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30所最优大学东亚系中国研究现状的调查与分析

2017-08-07 11:33刘洪涛李如玥
关键词:美国大学东亚职称

刘洪涛,郭 佳,李如玥,张 泉

(1.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5;2.牛津大学 教育学院,伦敦 OX13QR)



美国30所最优大学东亚系中国研究现状的调查与分析

刘洪涛1,郭 佳1,李如玥2,张 泉1

(1.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5;2.牛津大学 教育学院,伦敦 OX13QR)

以美国30所最优大学东亚系为样本,对其中国研究的现状进行调查与分析的结果显示:美国大学东亚系的研究方向,基本分为中国研究、日本研究、韩国研究、其他研究四部分,其中中国研究与日本研究在人员数量上大致相当,但中国研究有后来居上之势。学者们多在其出生地接受本科教育,但绝大多数是在美国知名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其中又以哈佛大学培养的博士最多。东亚系的中国研究分成三大板块:古代中国研究、现当代中国研究、汉语教学与研究。

海外汉学;海外中国研究;美国大学东亚系

美国大学的东亚系*这里所说的美国大学“东亚系”是一个简称,它们的全称有“东亚语言与文学系”、“东亚语言与文化系”、“东亚语言与文明系”、“东亚研究系”等;还有的把整个亚洲研究作为一个系,如“亚洲语言与文明系”等,对于这一类院系,我们只以其中的东亚研究作为调查和分析的对象。以东亚地区国家(主要是中、日、韩)的语言、文学和文化作为教学与研究对象,是海外中国研究的重镇。美国大学东亚系创办的时间不一,如加州大学欧文校区东亚系创办于1872年,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系创办于1901年。二战之后,各个大学的东亚系开始增多,20世纪80年代之后,进入加速发展的时期。美国大学的东亚系汇聚了大量从事中国研究的学者,其研究的整体质量和学术影响力也处于世界领先水平。我们的研究参照著名的US News近年公布的美国大学综合排名以及具体大学东亚系的实际水平和在学界的口碑,确定了30所最优大学的东亚系名单,对其中国研究的状况进行调查与分析,以期透过这一重要的窗口,把握海外中国研究的最新动向和趋势,为国家相关决策和学术研究提供数据支持,也为留学选校提供参考。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美国从事中国研究的学者,并不都在我们统计的30所大学东亚系任职。例如来自中国大陆,以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电影、视觉文化研究而著称的学者张英进,现任加州大学圣地亚哥校区文学系教授;中国香港出生,以女性批评和后殖民研究知名的学者周蕾(Rey Chow)任杜克大学文学系教授。还有很多汉学家在比较文学系、英语系、历史系、哲学系、艺术系等任职,他们都是杰出的学者,但限于调查的范围,我们没有把这类学者列入。

本次调查统计的项目包括:一是中国研究在东亚系的地位;二是研究人员的族裔、出生地与职称分布;三是研究人员的受教育背景;四是中国研究的学科分类与学者简介;最后是结语。本项调查统计所依据的资料,主要来自各大学东亚系官网,资料搜集的截止时间是2014年底。对于资料不全的部分,我们通过查阅纸质文献*我们参考的纸质资料见刘洪涛,黄承元主编:新世纪国外中国文学译介与研究文情报告·北美卷(2001—2003),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刘洪涛,黄承元主编:新世纪国外中国文学译介与研究文情报告·北美卷(2004—2006),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并查找搜索引擎、访问学者博客和微博或电子邮件问询等方式进行了补充。

一 中国研究在东亚系的地位

根据前述原则,我们确定的30所美国最优大学东亚系名单列表(表1)如下:

美国大学的职称体系分为两大系统:终身系统(tenure-track positions)和非终身系统(non-tenure-track positions)。终身系统的职位基本分为三等:助理教授(Assistant Professor)、副教授(Associate Professor)、教授(Professor)。助理教授资历最浅,虽然位列终身系统,但并不是终身教职,只是拿到终身教职的必经阶段,也可以说是位于终身轨(tenure-track)的起点。副教授和教授则是稳定的终身教职,受聘终身教职的教师,除非个人有不适任的言行,或学校遇有重大的财政危机,否则不得解聘,直至退休。在教授级别之上,往往还设有讲席教授(Chair Professor)和大学教授(University Distinguished Professor),二者都是获得者学术地位卓越的象征。非终身系统的职位有讲师(Lecturer)、导师(instructor)和助教(Teaching assistant)等[1]。

表1 30所美国最优大学名录

本项目统计的教师包括终身系统中的三类人员:教授(含讲席教授、大学教授)、副教授、助理教授,还包括非终身教职中的讲师系列。把讲师也纳入统计范围,是因为讲师的主要职责是教学,可以独立开课,职位相对稳定。

通过对上述30所大学东亚系的四类研究人员进行统计,我们得出如下数据,见图1:

图1 美国大学东亚系教师的研究方向(百分比)

美国大学东亚系的研究方向,多以国别或区域作为分类依据,这有别于欧洲的汉学研究,与二战后在美国蓬勃发展的区域研究有关[4]。按我们的统计口径,30所美国大学东亚系共有全职教师781名,其中从事中国研究的有287人,占总人数的36.75%;从事日本研究的有288人,占总人数的36.88%,这两个方向的教师人数大致相等,可以说是并驾齐驱。具体到各个大学的东亚系,从事中国研究的学者所占比例多少不等。其中人数最多,同时比例也最高的,是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系(East Asian Languages and Cultures),其教师总数为58人,从事中国研究的有30名,占51.72%。规模最小的是堪萨斯大学东亚系(East Asian Languages and Cultures),仅有教师8人,中国方向有4人,占全系的50%。再如芝加哥大学东亚系(East Asian Languages and Civilizations)总共有27名教师,中国方向的人数是15人,占总人数的55.56%;加州大学圣巴巴拉校区东亚系(East Asian Languages and Cultural Studies)教师总人数有21人,中国方向有11人,占总人数的52.38%;纽约州立大学阿尔巴尼校区东亚系(East Asian Studies)教师总人数有9人,中国方向有5人,占55.56%,都超过了教师总人数的一半以上。即便是中国研究方向的学者比例相对偏低的大学,也在总人数的三成以上。如加州大学洛杉矶校区东亚系(East Asian Languages and Cultures)、俄亥俄州立大学东亚系(East Asia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s)、俄勒冈大学东亚系(East Asia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s)这三所大学中,从事中国研究的学者人数是14人、9人、7人,分别占到总人数的31.11%、33.33%和31.82%。30所美国大学东亚系中,从事韩国研究的总人数排在第三位,占全部研究人员数量的13.96%。其他研究方向(包括以印度、东南亚等)的人数占比12.42%,见图2。

图2 美国大学东亚系教师的研究方向(人数)

总体而言,中国方向和日本方向的学者数量之和是575人,占到了东亚系研究人员总数的73.62%,而中、日两国研究又基本上平分秋色。究其原因,当然与中日两国的综合实力有直接关系,亦可见以中、日两国为代表的东亚文化研究对西方学界日益增加的吸引力。而从发展趋势来看,日本研究的人数相对稳定,而中国研究正处在上升期。相信在不久的未来,中国研究的力量将打破与日本研究力量的均势,进入发展的新阶段。

二 研究人员的族裔、出生地与职称分布

在对30所美国大学东亚系中国研究方向的教授、副教授、助理教授、讲师等四类人员的族裔、出生地和职称进行统计之后,我们可以得到一些有价值的结论。统计图表及数据如下:

图3 东亚系中国研究方向研究人员的族裔与出生地

按照图3,美国大学东亚系从事中国研究的人员中,西方族裔的人员有120人,占总数的41.67%,其次是来自中国大陆的人员,有116人,占总数的40.42%,来自中国台湾的研究人员有48人,占总数的16.72%。如果仅以族裔作为划分依据,来自海峡两岸的华人学者有164人,占了总人数的57.14%。这是一个很高的比例。

至于研究人员的职称,在美国大学东亚系中国研究方向的研究人员中,讲师有98人,所占比例最高,为34.15%。其次是教授76人,副教授66人,分别占总数的26.48和23%,人数最少的是助理教授,有47人,占16.38%,见图4。

从动态变化来看,特别值得关注的是中国大陆出生的学者在美国大学东亚系中国研究的学者总数中所占比例的上升。作为动态对比的参照,我们选取了学者黄育馥对安平秋、安乐哲主编的《北美汉学家辞典》中收入的美国汉学家进行统计分析所得的数据[2]。

图4 美国大学东亚系中国研究方向的研究人员职称

图5 美国大学东亚系中国研究方向大陆背景研究人员所占比例对比

《北美汉学家辞典》收录了美国从事中国研究的学者509人,其中来自中国大陆的学者有43人,仅占8.45%。而在截止于2014年底的本次调查中,中国大陆背景的研究人员共116人,比例达到了40.42%[2],见图5。与《北美汉学家辞典》[3](2001)中的数据相比,中国大陆背景的学者从占比不到一成增长为超过四成;在教授、副教授、助理教授各级别的职称上,中国大陆背景的学者所占比例均有明显上升。尽管两组数据的统计对象和范围并不完全重叠,但反映的趋势是真实的。

此外,《北美汉学家辞典》中的数据和本次统计的数据都显示,中国大陆出生的研究人员在美国大学中担任助理教授的比例最大,其次为副教授,任教授的比例最小。本次统计加入了讲师系列,我们发现,中国大陆出生的讲师所占比例最大,绝对数量也最多(61人)。具体数据对比见表2。

表2 中国大陆出生的中国学研究者详细对比

① 职称内百分比=该职称大陆背景学者总数/该职称学者总数。

② 族裔内百分比=该职称大陆背景学者总数/大陆学者总数。

黄育馥通过统计发现,来自中国大陆的学者数量随着职称的升高而比例下降[1],这一分布在本次统计(2014年)中仍体现得十分明显。我们将此次统计的研究人员族裔和职称关联起来比较,结果见图6。

图6 美国大学东亚系中国研究方向研究人员族裔—职称走势图

具体数据见表3。

表3 美国大学东亚系中国研究方向研究人员族裔职称对比表

由图6和表3可见,来自中国大陆的研究人员在讲师群体中所占比例最大,随着职称的升高,所占比例逐步下降。在讲师这一级职称上,62.24%的研究人员来自中国大陆,这一比例在助理教授和副教授的级别分别降到了46.81%和27.27%,而到了教授这一级别,只有19.74%的研究人员来自中国大陆。西方族裔的研究人员走势与之相反,讲师里西方族裔的研究人员比重最少(11.22%),有副教授和教授职称的研究人员比例最高(分别是63.64%与59.21%)。来自台湾地区的研究人员总人数位于第三,其中讲师和教授数量较多(25.51%和18.42%),其助理教授和副教授的比例只有6.38%和9.09%。来自中国大陆的研究人员虽然在总人数上与西方族裔的研究人员接近,在高职称中占比却很小。这一情况说明:中国大陆学者进入美国的中国研究学术圈时间尚短,实力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同时我们可以预测,这支相对年轻而庞大的队伍对美国中国学研究的影响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加强。

三 研究人员的受教育背景

对美国大学东亚系研究人员的受教育背景进行统计,并与其族裔和出生地背景进行比较,可以发现两个规律。具体见图7。

图7 研究人员族裔、出生地与本科教育背景对比图

图7呈现的是学者们本科阶段的受教育背景,与学者族裔和出生地的对比图。二者呈现出高度的一致性。第一组对比图显示,120位西方族裔的学者百分百在西方接受本科教育;多出来的11%,则是在西方接受本科教育的华裔学者。第二组对比图显示,116位来自中国大陆的学者中,有111位在大陆接受本科教育。第三组对比图显示,来自中国台湾的48位学者中,有43位在台湾接受本科教育。东亚系研究人员本科教育呈现三足鼎立的局面。这显示,美国大学东亚系中国学研究队伍不论其族裔来源和文化背景,还是本科教育背景,都有多元化、均衡化的态势;而来自不同文化背景、受过不同学术系统基础训练的学者,也为美国中国学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思路与视角。

研究人员在硕士、博士阶段,通常是在西方国家接受教育。图8显示,尽管在西方国家和中国大陆接受本科教育的研究人员数量差别不大,但到了硕士和博士阶段二者就有了明显的此消彼长:在西方国家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的研究人员数量大大增加,分别为184人和207人,在大陆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的人数则骤减为37人和1人。与这条曲线走势类似的还有来自中国台湾地区的研究人员。由此可见,从研究人员的教育和培养——特别是硕士及以上的学位——角度来看,西方仍在美国中国学领域占据绝对优势;西方教育培养出的具有特定学术思维和文化视野的学者是美国中国学研究人员队伍的主要来源。

更进一步,我们还对东亚系中国研究方向中,拥有副教授与教授职称的学者获得博士学位的院校进行了整理*我们收集到有毕业院校博士学位的学者共135名。。按照院校数量计,排在首位的是哈佛大学,有28人;其次是加州大学伯克利校区,有16人;排在第三的是普林斯顿大学,11人;第四是康奈尔大学,10人;第五是哥伦比亚大学,8人;第六是斯坦福大学,7人;第七是印第安纳大学,6人;第八是芝加哥大学,5人;第九是威斯康辛大学,5人;第十是耶鲁大学和加州大学洛杉矶校区并列,均是4人。哈佛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校区分别占到总数的20%和11%,其对美国大学东亚系的学者培养和输送的能力可见一斑。其中仅哈佛一校就占到总数的两成,反映出哈佛大学作为美国东亚研究无可置疑的中心地位,来自哈佛大学的学者对美国大学东亚系的研究方向和发展有着重要影响。

此外,我们还统计了41名有副教授以上职称的华人学者(来自中国大陆、中国台湾、中国香港)接受本科教育的学校,其中数量最多的是北京大学,有8人,其次是台湾大学,有4人。此外,大陆地区的北京外国语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等高校,以及中国台湾地区的台湾师范大学、中国东吴大学、辅仁大学等高校,也为美国大学东亚系培养与输送了人才。

四 中国研究的学科分类与学者简介

我们把美国大学东亚系研究方向各层级图的中国研究看作一个一级学科的概念,在其之下,还可以做第二个层级、第三层级的划分,这类似于中国的学科分类中的二级学科和研究方向的概念。如此划分,将使我们对其“中国研究”的构成和具体内容有更深入的了解。下面是各层级的示意图,见图9。

根据上述三个层级的划分,我们统计出了中国研究之下从事不同领域研究的人员比例情况。以下是第二层级的划分及数据统计,见图10。

图9 美国大学东亚系研究方向各层级图

图10 美国大学东亚系中国研究的学科分类与比例

以下是第三层级的划分及数据统计图,见图11和图12。

图11 古代中国研究的各个方向比例图

图12 现当代中国研究的各个方向比例图

从第一层级的划分来看,从事语言教学及研究的人数占40.07%,所占美国东亚系中国研究的学者比例最大;从事古代中国研究的学者占37.98%;从事现当代中国研究者占21.95%。第二层级中的古代中国研究部分,文学和历史研究者所占比例较大,分别是19.16%和11.50%,语言研究者(2.09%)、哲学和宗教研究者(5.23%)占比例较小;在现当代中国研究中,文化文学研究居于中心地位,占中国研究方向总人数的19.16%,另外一小部分是少数民族研究,占总人数的2.79%。

以上是我们对美国30所最优大学东亚系中国研究方面的师资情况所做的定量分析,下面就其在三大领域的学术状况做一些简略介绍。

其一,汉语教学与研究蓬勃发展。汉语学习是开展中国研究的基础,对于非母语学生而言,汉语学习也是专业学习的必经之路。自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21世纪以来,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日益增强,全球的汉语热亦同步兴起,大学里选修汉语课程的学生数大幅度增加,汉语教学与研究相应地蓬勃发展。在受调查的美国大学东亚系中,从事语言教学及研究的学者占到总人数的40.07%。在一些大学的东亚系中,这一比例超过了50%,在加州大学戴文斯校区和布朗大学的东亚系中,这一比例甚至达到了64%和67%。

在东亚系从事汉语教学与研究的人员大多来自华人地区,其中又以中国大陆最多*在我们统计的287名学者中,有115人从事语言教学及研究工作。这其中具有中国大陆背景的学者有80名,占总人数的69.57%;具有中国台湾背景的有28人,占24.35%,具有西方背景的有7人,占6.09%。。他们既具有深厚的中国语言文化背景,又往往受过专业的对外汉语教学训练,因而成为美国大学东亚系汉语教学队伍中的骨干力量。美国大学东亚系中的汉语教学研究呈现以教学实践为导向、偏重应用的特点。学者们既以实际教学为研究目的,则其方向与成果必涉及汉语教学应用的方方面面:课程研发、教材编写、水平测验、多媒体运用、网络远程教学等。这既是东亚系汉语教学研究发展的要求与结果,同时也反映了汉语及其文化在全球范围内影响力的极大提升。美国汉语教学研究还具有跨学科的特点。研究者综合运用认知语言学、心理学、教育学等多学科知识,借助计算机技术、汉语语料库等手段,以实现更完善的汉语教学与评估。就职于俄亥俄州立大学东亚系的吴伟克(Galal Walker)教授和简小滨(Xiaobin Jian)副教授以其“体演文化教学法”备受关注。他们主张利用地道的文字材料与多媒体技术,帮助学习者体验语言的文化环境,从而掌握语言的实际使用。在此基础上,他们研发和编写了一系列汉语课程与教材,并编有论文集《体演文化教学法》[5]。俄勒冈大学东亚系的副教授井茁(Zhuo Jing-Schmidt)在研究汉语结构和语义理论的同时,还致力于实证研究,她目前正在开展一项基于语料库的第二外语(汉语)习得研究,以求探索不同背景的汉语学习者写作技能的习得。加州大学洛杉矶校区东亚系的陶红印(Hongyin Tao)教授是本校汉语项目的协调人,他的研究方向是应用语言学,除了汉语教学以外,他的兴趣还包含对语料库语言学的研究。

同时,我们也注意到,汉语教学与研究领域内教授、副教授人员的占比尚不及另外两个领域。在全部76位教授中,从事汉语教学与研究的有8位,比例仅为10.53%;在全部66位副教授中,从事汉语教学与研究的有10位,比例仅为15.15%。这可能是该领域正处于新兴发展阶段、学术积淀不及其他两个领域所致。

其二,古代中国研究以传统汉学为根基,底蕴深厚,稳健发展。在我们的统计中,从事古代中国研究的人数占到总数的38%,居于第二的位置;但若以拥有教授职位的人数计算,则是44位,占到76位教授总数的57.89%,拥有绝对的优势地位。经过数十年的学术承传、积累,这一领域涌现出一大批杰出的学者,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在先秦两汉文学(汉学界称为早期中国文学(Early Chinese Literature)研究领域,普林斯顿大学的柯马丁(Martin Kern)教授,哈佛大学的李惠仪(Wai-yee Li)教授,加州大学洛杉矶校区的史嘉柏(David Schaberg)教授、韩禄伯教授,斯坦福大学的爱朗格(Ronald Egan)教授、王靖宇(John C.Y.Wang)教授,威斯康星大学的倪豪士(William Nienhauser)教授,科罗拉多大学的柯睿(Paul W.Kroll)等,成就突出,尤其在《诗经》、《左传》、《楚辞》、《山海经》、《史记》的研究和翻译方面,取得了诸多重要成果。

在魏晋南北朝和隋唐宋文学研究领域,哈佛大学的宇文所安(Stephen Owen)教授是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他惯常采用美国新批评学派倡导的文本细读法(close reading),从审美体验出发,以比较的视角透视中国文学的内在机理,在文学文本和更大的文化、社会空间之间搭起了沟通的桥梁。他以一人之力,翻译了杜甫的诗歌全集;他对唐诗的研究,相关立论卓绝,分析独到,在欧美汉学界和中国学界都产生了重要影响。此外,哈佛大学田晓菲教授对魏晋南北朝文学与文化的研究,科罗拉多大学波尔得校区的柯睿教授对曹植赋及唐代文学的研究,耶鲁大学的孙康宜(Kang-I Chang)教授对六朝诗的研究,夏威夷大学的麦大伟(David McCraw)教授的杜甫研究,斯坦福大学的艾朗诺(Ronald Egan)教授对于宋代诗歌、宋代美学理论和士人文化的研究,纽约大学阿尔巴尼校区的何瞻(James Hargett)教授对宋代散文和游记的研究,都取得了较高成就。

明清小说一直是中国古代文学研究领域的重点和热点,前辈学者夏志清、韩南、浦安迪、何谷理等奠定了很好的基础。任现职的学者中,加州大学欧文校区的黄卫总(Martin Huang)教授,堪萨斯大学的马克梦(Keith McMahon)教授,哥伦比亚大学的商伟(Shang Wei)教授,芝加哥大学的蔡九迪(Judith Zeitlin)教授等,对明清小说,尤其是《金瓶梅》、《红楼梦》、《聊斋志异》、《儒林外史》等小说进行了深入研究,广泛讨论了明清小说所表现的情感欲望以及与这一时期文人文化、两性文化、商业文化等的深刻联系。晚清小说同样受到学者们的关注。其中最重要的贡献是哈佛大学王德威(David Der-wei Wang)教授的《被压抑的现代性:晚清小说新论,1849—1911》(Finde-Siecle Splendor:Modernities of Late Qing fiction,1849—1911),这部著作强调了这一时期长期被人们忽视的一批政治小说、邪狭小说的实验性质,从中挖掘出中国本土的现代性传统。加州大学洛杉矶校区胡志德(Theodore Huters)教授的《把世界带回家:晚清民初对“西方”的挪用》通过对这一时期小说的研究,论述了中国知识分子接受西学的历程,分析了西方思想对中国产生的影响。

其三,现当代中国研究日益活跃,不断壮大。现当代中国研究开始进入美国大学东亚系,是在二战之后,比中国古代研究要晚很多,但它的成长速度很快。在一些大学,从事现当代中国研究的人员比例已经较高,如印第安纳大学东亚系是46%,杜克大学亚洲与中东研究系是43%,俄勒冈大学东亚系是43%。在我们统计的全部东亚系中国研究方向的人员中,从事现当代中国研究的教授人数有24位,占到教授总数的31.58%,居于第二的位置。

现当代文学与文化是现当代中国研究的主要领域。哈佛大学的王德威教授在中国近代文学、现代文学、当代文学乃至海外华文文学领域都卓有建树,他对中国现代文学抒情传统以及现代性的论述,在海内外学界产生了深远影响;他近年对华语语系文学概念的深化和发展,又开启了一个新的、极具创造性话题。任教于哥伦比亚大学的刘禾教授以思想敏锐见长,对东西方文化关系具有独特而深入的理解。她的近期著作讨论了词汇、思想、手工艺品如何穿越文化、文明和历史;尤其是从翻译的视角重新审视了鸦片战争期间大英帝国和大清王朝震撼全球的邂逅,她认为翻译过程中漏译的东西可能会是一场战争、一个世界或是一种生活方式。任教于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校区东亚系的奚密(Michelle Yeh)教授致力于探索20世纪汉语诗歌的现代性问题。她认为现代汉诗最大的特点是“边缘性”,即诗歌一方面丧失了传统的崇高地位和多元功用,另一方面它又无法与大众传媒竞争,吸引现代的消费群众。因此,潜在的认同危机普遍存在于读者和诗人自身之中。然而,正是因为现代汉诗边缘的地位,诗人得以获得更大的自由、诗歌获得更大的空间来与主流话语展开批判性的对话。奚密以“边缘化”为起点,深入剖析了20世纪汉语诗歌发生的深刻变化及其根本原因,并对其“危机意识”、政治性、体式等相关问题进行了透视,建构起了独特的现代汉诗理论体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史书美(Shih,Shu-mei)教授的《现代的诱惑:书写半殖民地中国的现代主义,1917—1937》(The Lure of the Modern:Writing Modernism in Semicolonial China,1917—1937)(2001)一书,把中国的现代主义放置到东亚区域现代化历程和世界文学体系中加以理解,被认为是对中国现代主义所作的最为彻底的研究之一。其《视觉与身份:跨太平洋的华语呈现》(Visuality and Identity:Sinophone Articulations across the Pacific)(2007)等著述,提出了“华语语系文学”的概念,也在学术界引起了持续的反响。

其他如俄亥俄州立大学的邓腾克(Kirk Denton)教授,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校区的黄心村(Huang,Nicole)教授,加州大学伯克利校区的安道(Andrew F.Jones)教授,加州大学戴维斯校区的陈小眉(Xiaomei Chen)教授,哈佛大学的唐丽园(Karen Thornber)教授等,也都在中国现代文学与文化领域做出了突出成就,产生了重要影响。

现当代文学与文化研究的日益活跃和壮大,是中国研究发展的现实需要。关注当下现实问题,必然要梳理现实问题产生的文化思想根源,而这些又都与现当代文学密切联系在一起。现当代文学研究的一个特色是文化取向,它较少专注文本的纯文学研究,而是与文化建立广泛的联系,如文学与电影、文学与美术、与音乐、建筑等;即便是文学文本,也从广泛的文化联系中进行研究。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再一个特点是其政治性。这是美国中国研究的一个特点,在现当代文学研究中尤其突出。他们往往会选取一些在中国大陆官方看来属于政治禁忌的话题和人物进行研究,如文革等;对一些话题进行意识形态解读等,这是我们需要格外注意的。现当代文学研究还有一个特点,是这一领域的研究往往具有综合性、跨学科、跨文化、多视角。这一领域学者的研究多涉及现当代文学批评,比较文学研究,后殖民研究,以及中国的影视作品、图像书写、城市文化、性别问题、市民意识、建筑艺术等方面。而这些领域往往又相互关联,互为表里。

六 结 语

通过以上的调查与分析,我们可以发现,中国研究在美国大学东亚系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20世纪80年代以来,尤其是21世纪以来,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不断提升,在国际事务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影响力与日俱增。相应的,中国研究在东亚系所占份额和影响力也大幅提升,日益受到重视,成为一门显学。而随着越来越多来自中国大陆的学者加入到这一领域,美国大学东亚系中国研究人员的构成比例发生了重大改变,研究队伍的多样性和异质性得到加强,研究视域更加开阔,与中国大陆的互动性增强,共振效果逐渐呈现。再者,中国研究的三大领域齐头并进,各显特色。调查结果显示,美国中国研究的主体仍然是以汉学传统为旨归的古代中国研究,尤其是中国古代文学、历史、哲学和宗教研究,贡献了许多世界一流的学术成果;二战之后兴起的区域研究,促进了现当代中国研究的繁荣,这一研究具有很强的现实指向,许多新的理论、方法和观念也在这一领域诞生。汉语教学与研究随着汉语学习人数增加而快速发展,为汉语的推广和中国文化的传播做出了卓越贡献。

同时,我们也看到,更多西方族裔的学者占有较高职位;中国大陆和台湾出生的学者则更多聚集在较低职称,人数随职称升高而减少,来自中国大陆的学者这种情况更加明显。这表明大陆学者在美国大学中国研究领域学术影响力的提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美国大学中国学研究机构中职称较高者,不论其族裔来源,都是有多年在西方学习、研究、教学资历的学者,因此才在这一领域占有一席之地。而近十年中加入美国中国学研究的中国大陆背景学者,大多年纪尚轻,因此在现阶段职称不高。但可以预见,在今后十年、二十年乃至更长的发展中,他们会逐渐站稳脚跟,在这一领域走得更远、站得更高。再者,目前在美国大学东亚系的华人学者中,来自中国台湾的学者有更大的影响力,如王德威、奚密、史书美等。但来自中国大陆的学者已经开始展现实力,正在后来居上,如刘禾、刘康、王斑、陈小眉、田晓菲、杨小斌、商伟、黄心村等,都在各自的领域取得了骄人的成绩。而正是来自不同文化背景、接受不同学术传统训练的研究者的共同努力,使得美国中国学研究走在国际学术前沿,不断创造着富于思想深度和方法论启迪意义的成果。

[1] 崔春霞.中美高校教师职务聘任制度比较研究[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08.

[2] 黄育馥.20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中国学的几点变化[J].国外社会科学,2004(5):49-58.

[3] [美]安平秋,安乐哲.北美汉学家辞典[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

[4] 方维规.“汉学”和“汉学主义”刍议[J].读书,2012(2):8-14.

[5] [美]吴伟克.体演文化教学法[M].李敏辞,译.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10.

On China Studies in Top 30 Universities in the United States

LIU Hong-tao1,GUO Jia1,LI Ru-yue2,ZHANG Quan1

(1.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875,China;2.Department of Education,University of Oxford,London OX13QR,UK)

The research interests of the Faculty of East Asian Studies in top 30 universities in the United States are categorized as China Studies,Japan Studies,South Korea Studies according to the results of the survey and the analysis of the current China studies in these universities.Among them,the scholars of China Studies almost account for the same percentage as those of Japan Studies,but potentially,more scholars will devote themselves to China Studies.Generally,they were graduated from universities in Mainland China,and got their Ph.D.from the United States,especially from Harvard University.Besides,China Studies in the Faculty of East Asia Studies has been categorized into three parts as ancient China Studies,Modern and Contemporary China Studies and Chinese Teaching.

overseas sinology;overseas China Studies;the Faculty of East Asian Studies in the United States

“中国文学海外传播研究”栏目导语

刘洪涛(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2017-03-18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

刘洪涛(1962—),男,陕西眉县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中国文学海外传播,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K207.8

A

1008—1763(2017)04—0095—10

主持人语:

“中国文学海外传播研究”是一个新兴的研究领域,它以中国文学在异文化空间中的传播作为研究对象,包括对传播主体、传播媒介、传播渠道和受众等各个环节的研究,涉及中国文学在域外的翻译、研究、选编、出版、收藏、互动和影响等诸多方面,目的是促进中国文学的域外成长,提升其在世界文学空间的地位。本栏目刊发三篇稿件,其中刘洪涛教授等人的论文对美国30所最优大学东亚系中国研究的学科现状,进行了调查摸底,给出了许多有价值的数据。李点教授的论文梳理了美国的中国现当代文学学术史脉络,介绍了几位有重要贡献的学者和他们的成果。杨明晨博士的论文从世界文学的角度理解美国华裔英语文学,对20世纪60年代以来,尤其是21世纪以来,中美学界研究美国华裔英语文学的话语模式进行了概括和反思。三篇论文从不同侧面回应了栏目设定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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