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现代漆画的风格特征及其成因

靳雄步+齐备

现代漆画在审美意义上，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漆艺，而是在造型、结构、色彩、形式语言、意境构成等方面更接近于绘画，艺术语言的多样性成了漆画的灵魂。江西现代漆画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取得了较高的艺术成就，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

一、江西现代漆画的风格特征

江西现代漆画独特的风格特征，主要表现在选材和工艺方面，注重传统与现代的融合，发展并丰富了自身的绘画表现语言。同时，在跨界与融合中，运用写实的手法抒发直观心绪，运用装饰性的手法呈现对客观物象理性的概括，运用抽象的手法表达升华后的情感体验，多样的语言形式，打造了江西现代漆画多元的创作风格。

（一）注重传统与现代的融合

1.选材与工艺具特色，创造独特的艺术效果

“中国现代漆画是从传统髹漆工艺基础上脱颖出来的”1。江西现代漆画在选材上重视传统漆料与各类新材料配合使用，创造独特的艺术效果；工艺上除沿用传统漆艺技法外，还创造了“喷彩”“经络造文”“沥线”“虚实镶嵌”等特别的表现技法，具有个性特点。江西现代漆画继承了传统的漆料，也尝试着新材料，它将传统漆料与各类新兴的漆料配合使用，使新材料和题材有机融合，创造出独特的漆画审美效果。陈圣谋作品《踏歌行》，运用蛋壳的天然色泽，创作出一只只白洁如玉的鄱阳湖仙鹤在晨曦中亮翅，营造出新时代“潇洒踏歌行”的朦胧诗一般的随化意境。江西漆画家不断拓展漆画的空间并向纵深发展，纤维、木材、金属、玻璃、皮革及许多未知的材料，被创新地尝试入漆。运用合成漆（聚氨酯）是江西现代漆画的一大特色。合成漆易干、透明、价廉、便于操作的特点，给漆画的发展带来了极大的方便。江西漆画创作者中有的喜欢显色性好、色调鲜艳明丽的合成漆，也有的喜欢用大漆配合合成漆创作，或是喜欢单纯采用大漆创作。江西现代漆画创立了自己的工艺特色，借鉴于彩墨画而创造“喷彩”“经络造文”“沥线”“虚实镶嵌”等特性鲜明的表现技巧，极大地丰富了现代漆画的工艺特色。熊建新在作品《韵》和《崛起》中采用了沥线的手法，画面感强烈；支林作品《富贵连年》里传统的地方戏曲形象、精致细腻的工艺制作和丰满充实的构图，给人以富贵、喜庆、美好的遐思，既有民族意识和情感、传统精神和气势，又具有当代的艺术价值取向。随着漆画创作领域以及漆画工艺和材料的不断创新，许多与传统漆艺制作习惯相反的材料和形式渐渐出现。

2.重视跨界与融合，开启现代漆画新风格

江西现代漆画创作也受西方现代绘画理念的影响，将各种绘画理念兼收并蓄，融不同艺术门类的特色和技法于漆画创作中，如水彩画的飘逸灵秀、油画的凝重厚实、版画的简洁质朴、雕塑的凹凸有致和装饰画的变形夸张等，拓展了漆画的审美视角，丰富了漆画的艺术风格。江西漆画家们进行跨界创作，将版画、图案、装饰画、国画、油画的技巧和手法运用到漆画当中，从不墨守成规，大力倡导多元化与多方位的创作手法，力求将漆画与现代绘画完美交融。他们重视研究传统漆艺与现代各种绘画类型的融合之道，探索将传统工艺技法与现代艺术表现形态相结合的新途径，使江西现代漆画有了独特的多元融合的艺术倾向。作品《版纳月色》中有水墨画的深远、深邃的意境；《一跃辉煌》中有油画的凝重、厚实等特点；《青春的旋律》中有雕塑的立体凹凸感，呈现出三維空间的艺术美感。支林作品《废墟》里，以瓷做胚体，釉下青花描绘出朵朵祥云格外清新，胚体上镶贴金箔，以大漆入画，漆与陶在作品的意境中产生情感交融，带给人们心灵的回响。江西现代漆画开启了中国现代漆画多元化的风格，形成了一种既葆有传统与现代的张力，又具有创造性活力的现代漆画艺术。

3.工艺技法丰富多彩，具独特的艺术语言

乔十光先生曾指出：“漆画的工艺技法是丰富多彩的。研磨只是其中的一种工艺手段。根据艺术效果的需要，有的画以研磨为主，有的画则以研磨为辅；有的画则完全不需要研磨。”2江西现代漆画的主要表现技法有彩绘研磨、变涂、填漆、堆漆、刻漆、薄料、镶嵌等。泼漆与堆漆是江西现代漆画中常用的表现手法，云雾在山间的弥漫，云彩在天空的流动，都可通过泼漆呈现其美丽，写意风格也有从泼漆中体现出来的。漆画作品《古老的歌》通过色漆的泼洒，用自然流动的效果，塑造瞬息万变的美丽晚霞的物象；陈圣谋作品《在希望的田野上》，是在暮红色的漆板上用篆刻剪纸和夸张变形的造型相结合的雕刻手法，表现水牛的鬃毛和拙朴的效果；熊建新作品《渔仔》中抽象人物形象的描绘，线条充满力量感，刚柔并济，则是采用描漆的手法。江西现代漆画有极丰富的表现技法，它有自身独特的艺术语言，也具备了其他画种如刻漆明快单纯、彩绘典雅细腻、嵌漆闪烁华美、变涂流动潇洒、堆漆古朴厚重、莳绘变幻斑驳、磨漆陆离神奇、泼漆流畅自然等多元的艺术品质和特征。很多作品既有民族意识和情感，传统精神和气势，又具有当代的艺术价值取向。

（二）跨界与融合后呈现的多元风格

1. 运用写实的手法抒发直观心绪

山水风景与人物类的题材是江西现代漆画写实性创作的重要部分。江西漆画家重视写实能力的培养，高校的艺术生在老师的带领下参与了许多写实风格的漆壁画的创作，如江西瑞金中央革命根据地纪念馆内的两幅巨幅写实性漆壁画就是一个案例。作品《从瑞金走出的共和国元勋》将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少奇等一百一十五名开国元勋依序进行交叠式排列表现，呈现出他们意气风发、气势昂扬的风采，作品描绘出来的元勋形象的写实性丝毫不亚于油画，这种有一定功能性用途的漆壁画，更注重写实效果。作品《溯源》则运用青山绿水、客家风情来表现红色景观，展示瑞金的历史文化底蕴和迷人的自然风光，色彩绚丽迤逦。这些作品均彰显了江西漆画创作团队拥有扎实的造型基础和写实能力。

2. 运用装饰性的手法概括物象理性

“中国漆画在风格上带有较为浓重的唯美倾向，画面的装饰趣味浓郁，装饰风格在漆画创作中占有较大的比重”3。江西现代漆画注重构图饱满和谐、形象变形夸张、线条优美简练和色彩变化明快，重视具体形象的形式美，在变化中纳入大自然的客观对象，呈现出美的装饰效果。如寇炎的作品《祥韵》，选取剪纸中具有中国风造型中的瑞虎、吉祥娃娃的形象，来表现节庆的祥和喜悦，装饰感极强。江西现代漆画汲取传统文化的营养，加强对比色和纯原色这类中国民间装饰技法，通过对色彩的夸张和想象，呈现出单纯明快、艳丽不俗、富丽堂皇的艺术效果，线条代替明暗，图案化处理画面，用大面积底色和图案灰面映衬，造成极强的装饰感。有些作品以少数民族人物或传统手工艺图案为题材，少数民族人物的服饰通常具有丰富的色彩和瑰丽的装饰图案，可以为漆画增添更好的装饰效果。

3. 运用抽象的手法升华情感体验

抽象性题材思想性深刻，通过不同的造型要素，可准确传达艺术家的内心感受和思想内涵，也表达情感和精神。特殊材质与艺术家理性的探索相结合，这种融合性和偶然性，正是江西现代漆画的抽象表现。漆画家将自己的抽象体验与画面混合，创作出抽象感十足的漆画作品，其精神指向相关的情境和自身的生存体验，用愉悦的话语叙述现实与想象凝聚的图景。年轻的漆画创作者们，通过一些抽象的艺术形态，使漆画语言的多样性有了新的诠释，他们糅合西方和东方的理念，寻找新的表达符号，将人情世态融入一种轻柔浪漫的心绪中。

二、江西现代漆画的艺术特征成因

江西现代漆画独特的风格特色形成，与富有地域特色和文化特色的题材选择，重视自然之美与民族特色的结合，注重现代美学理念的应用和意境的营造表现等因素有关。

（一）善于取材于本土生活和表现时代特征

江西的漆画家以本地域特色题材为主，结合本土文化进行漆画创作，离不开对本土文化特征和民间传统元素的深度挖掘。陈圣谋创作《赣江春》，在亲自体验渔乡人民的生活后，将风帆、渔船、繁忙的捕鱼场景等典型化、理想化、图案化，夕阳余晖下的渔船、江鸥、风帆，令鄱阳湖活跃了起来；《舂新》似乎在演奏一曲农村丰收曲，借景物传达出对生活最真切感受，同时也形象地表达了时代的特征。江西自古就是全国的漆器重镇，漆文化衍生出的艺术形式，如宜春布胎漆器、鄱阳防窑变漆器等，都是极具本土特色的文化产品。漆画艺术家主张体现当代社会生活和艺术家的主体意识，创作出生活化、时代感强的作品。如陈圣谋的作品《探索的青春》，塑造了为现代化热血奋斗的五位女青年的艺术形象，她们神态各异，或乐观、或坚定，散发着青春活力，一展斗志高昂的时代风貌。

（二）重视自然之美与民族特色的结合

江西现代漆画深受越南早期磨漆画的影响，注重贴近生活，表现自然景观和民族特色。江西位于长江中下游，风景秀美，这里有母亲河赣江、水上明珠鄱阳湖、清凉秀美的庐山、仙境般的三清山、革命文化圣地井冈山等名胜，江西的漆画艺术家饱受这青山绿水的滋养，喜将这里的山、水、花、草融入自己的漆画创作中，注重表现自然景观也成为江西现代漆画的一大特色。在山水文化的浸染中，创作视野逐渐开阔，关注范围逐步扩大，各地的名山秀水也进入了漆画创作。许多画家深入实地考察体验，将秀美湖泊、涓涓细流、绵延群峰、俊俏丛林、古朴生活场景等融入画作之中，描绘出一幅幅栩栩如生的作品。自然景观为江西漆画艺术家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养料，向世界展示出中国最传统朴素的自然民族风貌。代表作品有《鄱湖春晓》《秋醉》《晨雾》《古老的歌》和《山乡的旋律》等。江西漆画家非常重视展现民族特色，积极吸收民间传统文化精髓，用作品来表现不同的风土人情。陈圣谋曾深入少数民族地区采风，创作了一批民族特色浓郁的漆画作品，戈壁的驼铃、傣族的竹楼、漓江的渔船、边陲的晚霞、热情豪爽的少数民族同胞等形象，都出现在其作品之中。他的作品注重传达民族价值观念与形式韵律，凸显少数民族同胞勤劳、善良和真诚的品格，呈现出诗一般的情调。在作品《赞歌》中，他选取太阳、毛驴、井架、骆驼、维吾尔族人民等物象组织画面，歌颂艰苦朴素的维吾尔族人民；在作品《雾中情》中，则通过描绘一群苗族妇女清晨带着物品和孩子忙碌行进的景象，表现当地人民恬静的生活情趣和生生不息的力量。

（三）注重现代美学理念的应用和意境的营造表现

1.重视各类美学规律的呈现

现代漆画，承袭了追求意境美、形式美的定势；漆画之美，含工艺制作美、材质天然美、艺术意境美、艺术家的精神美和修养美。漆艺中的镶嵌材料，多采用如金粉、银粉、玉石、皮革、螺钿等天然材质，被艺术加工处理、赋予思想情感后，就能展现意境美和精神美。漆艺中的材质美，为漆画的精神美提供了物质基础。漆艺材料天然的光泽、肌理、颜色、质感，都能带给人带来视觉美感。天然大漆的“红”给人富丽华贵感，“黑”给人含蓄朴素感，它们在漆画作品呈现出一种淡泊高雅、宁静深沉的材质视觉美。漆画工艺是否精致、讲究，直接影响作品的意境美和生动性，漆画材料的工艺美是引导观众进入漆艺审美意境，并打动人心的关键。总之，漆画融合描漆的工笔美、画漆的重彩美、刻漆的版画美、堆漆的浮雕美、刮漆的油画美和泼漆的水彩美等各类绘画的形式美感，表现技法多样化，使其具更丰富的表现力。江西现代漆画是中国漆画重要的组成部分，它具备上述所有美的规律。江西现代漆画受传统因素的影响更大，工艺技法传承至今，没有本质的改变，一直在诠释和演绎着材质美。江西的漆画艺术家推出了许多新技法，丰富漆画创作的美感，不断钻研如何体现美，使作品的内涵更丰富。江西現代漆画在传统美学的影响下，赋予作品深厚的美学内涵，也支撑着江西现代漆画的进步发展，使之走在中国现代漆画的前列。江西现代漆画也因重视美学规律而提升了作品的意蕴和意境，并为作品注入了自然、和谐、生气、灵动的美学气息。

2.尊重中国传统绘画艺术的造境原则

绘画意境强调情景交融、虚实相生的内涵，意境与情感、动静休戚相关。漆画同样追求深邃的意境美，以其独特的艺术语言来表达意境和塑造形象，形式的表现与内涵统一。由于材质的特殊、工艺的繁复和手法的多样，漆画具备了典雅、鲜明、优美的特点及诗一般的韵味。江西当代漆画区别于传统、契合于时代，由“漆”到“画”，最本质的变化在审美的改变上，变“独具匠心、材美工巧”为“气韵生动、意境深邃”。画面整体意境、格调，考量的是漆画家构思的精妙，以及能否恰如其分地运用材料、技法，将画面的主旨和作者的思想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优秀的漆画作品，不必过度炫技，而要注重作品的情感表达和意境营造。江西现代漆画艺术家在创作时，喜用单纯明快、强烈鲜明、趣味浓烈的艺术手法，营造出形式精美、色彩和谐、格式自由、材料得当的意境美，作品柔美古朴、动静相宜。漆画艺术家通过漆艺术语言，揭示出人类生活的永恒意义。

三、结语

综上所述，江西现代漆画形成自己独特个性，其成因主要有：一是善于取材于生活和表现时代特征；二是重视自然之美与民族特色的结合；三是注重现代美学理念的应用和意境的营造表现；四是江西的漆画艺术家运用新材料、新技法来表现对象，注重作品情感和理想的传达。江西现代漆画在选材、工艺、画风上注重传统与现代的融合，跨界与融合后呈现出多元的风格。江西漆画家们，通过写实的手法抒发自己的直观心绪，通过抽象的手法表达自己升华后的情感体验，通过装饰性的手法呈现自己对客观物象理性的概括。多样的语言形式，也打造了它多样的创作风格。合理拓展江西现代漆画的内涵与外延，帮助其合理、良性、多元地发展，对推动其整体发展水平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1蔡克振：《中国漆画的振兴》，《美术》2003年第1期。

2乔十光：《漆画浅谈—由福建漆画展想到的》，《美术》1980年第7期。

3田辉：《中国漆画与越南磨漆画比较研究》，《现代艺术与设计》2007年第7期。

[作者单位：广东省珠海市古元美术馆；江西科技师范大学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