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辑
深入研究山西戏曲流派艺术的创造性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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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灿烂悠久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戏曲艺术是最具民族审美个性、最能代表中华民族创造品格的一项重要遗产。戏曲在千百年的发展历史上,逐渐在中国各地形成了三百多个各具特色的剧种形态,而不同的剧种艺术中又因为演员独具个性的艺术创造力,而拥有数量巨大的声腔表演流派。今天讨论的山西“新流派”,正是在前辈流派创造者们,如晋剧艺术大师丁果仙、牛桂英、郭凤英、冀美莲、程玉英等,蒲剧艺术大师阎逢春、张庆奎、王秀兰等,上党梆子艺术大师段二淼、郭金顺、郝娉之、吴婉芝等基础上,在新时期形成的具有崭新个性的流派艺术。
纵观戏曲流派艺术的成型与发展,可以看到流派总与一些必要的条件是密切相关的。流派要具备鲜明的地域特色,山西戏曲的“爱爱腔”“转转腔”“俊英腔”“爱珍腔”等几个新流派,无不吸收了几千年文明历史的三晋文化环境中的艺术元素与艺术积累。流派要具备浓郁的时代精神,新的流派一定与时代脉搏共同跳动、与时代精神合拍押韵,流派是时代的产物,具有鲜明的时代烙印;流派要具备传统文化艺术的深厚底蕴,传统是源,流派是分支,传统是前因,流派是结果,新流派是从传统相续的文化中分衍出来的;流派要具备有序的师承关系,即便是类似宋转转创造“转转腔”,看似广收博取,也是以晋剧艺术传统为师,以编导音乐的专家为师,才实现了个性化的艺术推进;流派要具备优秀个体的创造性,任何一个开宗立派的个体都拥有优异的个性天赋和人品艺品,流派的表现方式由此而精彩纷呈,毫无千人一面、千腔一调的局限;流派要具备和谐共进的艺术团队,流派是群体性的艺术行为,得益于编剧、导演、作曲等综合因素的共同推进。
戏曲流派如此,文化艺术领域中出现的流派,同样总是与时代、地域、群体和个人等的独特风格创造密切相关。“时运交移,质文代变”,《文心雕龙》说中了时代、艺术与创造者的关系。那些在历史记忆中留下印象的创造者们和他们的流派结晶,一定都是在求新求变的时代中,根据创造者的禀赋与环境的塑造,进行了个性化、独特化的艺术提升,最终经得住了时代与艺术的考验。说到底,流派就是与创造的江海中涌现出来的潮头和根脉紧密相连。失去了这些奔涌成潮头浪花的“流派”,文化艺术总归沉寂无闻;失去了这些立根深远的流派,艺术之灵亦无从彰显,艺术样式亦无从发展!
回顾历史,总是能够看到在任何成熟的艺术样式中,流派是此消彼长、相续推进的创造结果。在良性的艺术环境中,流派既是创造的产物,也是创造的开始,依靠创造者们在学习前人基础上不断进行创新与变革,最终造就了艺术不断地成熟和长久发展。当然,流派需要多元共存。在充满活力的艺术格局中,流派既是个性化的代名词,也是多元化的同义语,依靠着创造者们彼此间在艺术角逐基础上不断进行着的超越与竞技,最终造就了艺术肌体不断地壮大和持续辉煌。因此,在艺术上一成不变的固守,一厢情愿的标榜,一知半解的传承,一鳞半爪的学习,一叶障目的时尚追逐,一无忌惮的自我做主,非但无法成就流派的产生,而且孕育着艺术走向衰亡的宿命。
改革开放以来的四十年,中国戏曲的诸多剧种取得了重要的发展成就。特别是山西作为中国戏曲的重要发祥地之一,其戏曲传承与创作保持了长足的发展态势。四十年来,山西的文化主管部门以“四大梆子”作为艺术革新创作的主要载体,以遍及各地的数十个地方小戏剧种作为生态涵养的重要基础,在演员培养、剧本创作、表导音舞等多元领域进行传承、改革和创造,逐渐形成戏曲艺术“综合治理”经验,不但培养出位居全国之首的43位“梅花奖”表演艺术家,而且打造出统筹兼顾传统与创新、大戏与小戏共同发展的山西戏曲文化生态。正基于此,四十年来在王爱爱的“爱爱腔”唱响三晋、走向全国之后,晋剧的宋转转、蒲剧的武俊英、上党梆子的张爱珍等表演艺术家,在各自的剧种声腔、表演艺术基础上,在各剧种数量众多的优秀艺术家群体的艺术竞赛中,创造出“转转腔”“俊英腔”“爱珍腔”,极大地拓展了传统声腔剧种的艺术表现力,极大地反映了山西戏曲综合治理经验的成功。
山西省委、省政府及相关文化主管部门对于戏曲工作的推进,实际上做到了:第一,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山西的戏曲文化传统和戏曲艺术规律,这是一种觉悟,是山西文化领导者的文化自觉;第二,以曲润海厅长为代表的山西省文化厅制定出了符合戏曲传承发展规律的有效措施,“综合治理”为剧团的长效发展、为戏曲工作者的强有力扶持,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和条件;第三,山西文化主管部门在推进戏曲传承发展时,根据戏曲文化生态的多元要素,制定出分类指导、宽松成效的戏曲政策,推动不同体制形态的戏曲艺术向多元路径的发展;第四,山西的文化生态环境良好而各具个性,无论是决策层面,还是具体管理层面,都在共同呵护传统戏曲,数量巨大的声腔剧种、技艺精湛的演员队伍和不同审美趣味的观众群体,共同形成了良性的戏曲发展环境;第五,相续不断的人才队伍建设是山西戏曲稳定发展的前提,众多戏曲剧种的优秀人才始终驻守在各自文化空间,用人才创造来引领戏曲的发展方向;第六,山西地方戏曲不仅注重艺术实践,也注重艺术理论,众多的艺术创造经过研究者数十年如一日的整理、归纳、总结和提炼,逐渐地让戏曲艺术从实践走向学术化、理论化,由此而得以更好地向外推广。
山西戏曲新流派的产生,呈现了戏曲传承发展基本应该具有的内因与外因。当前,中国正在稳步地进行着文化强国和文化软实力的建设,戏曲的有序传承和创造发展就成为这个时代命题的重要内容,振兴传统戏曲便成为中国文化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传统戏曲在时代中的持续发展,一定要从学术、专业、理论上进行探索,发现问题,研究成因,制定具体的解决方案,升华为强有力的国家决策和地方经验,由此反作用于戏曲艺术的良性发展。这是戏曲界、文化界的职责所在!中国艺术研究院作为艺术学研究的专门机构和国家文化艺术的咨询机构,有责任持续地与地方文化主管部门和相关戏曲领域的艺术家、理论家,共同面对戏曲生存的新局面和新课题,通过有效的理论研讨,切实提升戏曲实践领域的艺术创造能力。在传统与现代的转型过程中,流派艺术的创造性经验是值得深入研究和大力弘扬的!
连辑,男,中国艺术研究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