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中国画当代形态的特征、现状及其趋势

2017-08-30 01:58刘天宇
天津美术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笔墨中国画创作

刘天宇

图1 朱振庚作品

图2 阎秉会作品

图3 周京新作品

近年来关于艺术“当代形态”的提法,更多强调的是时序性,而不是确切的定义,这是因为其正在开创进行之中。另一方面,与此关联的“当代性”的含义,就是指时序处于一种“历史场”的多重交叉碰撞之间,各种线索正在互相缠绕,并主要体现为介入性以及开放性,其中潜藏着现代生活本身对于艺术的功能性要求。可以这样理解,在现代社会模式中,艺术从属于社会文化交换系统中的一个次级结构,关于它的文化功能性因素(理解与传播)在这里具有优先性。今日艺术一个基本的轮廓就是,艺术作为现代社会中的一种公众文化事业正在发挥其自身的作用。同样,中国画的当代形态在独特的语言模式下如何表述,正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

1.中国画当代形态的特征及其内在意识

“当代形态”的提法动机,即是意图在某种程度上开放自身限定,去和广泛的社会及其他文化形式进行渗透沟通。尽管略显模糊,但在新的艺术视野下,它能够被赋予某些十分积极的意义——据此,但凡体现了整体的社会学背景观照、泛图像观背景与艺术家主体性的综合运作的,一种力图开放与介入的、非单一审美取向的泛绘画创作模态,就被勾画出来。简单地说,它体现了一种艺术家平等利用图像资源的、主动描绘或反映现代社会诸种事物概况的“当代”特征,这将成为它最主要的特征。

因此,中国画当代形态的范围得以框定,有赖于与其他中国画形态的区分。比如与完全(相对)延续传统的“传统形态”中国画相区分,也与实验性质的中国画(水墨)——一种关于水墨“元”语言运作的还原论实验相区分。而如果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学院中主导的以现实主义为出发点的中国画创作模态,称作“中国画的现代形态”的话,“中国画现代形态”就可以看作用“现实主义”格式来整合中国画的语言形式,用外来的审美格式在中国画内部进行某种切入与语言的改造的一种“渐变”革新;或者就可以划定一个关于“当代形态”的基本范围。

图4 李孝萱作品

从画种角度看,传统构型的学院范式转化与激进思想糅合,使得各种审美倾向错综复杂,中国画当代形态运作也具有混杂性;同时,在具体表现上,语言“突变”与“渐变”的中国画实践,其逻辑困境正体现了文化意义上的裂变以及重新组合的机遇——随着艺术视域拓宽增益,中国画的语言变革不再是最终目的,也因此扭转了人们对中国画革新可能的新的认知——那么换一种视角翻转过来看待它们,作积极的正向的描述,就会得到关于语言“渐变”的中国画实践中所潜含的若干“当代形态”特征。

那么,从整体的社会学背景角度出发,对于中国画“当代形态”的指认在最低的限度上可以这样表述:首先,在本土审美经验基础上,以其惯性语言模态发展,同时强调“当代性”与出新;其次,以“个体性”趣味作为创作模态的出发点,重点强调“原创性”的诉求;再次,以审美的空间与信息量创造作为一个重要的艺术考量标准,并强调审美的社会性倾向(反馈)。对这几个表述可做如下理解:其一,宏观地看,文化规定性的承接是一个自然的择取与耗损的过程。在近似于矛盾的惯性发展与“当代性”的出新的过程中,画种在某种程度上的规定性,是整体社会文化结构的需求——整体社会文化结构要求易辨识的画种属性必须作为文化理解的保障,而另外画种属性的内在理路,也是创作者表达的原始给养与条件。中国画的语言呈惯性发展模态,一方面意味着创作行为可以受到环境保护进而赢得更新的机遇,另一方面,思想以及文化的更新代换行为,也总是在错综的螺旋运动中发展。就局部特征而言,多少体现为亦新亦旧的羼杂。这从现象上说明审美的考量仍在频繁的新陈代谢之中。其二,“个体性”的审美趣味而并非是传统范式的语言趣味,它之所以作为创作模态出发点,是因为传统笔墨的“所指”在今日已经蜕变为“能指”,笔墨的(曾经)鲜明意义作为漂浮的符号被悬置起来。作为功能性碎片,笔墨系统正处在发散以及自由择取的境况下——以“原创性”为名,它被创作个体重新采撷、组合(包括其中镌刻着的传统信息片断),并试图以自身的艺术倾向来中和并定义。对创作个体而言,“原创性”更多的是某种心理性诉求。其三,如上所述,“原创性”的诉求已经不再完全停留于画种内部语言的层面,它还意味着去接近创作个体的具体生活,即创作内容与其表达形式的生成关系问题。中国画语言系统于此不是从形式上(笔墨架构)到达描绘对象,它反过来被描绘对象的日常形态(图像信息)所考较。中国画语言系统在不言自明的审美历史积淀下形成本质架构,而作为审美符号的空间场,共时性地相对地发挥自身特点。诸如对传统笔墨结构的结构主义式观照,以及通过去中心化的笔墨碎片所描绘的泛图像化内容,其中蕴含着复杂的社会文化内容及信息的投射,各种潜在的信息在审美符号的空间场里平等相处,既隔阂又互相关联,(从创作个体的主体角度看)内容与其表达形式半自主半随机地生成关系。也就是说,中国画语言系统此时基本打碎交到创作个体手上,呈现前所未见的多元化表达格局下的复杂化现象。可以看到,这是一个“道术为天下裂”的情境,其间的价值判断,也将由关联它的功能系统交互碰撞、融合并最终促成——那么审美的空间与信息量创造成为一个重要的量具便不足为奇。强调审美的社会性倾向,毫无疑问,是以反馈(文化与信息)为目的的、审美考量代谢的进行时。

从某种本质主义的角度来看,关于中国画当代形态的表述给人以折中含混的印象。毋庸讳言,其实践形态的内在意识体现为表面折中的、内在的(关于艺术表达的)自省意识。

图5 李津作品

图6 马骏作品

图7 任海丁作品

在中国画当代形态特征的描述中,各因素恰恰是矛盾着的,这说明通过旧有的线性艺术发展眼光已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因其要求理论视角的反省。今日,创作者个体担负着历史与未来的连接,在中国画的源流惯性、意识形态与市场规则错综关系的张力下,实践行为的每一种导向都无确切的理论保证可言。自省意识是指,从中国画工具材料及其审美内容的特殊性中,可以见到它于整体社会文化结构中的位置。假如民族主义情结要求它作为民族精神的代表性艺术形式来指证文脉延伸,那就不得不对它们进行具体考察:诸如壁画时期难以回避的西域特征、唐代吴道子的潇洒自由与李思训的纤秾之风并存、两宋院体的格物理念、元明南宗文人野逸文雅、波臣画派致力于“程式”写实的平衡、清代宫廷画西式写实与文人趣味的矛盾倍显,以及海上画派在笔墨与西式色彩中寻求文人趣味与商业世俗化的中和实践,其中折射出的内涵都不免大异其趣。简而言之,帝王趣味、文人史笔、源流惯性、意识形态、市场规则等等各种因子作为制约要素,已经明显显露出来,并使艺术表达作为基本的问题被提出——中国画形式的表达可能性不再是自明自为,其表达方式紧紧依赖于各个制约因素并据此被调控着。在(中国画)表达的唤起与领受之间,已然丧失其朴素性,使得关于中国画任何简单的发展与更新模式都未见得适切。

于是可以得到这样的描述——反省艺术表达问题即是反省它的前提,也就是说,在诸种制约因素的综合作用下的重新认识,中国画语言系统(诸如笔墨观)被表面化、分解、悬置乃至延异,而符号与意义的吞吐(作为碎片)正在反复抹去并重新刻写,使其形态各异。最终通过实践,体现为一种不断的自我反省运动(既反省语言系统也反省自身),同时在艺术表达与社会整体文化结构的交渡中,试图渐渐确证并获取新的可能性。并且,这仍将是一个长期的现象。

2.现状与趋势

承上所述,在当代形态的实践背后,隐含的中国画推进模态,从创作个体具体的内心机制出发,在一种泛中国画意识形态下,通过审美主体的抉择试图引发图像内容与表达之间的新型普遍关系。那么它的现状也可以看作是关于中国画之艺术表达的、条件与策略的转化过程。一般而言,可以勾画出以下几个方面:

图8 王煜作品

图9 郝世明作品

(1)在技术层面上,关注点从空泛的学术问题转移至审美主体的问题。正如朱振庚(图1)、阎秉会的作品(图2),无不是在对审美主体的深思与抉择中梳理和改变图像与表达之间的关系,从而使艺术探索的精神化倾向进一步强化。

(2)“学院派”作为创作推进的主要力量,特别是学院派人物画作为了主流形态。如周京新以传统绘画程式语言为基础,模糊线条与笔触的概念,强化笔墨的视觉张力,自谓“水墨雕塑”(图3);李孝萱的表现水墨(图4)、李津的系列作品(图5)及马骏的“清凉”系列等(图6),即语言系统中的造型、观念和笔墨成为表现的优胜因素而不再是矛盾关系,艺术理想与技术本身有了更强的吸引力。

(3)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大背景下(源流惯性),在关注社会、关注现实的基础上,在构筑共性审美经验的同时,整合不同的观念,特别是中、西方审美观念,便成为一项长期过程。在此青年画家成为重要创作主体(面对更为错杂的外部环境,其应措也必将更为切近)。任海丁(图7)、王煜(图8)、郝世明(图9)等70后画家做出了有益的尝试。

其中,不妨尝试着推导出中国画当代形态的发展趋势,也就是以艺术家审美主体为基础,逐渐走向艺术的表达融合,最终理解中国画的新型构架产生的过程。然而这并不是一个绝对性的表述。所谓中国画的新型构架与艺术表达的融合,即当代形态实践的目的指向,是一个综合的问题,它需要各个专门学科之间的交通与协作,综合成为一种更广泛的社会、文化、意识及心理领域的认识与研究,才能够有效地讨论和判断。无论如何,这里艺术的功能与作用是首要被提请优先性的问题,在更为宽泛的艺术与社会交往的情境中,作为中国画画种开放性的实践,到新的共性审美经验的形成,这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结语

有关中国画的认知在扩展,从工具材料到相关审美、从求证文脉到当代意识、从绘画本体论到视觉讯息传达与互动,究其根本,是艺术及绘画本身在更大的范围里发生了改变。艺术应如何继续同生活正面交往?这一点决定了对绘画表现的认识和要求。中国画的当代形态作为概念被提出,就是用来针对一个变动中的外部环境——在文化上它不断生产、不断变异、不断自证。在艺术家通过“中国画”的概念进行创作的同时,也在呼应着正在变异的环境,而这个外部环境,展现出一个文化的断裂与重组、碰撞与交叉,以及最宽泛的艺术表达可能引领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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