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跃
⊙ 学术立场
日本出土的吴越国钱俶造铜阿育王塔及相关问题研究
吴天跃
五代吴越国(907~978年)国王钱俶所造铜阿育王塔在东亚诸国的传播,是10世纪佛教艺术交流的重要物证。佛教艺术在传播过程中,形制、图像、意义和功能也会随之发生变化。本文基于日本出土的钱俶造乙卯岁(955年)铜阿育王塔和镰仓时代的金铜宝箧印塔等实物考察所得的第一手材料,对钱俶造塔流传日本的历史过程,抵达日本之后如何与本土信仰结合,如何纳藏和供养作了初步研究,并分析了与之相关的日本镰仓时代金铜宝箧印塔的形制与功能。
吴越国;钱俶;铜阿育王塔;镰仓时代;金铜宝箧印塔
五代吴越国(907~978年)末代国王钱俶所造铜阿育王塔①在东亚诸国的传播,是10世纪佛教艺术交流的重要物证。五代十国之际,东亚诸国的官方往来虽较隋唐时期有所减少,但吴越国官方和民间与日本的往来却依旧频繁,这是吴越国大力推动海上商贸和文化交流的结果。吴越国末代国王钱俶②(948~978年在位)效仿古印度孔雀王朝阿育王(Asoka)弘法事迹,于后周显德二年乙卯(955年)和乾德三年乙丑 (965年)两次大规模造塔,而著称于世。据史载,钱俶所造铜阿育王塔曾远传日本、韩国。目前日本收藏有9座完整的钱俶造铜阿育王塔和2件出土的残片。钱俶所造阿育王塔和宋元时期福建、广东等地所造的石造宝箧印塔,对日本镰仓时代(1185~1333年)开始流行的金铜宝箧印塔、石造宝箧印塔产生了深远影响。
目前,中国学者对日本所藏的钱俶造铜阿育王塔以及后世衍生的金铜宝箧印塔、石造宝箧印塔没有系统的考察,而且对日本、韩国学者已有的研究也没有译介和整理。在日本,自1918年和歌山县那智经塚出土钱俶造铜塔以来,岡崎譲治、関根俊一和服部敦子等学者陆续对日本所藏的钱俶所造铜塔展开了研究。③他们对这批铜塔进行测量和记录,研究的焦点集中在形制与图像来源、造塔缘由及其与日本石造宝箧印塔的关系上。令人遗憾的是,日本学者对钱俶造铜塔如何流传至日本,到达日本之后如何纳藏和供养,与镰仓时代金铜宝箧印塔之间的关系等重要问题,尚未仔细梳理。
本文将基于日本各大博物馆、寺院宝物馆实地考察所得的第一手图像和文献资料④,对上述问题展开初步分析。
1、入吴越僧日延携钱俶造铜塔归国
五代十国时期,连年混战,又历经唐武宗会昌毁释、后周世宗柴荣的限佛政策,中国北方佛教发展陷入低谷。而在日本,其时已经废止遣唐使、奉行闭关自守国策,日本佛教界仅有少数僧侣西行求法,朝拜、巡礼中国天台山、五台山等佛法圣地,史上留名者,仅宽建、宽辅、澄觉、长安、超会、宽延和日延等。其中天台僧日延,于天历末年(956年),从吴越国携回钱俶所造阿育王塔。另一位日僧道喜于村上天皇康保二年(965年)七月二十六日撰有《宝箧印经记》⑤,录有此事。
《宝箧印经记》记述了应和元年(961年)时,日僧道喜游日本西部,从肥前国(今九州长崎、佐贺地区)刺史处耳闻钱俶造铜塔纳经一事,并得以亲见此宝塔。四年之后的康保二年(965年),道喜撰成此文。文中提到,该钱俶所造铜塔由日延请回日本,赠与肥前国刺史。
关于日延身份,鹫尾顺敬氏古经跋语所载古版《往生西方净土瑞应删传》之识有云:“天德二年(岁以戊午)四月二十九日(庚辰木曜紫宿)延历寺(度西海)沙门日延(大唐吴越州□日赐紫□光大师初导传持写之得焉)。”⑥可知,日延是平安时代中期肩负特殊使命前往中国求法的延历寺僧人,生于肥前国。他于天庆年间入吴越国,天历末年返回日本,将钱俶所造塔赠予肥前国司多治比实相,后又创立大浦寺。但是日延请来、道喜亲眼所见的究竟是目前日本所藏的哪一座铜塔,已无从得知。日延的殁年未知,但至少天德二年(958年)之前仍活跃着。
序号 实物照片 出土、流转经过 馆藏地点 总高 铭文编号⑮1 1918年日本和歌山县那智经塚出土。东京国立博物馆20.5 A、D的内侧是“化”字。2传为江户时代以前传入日本。据《河内名所图会》,“天竺阿育王铁塔”是镰仓时代正和三年(1314),大阪金刚寺忍宝上人在当山塔尾感应所得。忍宝是金刚寺第9代学头。大阪府河内天野山金刚寺21.0 A、B的内侧是“向”字。3传为江户时代以前传入日本。原藏九州福冈今津町誓愿寺(大泉坊)。九州国立博物馆18.6 B、C、D的内侧是“化”字。4传为江户时代以前传入日本。京都相乐郡和束町原山金胎寺旧藏。该塔追加舍利龛的目的是为了纳入弘法大师请来的舍利,整体追加庄严的时代下限可能是文化十年(1813)。京都金胎寺 46.9 A、B、C、D的内侧都刻有“仁”字。51930至1940年代左右入藏兵库县黑川古文化研究所。兵库黑川古文化研究所15.2 B、D的内侧是“乙”字。A的内侧可能是“乙”字。6据奈良国立博物馆清水健研究员提供的内部档案,1981年7月17日由美术商人从东京购入。奈良国立博物馆21.8 C、D的内侧是“安”字。
1954年,九州大宰府神社新发现的时代约为天喜(1052~1058年)至康平(1059~1064年)年间的古文书《庄预所进具书》,资料珍贵,竹内理三据此考证出更多关于日延前所未载的信息。文书上记曰:“前入唐僧日延去天历七年为天台山宝幢院平等房慈念大和尚依大唐天台德韶和尚书信,缮写法门度送之使。属越人莳(蒋)承勋归船,涉万里之洪波,望四州之台岳……日延寸心含忠,服齐不忘,渡海入唐,参着吴都,王者计细随身法门,欢喜感忻,喧明赐以紫衣,准内供奉,日延经松容之后,申请寻习新修历术,赐许诺”。⑦日延于天历七年(953年)入吴越国,是以“缮写法门度送之使”的身份,肩负着日本比叡山天台座主慈念大和尚(法号延昌)应吴越国天台德韶国师之请,赠予吴越国天台教籍的主要使命。日延之行,并非日本官方公派,而与中日两国佛教宗派之间正式往来有关。日延搭乘吴越国商人蒋承勋之归船,抵达吴越国都杭州,受到国王钱俶接见和各种赏赐恩准。
文书中提到吴越国向日本求取天台论疏一事,中国存世的文献可作旁证。《杨文公谈苑》云:“吴越钱氏多因海舶通信,天台智者教五百余卷,有录而多阙。贾人言,日本有之,钱俶买书于其国主,奉黄金五百两,求写其本,尽得之迄,今天台教大布江左。”⑧《释门正统》卷二《义寂传》⑨和《佛祖统纪》卷八所载略同。
表1:日本现藏钱俶造乙卯岁(955年)铜塔的统计表⑭,单位:厘米
虽然九州大宰府神社文书中未提日延携钱俶造铜塔归国之事,但结合《宝箧印经记》的记录可知,可能日延在递送天台散佚教籍和学习历术之后,于天历末年携钱俶所造塔和宝箧印经返回九州肥前国,之后道喜得以在刺史处观摩此塔。钱俶是否委托日延带回宝塔,有待日后更多史料发现,再加论证。
2、钱俶“以五百遣使颁赐日本”
五代之际,日本与中国之交往,基本限于偏安东南一隅的五代十国之一的吴越国。吴越国王遣使日本之始,约在朱雀天皇承平六年(936年)。此后,官府之间往来渐多,既有献礼,也有前文所说的求取天台教籍等文化交涉,但均未见记录钱俶遣使颁赐阿育王塔之事。
幸而,南宋翰林学士程珌(1164~1242年)于绍定己丑(1229年)仲夏所作《临安府五丈观音胜相寺记》⑩中提到了钱俶造塔并远颁日本之事。记曰:
“寺负钱塘龙山,唐开成四年建,曰隆兴千佛寺。后有西竺僧,曰转智,冰炎一楮袍,人呼纸衣道者。走海南诸国,至日本。适吴忠懿王用五金铸千万塔,以五百遣使者颁赐日本。使者还,智附舶归。”
据此,龙山胜相寺有西竺僧转智,人称“纸衣道者”,无论寒暑只服楮袍。关于转智的身份,过去中日吴越钱俶造塔的相关研究者均未作考证,以为是“西竺僧”。笔者留意到西冈虎之助和王勇相关考据,其实转智并非“西竺僧”,他于平安时代中期生于九州大宰府中等官吏之家,后出家为僧。适逢吴越国王遣使颁赐日本五百塔,转智搭乘使者船舶抵达临安。因航海中观音显灵,发愿造十丈观音像。千佛寺住持僧光,得吴越国王钱俶敕许,助其还愿,但佛阁仅高八丈,于是改造五丈观音二尊。建隆元年(960年),佛像竣工,转智为赴天竺巡礼求法,渡海南下,在瞻波国中毒身亡。⑪在中国,自宋以来关于转智的传诵诗文颇多,多因转智曾向西竺求法而误传为“西竺僧”,实为一人。
图1:和歌山那智经塚附近地形图。左下是熊野三山位置概念图,采自東京国立博物館編:《那智経塚遺宝》,第190页。
日僧转智亲历吴越国王以“五百遣使颁日本”。查吴越与日本交通史料,钱俶首造乙卯岁铜塔之后,吴越船舶赴日有两次,分别是:(1)村上天德元年(957年)七月廿日吴越国持礼使盛德言来日上书;(2)村上天德三年(959年)正月十二日吴越国持礼使盛德言来日上书。⑫两侧材料均出自《日本纪略》,且均为吴越国持礼使盛德言所为,可资参考。以上仅为史籍可征者,此外之交涉,必不在少。与前面日延携归钱俶造塔并置,两位日僧都见证了钱俶造铜塔远颁日本一事。
3、高僧鉴真与“阿育王塔样金铜塔一区”
在吴越国钱俶造铜塔流传日本之前的唐天宝十二年(753年),高僧鉴真第六次东渡日本终获成功,此行携至日本如来肉身舍利三千粒、佛像、经卷、名帖等,所列清单中就有 “阿育王塔样金铜塔一区”⑬,此事见载于日本文学家真人元开(淡海三船)所著《唐大和尚东征传》。考虑到学界一般认为钱俶造铜塔应摹造自吴越境内鄮县的阿育王塔,而鉴真滞留明州期间曾多次礼拜鄮县阿育王塔,“阿育王塔样金铜塔”可能是这种形制的金属小塔最早流传至日本的文献记录,可惜未见存世,暂备一说。
在日本,目前各博物馆、寺院宝物馆共藏有9座完整的钱俶所造铜塔和2件不同遗址出土的残片。以藏品来源分,其中在日本国内出土的有三处,分别是1918年日本和歌山县东牟娄郡那智胜浦町那智经塚出土的1座“化”字编号铜塔、奈良县吉野郡天山村大峰山顶出土的1件铜塔残片(塔身部为“大光明王施首”面)和1块山花蕉叶,以及九州福冈原遗迹出土的1块山花蕉叶残件。其余均为博物馆、寺院宝物馆历代传世或通过文物商购入。日本学者对这些藏品进行研究时,不太重视追究出土品的出土原境和传世品的来源,笔者在日本各大博物馆、寺院宝物馆考察时,特别留意搜集铜塔的发掘报告和馆藏档案,并重新作了测量,大致按发现时间的先后列表如表1。
根据石田茂作所撰《那智發掘佛教遺物の研究》,在他撰写那智经塚发掘报告的1927年,日本共发现了4座吴越造阿育王塔,分别是和歌山县那智经塚、大阪府河内金刚寺、九州福冈县今津町誓愿寺(大泉坊)、京都府金胎寺等收藏或出土的钱俶造铜塔。⑯又据村田治郎的报告,这4座铜塔是江户时代以前传入日本,其中金胎寺和誓愿寺所藏塔被日本指定为重要文化财。1966年在奈良国立博物馆举办的“大陆传来佛教美术展”中公开展示了4座铜塔。细川护立侯和冈田初太郎所藏钱俶造铜塔,是明治时代以后从中国购入。⑰
考古发掘遗物比起传世品,往往承载了更为可靠丰富的历史信息。到目前为止,日本发现的吴越钱俶所造铜塔在三处出土,以下分别展开说明。
1、和歌山县那智经塚出土的钱俶造铜塔
1918年,在日本和歌山县东牟娄郡的那智经塚(图1)的第一次发掘中,出土了吴越钱俶造铜塔,现藏东京国立博物馆,该铜塔是日本现存钱俶造塔中出土信息和时代最明确、保存相对完整的一座。石田茂作在整理遗物的基础上撰写了报告书《那智發掘佛教遺物の研究》。1985年,东京国立博物馆发布了资料更为详尽的报告《那智経塚遺宝》。
那智经塚出土塔的相轮为后期补铸,铁制。身部为铜铸,有明显的鎏金痕迹。铜塔塔身和山花蕉叶部分别刻有本生故事和持械护法力士图像。铜塔内部,在“萨埵太子本生图”的内侧有“吴越国王钱弘俶敬造八万四千宝塔乙卯岁记、化”的铭文,“大光明王施首本生图”的内侧也有“化”字铭文。
由于那智经塚出土了大量埋纳经卷的经筒,这种风俗自平安时代中期以降非常盛行。同时又出土了金刚界三昧耶形、密教法具等密教大坛相关的遗物,石田氏判定这是一处在偏僻的那智建立的稀有的大规模经塚—护法埋纳塚。⑱考古资料显示,从10世纪后半起,日本人营造了许多“经塚”以埋藏经典,以备末法来临,至今在日本各处已发现逾千座经塚遗址。⑲那智经塚的性质可能与平安时代密教修持有关。
1985年东京国立博物馆发布的《那智経塚遺宝》报告中进一步指出,那智经塚出土的遗物,特别是沽池附近发现的遗物和大治五年(1130年)左右天台僧行誉在《金经门缘起》中所记录的举行法经供养的器物一致程度非常之高,所以很可能与行誉的埋纳供养有关。仅从目前发现的遗物来看,应该在那智曾举办过大规模的纳经供养。⑳
经塚的创建年代根据石田茂作的推断,属于藤原时代(801~1068年),而后直至室町时代(1392~1574年)依次有佛教遗物纳藏其中,但是钱俶铜塔自何时纳入仍然无法确定。
2、奈良大峯山寺出土的钱俶造铜塔残片
2004年开始发掘史迹奈良县吉野山的大峯山寺,之后出版了《奈良県遺跡調査概報2005年》。该残片现藏奈良檀原考古研究所。2009年奈良国立博物馆“圣地宁波展”和2016年飞鸟资料馆的展览中展示过这件考古发掘的钱俶造铜塔残片,并作了相应介绍。
大峯山寺位于大和盆地南面的大峰山脉吉野侧的正面,位于高达1719米的山峰山顶。大峯山寺古称金峯山寺,它作为山岳信仰的中心,在平安时代诸多显贵就纷纷前往参拜。2004年奈良县立檀原考古学研究所在此发掘,发现了若干密教的法具、藏王权现镜像、男神镜像、经塚埋纳品,在大峯山山上藏王权现应现的涌出岩的北侧斜面,出土了宽弘4年(1007年)铭的藤原道长埋纳的国宝金铜经筒。
钱俶铜塔塔身部残片是2005年在大峯山寺本堂的西面地表的流土中发现的,在采集时没有发现明确的遗构。该塔身残片雕刻的是“大光明王施首”本生故事,内壁有钩,刻有“向”字。锈迹较重,底部有残损,底边宽6.8厘米,若将欠损部补足则约有8厘米,全长9.1厘米。该残片发现时,在塔身表面凹陷部位堆积了较厚的腐植土,而内壁的刻铭清晰可见。长年以来,残片表面呈向上状态放置,所以有腐植土的覆盖。㉑
据推断,残片可能是本堂内内阵原来奉纳之物遭到废弃之后埋入土中。这之前的2001年,在大峯山寺本堂西的缓斜面地表也采集到了1件山花蕉叶,高4.8厘米(嵌插入时高4厘米),正面是佛坐像,左右侧面是持械力士像。该山花蕉叶可能与塔身部残片来自同一座钱俶铜塔。从山花蕉叶周围本堂的昭和时代修理工事来看,也有铜板和古钉发现。本堂于元禄4年(1691年)再建之前,曾经修整过大峯山经塚周边,铜塔包含在整地土层中的可能性也很大。由此可见,铜塔或许是前身本堂内安置奉纳,或者是周边经塚的遗物。㉒但是该钱俶铜塔从何时迎奉至大峯山寺仍然无法确知。
3、福冈原遗迹出土的吴越钱俶塔山花蕉叶
福冈原遗迹是九州太宰府市连歌屋三条所在的寺院遗迹。在1986年的第4次调查时,出土了一块钱俶造铜塔的山花蕉叶残件。这一带位处四王寺山的东南方,确认发现了9至10世纪的坟墓群,不过无法确认是否为同时期的寺院遗迹。发掘调查有3x4间的伴随有础石建物遗迹的地覆石很古老,北侧也围绕着石墙,很可能是筑地塀,年代为11世纪后半至12世纪初。在它的东侧位置,12至13世纪的1x3间带有四面庇的础石建物遗迹的南侧斜面地之下,出土了钱俶所造的铜塔的山花蕉叶。㉓
这处寺院遗迹,可能是近世史料中弘仁9年 (818年)最澄创建、天安2年 (858年)円珍弟子华台坊创建的平安时代初期的天台寺院,而此天台寺院又与 《扶桑略记》 中所记宝龟5年 (774年)的四王院(四王寺)有关。㉔
吴越国王钱俶发愿铸造的铜塔到了日本之后,纳藏、供养的方式发生了改变。从日本3处钱俶造铜塔的出土情况来看,日本的纳藏、供养方式与中国有明显区别。在中国,几乎所有钱俶所造塔都是在吴越至两宋所建造的佛塔地宫或天宫中发现,是作为舍利瘗埋物品的一部分纳藏在外部的大型佛塔中,笔者认为从其性质和功能来看,钱俶所造阿育王塔应是作为象征佛陀的“法身舍利”与《宝箧印陀罗尼经》、《法华经》等“法舍利”共同纳藏在大塔之中,以满足镇护国家、为亡者祈福和求取功德等不同愿望。而日本3处出土的钱俶造铜塔在灵山清净地的经塚或寺院遗迹中发现。从伴随出土的器物来看,或与平安时代及之后的密教修持有关。但由于钱俶造铜塔从何时纳藏日本的寺院、灵山经塚中至今仍不得而知,有待今后更多的考古发现,以期对中日两国的钱俶造塔的纳藏、供养方式,以及背后的佛教信仰作深入的比较。
以往关于吴越国钱俶造铜塔对日本后世造塔影响的研究,都集中在镰仓时代开始流行的石造宝箧印塔的考察上㉕,就连专攻这一领域的日本学者也忽略了镰仓时代几乎同时出现的金铜宝箧印塔。这类金铜宝箧印塔借用了钱俶造铜塔的形制,作了局部改造,以适应新的信仰需求,笔者试举两例讨论。
1、奈良国立博物馆藏黑漆宝箧印塔嵌装舍利厨子
黑漆宝箧印塔嵌装舍利厨子(图2),内附法华经,含嘉禄二年(1226年)奥书,上题“嘉禄二年十月三日于信浓小路小堂奉书写毕”,现藏奈良国立博物馆。㉖该厨子制作于镰仓时代,总高25.7厘米。在扉绘的黑漆厨子内,正面铜宝箧印塔作浮雕式嵌入,背板绘有释迦金轮像和中台八叶院的种子曼陀罗(中尊是胎藏界大日如来)。
厨子内嵌装的铜宝箧印塔从上至下分别是塔刹、九层相轮、叠涩、塔身和基座。塔刹是两个相连的圆球,塔身德宇两角有山花蕉叶状突起,内有小环,塔刹与山花蕉叶的小环之间以宝锁相连,每侧宝锁上悬挂4只风铃。塔身为正方形,中间是圆形的透明水晶窗(一说是玻璃窗),水晶窗的下方铸出莲蓬形,上有一圈联珠纹,这种构造使得内部的舍利直接展示在观者的凝视之下,但目前舍利已经遗失。下面是长方形台座,素地无纹。该台座分为三段,每段内部刻一壸门,与外侧黑漆舍利厨子的壸门相呼应。该铜宝箧印塔与钱俶造铜塔相比,仅保留了基本的形制,局部差异较大。笔者认为,从多层叠涩的构造来看,其形制与日本镰仓时代流行的石造宝箧印塔关系更为密切。日本的石造宝箧印塔受到中国宋代以后以福建泉州为中心的石造塔的形制影响较大,但已经发展出日本独特的风格。
该铜宝箧印塔的山花蕉叶急剧缩小,塔身和山花蕉叶并未雕刻本生故事和佛传故事图像。但塔身中间醒目的圆形水晶窗让人很容易联系起京都金胎寺塔后世追加庄严的舍利龛。宝箧印塔形被借用为舍利容器的意图呼之欲出。奈良西大寺所藏的一座五轮塔嵌装舍利厨子,制作年代推定为室町时代(15世纪)㉗,外部形制结构与奈良博物馆所藏的黑漆宝箧印塔嵌装舍利厨子一致,扉绘图像有所区别,将安奉舍利的容器替换成了日本墓塔中常见的五轮塔形制。
在黑漆宝箧印塔嵌装舍利厨子之内,既有作为肉身舍利容器的宝箧印塔,也纳藏了《法华经》经册,使厨子兼具了纳藏肉身舍利和法舍利两方面的功能。据内藤荣的研究,可能是为了修持12世纪前半叶才成立的小野三流的舍利法而制作的厨子。㉘
2、高野山灵宝馆藏金铜宝箧印塔
高野山灵宝馆藏(原属金刚峰寺)金铜宝箧印塔(图3),总高 26.8厘米,制作于镰仓时代。这座金铜宝箧印塔,叠涩状的突起的覆钵上插入了九层相轮的塔刹。四角硕大的山花蕉叶提示它与钱俶造铜塔之间的关联,但上面没有雕刻任何佛传故事图像。塔身四面各刻一圆形图案,以錾刻的鱼子地纹为背景,圆圈中线刻象征金刚界四佛(阿閦佛、宝生佛、无量寿佛、不空成就佛等各如来)梵文种字。㉙
该塔明治末年在高野山奥之院御庙的西北角附近出土。金铜宝箧印塔的基坛上阴刻两行铭文,记录了弘安10年(1287年)将南保又二郎的遗骨纳入到弘法大师入定的高野山奥之院一事。关于南保又二郎的详细情况无从得知。与金铜宝箧印塔相伴随出土还有铜板押出的阿弥陀三尊像。铜板押出佛应该是白凤至天平时代之间制作的,于镰仓时代埋入高野山奥之院。中国宋元以后摹造吴越国阿育王塔形制的金属小塔也被改造为适于纳藏佛陀和高僧肉身舍利的小塔,这是两国共同的发展趋势。
图2:黑漆宝箧印塔嵌装舍利厨子(附法华经),奈良国立博物馆藏。采自奈良大和文华馆《仏教の箱》展览图录(非公开发行),第20页。
图3:南保又二郎骨藏器,金铜宝箧印经塔的正面图。高野山灵宝馆藏。采自北海道立近代美術館, 北海道立旭川美術館编:《空海マンダラ 弘法大師と高野山》,第173页。
其整体造型与镰仓时代的诸多石造宝箧印塔相似(图4),在日本,信徒通常将这种石塔作为安放遗骨的家族墓建造,塔身部刻有梵文种字。其中在地域和时代上最相近的一例是高野山御庙前御所芝的永仁6年(1298年)的花岗岩制塔,高102厘米,四面刻有梵文种字,保存完好。且有铭文:“敬白、奉造立塔、一基、右为比丘尼圆松、往生极乐乃至法、界平等敬白、永仁六年(戊戌)四月日、孝子欢阿弥陀佛、敬白”。这是为比丘尼往生极乐世界所敬造的。㉚这座石塔比金铜塔时间上稍晚20年左右,都位于高野山。可能这一类金铜宝箧印塔与石造宝箧印塔于同一时期制造,难以判断孰先孰后。
图4:福建泉州洛阳桥(万安桥)北塔东侧面及梵文种子特写。笔者摄。
高野山灵宝馆藏金铜宝箧印塔和镰仓时代宝箧印石塔的四面以梵文种字代替四舍本生故事图像的例子,在中国极为罕见,钱俶所造和吴越至两宋民间僧众所造的金属阿育王塔上均未见梵文种字。笔者目前所见有福建泉州洛阳桥(万安桥)北塔一例(图4),该塔塔身东面是梵文种字,西面是“月光菩萨”浮雕和“已亥岁造”的题记,南面和北面是佛经偈语铭文,四角的山花蕉叶已佚失。据推断,“已亥岁”应为北宋仁宗嘉祐四年(1059年),可能是目前所知中国石造宝箧印塔中最古老的例子。㉛东面的梵文种字,在日本调查报告中未予说明。据方拥、杨昌鸣的识读:“应为密宗之种子图,中间一圆,四隅各一圆,圆内刻种子,代表‘五大’(地、水、火、风、空)。”㉜另据中国社科院的廖旸研究员解读:“这是悉昙体梵文种字。左上角是阿弥陀佛种字,正中央是毗卢遮那佛种字,右上角是阿閦佛种字,右下角是宝生佛种字。左下角不确定,不知是讹写,还是另一尊的种字。从其它四个种字还有方位排布看,可以认为是金刚界五方佛种子。五方佛种子也可以象征‘五大’(地、水、火、风、空)。”
高野山灵宝馆藏金铜宝箧印塔和泉州洛阳桥北塔,均以梵文种字代替常见的四本生故事图像。两者梵文种字都表示金刚界五方佛。考虑到日本金铜和石造宝箧印塔开始流行的时间与此相近,洛阳桥北塔又是中国目前所见最早的石造宝箧印塔之一,或许存在某种渊源关系。这一案例以往较少受到关注,深入研究对于解答日本金铜和石造宝箧印塔的起源问题有所助益。
佛教艺术在东亚诸国流转的过程中,往往会与本国流行的信仰结合,而对形制和图像重新加以改造㉝,其意义和功能也随之发生变化。吴越国钱俶所造铜塔曾远颁至日本、韩国,限于篇幅,本文专门讨论了日本出土的钱俶造铜阿育王塔和镰仓时代所造金铜宝箧印塔。
日本与中国阿育王塔的最早缘份始于唐高僧鉴真。鉴真和尚第六次东渡携至日本的清单中就有“阿育王塔样金铜塔一区”。之后,据相关史料记载,日僧日延和转智都曾亲历吴越国阿育王塔远颁日本一事。之所以颁赐佛教圣物铜阿育王塔至日本,可能与当时吴越国向日本求取散佚天台教籍有关,属于吴越国王钱俶积极促成的两国佛教界之间的交流。
从目前日本考古发掘的钱俶造铜塔来看,往往在寺院遗迹、僧侣修行的灵山圣地经塚中发现。以那智经塚出土的钱俶造塔为例,该经塚的性质可能与平安时代密教修持以及天台僧行誉的埋纳供养有关。日本镰仓时代的金铜宝箧印塔,其形制与日本石造宝箧印塔的形制关系更为密切,几乎产生于同一时期,孰先孰后暂未明确。金铜宝箧印塔被后世改造为舍利容器,与当时盛行的密教和舍利信仰有关,有待进一步深化研究。
注释:
① 关于五代吴越国王钱俶所造塔的定名尚存争议,主要有“金涂塔”、“阿育王塔”、“宝箧印塔”和“钱俶造塔”等多种定名。本文出现的钱俶所造的乙卯岁(955年)铜塔,一律称“钱俶所造铜阿育王塔”,日本的相似形制但内涵有别的金铜塔、石造塔,根据日本学界的惯例,统称为“金铜宝箧印塔”和“石造宝箧印塔”。
② 吴越国末代国王钱俶,原名钱弘俶,字文德。960年,北宋建国,为避赵匡胤之父宋宣祖赵弘殷之讳,改称钱俶。下文为避免混淆,统一为“钱俶”。
③ (日)岡崎譲治:《銭弘俶八万四千塔考》,《仏教芸術》第76号,毎日新聞社,1970年。(日)関根俊一:《銭弘俶八万四千塔について》,東京国立博物館研究誌,第441期,東京国立博物館,1987年。(日)服部敦子:《銭弘俶八万四千塔の伝世についての新知見:京都·金胎寺塔と大阪·来迎寺塔》,《日本文化史研究》第45期,2014年。
④ 日本所藏吴越国钱俶造铜塔和石造宝箧印塔的考察,得到中央美术学院2015年度“王式廓奖学金”研究生国际交流考察项目的资助。此外,东京国立博物馆的伊藤信二、黑川古文化研究所的杉本欣久、石谷慎等研究员和大阪金刚寺的堀智真住持等为实物考察提供方便,特致谢忱!
⑤ 目前所见共有5种版本:1、皇円的《扶桑略记》第廿六、村上天皇应和元年(961年)十一月廿日条全文记载;2、广岛市西福院藏、绀纸金泥《宝箧印经》(藤原时代书写、重要文化财)的题辞,但是文首三行五十一字缺失;3、大阪河内长野市金刚寺藏、纸本墨书《宝箧印经》(藤原时代书写、重要文化财)的跋尾;4、栗原信充撰高山寺古写本题跋备考所收、二条天皇永历元年(1160年)书写栂尾十无尽院藏《宝箧印经》的跋尾;5、大日本佛教全书-遊方传业书第四中,以“宝箧印(原文写作“非”)陀罗尼传来记”为题(以高山寺本为底本、与诸本参校)登载。笔者于2016年3月2日下午观览了大阪金刚寺所藏《宝箧印经》及其跋尾。《宝箧印经记》所述多有荒谬不实之处,但笔者认为并非如薮田嘉一郎所说全为凭空捏造,部分史实可与其他历史文献相互印证。
⑥ 《佛教史学》第一编第十号史话(日延和清算),转引自(日)木宫泰彦著,陈捷译: 《中日交通史》(三),商务印书馆,1931年,第311页。
⑦ 录文及释义参见(日)竹内理三:《“入吴越僧日延传”释》,《日本历史》第82号,1955年3月号,第58-61页。
⑧ (日)成寻著,王丽萍校点:《新校参天台五台山记》,延久四年(宋熙宁五年)十二月廿九日条所引《杨文公谈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页457-458页。
⑨ (日)木宫泰彦著,陈捷译: 《中日交通史》(三),商务印书馆,1931年,第309页。
⑩ [宋]程珌撰:《洺水集》卷十一《临安府五丈观音胜相寺记》,明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刻,蒋村草堂刻本。又收录于《咸淳临安志》卷七十七之“胜相院”条、清张燕昌编《重定金石契》“吴越舍利塔”条、《金石契》“舍利二”条。
⑪ 前有西冈虎之助从《金石契》辑出《胜相寺记》,转智其人其事得一旁证。后王勇结合叶绍翁《四朝闻见录》、程珌《临安府五丈观音胜相寺记》、奝然 《在唐记》综合考证,加以补充。参见王勇:《日本僧转智轶事考》,《日语学习与研究》,2007年第5期,第53-56页。
⑫ 《五代中日往来船舶一览表》。参见(日)木宫泰彦著,陈捷译: 《中日交通史》(三),商务印书馆,1931年,第301页。
⑬ (日)真人元开著,汪向荣校注:《唐大和上东征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88页。
⑭ 表1是根据笔者实地考察和所搜集资料绘制。1、单件藏品的考察记录参见本人博士论文:《材质、形制、图像与信仰:五代吴越国阿育王塔的综合研究》 附录三,中央美术学院2017年博士论文。2、由于各种条件限制,并非日本所藏的所有钱俶造铜塔都能接受特殊观览申请,因此截止2016年9月,笔者最终得到批准的有7座,这已是相对理想的申请结果。东京永青文库、京都金胎寺藏钱俶塔不允许特别观览。九州国立博物馆藏钱俶塔(原藏于福冈誓愿寺)从2016年4月开始公开展示,此前在布展中不允许特别观览。奈良檀原古文化研究所藏奈良大峯山顶出土的铜塔残片和福冈原遗迹出土的铜塔残片,不允许特别观览,但在平成28年度秋期特别展《祈りをこめた小塔》(2016年10月7日至12月4日)公开展示,也获得了相应的图像资料。表1中的实物,为避免日本博物馆图片版权问题,均采自奈良飛鳥資料館編:《祈りをこめた小塔》(非公開発行),图7-图18,奈良文化財研究所,2016年,第18-27页。
⑮ 以东京国立博物馆所藏那智经塚出土的吴越钱俶造铜塔为基准,根据関根俊一论文中拓片的顺序依次记录,将四面分别命名为ABCD。各侧面本生图像的认定尚存争议,学者们多以中国南京北宋长干寺地宫(大报恩寺遗址)出土的塔身铭文加以推定。此处沿用这一观点。
A 大光明王施首变(东面)
B 尸毗王救鸽命变(南面)
C 须大拏王变(西面)
D 萨埵太子饲虎变(北面)
⑯ (日)石田茂作:《那智發掘佛教遺物の研究》,页56,帝室博物馆学报第五册,昭和二年(1927年)十二月。
⑰ (日)村田治郎:《中華における阿育王塔形の諸塔例》,《史迹と美術》39(2)号,史迹美術同攷会,1970年,页45。细川护立所藏塔的照片收录于常盘大定、关野贞《支那佛教史迹评解-五》中,现藏东京永青文库。
⑱ (日)石田茂作:《那智發掘佛教遺物の研究》,帝室博物馆学报第五册,1927年,第16-24页。
⑲ 关于日本经塚概论,参见(日)三宅敏之:《経塚の分布》,《新版仏教考古学講座第6巻:経典·経塚》,東京:雄山閣,1977年,第183-193页。
⑳ 東京国立博物館編:《那智経塚遺宝》,東京国立博物館,1985年,第206页。
㉑ 《奈良県遺跡調査概報2005年》(第二分册),奈良县立檀原考古学研究所发行,2006年,第362-364页。
㉒ (日)森下恵介:《金峯山上の錢弘俶塔》,茂木雅博編:《日中交流の考古学》,東京:同成社,2007年。转引自奈良飛鳥資料館編:《祈りをこめた小塔》(非公開発行),奈良文化財研究所,2016年,第40页。
㉓ 太宰府市教育委員会編:《原遺跡 太宰府市の文化財第54集》,2001年。
㉔ 奈良飛鳥資料館編:《祈りをこめた小塔》(非公開発行),奈良文化財研究所,2016年,第39页。
㉕ 日本石造宝箧印塔的相关研究,参见(日)薮田嘉一郎:《宝篋印塔の祖型について》,《史迹と美術》39(7)号,史迹美術同攷会,1969年。(日)山川均編:《中日石造物の技術的交流 に関する基礎的研究—宝篋印塔を中心に—》,《シルクロード学研究》Vol.27,シルクロード学研究センター,2007年。(日)吉河功:《石造宝篋印塔の成立》,第一書房,2000年。
㉖ 该金铜宝箧印塔是笔者在2016年2月20日参观奈良大和文华馆《仏教の箱-荘厳された東アジアの容れもの》展览时所见。解说参见奈良大和文華館編:《仏教の箱-荘厳された東アジアの容れもの》(非公開発行),奈良大和文華館,2016年,第33-34页。
㉗ (日)内藤栄:《舎利荘厳美術の研究》,青史出版株式会社,2010年,第111页。
㉘ (日)内藤栄:《舎利荘厳美術の研究》,青史出版株式会社,2010年,第169-171页。
㉙ 北海道立近代美術館, 北海道立旭川美術館编:《空海マンダラ 弘法大師と高野山》,北海道新聞社,2006年,第173页。
㉚ (日)木下浩良:《「高野山奥之院の石塔」入門》,セルバ出版 ,2015年,第87页。
㉛ 细部测量数据参见(日)山川均編:《中日石造物の技術的交流 に関する基礎的研究—宝篋印塔を中心に—》,《シルクロード学研究》Vol.27,シルクロード学研究センター,2007年,第7-8页。
㉜ 方拥、杨昌鸣:《闽南小型石构佛塔与经幢》,《古建园林技术》,1993年第4期,第6页。
㉝ 关于京都金胎寺和大阪来迎寺藏钱俶所造铜阿育王塔的后世追加庄严和改造的讨论,篇幅较长,将另撰文处理。
吴天跃 中央美术学院 博士生
Research on Qian Chu’s Bronze Asoka Reliquary Stupas of Wuyue Kingdom Unearthed in Japan and Related Issues
Wu TianYue
The spread of King Qian Chu’s bronze Asoka reliquary stupas of Wuyue Kingdom(907~978) during the Five Dynasties period in East Asia, was a great piece of evidence for the exchange of Buddhism art in the tenth century. In the process of the spread of Buddhism art, its structure, image, meaning and function were changed accordingly. Based on first-hand collections of information from direct observations of the bronze Asoka reliquary stupas built by Qian Chu in the year of 955 unearthed in Japan, and the bronze Bao-Qie-Yin stupas of Kamakura period, this article preliminarily examines how stupas built by Qian Chu were spread to Japan, how local belief systems were incorporated, and the approaches applied in the storage and enshrine of the stupas. This article also analyzes the structure and function of the bronze Bao-Qie-Yin stupas of Kamakura period.
Wuyue kingdom; Qian Chu; Bronze Asoka Reliquary Stupa; Kamakura period; Bronze Bao-Qie-Yin Stupa
J18
A
1674-7518 (2017) 02-009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