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建本科院校在推动中国高等教育从“精英”到“大众”的转型进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随着高等教育毛入学率的增长、政府投入压力的增大、高等教育资助体制的变革、区域人才需求模式的变化、院校自治的扩张,新建本科院校被迫从封闭走向开放,进行适应政府、社会及自我发展需求的转型与变革。在转型过程中,其经济地位、社会地位、权力地位都面临着挑战与困境,通过院校与政府、院校与市场、院校内部关系三个分析维度对新建本科院校转型面临的经济、声望、权力困境进行地位社会学分析,以期为新建本科院校转型发展提供一定的借鉴参考。
关键词:新建本科院校;经济;声望;权力
作者简介:顾拓宇,男,河南郸城人,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博士研究生,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访学博士生,周口师范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高等教育社会学、高等教育管理与评估。
基金项目:全国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课题“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状态数据信息系统的应用研究”(编号:FCB110145),主持人:凌云;河南省教育科学规划重点课题“省域高等教育治理转型研究”(编号:[2017]-JKGHZD-10),主持人:陈永光。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7518(2017)19-0016-06
一、背景与问题
《2015年高招调查报告》发布,“生源危机”是报告的核心词汇,报告显示:2014年,广东省二B批次第一次录取结束时,共有1.5万多个招生计划数没有完成。河南省的情况则显得更为糟糕,2014年有近7万个招生计划数未完成。甚至北京这样的“高等教育聚集地”,本科二批次从2010年至2013年连续4年未完成招生计划[1]。这些本科院校为何会出现招生困难?其背后反映的社会问题是什么?有些学者认为是教育经费不足导致的办学质量下降;有些学者认为是教育质量的下降导致生源减少;甚至有些学者警告,中国许多高校将面临破产[2]。学者们的观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我们进一步分析会发现,这些招生困难的院校多是1999年升本以来的新建本科院校,这些院校多以高职高专直接升格或与其它院校合并而成[3],这些地方院校升本初期发展强劲,迅速实现了规模效益,加速了中国高等教育由精英教育向大众教育转变的进程,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从1999年5%上升到2016年的42.7%[4],新建本科院校也增加到403所(不含民办院校)(截至2015年12月)[5]。但这些院校由于其起步较晚,师资结构不合理、教育经费不足、社会声望不高、缺乏办学自主权等问题日渐凸显,逐渐成为制约新建本科院校发展的桎棝,为了摆脱这些困境,很多新建本科院校提出向应用技术型高校转型,在教育部的倡导下,部分地方院校形成“驻马店共识”①,建立了应用技术大学联盟。但是转什么?如何转?是办学定位转型,还是办学目标转型?是投资体制转型,还是组织结构转型和办学体制的转型?无论在学界还是在实践领域目前尚无共识,这些争论主要来自于两种类型:一种是以官方提出的向“应用技术大学”②转型,一种是以某些学者提出的向“教学服务型大学”[6]转型。在转型初期,存在争论是在所难免的,但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探究问题的原因以及问题背后发展的社会逻辑。本文试图以地位社会学为理论视角,从经济、声望、权力三个维度来探究新建本科院校转型的困难,并进一步分析该理论适用的向度与脉络。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探讨对象仅为公办新建本科院校,而民办院校和独立学院等一批新建本科院校由于有其独特性,暂不在本文讨论范围。
二、地位社会学及分析框架的建构
马克思·韦伯(Marx Weber)是第一位把“地位和地位群体”引入社会学的人,他将卡尔·马克思关于社会分层的单一阶级或经济观点拓展成了一个多维角度(经济、地位、权力),为我们理解社会分层的复杂本质提供了可用工具[7]。韦伯认为,谁拥有了经济(财富、收入)、声望、权力,谁就拥有了地位,也就拥有了经济地位、社会地位、政治地位,三者之间可以相互转换;同时,韦伯指出,排他性的社会封锁是一种地位群体的行动,它旨在牺牲其他群体而保障自己的固定资源和优势[8]。一个群体为了维护自身群体的利益,总是挑选自身团体所特有的社会或自然属性,并加以合法化,作为一种“拒斥外来者”的手段。基于韦伯三维分层方式,兰德尔·柯林斯提出了“身份团体”概念,“身份团体”是指由于语言风格、衣着、服饰的趣味、举止、仪式习惯、观念和价值的一致性而形成的关系群体,这一群体具有排他性,在教育中表现为雇主倾向于选择接受主流文化的人,倾向于选择社会声望较高的学校毕业生[9]。而出身地位较低,如农民家庭或工人家庭的孩子,由于生长文化环境的不同,其长期形成的思想观念、价值观念、行为习惯等不具备主流社会团体所倡导的观念和习惯,布迪厄称之为“惯习”(habit),而出身主流文化家庭的受教育者具备这种“惯习”,他们拥有这种文化资本,并可以有效地将这种“文化资本”转化为经济资本和社会资本[10]。布迪厄还提出了“场域(field)的概念,社会各阶层个体或团体为了争夺权力、合法位置而与其它团体进行博弈,从而获得主体在场域的客观位置[11]。这一思路为我们分析不同群体利益关系提供了有效的分析视角。日本学者麻生成分析了英才形成的四大要素:阶级、家庭、社区和学校。处于不利条件的家庭是工人和下层农民,他们为了实现向上流社会流动,在一种较低的文化氛围中模仿上层阶级的文化和价值[12],但无论如何模仿,他们(底层劳动人民)可得到更多的学校教育,但他们不能掌握自己接受学校教育的形式和内容[13]。
20世纪70、80年代,马丁·特罗在社会分层理论的基础上,从财富、名望、权力三个维度[14]分析高等院校竞争和冲突的模式,用社会分层理论分析院校地位和高等教育分层。马丁·特罗提出一些问题:为什么某些院校拥有其他院校所沒有的特权?为什么某些院校可以获得更多的自治?为什么某些院校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这些问题同样存在于当下转型中的新建本科院校,这些地方院校虽然不能培养精英,但至少也为平民子女入学提供了机会,但新建本科院校却无法获得重点院校同样的教育投入,他们往往缺少自治,社会影响力低下……马丁·特罗地位社会学三个分析维度为我们研究院校转型提供了新的视角[15]。一些学者在研究大学排名时,也多次使用了资源、声望的分析视角[16]。陈玉琨在高等教育质量的分析中从声望、资源、产出三个维度进行比较,以此判断各院校教育质量的高低[17]。用资源、声望、权力三个维度来分析组织或身份团体分层已成为诸多研究者偏好的框架,但研究者多从个体或身份群体的微观视角进行分析,或从资源、声望、权力的某个维度出发进行分析,在分析过程中难免有失偏颇。同时,相关研究缺少把院校当成一个特殊组织进行研究,在研究院校组织与政府、市场、教育投资者之间的利益博弈时,更缺少不同层次院校组织间的冲突与竞争的研究,本文拟以院校与政府、院校与市场、院校内部三组关系为切入点,希望从一个新角度来解读新建本科院校转型困难的问题。
三、新建本科院校转型面临的三重困境
由于长期以来的教育投资方式、院校声望格局及权力分配模式,加上新建本科院校发展时间短、历史积淀浅、校友资源弱等原因,新建本科院校在经济地位、社会地位及权力地位上与国家重点院校不可同日而语。与此同时,地方院校往往被定位于一种“下位”概念,“下位”意味着“低位”,“低位”意味着“低水平”,“低水平”意味着“低配置”[18],如何实现经济地位、社会地位、权力地位[19]的转变,是新建本科院校转型面临的三大困难。
(一)经济层面:办学经费和资源的囿限
随着新建本科院校办学规模的扩张,对办学资源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只有实现资源的规模扩张才能实现大学的稳步发展。而资源扩张主要依赖办学经费,大学经费主要来源于国家、大学和学生三个方面[20]。政府作为新建本科院校的主要投资者,主要通过按学生人头数拨款、培育重点学科、科研项目资助等几种方式对各院校进行管理。为了增加生源,地方院校往往通过扩招、办“校中校”等形式来增加招生人数,但即便如此,地方院校也无法获得与重点院校同等的经费投入,如2010年、2011年、2012年地方高校生均教育经费分别为6360.68元、7302.79元、9054.12元,而中央高校經费投入这三年分别为37961.79元、41111.86元、45963.72元③。在这些地方院校看来,他们虽然不是培养国家的精英人才,但他们至少也为平民子女入学提供了平等的机会,因此,他们完全应该享受同重点大学一样的待遇[21],但政府的投入偏好往往使他们的呼吁成为苍白的一厢情愿。一个学校的重点学科的多少成为一个学校办学质量的重要信号,因此,新建本科院校为了获得政府的拨款,就会优先培植一到两个重点学科,从而建立地位上的位置和身份,满足政府的需要,也即满足合法性的需要,以便获得国家的重点学科拨款,巩固其市场地位及面对不可预测的风险,也同时向市场发出一种“高质量”的信号,但由于产品质量的变化与消费者的感知上的变化之间存在着不可避免的时滞(time lag)[22],这种信号并不一定及时地影响到教育的消费者,经济地位的获得往往与市场上产品质量被感知的程度有关。
这种院校办学质量的感知程度存在于以市场为主导的竞争者之间,也即各院校之间产品质量优劣在消费者、投资者等利益相关者之间[23]。在市场上,院校培养出的学生质量往往通过文凭来体现,文凭是产品质量的一个信号,企业往往倾向于招聘“985、211”等重点院校学生而不愿招聘以新建本科院校为主体的地方院校的学生,在他们看来,地方院校的学生家庭背景多来自社会中下层,家庭收入较低,由于其长期形成的社会下层的文化惯习,无法满足主流社会工作及生活需要,而重点院校毕业生多来源于社会上层家庭背景,他们除了具备优秀的专业素质外,还拥有社会主流价值所要求的文化惯习,这一现象通过文凭表现出来,这就导致了雇主多偏好于重点院校毕业的学生。教育部2012年公布的大学毕业生就业率排名中,排名第一位的是“985”院校,排名第二位的是高职院校,第三位的是“211”院校,第四位的是独立学院,第五位的是科研院所,第六位的是地方普通高校[24]。地方本科院校就业率是最低的,地方本科院校所呈现的文凭信号反映了市场对各类院校的需求与评价。麦可思研究院2015年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大学生就业呈“重心下沉”趋势,近五年来,本科毕业生去向主要从大型企业流向了中小型企业,地市级就业比例有所上升,从2010年到2014年,高职高专类毕业生在地市级就业比例从56%上升到60%;非“211”院校毕业生就业满意度下降,主要原因是“收入低”(本科、高职高专均为66%)、“发展空间不够”(本科、高职高专均为59%)[25]。在企业与院校进行校企合作时,企业也往往倾向于选择学校实力雄厚、声望好的院校,乔尔·波多尼(1993)进行的一项市场竞争的研究中有这样一段话:“通常,如果高盛公司或所罗门公司和我们打招呼,说你们是否愿意承担福特汽车的承销业务?我们会毫不犹豫;另一方面,如果一家小公司和我们打招呼,我们会非常谨慎,并不大可能遵循他们的要求。”从企业在市场上对院校的感知程度来讲,企业更愿意和“985、211”等重点院校进行校企合作,联合建立实验室、研发基地等,而在一些低层次的技工培养、职业培训等才会考虑到地方院校。甚至生产同样的产品,声望高的企业或院校也比声望低的企业或院校边际成本低得多。
在院校内部,同样面临着经济地位的竞争,新建本科院校多是由原来的专科院校升格或地方院校之间合并而成,面临着新学科和新的院系之间的重新组合,这个组合过程中,在资源和经费短缺的情况下,现有资源的分配问题直接决定着各院系在学校中的地位,新的院系为了增大自身的经济地位,会努力争夺各种教学资源,如教学设施、教学实践基地、教师资源、学科建设资源等。同样这种竞争也存在于学术群体和行政群体之间,新建本科院校由于建校时间短,长期形成的地方政府主导的官僚管理模式,这种管理模式行政权力处于权力的核心地位,在专科及以下院校执行效率高、便于政策的上通下达,但组建本科后,以教授为代表组成的学术群体开始争夺自身的话语权,学术群体的弱势地位会逐渐改变,学术群体开始形成自下而上的争夺教学研究资源、学科建设资源的斗争,这样就会产生以教授为代表的学术权力与以校长为代表的行政权力之间的博弈。
(二)社会层面:办学声望和影响力的式微
中国公办院校多属政府投资办学,政府给予院校的地位多是直接赋予的,如“985、211”等重点大学,这个称号在中国具有增加院校声望的重要作用。获得了“985或211工程”建设项目,意味着学校拥有一定量的院士、博士和教授,意味着学校拥有一定量的重点学科。梅贻琦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26]道出了一所大学获得声望和影响力的关键因素。而新建本科院校由于其发展时间短、知名教授和学者少的原因,无法与重点大学获得同等的声望和名声,但为了提高自己的声望和地位,新建本科院校在建校初期会向“老牌院校”模仿、会向本科院校中的“佼佼者”模仿、会向大多数新建本科院校的发展方式模仿,这就造成了院校趋同现象[27]。政府并不喜欢新建本科院校的模仿行为,政府希望院校发展多样化,政府希望以新建本科院校为主体的地方院校能够承担大众化人才培养的任务,而不是向重点大学模仿[28]。政府在干预这一行为时往往通过教学评估④来实现,而这种评估的标准是模式化的,几乎所有的新建本科院校都是一个标准,而这一统一标准又必然导致院校的趋同,这种趋同化结果使院校很难改变自身的地位和声望,只能依附于政府的办学思路,这就造成了办学趋同的恶性循环。
高校一方面按照政府的办学标准取得合法化的地位,一方面为了提高自己的声望和影响力开始尝试与地方企业、社会机构联系,建立校企合作、校地合作项目。与社会的合作是为了赢得教育消费者的需要,教育消费者主要包括作为教育投资者的学生和作为毕业生接收者的雇主。教育投资者选择报考哪所院校往往是根据这所院校的社会声望决定的,而社会声望主要根据院校的博士、教授等有影响力的学者和学生的就业情况来决定,有影响力的大学排名主要有英国QS(Quacquarell Symonds)、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US News & World Report)、上海交通大学高等教育研究院、武汉大学中国科学评价研究中心(RCCSE)等,其评价指标主要以论文引用率、教学成果奖、科技奖励等作为权重,而这些重要的指标主要靠知名学者或知名教授创造,因此,“跳槽”和“挖人”现象在高校间普遍存在,从一个有声望的学校挖走一个杰出学者是增加一个院校地位的典型手段,一个杰出的学者可以带来院校声望和影响力,甚至提升大学排名。为了赢得院校的声望,新建本科院校还会通过“高层次人才引进”项目、与重点院校合办硕士点、实验室等项目来提高其社会声望,与高地位行动者们的关系会增加社会声望,而与低地位者的关系会减损社会声望(Faulkner, 1983)[29]。院校声望也会直接或间接影响学校的生源和就业,雇主对大学生的选择往往偏好于声望较好的院校。
在院校内部同样存在着不同身份群体所组成的声望隔离。按照韦伯的社会分层理论,在不同的身份团体里,由于其行为、爱好、教养、价值观等方面的不同,其各自所组成的不同团体便具有强烈的排他性[30]。在新建本科院校里,主要存在着以校长为代表的行政人员组成的身份团体和以教师为代表的学术身份团体。行政团体处于地位的上层,学术团体处于地位的下层,行政团体控制着学校的教学、科研、物资等资源,而学术团体主要负责执行学校的具体教学、科研事务。教师团体为了实现学术自治,获得更多的教学、科研等方面的学术自由,必然与行政团体展开竞争和冲突,按照学术的逻辑,教什么内容、研究什么内容或与社会哪个企业进行合作应该由学者来决定,而在新建本科院校教学计划和课程安排由教务处来分配,研究的重大课题多由学术委员来决定,而学术委员会一般是以校长为代表的教授组成,合作的地方政府、企业一般由校长带队去参观、考察,并最终决定合作事宜。这与重点院校不同,重点院校学术水平相对较高,申报课题相对容易,而新建本科院校教师学术水平相对较低,社会资源占有也较稀少,这就决定了课题(主要是国家课题)申报成功率相对较低,为了实现课题申报成功,往往学校重点申报几个项目,这几个项目從学校选拔产生,选拔的主要规则由学校行政管理主体科研处来制定。
(三)权力层面:利益群体的结构束缚
多恩布什和斯科特把权力划分为两种类型:授予权力和认可权力,授予权力存在于正式组织中,是组织授予的一种结构化的权力,是自上而下进行的;而认可权力多存在于非正式组织中,强调权力获得过程与“人民意愿”的统一性,是自下而上进行的[31]。新建本科院校与政府之间是一种权力关系,政府之所以对院校拥有权力,是因为院校对政府授予权力的认可,其背后逻辑是政府控制着院校所需要的资源,帕梅拉·托尔波特和林恩·朱克对公务员制度变革的研究中发现,当有州政府法令要求时,城市就会非常迅速采纳公务员制度,而在没有州政府法令要求的情况下,新制度的采纳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32]。可见,政府所授予的规制性权力,是新制度形成的关键。院校转型的关键时期,也是新制度建立的关键时期,政府通过对院校资金的投入、资源的控制,使院校以政府为导向,按政府的要求办学,院校只有按政府要求的办学目标进行相应的组织结构调整,才能获得政府所给予的资源,才能使自身的办学效益得到提高,最终提高院校的地位。
地方院校的转型不仅受制于政府,还受制于行业集团。行业集团所拥有的权力通过专业人员、专业协会、压力集团等方式对院校产生影响,2014年在驻马店建立的“应用技术大学同盟”[33]、2016年6月在广西玉林举行的“广西应用型高校建设与转型发展高峰论坛[34]是行业组织通过专业化形式对制度扩散产生影响的重要表现。行业组织通过行业协会、专业人员等强化其倡导的制度理念,通过制度的扩散,使这一制度理念影响到每一个院校组织,形成一种社会规范,个体院校组织只有遵守这一规范,才能在行业环境中求得生存,才能获得行业组织所提供的办学资源;反之,如果个体院校组织不遵守行业组织的规范,个体院校组织就无法得到行业组织有关专业和组织的优惠保障。行业组织所能提供的优惠是能够为其成员保留稀缺职业机会[35],如果个体院校组织不遵守行业组织规范,那么就会受制于压力集团,从而得不到行业组织所提供的任何保障,最终陷入孤立,那么院校的地位和社会影响力就会下滑,最终为社会所淘汰。作为存在于区域性的新建本科院校,不仅受政府规制性权力的制约,也受制于行业环境(如同类大学联盟)的规范影响,在国家倡导应用技术大学的情况下,在企业对人才培养方式变革的要求下,新建本科院校转型变革势在必然。
然而权力关系还具有情景性、关系性、倒易性的属性[36],每个院校所处的区域和发展的特点各不相同,个体权力来自于他可以用于帮助或制约他人实现目标的资源——金钱、技能、知识等,由于新建本科院校所处具体环境的差异,区域对人才需求的不同,新建本科院校转型的方向和目标不可能千篇一律、完全一致,同时,每个院校和政府、企业的关系也都存在着倒易性的特点,即政府或企业对院校人才的需求是不一样的,院校对政府的回馈也各不相同,如这个区域可能需要煤炭工人,那个区域可能需要棉纺技术人员,有些企业需要高水平的管理者,有些企业则需要实际操作的技能、技术人才,这就导致院校在具体制度、组织目标、组织结构设置时存在差异性,在院校内部,设置多少个院系,设置什么专业,都要根据区域经济特点和政府的要求而设立。权力的控制者为受控者提供资源,通过对方的服务来满足他们的需要而获得这些人的权力,受控者只有一个选择:必须服从提供服务的人,遵从他们的意愿,将对自己的权力人为奖赏诱导他人提供所需的帮助(Blau,1964:21-22),新建本科院校内部行政权力与学术权力的差异化结构就是这样形成的。学校所需要的资源通过占有行政权力的校长获得,行政群体——财务处、人事处、科研处、后勤处控制着地方院校的主要资源,而学术群体其资源获得受制于行政权力,只能按照行政群体的偏好进行教学、科研,从而从行政群体中获得所需要的资源,长期对行政权力的依附导致学术群体逐渐被主流群体边缘化。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目前“应用技术大学联盟”的目的也是通过专业化过程形成压力集团,从而提高专业权威,对政策制定、学术走向形成压力,使政策和利益向自身倾向的方向发展。但就目前新建本科院校的发展水平来讲,其学术权力还不可与行政权力同日而语。
随着新建本科院校近十年间的兴盛,并以其规模效益迅速推动了中国高等教育大众化的进程,然而由于政策的滞后性、市场经济的冲击、院校内部的结构性矛盾等凸显,新建本科院校不得不面临转型发展之现实抉择。本文对院校与市场、院校与社会、院校内部的关系进行了初步探讨,但由于各种复杂因素,新建本科院校转型面临经费短缺、市场认可度不高、自治权不足等问题,笔者认为,如何突破其经济、声望、权力的障碍是其实现地位转型的关键要素。在此,我们并没有对其对策进行探讨,只是对其存在的经济、声望、权力三个方面存在的问题进行了社会学分析。随着国际化进程的加快,市场经济转型的进一步深入,新建本科院校无法独善其身,进行自我封闭式的发展,它必须迎接新的国际环境、经济环境、社会环境所给予的刺激与挑战。从研究思路上讲,院校研究也不应仅仅停留于宏观或微观的研究,从中观入手进而分析宏观或微观问题可以作为未来研究的一个尝试,本文也仅仅是中观分析的一个初步尝试。至于更深层次的经济、声望、权力三者之间的关系如何?获得权力是否意味着可以拥有资源、声望?经济地位是不是实现新建本科院校地位转变的核心问题等等,都有待进一步的研究。
注释:
①2014年春季论坛于4月25日至26日在驻马店举行。在会议闭幕式上,参加论坛的178所高等学校共同发布了“驻马店共识”,共同落实国务院常务会议做出“引导部分普通本科高校向应用技术型高校转型”的战略部署。
②这里主要指教育部提出的“应用技术大学”及形成的“驻马店共识”。
③根据2011-2014年全国教育经费统计年鉴中央平均教育经费支出和地方平均教育经费支出整理而得。
④教学评估是教育部实施的对院校管理的一种评估方式,其目的是加强对高校的管理与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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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韩云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