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鹏
这个故事我读过几遍了,上小学时读出的是孩子的好奇,上初中时读出的是主人的迂腐。现在,让我们跟随一个年轻人一起去重读这个老故事。
这是一家不知传承了多少年的老店,隐藏在小巷深处,却不见冷清。顾客多是老者,面前一盏黄酒,闲适地聊着。店里的伙伴正在忙,一问才知道,这雨天,最是酿酒的时节。
说是店里的伙计,其实主要负责酿酒的,还是老店主。将米放进酒器,加上水,老人有些吃力地躬下身子,细细感触米的湿度是否合适。酿酒,最重要的是酒曲。老店的酒曲应是秘方,用锦缎盒子包着,盒子样式古朴,略显陈旧。只见老人小心翼翼量出一块酒曲放进酒器,又仔仔细细地包起来收好,指挥小伙儿把酒器封上。
也没见有多复杂的工序,怎么这儿的酒那么出名?年轻人怀着满腹疑惑,见老者得空,忙迎上去问。老人听罢开怀大笑:“工序当然有,这才是第一步,不过这‘黄粱醉出名不是靠得酿酒的工序哩!”老人请年轻人坐下,信手斟了一酒盅,开始了回忆。
这“黄粱醉”靠的是手法,酒曲的制作尤为重要。怎样选黄豆,怎样碾麸皮,总共五道工序,每道工序学两年。然而这之前,还要先“练手”,要做到能捏着刚出锅的大豆不松手,为了释放大豆最本真的粮香,这一学又要十几年。半生弥坚,老人十八岁跟父亲学艺,四十几岁才酿出一壶优等的“黄粱醉”。
这手艺纯靠代代相传,除苦练别无他法。“其实现在啊,都不藏着掖着了,只希望有个人把手艺传下去,谁管什么家族了。”老人狠狠地抿了一口酒,出神地看着门外朦胧烟雨,双眼也朦胧起来,是映着门外的雨,还是匠人无人知晓的孤独?
年轻人亦要了杯“黄粱醉”,深棕色的酒浆看着平淡,又有谁知道,这酒水沉浮间翻滚着多少未知的故事。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一次又一次的改良,一辈又一辈的传承,一口酒下肚,回荡在胸腔中的,是匠人们流传千载的情怀。
年轻人走出小巷,酒帘在风中徐徐招摇,小桥流水一如千年前古拙,好像从未改变。他知道有一种东西,在酒曲与米粒的碰撞间升华,在杯盏的推换间流动,在酒香萦绕中弥散,他看不见它,却知道,它就在这儿。
在老者湿润的眼中,年轻人读出的不是老人的守旧和落伍,而是匠人的坚持和守候。年轻人知道,没有这样的坚持和守候,我们就和美利坚、法兰西没有什么区别了。
读者诸君,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老者是我的爷爷,年轻人就是我。
明灯点评
作者以自身经历为线索,为我们叙述了一个温暖而又略显悲情的故事。文章中最能打動我们的话语是:只希望有个人把手艺传下去,谁管什么家族……尽管文字可能有虚构、加工的成分,但这句话相信是老人的肺腑之言。话语的背后,是面对时代潮流的无奈,却也是坚守自我的最强音符。
我们仿佛看到了《老人与海》里那位同样不屈不挠的“爷爷”,通过作者自己的文字,我们相信这份手艺已经以另一种形式“延续”了下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