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养成记

红衣芭蕾

米米腆着大肚子，略略踮起脚跟，手抓着他的围兜，低着脑袋撒尿——目光放在了胸前的饭兜里，那里面有他掉落的面条。

“够了吧，够了够了别吃了。”

姥姥说着就要收米米的碗。米米死死摁住：“还吃还吃！”他眼睛搜寻着餐桌，手一指：“再来点那个！”

“吃够多的了，可以了可以了。”姥姥狠心拒绝。

……

几乎每一顿都是这样，在“可以了吧，行了行了，够多了下来吧”这样劝诫声中，米米被抱下餐椅。

“绝对不能让他再这么吃下去，”姥姥拍着手边各大营养专家的书，“他已经体重上限了，我们可不能养出个肥胖孩子，要科学喂养！说好，除了三餐，什么零食都不吃，好吧？”

这个年纪肯看书学习的老太太难能可贵，当然要听她的话。就这样，咱一家达成了攻守同盟。

家里原本就没怎么有零食，倒不全为了防米米，我和丈夫从小没有吃零食习惯，没想着要买。但是米米的嘴巴从不闲着，你简直不信他对吃有多大的想象力。

下大雨不能出门的天气里，吃是他的主旋律。

他垫着脚尖，滚圆的脑袋和大屁股是他的顶点和中点。他伸着小胖手，将将够到橱柜里堆放着一筒一筒的陈克明面条。他抽出一根来迅速放进嘴里，边跑边吃，嘴里咀嚼着，还抽空边笑边撩拨人，“嘿！你看米米又吃面条了！”他亲自通风报信。

姥爷做饭时他在旁边看，姥爷一打开调料柜，米米就不失时机地进言：“那是糖吗？米米尝一下。”“那是豆豉吗？米米吃一点。”“那个腐乳，米米要吃腐乳。”“行吧，”姥爷说，“这些不算零食吧。”

还是姥爷执法最有弹性。

干巴巴的，羊屎粒粒一样的黑豆豉，他一颗一颗，仿若巧克力豆一样吃得回味无穷，腐乳味辣，他也不怕，趁机再倒点酸奶压一压。

他又伸长手臂勉力打开冰箱最上层：“有奶酪吗？”姥姥放下书，摘下眼镜给他拿：“这个可以吃，补钙，书上说的。”

米米又要吃火龙果。“水果应该适当吃，孩子要多补充维生素，书上说的。”

米米说想吃花生。姥姥说：“花生可以，坚果对身体好，不算零食，他吃东西又小心，我掰成两半不会卡到的。”他正襟危坐老老实实地，捡着剥出来的花生仁，斯斯文文吃，吃得花生壳堆起。我把他拎起来洗手去，“可以了，待会吃不下饭了。”

米米趴在姥姥腿上问：“好像有海苔吧，米米吃点海苔吧。”姥姥想了想点点头：“海苔含碘也可以吃一点的，又不咸。”

吃午饭了，有米米最爱的玉米排骨和面条，他跟小松鼠样精精细细地啃玉米，啃了四小段才中场休息。

“我想尿尿！”我放他下餐椅来，在洗手间门口等他。米米腆着大肚子，略略踮起脚跟，手抓着他的围裙，低着脑袋撒尿——目光放在了胸前的饭兜里，那里面有他掉落的面条。

“这是米米的面条！”他嘟哝着，一边费力挺肚子保持尿姿，一边捞起面条往嘴里送。撒尿也不忘吃，这一幕深刻的印在我脑海里，留下了一个抹不去的吃货印记。

吃完饭，米米又琢磨上了冰箱下层，“有冰棒吗？”姥姥犹豫了一下：“能吃吗？”我说可以，“自己做的绿豆冰棒，清凉解暑嘛，这种天气怎么能不吃，我也来一根。”

“再吃点芒果吧。”米米提出。看来上午打開冰箱时对里面的东西过目不忘。“也是得吃了，再不吃该坏了。”我给他削好放盘里。

“再喝个椰奶行不行？”佩服，开一次冰箱能记住这么多东西。椰奶放在冰箱门侧，没能逃过他锐利的眼睛。别的零食我没兴趣，但椰汁可是我从小的爱物。既然给我留下了八九十年代的甜美回忆，现在给小米喝一喝也是情怀嘛。“好的，和妈妈一起喝一罐吧。”

高高兴兴喝完椰奶，“吃点什么呢，再吃点什么呢？”胖米又去厨房巡逻，眼睛放在中午剩下的一根玉米棒子上。“吃个玉米吧妈妈。”“杂粮吃了有益健康的吧，又不发胖。”我把玉米棒子递给他。

“再喝牛奶可以吗？”临近晚饭的时候他说。“牛奶本来是应该要喝的呀。”赶紧给他倒一杯。

吃了这些，到晚饭时候，也不影响他的胃口。晚饭吃米粉，我最喜欢了。我看看高高堆在案板上的米粉，跟姥爷说：“这些米粉我吃了就不吃包子了。”“那不然呢？这里有一斤米粉！你全吃了还想吃包子？要不要我给你把剩饭再炒一炒呀？”

嘿，老实巴交的姥爷怎么讽刺起人来了，好像姥姥躲在他背后说话一样！你怎么不讽刺小米呀，他那么能吃，真不知道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