蓄率的高企而为经济增长提供一个额外的源泉,即人口红利[8]。根据发达国家的人口转变经验,人口通常由生育率和死亡率都相当高的状态,转变到两者都很低的状态,同时自然增长率也经历先低、后高、再低的转变过程。中国也不例外。何况,20世纪70年代以来,由于实行了以提高人口质量、控制人口数量为目标的计划生育政策,人口出生率和自然增长率不断下降造成人口年龄结构快速变迁,中国得以在较短时间内实现了由“高出生率、低死亡率和高自然增长率”到“低出生率、低死亡率和低自然增长率”的人口再生产的类型转变,直接促成了劳动年龄人口(15~64岁人口)的增加和人口抚养比(非劳动年龄人口与劳动年龄人口之比)的降低等形成人口红利的最基本条件的出现。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中国的人口抚养比早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就开始下降,并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显著下降[8],但是只有改革开放才提供了利用人口红利的政策条件,使得人口红利成为可能。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以联产承包为主要形式的农村经济改革、乡镇企业的发展和城市经济体制的综合改革形成了对二元经济结构的突破。期间尤其重要的是,国家相应地逐步开放劳动力市场,允许并鼓励农村剩余劳动力向非农产业转移并逐渐顺畅其转移渠道,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劳动力乡城之间的迁移开始形成并日益高涨[5],使得人口红利的利用具备了一系列物质与制度的条件。
(三)比较优势在就业优先战略中的动态发挥
改革开放后,我国实现经济快速增长的奇迹和大规模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本身就是充分释放人口红利的过程,当然,这在很大程度上讲也是立足中国的资源禀赋结构,成功地发挥了劳动力资源相对丰富的比较优势。
经济全球化时代,利用自然资源、劳动力和资本等要素禀赋的差异,某个国家或地区既可以在内部利用市场机制实现资本与劳动力之间一定程度的替代,以选择不同的产业结构和采取不同的技术模式,也可以对外互通贸易以实现互补互利。这种运用经济发展上相比较而存在的要素禀赋,继而采取相应的发展战略以在对外贸易中获取不同的比较利益的状态优势,即比较优势[9]。由于经济体内在的分工与专业化、技术创新、制度激励、人力资本等因素的发展,要素禀赋也在不断变化,因此,比较优势并非固定不变。运用比较优势使得经济体在每个发展阶段能够维持经济的持续增长并不断优化资源禀赋结构。不过,比较优势的充分发挥,需要国内甚至国际公平竞争的市场体系,包括有效的金融市场、竞争的劳动力市场和良好的产品市场。然而,现实世界并不完全满足这些前提条件,这就要求发展中国家在全球化竞争中要结合自身固有资源禀赋来制定和实施发展战略,并且适当的政府职能也应当因势利导着力培育其潜在比较优势,即立足自然资源禀赋和非熟练劳动力的成本及其价格优势,将自然资源和非熟练劳动力密集型产业逐步培育成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促进产品结构向低成本、高附加值和高技术含量方向发展,通过动态提升甚至创造自身的比较优势在战略性产业领域中争取赶超[9]。
改革开放后,中国将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向第二、第三产业成功转移,正是利用了劳动力数量资源丰富的比较优势,并通过融入国际分工体系以充分发展适宜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从而高效率地为转移的农村劳动力提供对应的就业岗位。在我国刘易斯转折点之前的相当长的时期,岗位创造和劳动力区域流动是就业工作的重点领域[10],换言之,“就业数量优先”成为此阶段就业优先战略的政策指向。不过,大约从2004年起发端于东南沿海并蔓延于全国的“民工荒”标志着农村剩余劳动力由无限供给向有限剩余过渡[5]。随着刘易斯转折点的临近,农村剩余劳动力在数量上逐渐接近完全转移,农业与非农业的劳动边际生产力开始趋同,农业部门与非农业部门的发展水平、城乡居民的收入水平也日益趋近。在刘易斯转折点前后,劳动力就业质量上的问题日益凸显,这主要表现在近年来农民工工资水平的普遍上涨、劳动者薪酬差距的扩大、劳动关系的恶化、结构性失业的加剧和体面就业的呼唤。就业数量问题在议事日程上不断为就业质量问题取而代之,也折射出我国劳动力资源比较优势的动态变化[11]。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我国劳动力资源数量丰富的比较优势不断下降甚至丧失,相反,伴随受教育年限的提升、医疗条件的改进等人力资本投资的加强,劳动力资源在质量上的比较优势与日俱增。这就要求接下来就业优先战略的重点指向要由“就业数量优先”不断转移到“就业质量优先”上来,努力实现充分就业与体面就业,优化就业结构、推促人岗匹配,激励人尽其才、才尽其用。即使从创造比较优势来看,劳动力质量的投资还是可以获得收益,当然这要求政府因势利导,通过教育、就业、户籍和社保等领域的政策和制度改进以提升人力资本存量,继续延缓和创造人口红利,促使劳动力比较优势得以动态强化和发挥。
改革开放后,基于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庞大存量,一旦建立了市场经济,可以实现市场化就业,那么通过培育市场,创造就业机会、增加就业数量的“就业数量优先”便成了中国就业优先战略的内涵指向。但是假以时日,劳动力在数量上的优势不可能一直保持,而会逐渐让位于在质量上的优势,尤其在刘易斯转折点来临前后,就业优先战略的内涵指向必然要瞄准“就业质量优先”演进。
(一)劳动力数量比较优势与“就业数量优先”
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很大程度上受到“就业数量优先”的战略指向支配,蕴含着对丰裕劳动力数量资源的比较优势的充分利用。而劳动力数量资源的相对丰裕程度,一般可用人口抚养比来代替:人口抚养比是总体人口中非劳动年龄人口数与劳动年龄人口数之比,其数值高低与劳动力数量资源的相对丰裕程度成反比。图1人口抚养比变化趋势比较中,横轴代表年份,纵轴代表人口抚养比,从中可以看出,自1949年至今,中国的人口抚养比一直低于同样为人口大国和发展中国家的印度,更低于发展中国家的平均水平。20世纪60年代中期后,中国人口抚养比经过1965年78.4的高峰值后开始下降,尤其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导致人口出生率急剧下降,劳动年龄人口增加和人口抚养比降低等人口红利的最基本条件得以形成,并且人口抚养比一直下降到2015年37.5的低谷值。这也就意味着中国在此期间具备拥有相对丰富的劳动力数量资源的比较优势。2015年之后,随着老龄化的加重,我国的人口抚养比开始上升,但在2030年之前仍低于印度,并且在2035年之前也低于发展中国家的平均水平,更低于韩国这样的发达国家。换言之,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大约20年内我国劳动力在数量上的比较优势仍然存在。
注:根据联合国人口预测数据计算获得,发展中国家数据未包括中国。
图1 人口抚养比变化趋势比较
正如图1所揭示的那样,自1949年之后,中国的人口抚养比一直低于其他发展中国家,具备了相对丰富的劳动力数量资源,但因为改革开放前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的实施和城乡劳动力的行政分割,大量的剩余劳动力隐蔽于农村,并没有发挥劳动力资源数量丰富的比较优势。直到1978年改革开放后,我国逐渐利用市场机制发展适宜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才为转移的农村剩余劳动力提供了相对多的就业岗位,开始释放人口红利。这在发展战略和制度安排上暗合了比较优势的动态发挥与就业优先战略阶段性内涵指向的生发作用,即生产性人口结构所表现出的富余劳动力资源与就业数量优先导向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充分吻合。从图2可以看出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的总就业人口在三次产业中的分布,1978年第一产业的就业比重占据了70%强的绝对优势,第二产业比之低50多个百分点,第三产业更是低于其近60个百分点。在接下来30多年的发展进程中,我国总劳动力的三次产业结构分布不断优化,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得以向第二、第三产业成功转移。总体而言,第一产业的就业比重不断下降,而二、三产业的就业比重则呈现上升态势,尤其是第三产业就业比重从1994年的23%开始超过第二产业,到了2011年达到35.7%,开始超过第一产业,2014年更是高达40.60%。因此,我国劳动力资源数量丰富的比较优势,总体上通过产业结构的不断优化以及与之对应的就业结构的改善而得以发挥出来。
数据来源:《中国统计年鉴》。
图2 我国总就业人口在三次产业中的分布
与我国传统农业部门剩余劳动力向非农产业合理有序转移进程相对应的是,农村居民的工资性收入不断增加,并且其在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中的比重也急剧提升。20世纪90年代初,我国农村剩余劳动力乡城迁移蔚然成风,选取1990年、2000年、2010年3个年份可以窥见农村居民收入明显改善的情况。1990年,我国农村居民人均工资性收入为139元,占纯收入比重的20%;而到2000年,工资性收入及其占纯收入比重已分别提高到702元和31%;2010年,工资性收入及其占纯收入比重更是分别提高到2 431元和41%。毋庸置疑,农村剩余劳动力向第二、第三产业的成功转移对农村居民的收入水平提升效果之所以明显,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较好地坚持了“就业数量优先”,成功利用了我国整体劳动力资源数量丰富的比较优势。
(二)劳动力比较优势由数量向质量转移
随着农村剩余劳动力由无限供给向有限剩余过渡,刘易斯转折点终将到来。并且,受到人口再生产结构变迁规律的约束,人口结构的生产性状态不可能一直持续,劳动力资源数量丰富的比较优势也将终有一日不再持续。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我国当前的人口结构的老龄化程度已经渐趋严重,劳动力资源数量丰富的比较优势正在不断下降。通过图3不同年份中国与发展中国家、发达国家的人口金字塔比较可以看出,2010年中国与发展中国家的人口金字塔在中部、上部比较接近,但是由少年儿童人口构成的金字塔底部相对较窄,意味着此时中国的生育率较低继而少儿抚养比相对较低,还具有劳动力资源数量丰富的比较优势。不过,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重,到了2030年,中国的人口金字塔不但在由老龄人口构成的塔顶开始宽于发展中国家,而且整体轮廓更接近于发达国家,人口抚养比大幅增加,劳动力资源数量丰富的比较优势急剧下降。到2050年时,中国的人口金字塔在相似于发达国家的同时,其顶部甚至比发达国家还要宽,说明届时我国人口老龄化非常之严重,人口抚养比非常之高,劳动力资源数量丰富的比较优势不复存在。
数据来源:联合国人口预测数据(2010)。
图3 不同年份中国与发展中国家、发达国家的人口结构比较
不过,我国当前的人口机会窗口不会戛然消失,如果说对劳动力数量丰裕的利用只是实现了第一次人口红利的话,那么通过多种途径促进劳动力质量或者说人力资本存量的提升,则可以实现第二次人口红利[8]。这是因为在劳动力资源数量丰富的比较优势不断下降甚至丧失的同时,伴随受教育年限的提升、医疗条件的改进等人力资本投资的加强,劳动力资源在质量上的比较优势开始与日俱增。以接受教育年限的变化为例,2010年中国分年龄人均受教育水平显示,劳动者人均受教育年限由20岁前后的稍高于11年之强逐渐下降到临近60岁时的7年左右,劳动年龄人口人均受教育年限长短与年龄大小基本上呈负相关,即越是年轻的劳动力受教育年限越长。并且,“十三五”时期,我国劳动年龄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将从10.23年提高到10.8年,这也就从作为人力资本投资的主要渠道的教育方面得以证明。我国劳动力个体的人力资本存量总体上正在不断提升,劳动力资源越来越在质量上具备比较优势,这也意味着劳动者更具实力和谈判资格要求实现更高质量的就业。
(三)就业质量问题与“就业质量优先”
在刘易斯转折点之前的很长一段时期,出于就业效率的追求,我国积累了大量的正规就业之外的非正规就业,即在正规部门的非正规就业者和非正规部门的就业者,主要包括农村剩余劳动力和城市失业者(绝大多数从事灵活再就业)[12]。非正规就业者在收入、待遇、地位等各方面都远远不如正规就业者,非正规就业的质量得不到有效保障。随着农村剩余劳动力由无限供给向有限剩余的过渡,劳动力比较优势由数量向质量转移,我国的就业质量问题也日益凸显。因为在此过程中,伴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劳动者的就业观念发生明显变化,并且由于劳动力的稀缺性增强,加之人力资本存量的增加,劳动者更具备谈判筹码诉求就业质量。
我国这种就业的全方位转变与就业质量问题,从劳动力资源的供需两侧都可得到一定的验证。在劳动力资源的需求侧,可经由不同性质的就业单位所吸纳劳动力容量的差别有所窥见。从我国国有和私营企业近些年的就业人数来看,国有单位的就业人数基本保持在 6 500 万人上下浮动,而私营企业的就业量则逐年上升,由2005年的 5 824.1 万人不断递增至2011年的 10 353.6 万人,截至2014年已高达 14 390.4 万人。众所周知,在中国二元化的现实国情中,私营企业之于国营企业,在很大程度上相当于非正规就业之于正规就业,前者虽在就业的时间、地点、方式选择上更具有灵活性,但在工作可获得性、福利保障、工作稳定性、工作质量、职业发展等方面远远不如后者。这也就自然从具有不同性质的就业单位的劳动力容量角度,说明了近年来我国的就业在质量上的问题日益凸显。
从劳动力资源的供给侧来看,外出农民工的就业难题,可以算是我国当前就业质量问题的典型。因为在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现代工业部门转移的进程中,考虑到我国二元化特征仍然明显的户籍制度、社保制度和子女教育制度的障碍,近年来我国乡城迁移规模高达1.6亿人左右的农民工无疑可以被视为非正规就业的典型群体。在农村剩余劳动力从无限供给向有限剩余过渡阶段,外出农民工对于就业数量的渴盼便在议事日程上开始被就业质量的诉求所取代。此时,外出农民工不再仅仅满足于有岗位可就业,而相对前些年已经有相当的自身素质和谈判条件来要求体面劳动和就业公平的实现。近年来外出农民工的就业环境尽管有所改善,但整体形势依然严峻,外出农民工参加各项社会保障的比例总体上依然较低。其中,养老保险的参保比例在2010年前尚不足10%,近几年虽有所增加,但截至2014年仍不足17%。医疗保险的参保比例在2010年前也不到15%,2012—2014年维持在17%上下。尤其是与工作安全紧密相关的工伤保险的参保比例在2012年之前勉强达到24%,2013年上升至28.5%,但2014年又下降到26.2%,外出农民工实现工作安全与体面就业仍然任重而道远。因此,从外出农民工参加各项社会保障的低比例就可以窥见,严峻的现实迫切地要求我国转变当前就业优先战略的内涵指向,务必要由单纯地增加就业数量、简单地解决就业岗位的“就业数量优先”,不断努力转移到促进充分就业、实现体面就业的更高水平的“就业质量优先”上来,积极优化就业结构、推促人岗匹配,从而激励人尽其才、才尽其用。
经过改革开放前后的实践摸索和经验积累,中国的就业优先战略更呈现出科学性和规律性。在二元经济结构和人口再生产转变的历史背景和国情把握中,就业优先战略充分运用劳动力资源的比较优势并成功释放了人口红利,当然因应劳动力比较优势的动态变化和经济社会发展,就业优先战略的内涵指向也要做出阶段性的调整。
改革开放伊始,我国处于经济社会发展的低等阶段,并且受传统农业社会和计划经济的影响,二元经济结构比较严重,大量的剩余劳动力集聚在传统农业部门。随着市场机制的建立、完善,传统农业部门的劳动者受到城市工业部门的较高的工资水平的吸引而具有向其转移的愿望,此时只要城市工业部门具有扩张就业岗位的能力,并且其他制度、政策条件允许的话,那么农村剩余劳动力就会做出进行转移的现实选择。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就业优先战略的内涵指向培育市场、创造就业机会、增加就业数量的“就业数量优先”。然而,随着刘易斯转折点的临近,劳动力的稀缺性增强,加之人力资本存量的增加,劳动者更具备谈判筹码诉求就业质量,当然现实中就业在质量上的问题也日益凸显。这样一来,就业优先战略的内涵指向自然要向“就业质量优先”转移,要求实现由强调就业数量增长向兼顾质量提升转变,由追求就业效率向兼顾就业公平转变,由不体面就业向体面就业转变。
就当前的中国而言,农村剩余劳动力正由无限供给向有限剩余过渡,劳动力资源比较优势正由数量向质量转移,并处于迈向高等收入阶段的关键期,就业优先战略的内涵指向要由“就业数量优先”转为“就业质量优先”。毕竟在劳动力无限供给的时代,政策的主要目标是尽可能多地促进岗位的增长以减少失业和隐性失业,而在跨越刘易斯转折点之后,由于劳动力的预期在不断提高,提供更多、更好的就业岗位开始成为政策的主要目标[10]。尤其是在经济新常态下,经济增长的速度变化、结构优化和动力转换使得普通劳动者的就业质量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更需要通过深化户籍制度改革、完善劳动力市场制度、强化人力资本投资等措施,进一步推进充分就业和体面就业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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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艳君)
TheInherentLogicandthePhasedEvolutionofChina’sEmploymentPriorityStrategy
YUAN Nianyi1, LU Wanjun2
(1.School of Management, Hainan Medical University, Haikou 571199, China;2.School of Public Management, Nan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95, China)
F123;F240
A
1674-8425(2017)09-0030-09
2017-07-06
海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海南省大健康产业人才需求预测及人才引进留存对策研究”(HNSK(QN)16-30);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新型城镇化背景下促进外来人口社会融入的制度研究”(16GLC007)
袁廿一(1984—),男,河南商丘人,助理研究员,博士,研究方向:劳动经济理论与政策;陆万军(1984—),男,安徽芜湖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中国经济改革与发展。
袁廿一,陆万军.中国就业优先战略的内在逻辑与阶段演进[J].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2017(9):30-38.
formatYUAN Nianyi,LU Wanjun.The Inherent Logic and the Phased Evolution of China’s Employment Priority Strategy[J].Journal of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2017(9):30-38.
10.3969/j.issn.1674-8425(s).2017.09.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