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恩师王驾吾

2017-08-31 20:42
杭州 2017年8期
关键词:校务纱厂参加考试

忆恩师王驾吾

著名文史学家王驾吾教授(1900-1982年)是我父母的世交,多年以前就想写点追忆他的文字,只是忙于教学、课题,搁了下来。记得有一次母亲对我说,王老师是南通人,对外公(李升伯)的为人处世相当了解。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外公从国外回来,受南通张謇(清末状元,近代实业家、教育家)邀请,任大生纱厂总经理。外公到职前(1928年),大生纱厂实际上已经濒于倒闭,由于外公力挽狂澜,才使得大生纱厂绝处逢生,转而兴旺发达。那时大生纱厂是南通经济命脉的支柱,全市农工商学,各行各业,无不仰赖大生企业发展而发展。

母亲当过语文教师,爱好文学,尤其是对古典诗词有特殊兴趣,凡有了疑难问题,就牵着我的手(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只是个小学生)到王驾吾家请教。因此,自幼就熟悉王驾吾在道古桥旁杭大教职工宿舍的寓所。在他的书房里,书架、地板上,全堆着层层叠叠的书,许多是线装书,甚或还有古董,让人肃然起敬。

有一次,王驾吾对母亲说,令尊(李升伯)当年在苏北的所作所为,南通男女老少,尽人皆知,南通人是不会忘掉升伯的好处的。

在王驾吾家中,我们认识了刘子衡先生,也得到刘先生的不少指点,正是受他们的感染,才使我对文史学产生了兴趣。

初中毕业后,上山下乡(到建德农村插队落户)。在建德,我当了三年农民后,调到村里小学当民办老师。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可是我没有参加考试,原因很简单,我的家庭出身不好。上世纪的七十年代以后,知青可以由贫下中农推荐进工厂或上调(读大学)。每次上面如有人来抽调知青时,虽说贫下中农一再推荐道:“小龚人老实,表现好。”

可是,总有人跑到公社告状:“这个人的家庭成份是五类分子(地富反坏右),怎么能上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刷下来,让我灰心丧气,几乎不抱什么希望了。

王驾吾听说了,马上告诉母亲:“应当马上动员儿子参加考试!现在政策有了松动,我有个朋友,父亲也不怎么样,竟然考取大学。”

父母听了,立即给我写信,逼我参加78年高考(七八年高考仍允许“三届生”参加)。其实,我下乡前只是一个初中生,到初三就碰上文革,还是个“半串子”。母亲安慰我说,王驾吾告诉说,现在大学生的文化程度远不如你儿子,叫你尽管大胆参加考试!正因为驾吾师的一番劝说,才使得父母一再写信,让我参加78年的高考。

现在想起来,王驾吾平时谨言慎行,一门心思做学问,专业又是个冷门(先秦文学),成天泡在故纸堆中,研究的是先秦诸子,这些古文化内容较深奥,也较宽泛,不易被“上纲上线”,才能在历次运动中幸存下来。

文革前,王驾吾担任杭大中文系古典文学教研室主任。

粉碎“四人帮”后,大学图书馆开放,教育部有了新规定,馆长必须要有“教授”职称。王驾吾顺理成章地被推举为杭大图书馆馆长。后来,又有了文件,大学图书馆馆长必须参加校务会议。

那个时期,“工农兵上大学、管大学、用毛泽东思想改造大学”的口号响彻云霄,图书馆长参加校务会议(教授居然可以参加校务会),其实,也是上级的一种不易让人察觉的微调,或者说是避免嫌疑的一个变通说法。

图书馆,一个不为人注意的部门(一个充满“封、资、修”的角落,革命群众弃之若敝履)文革时关闭,粉碎“四人帮”后的治理整顿中,才被“有限”开放。由此,像王驾吾这样的旧知识分子居然也有资格参加校务会了。

到了1977年,王驾吾又以杭大图书馆馆长与校务委员名义,被安排为浙江省政协常委。

那年(1978年),我在建德的杨春桥中学参加了高考,果真如此,获得了“体验资格”,我马上将这个消息写信告诉了父母。

坦率地说,我已有多次被“刷”下来的经验,清楚地意识到,这次命运也不会例外,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完全没有信心。

妈妈看了我的信,又一次找到了王驾吾,他宽慰地说,只要有了“体验资格”就好(考分过了线),招生办他有个熟人,他去问一下。妈妈听了,感激得几乎要流泪了!

那年,我如愿进了大学。

1982年,王驾吾被安排为浙江省文史馆的第二任馆长(首任为马一浮先生),可叹的是,正当恩师的人生旅途要迈上新的里程时,噩耗传来,驾吾师驾鹤仙去,留下了无限的悲伤与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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