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沪馆藏《鲁班经》十一行本溯源及刊印时间研究

江 牧 冯律稳

⊙ 设计与文脉

江浙沪馆藏《鲁班经》十一行本溯源及刊印时间研究

江 牧 冯律稳

《鲁班经》作为我国古代民间流传的木工匠造用书，其版本流传过程比较复杂。十一行本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类，与其它版本之间既有联系，又有着明显的区别，且此类版本出现的时间，学界尚未确定。本文通过对江浙沪馆藏十一行本《鲁班经》的版本特征进行研究，在此基础上对出版时间进行了推断。

鲁班经；十一行本；版本特征

《鲁班经》大概成书于明代中后期，是一部民间匠作类的书籍，其内容涵盖较广，包括风水择日、房屋建造、家具设计等。从内容看，《鲁班经》应是对民间工匠“口口相传”的建造技艺的汇总，其流传遍布大江南北，特别是中国南方地区，时间上跨越明清两代，计三百多年，直至民国时期还有出版发行。从现存古籍看，《鲁班经》多为民间书坊刊刻，雕版质量良莠不齐，内容亦有舛讹，因此，其版本庞杂，相较之下，多有不同之处，但也不是无规律可循。比如在现今流传的版本中，“11行22字”的《鲁班经》（本文统一简称为“十一行本”）就有着较为独特的特征，对之进行仔细地比对分析，可以厘清此类版本的传承及其与其他版本的关联。

一、十一行本《鲁班经》的版本特征

此类版本现存数量较多，上海图书馆、南京图书馆和浙江省图书馆均有收藏。现将这些收集到的版本基本信息整理如表1。

表1：版本信息表

“十一行本”最大的特征就是每半页（单面）11行，每行22个字。书名起手二字或为“新鐫”，或为“新刻”，其余皆同。此处以“上图甲本”为例，分析这类版本的特征。全书插图分布在文中，与相关条目内容放在一起。从内容结构上来看，首先为“鲁班仙师源流”，“魯班升帳圖”居文首，共二页；之后为卷一，共32页，

卷首为“新鐫京板工師雕鏤正式魯班經匠家鏡 卷一”，后注“北京提督工部御匠司 司正 午榮彙編；局匠所 把總 章嚴仝集；南京御匠司 司承 周言校正”，卷末有“新刻京板工師雕斵正式魯班經匠家鏡 卷之一 終”，“终”与其它字大小一致。卷二共37页，卷首为“新鐫京板工師雕斵正式魯班經匠家鏡 卷二”，后跟“北京提督工部御匠司 司正 午榮彙編；局匠所把總 章嚴仝集；南京御匠司 司承 周言校正”。在“牌扁式”条目后有“再附各欵圖式”，继之为“相宅秘訣”6页，上图下诗，中间有“詩曰”二字，共71幅，卷二末有“魯班經二卷終”六字，卷二第1页至第28页版心为“卷二”，第29页至第37页版心变为“卷之二”；最后附“秘訣仙機”一卷，共16页，内容为“唐李淳風代人擇日”、“靈驅解法洞明真言秘書”、“工完禳解咒”、“禳解類”、“魯班秘書”、“主人禳解符咒 （有符咒一道）”、“家宅多祟禳解（后附12张符）”、“解诸物魘禳萬靈聖寳符”、“念畢誦雷經一卷”。版本特征对比详情如表2。

表2：版本特征对比

图2：书名为“新鐫京板工師雕鏤正式魯班經匠家鏡”的两个版本特征对比

图3：卷中缺页图例（图片来源：《故宮珍本丛刊》）

从上表可以看出这几部古籍因内容极为相似，研究中将之归为一类，但是它们之间仍然存在一定的区别。首先即使书名相同，也并非出自同一刻板。“南图甲本”、“南图乙本”和“上图乙本”书名都为“新刻京板工師雕鏤正式魯班經匠家鏡”，但是书页中刻板断痕都不同（见图1，“南图乙本”上方仅文字部分有断痕，插图中无断痕，“南图甲本”断痕贯穿文字和插图，“上图乙本”中则无断痕）；“浙图本”和“上图甲本”书名都为“新鐫京板工師雕鏤正式魯班經匠家鏡”，但二者版本质量相差很多，“上图甲本”内容较清晰工整，“浙图本”则雕版与印刷质量较差，图文多模糊不清（图2），明显没有“上图甲本”精细。因此也可判定两部古籍不是出自同一刻板的版本。

表3：上图甲本与故宫珍本的版本特征对比

二、与“故宫珍本”之间的关系

本文为研究方便，将收录在《故宫珍本丛刊》中的《鲁班经》版本简称为“故宫珍本”。此本为明代万历年间汇贤斋刻本，出版时间较早，内容清晰，其最明显特征为每半页（单面）9行，每行20字。

将“故宫珍本”与“十一行本”对比，发现二者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关联性。从内容上来看，起首均是“魯班仙師源流”，之后为卷一内容，条目内容一致；但卷二差异较大，“十一行本”的卷二内容为“故宫珍本”的卷二和卷三，且比“故宫珍本”的卷二多六个条目（算盤式、茶盤托盤樣式、手水車式、踏水車、推車式、牌扁式），缺少了“故宫珍本”卷二末的“天官赐福图”；二者最后都附有“秘訣仙機”，且内容条目相同。

两个类型的版本特征，除了每半页行字数量的不同之外，“故宫珍本”卷一和卷二都存在“先天性缺页”的问题，即在刻板时所参照的底本就是一个有残缺的版本，刻工如实地将这一情况反映在了新刻印的书籍上（图3）。如卷一第四页缺，则在第三页的页码右下方刻上 “四”。“十一行本”从表面看并不存在缺页的问题，页码是连续的，但是由两种版本内容上的一致却反映出“十一行本”应当也是缺少内容的，只是在制版时忽略缺页的情况，直接将页码连续编排。以 “上图甲本”为例，将“十一行本”与“故宫珍本”进行对比，情况详见下表3。

表4：“故宫珍本”和“十一行本”的关系

图4：“我皇明”内容的排版形式对比

根据“十一行本”和“故宫珍本”之间的异同，可以推断出，“十一行本”是根据“故宫珍本”或它的翻刻本演化而来的，即将“故宫珍本”注明的缺页现象直接忽略，把现有内容直接重新排版，按顺序编写页码，“故宫珍本”中本来就缺少的内容并没有得到补充，再在“故宫珍本”的卷二末增加六个条目（目前来源不明，可能参照了其他匠作典籍）的内容。综上，“故宫珍本”和“十一行本”《鲁班经》的关系如表4。

三、十一行本出版时间的判定

虽然得出了“十一行本”和“故宫珍本”两类版本之间的流变关系，但是依然不能确定“十一行本”《鲁班经》最早出现的时间。对“十一行本”版本时间的判定，还需要借助其它的条件。

首先，改版问题。“十一行本”用重新排版编页的方法，将“故宫珍本”（或与之相近的版本）中明确标明的错误直接掩盖忽略掉，显然是故意为之的，不希望人们发现其中内容缺少的问题。从现在收集到的版本情况来看，在北京大学图书馆、浙江省图书馆、中国国家图书馆、绍兴鲁迅图书馆等地均有“故宫珍本”这一类的《鲁班经》。目前的研究也表明现存《鲁班经》最早刊刻于明代万历年间，所以明中晚期，与“故宫珍本”为同一类版本的《鲁班经》在市面上流行的数量还比较多。因此，若在明末时期进行这种故意掩盖问题的翻刻，应该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并且由于内容的缺失，也难于在市面流通，所以，“十一行本”在明代进行改版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

其次，避讳问题。在我国古代，避讳由来已久。在清代早中期又大兴 “文字狱”，避讳就显得更加严格。在以“故宫珍本”为代表的9行20字的版本中，“鲁班仙师源流”中有“封號我皇明永樂間……”之句，在“封號我”三字下方仍有七个字的空间，但全部空置，从“皇”字开始另起一行，并且顶格，即将“皇”放在了一行文字的最上方，这是表示对皇帝的尊崇（图4）。“十一行本”沿用了这一排版方式，只是由于字数问题空置了九字。另外，“十一行本”《鲁班经》在附录的“秘訣仙機”里，“瓦将军”条目中有“大明国”三字，现今发现的与《续修四库全书》收录的《鲁班经》为相近版本的清代版本，都将此三字改为了“大清国”。这两个现象似乎说明，“十一行本”最早出现的时间应为明代。但是，在这一类版本中，“南图乙本”出版的时间很确切，为“光绪甲午年”，且“鲁班仙师源流”中依然为“我皇明”。因此，“我皇明”和“大明国”两处就不能再成为明代出版的证据，反而说明清代光绪时期前后，避讳已经不再是需要注意的问题，可以直接原文翻刻明代的书籍，至少在民间是如此。清代光绪时期出现这一现象，应当是因为清末西方列强入侵，来自外部的入侵成为了主要矛盾，对国内类似“避讳”之类的问题清廷不再重点关注，一般进行冷处理，地方官员也不将此类事件作为重大问题上奏。所以，推测这一现象有可能出现在1840年鸦片战争之后。

再次，错字问题。将这一类版本与“故宫珍本”进行对比，“十一行本”正文内容错字较多，刻版质量也非常差。从版本质量来看，这一类版本出现的时间也应该比较晚。因为，基于《鲁班经》最早刊刻于明代万历年间，明代刊印或翻刻《鲁班经》的书坊尚不会太多，也许尚未传布到全国，刊刻的书坊也就不会太广，且由于初版的内容应当是完整的，此时的刊印与翻刻的版本也应当是完整的，也不可能出现太多的讹误。只有在清代，《鲁班经》初版古籍由于时间的关系、保存的因素，陆续产生字体漶漫不清，漏页缺页的问题，以至于之后书坊翻刻时无法辨知其正误，只好依葫芦画瓢，照原样雕版。此外，随着时间的延长，刊印《鲁班经》的民间书坊越来越多，分布的地域也越来越广，其依照翻刻的母本也各不相同，刻工的技艺也参差不齐，导致后来的《鲁班经》版本更加多样，但是版本质量却每况愈下，讹误也愈来愈多。

最后，条目问题。从目前搜集到的 《鲁班经》版本来看，最早在卷二后面增加了六个条目的是清初的“工师本”（即书名为《工師雕斵正式魯班木經匠家鏡》的一类版本），而非明代版本，而增加的六个条目在“十一行本”《鲁班经》卷二末俱全，所以，这也从侧面证明，“十一行本”不太可能出现在明代，其刊印的时间应该是清代。

所以，“十一行本”《鲁班经》虽然带有明代版本的一些特征，但是从其内容的不完整性、无需避讳和较差的雕版质量等方面推断，它出现的时间应该是在清中晚期咸同光宣四朝之间。虽然“故宫珍本”类的《鲁班经》版本会由于自身内容的不完整性，在流通一段时间之后很可能被其它内容更完整的版本代替。但其书中插图数量最多，分置于文中，且与内容相对应，十分方便阅读，很可能是此类“十一行本”的《鲁班经》版本在清中晚期又再次翻刻刊印的原因。

结论

“十一行本”《鲁班经》由于其版式的特殊性，其在《鲁班经》古籍中属于比较特殊的一类，根据上述分析，可以基本判定此类《鲁班经》古籍应当刊印于清代咸同光宣时期，属于比较晚近的版本。虽然由于古籍自身的刻印质量、内容等问题，其不如“故宫珍本”的参考价值大，但是，了解其本身的特殊性，能够增强对《鲁班经》流布演变等问题的全面了解。尽管其版本质量相对较差，但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对“十一行本”《鲁班经》的内容进行详细的研究，特别是在研究通行的9行20字版本的《鲁班经》时参校“十一行本”，可以更加明了《鲁班经》原文，也能够对比分析一些通行《鲁班经》版本中存留的问题。

1、明刻本，《新鐫京板工師雕斵正式魯班經匠家鏡》，《故宮珍本丛刊》。

2、清乾隆刻本，《新鐫工師雕斲正式魯班木經匠家鏡》，《续修四库全书》。

3、明刻本，《新鐫京板工師雕鏤正式魯班經匠家鏡》，上海图书馆藏。

4、清刻本，《新刻京板工師雕鏤正式魯班經匠家鏡》，南京图书馆藏。

5、清光绪刻本，《新刻京板工師雕鏤正式魯班經匠家鏡》，南京图书馆藏。

6、清光绪刻本，《新刻京板工師雕鏤正式魯班經匠家鏡》，上海图书馆藏。

7、清刻本，《新鐫京板工師雕鏤正式魯班經匠家鏡》，浙江省图书馆藏。

8、李峰注解：《新镌京版工师雕斫鲁班经匠家镜》，海口：海南出版社,2003年8月第1版。

9、解静：《鲁班经》版本研究，苏州大学硕士论文，2013年。

本文为江苏高校优势学科建设工程资助项目（艺术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4YJAZH039）、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4YSB006）、全国高等院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员会直接资助项目（项目编号：1345）阶段性研究成果。

江 牧 苏州大学艺术学院 教授 博士生导师

冯律稳 苏州大学艺术学院 研究生

On the Origin and Publication Date of Eleven-line Lu Ban Jing in the Libraries of Jiang Su, Zhejiang, and Shanghai

Jiang Mu Feng Lvwen

As a guidebook for carpentry in ancient China, Lu Ban Jing has many versions. The eleven-line version is a special one that bears affinity to others versions whereas keeping its distinctive features. However, no definite date is fixed for its publication. This paper tries to compare the eleven-line Lu Ban Jing in the libraries of Jiangsu, Zhejiang and Shanghai and the most popular nine-line version to deduce on its publication date.

Lu Ban Jing; Eleven-line version; Version features; Publication date

J18

A

1674-7518 (2017) 02-007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