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逍遥游》和《齐物论》是庄子在不同时期的生存困境中的思考。庄子在《逍遥游》中是论辩激昂的,是“争”的,在《齐物论》中则走向了关心自己、认识世界、认识自己的理性思考,也就是圣人怀之的“不争”。“齐物”是“逍遥”以后的思考和延续,有其矛盾,也有其合乎逻辑。
关键词:庄子:《逍遥游》;《齐物论》;争;不争
作者简介:梁春媚,女,汉族,广东湛江市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中国语言文化学院16级古代文学硕士,研究方向:唐宋元明清。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21-0-02
庄子有其思考和顿悟,从《逍遥游》到《齐物论》是庄子从“争”到“不争”的过程:庄子是一个有知有识有抱负的人,他理想的世界磅礴大气,他自然也有他的生存困境,但在面对嘲笑和攻击时,他有他的坚持,他的第一反应是反驳对方,这就是庄子的“争”,但随后他又开始意识到人应该要关心自己,不为世俗的琐事和名利所困缚,自然界是如此的博大,个人是这样的渺小,庄周胡蝶,最后他陷入了认识世界认识自己理性的思考中,庄子不再急于论辩,他开始了他圣人怀之的“不争”。本文尝试分析庄子在其生存困境中从最初的“争”到关心自己认识自己的思考过程。
一、《逍遥游》中的“争”
“逍遥”,意为闲适自在、悠然自得。“逍遥”是庄子所憧憬的理想的生存状态。庄子的一生主张“逍遥”,《逍遥游》却富有论辩色彩,气势磅礴,沉郁苦闷彷徨却又激昂争辩。
《逍遥游》以鲲鹏开篇: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1]。无疑,庄子是一个“大器”的人,故他想象中的鲲,从头到尾几千里长,无法丈量,鲲化为鹏后,背脊几千里长,也还是无法丈量。大鹏向南海迁徙,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这是庄子心中理想的“物”的存在,气势宏大非凡。
然而,“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2]。”大鹏固然也有它的生存困境,大舟需要水“厚”,大翼需要风“厚”,如果水“薄”、风“薄”,那是载不起大舟大翼的。
庄子虽然在“大”的困境中挣扎焦虑,但他还是不愿意去过“小”的生活的。当面对蜩与学鸠以他们想飞就飞的自由自在来嘲笑自己的“九万里高空南飞”时,庄子列举了朝菌、蟪蛄、冥灵和大椿、彭祖等多组反差巨大的例子来说明“小”与“大”的差异。“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3]。”庄子说虫鹏之间,层次差距太大。高层次的生存方式,低层次永远也不会懂得,他为自己过的这种高层次的生活感到骄傲,他认为低层次的人们是理解不了他的。
庄子还在惠子对他先后的两次明嘲暗讽中,分别用“不龟手之药”和“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来反驳说惠子不能物尽其用,不能尽其逍遥。
“大”是庄子追求的格局,“逍遥”是庄子理想的生存状态,《逍遥游》中不时地流露出了庄子对其生存困境的焦虑和逃避,但是即使他的生存现状达不到真正的“逍遥”,他还是不愿意去过“小”的生活。他认为“小知不及大知”,也正因为这样,《逍遥游》整体表现出了“争”,也就是庄子在面对冷嘲热讽时,他还是会有他的坚持,他还是会不断地为他自己辩护,当然,这只是庄子在某个时期的心境和行为表现。
二、《齐物论》中的“不争”
《齐物论》中贯穿着庄子对人的关爱。大知之士,小知之士,亦如天籁、地籁和人籁,各有各的层次。《齐物论》的开篇以子綦给他的学生子游讲解何为三籁来引出对“大知”和“小知”的观点。“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 [4],“大知”有其闲散淡定,“小知”有其干练伶俐,“大知”和“小知”本来是各有各的优点,但是人们往往又深陷于勾心斗角、惴惴不安的争斗中:其寐也魂交,其觉也 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斗。……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
“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5]”这是庄子对世俗无休止的争端的忧虑,也是庄子从“争”到“不争”的转变的开始,在叹息中,庄子开始有了关爱生命的意识。
“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6]”与其说庄子藐视各种世俗争端,不如说庄子悲悯蜉蝣众生。人为什么会自己戕害自己的生命呢?庄子认为人的心中有着主观的是非标准,所以才有了无休止的是非之争。对主观的是非标准,庄子提出了“齐物”的观点,齐大小,齐生死,庄子还认为“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事物都是对立统一,相互转化的,事在人为,没有什么可为不可为的,所以没有必要缚于扯不清的是非长短,天下的事理,圣人怀之,众人辩之。
接着,庄子对人的关爱,从对人的生命的关爱转向了“人自己是什么”的思考。庄子认为人是大自然造出来的,但大自然也只有借助“人”的存在才得以显示其自体的存在。“我即大自然”,这是庄子最初对“人自己是什么”的回答。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7]”在《齐物论》的最后,庄子提出了他的困惑:到底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了呢?
在《齐物论》中,庄子开始了思考自己是什么,开始觉悟作为人啊,要关心自己,而不是困缚于名利的争斗中,但是在《齐物论》中庄子还是没有能真正地“逍遥”的。《齐物论》只是庄子主体觉悟的开始。
三、从“逍遥”到“齐物”
《庄子》不同于《老子》,《老子》言简意赅,一语中的,《庄子》篇幅长,多以具体来陈述,结论往往隐藏在具体的背后。从“逍遥”到“齐物”是庄子思想的一次升华。这当中,不可避免有其矛盾,但同时又合乎逻辑。
《逍遥游》不可以齐大知与小知,不可以齐逍遥与不逍遥,《齐物论》则可以齐物我、齐物论、齐生死、齐是非。这是《逍遥游》与《齐物论》的矛盾。《逍遥游》中的庄子是“争”的,那个时期的他无疑深陷感性的冲动的和焦虑中,《齐物论》中的庄子是趋向“不争”的,他开始了理性的思考,从感性到理性又是符合逻辑的。
庄子在《逍遥游》中并没能真正地“逍遥”,在《逍遥游》中,庄子胸怀大志却没有能力去改变现状,他在那个阶段更多是在感性的争辩中。他不具备实现“逍遥”的能力已经让他很痛苦,周围的人们包括惠子对他的嘲笑更让他痛苦,他越痛苦,就越争辩,越爭辩,就越痛苦。
“齐物”是庄子在“逍遥”中的痛苦的一个出口,庄子开始从盲目的胸怀大志转向了理性思考,并开始有了关心自己认识自己的概念,他开始关爱生命、悲悯他人以及开始思考他自己是什么。
如果把《逍遥游》仅仅理解为“逍遥”,如果把《齐物论》仅仅理解为“齐物,这样的理解是有局限的。鲲鹏跟周围的蝉或鸠相比,他无疑是更有理想的,但是没有“厚”水和“厚”风,它是怎么都飞不起来的,“逍遥”是它的理想, 但还不是事实。而《齐物论》真正想要表达的不仅仅是齐大小、齐生死,更是要在 “齐物”中寻找到争端的出口,达到“圣人怀之”的境界。《齐物论》里说到的“圣人怀之,众人辩之以相示也”,其实在《逍遥游》中也是有这样的观点的,在《逍遥游》中,列举了荣先生和列子的故事,荣先生算是一个“大知”的人,但是他还是会嘲笑“小知”的浅薄,庄子认为“小知”嘲笑“大知”固然不对,但“大知”嘲笑“小知”也是没有必要的。而列子作为一代贤士,他就不会像荣先生那样深陷世俗的争端。就这一点看来,《齐物论》和《逍遥游》也是有相互的呼应的。
整体上说,《逍遥游》和《齐物论》是庄子不同时期的生存困境的思考。庄子的“逍遥”是“争”的,“齐物”则走向了关心你自己、认识世界认识你自己的思考。“齐物”是“逍遥”以后的思考和延续,有其矛盾,也有其合乎逻辑。
参考文献:
[1]参见马恒君:《庄子正宗》,华夏出版社,第1页.
[2]参见马恒君:《庄子正宗》,华夏出版社,第2页.
[3]参见马恒君:《庄子正宗》,华夏出版社,第3页.
[4]参见马恒君:《庄子正宗》,华夏出版社,第14页.
[5]参见马恒君:《庄子正宗》,华夏出版社,第14页.
[6]参见马恒君:《庄子正宗》,华夏出版社,第16页.
[7]参见马恒君:《庄子正宗》,华夏出版社,第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