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忠
什么是职业教育?对学术界来说,这是个问题。专家们众说纷纭,至今还没有统一、权威的说法。
什么是职业教育?对基层职业教育工作者来说,这似乎不是个问题。学术界的探讨和争论,并不影响职业教育一步步发展壮大起来——一如教师抛开课程标准照样上课一样。
那么,职业教育工作者应不应该弄清楚什么是职业教育呢?我以为是应当的。我们可以不从理论上去梳理、去探索、去思辨,但起码应该从实践的角度对这个问题有一个基本的认识与判断。譬如,我们可以不知道“上呼吸道感染”指的是什么,但我们不能不知道自己咳嗽、嗓子疼。对一个问题的理性思考和科学判断是专家们的任务,对同一个事情的感性认识和实践感悟是我们基层职教工作者应该具备的职业素养和职业自觉。譬如,对“什么是职业教育”这个宏大的理论问题,作为基层的职业教育工作者,就完全可以从“如何提高职业教育的辨识度”这个角度来思考和实践。
“如何提高职业教育的辨识度”换一种说法,即陶行知先生所说的“职业教育何以示别于其他教育?”陶行知先生在《生利主义之职业教育》一文中,详尽回答了这一问题。这篇文章把社会上对职业教育办学方针的一些误解、误读、误区作为切入点,直面问题,梳理问题,摆事实,讲道理,说理透彻,鞭辟入里,读后令人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陶行知先生认为:“职业作用之所在,即职业教育主义之所在。职业以生利为作用,故职业教育应以生利为主义。生利有二种:一曰生有利之物,如农产谷,工制器是;二曰生有利之事,如商通有无,医生治病是。前者以物利群,后者以事利群,生产虽有事物之不同,然其有利于群则一。故凡生利之人,皆谓之职业界中人,不能生利之人,皆不得谓之职业界中人。凡养成生利人物之教育,皆得谓之职业教育;凡不能养成生利人物之教育,皆不得谓之职业教育。”
陶行知先生的这段话是在与“生活主义”和“衣食主义”相比较之后得出来的结论。全面、准确地理解这段话,应把握以下几点:
第一,生活主义太宽泛,把职业教育等同于生活主义,则职业教育无法示别于其他教育。陶行知把人的生活分为四类,即职业生活、消闲生活、社交生活和天然界生活,与之相对应的是四种教育。生活也好,教育也好,职业及职业教育只是其中一部分。
第二,衣食主义多疑窦,也不能等同于职业教育。陶行知认为,人的衣食来源有很多,倘若将衣食主义作为职业教育之主义,那么,“衣食充足者不必他求,可以不受职业教育矣。”不仅如此,如果“职业教育苟以衣食主义相号召,则教师为衣食教,学生为衣食学。无声无臭之中隐然养成一副自私之精神。”
第三,“生利”和“利群”是职业教育的两个核心问题。理解了这两个词汇,也就理解了陶行知关于生利的职业教育主义的精髓。“生利”,顾名思义,即产生利益。用今天的话来说,即职业教育要培养能做事、会做事、愿做事的人,要培养出对企事业单位的生产经营及管理活动“有用”的人才。“利群”,指有利于社会经济发展,即职业教育不仅仅是为了个人谋取一份工作,取得一份报酬,而是要融入社会、融入集体,积极发挥个体作用。概括地说,职业教育的目的不仅是为了使无业者有业,还要使从业者乐业,从而有利于国家和社会的发展。
用陶行知先生的观点来反思和观照当下的职业教育,不难发现一些有悖于“生利的职业教育”的现象。比较有代表性的现象主要有“泛化的职业教育”和“窄化的职业教育”两种。
泛化的职业教育是用办普教的办法来办职业教育。这样的职业教育不是以促进学生就业为目的,而是围绕着学生的升学做文章。在这类职业院校中,校企合作、产教结合是被动的、应付的,“双师型”教师队伍建设是表面的、徒有其名的。这类职业院校的工作重点是管住学生、管好学生,兴奋点是对口单招等升学途径。
窄化的职业教育是把职业教育降格到了单纯的就业教育,实则就是陶行知所说的“衣食主义”教育。在“职业教育就是就业教育”的旗帜下,人的素养淡化了,职业精神虚化了,教育本质异化了,学校教育的目的窄化成了找一份工作,取得一份報酬。
泛化的职业教育远离了职业,窄化的职业教育则穿着职业教育的外衣,包裹着功利的、短视的“衣食主义”实质。笔者认为,前者把职业教育引向歧途,后者把职业教育推向末路,都应该引起我们的高度警惕。
(责编 李晓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