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玲
南宋女装“大袖”形制特征及符号价值考
张 玲
目前学界对宋代服饰文化的纵深研究仍有待展开。大量宋辽金时期的典章制度、笔记小说、绘画图像,以及经考古发掘出的古代服饰实物等资料为宋代服饰的形制文化研究提供了良好的契机。本文以四座南宋墓葬出土的服装实物为依托,辅以文字史料及图像考据,从南宋女装 “大袖”的称谓考辨及服饰等级、“大袖”的形制特征、形制语言的文化符号价值等三个方面展开论述,揭示了南宋女装大袖作为汉民族宽衣文化的典型符号所具有的积极的政治教化意义。
南宋;女装;大袖;形制
服饰是文化的表征,观念的载体,它所蕴藏的深厚的人文精神内涵及独特的社会符号学意义,使其成为不同领域内学术研究的交汇点。宋代服饰文化的专题研究肇始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最初以历史学者撰文为多,自本世纪伊始,参与人数逐年增多,身份构成渐趋多元,来自历史学、考古学、艺术学、文学等领域的专家学者以各自的视角给予不同程度的观照,其中一些研究成果颇具启迪意义。宋代服饰专题研究以期刊论文为多,专著则较少。其学术研究的重心主要集中于:宋代服饰风尚的形成及影响、宋代服饰艺术特征(形制、色彩、材质、纹样)、唐宋服饰文化风格比较、宋代类型服饰探究、宋代图像服饰文物考等。
纵观近四十年宋代服饰的研究现状,可以看出随时代的变迁,其研究的视域不断得以拓展,呈现出多学科交叉融合的趋势。但还应看到,由于深受军事政治观念的影响,“弱积弱贫”一度成为评价大宋王朝的传统印象,加之对程朱理学思想影响的过度评估,宋代服饰长期以来被冠以“拘谨、保守”之说,与世人眼中绚丽的唐装相比,似乎乏善可陈。中国人民大学包伟民教授在《视角、史料与方法:关于宋代研究中的“问题”》一文中犀利指出,“如果我们转换视角,不再局限于唐、宋间服饰特征的这种简单对比,而是将目光稍放长远一点、宽一点,就会发现这种服饰之袒露与内敛、等同于文化的开放与保守的简单的思维方式,距离历史真实颇远。至于将服饰‘保守’归因于理学的影响,更是出于想当然”。随着考古学领域新材料的不断发现与拓展,为宋代服饰文化研究向多维度、深层次发展提供了有力的支撑。注重学术研究的理论创新和方法创新,逐步摆脱长期形成的观念壁垒,成为新时期宋代服饰文化研究的突出命题。为此,笔者认为除了观念上的更新和与时俱进的思想外,在具体立论角度、探索深度上应给予如下拓展:宋代服饰研究的时间坐标确需细化;宋代服饰研究的区域地缘特色函需加强;宋代女性服饰的文化研究尚需开拓;宋代服饰形制风格的探究尤需加强;宋代服饰研究中对“身体的转向”应需关注。
本论文则针对一直以来学界较少涉及的宋代服饰形制文化加以探讨,以南宋为时间轴线,将女性的类型服饰—“大袖”作为学术考察的中心,侧重其形制特征及文化内涵的深入剖析,希望结合历史文献与考古发掘的多重证据,力图还原女装“大袖”在南宋女性生活中的真实样貌及其所承载的深层文化符号价值。希望本论文的探讨对宋代服饰文化研究的纵深发展有所助益。
图1:故宫南熏殿旧藏《宋宣祖后坐像轴》
图2:敦煌榆林三八窟宋代“嫁娶图”
图3:金黄色平纹广袖袍(福州市博物馆藏)
大袖是南宋女性衣装生活中较为重要的服饰品类,独具艺术特色,其造型雍容典雅,为直领对襟、疏阔宽袖,衣长及膝下,领口、衣襟处多有装饰,后妃、命妇及士庶女子均有所服用。宋代赐有封号、待遇优渥的妇女称命妇。命妇有内外之别,内命妇在帝后之下,包括妃嫔和女官两大等级;外命妇有两类,一类是公主、郡主等皇室的亲戚,另一类是高中级官员的母亲和妻子,依子、夫等级授予封号①。《宋史·舆服三》载南宋乾道七年所定,“其服,后惟备袆衣、礼衣,妃备褕翟,凡三等。其常服,后妃大袖,生色领,长裙,霞帔,玉坠子;背子、生色领皆用绛罗,盖与臣下不异。”②不难看出南宋时期后妃服饰除有袆衣、礼衣,褕翟等礼服外,还有常服类大袖和背子。《建炎以来朝野杂记》载,中宫常服有真红罗大袖、真红罗长裙、真红罗霞帔、真红罗背子、黄纱或粉红纱衫子、熟白纱裆裤、白绢衬衣、明黄纱裙子、粉红纱抹胸、真红罗裹肚、粉红纱短衫子等③,进一步明确了大袖作为南宋时期后妃常服的事实。《宋史·嘉礼六》记载,徽宗亲制冠礼制度,规定公主笄礼需依次穿戴“裙背”、“大袖长裙”、“褕翟之衣”三等服饰④。与后妃相仿,大袖长裙、裙背为公主常服,褕翟为公主礼服。周密在《武林旧事》中记述了南宋理宗朝周汉国公主⑤的隆重陪嫁(房奁)中有褕翟衣、真珠大衣、背子等服饰的事实⑥。将其与徽宗时期公主笄礼所服衣饰相比对,褕翟、背子两相吻合,可推断公主陪嫁的“真珠大衣”与公主笄礼所服的“大袖”当为同一事物,“大袖”与“大衣”只是在称谓上有所变通而已。大袖为后妃、公主常服但对下级品官命妇而言则上升为隆重的礼服⑦。《宋史·舆服五》载:“淳熙中,朱熹又定祭祀、冠婚之服,特颁行之。凡士大夫家祭祀、冠婚,则具盛服……妇人则假髻、大衣、长裙。女子在室者冠子、背子。”⑧可以显见南宋士大夫之家贵族妇女参加祭祀和冠婚活动的盛服 (礼服)—大衣即为大袖衣,其形制风格当与后妃常服大袖类同,只是由于等级地位的不同在于材质用料、装饰手段上有所差异。作为后妃常服的大袖为后妃燕居时服用;而作为外命妇礼服的大袖则在祭祀、婚嫁时服用,二者因服用者身份地位的差异,而有了应用等级的分化。非命妇亦可服用大袖⑨,但仅作为士庶阶层婚礼盛服使用。女装大袖渗入社会各阶层的衣装生活,尤其在中上阶层使用的频度最高,体现了服饰等级秩序自上而下的规约特性。大袖并非独立穿着,而是与长裙、帔程式化搭配使用,构成了一套完整的服饰穿戴系统。大袖的服用等级通过服装质料以及帔的形制等级加以区分。在宋代社会主流意识形态中,霞帔只有受封命妇方可使用,据北宋高承所撰《事物纪原》记述:“今代帔有二等,霞帔非恩赐不得服用,为妇人之命服;而直帔通用于民间也。”⑩《朱子语类》又载《苍梧杂志》曰“命妇只有横帔、直帔之异别”⑪,可见,南宋时期命妇的霞帔亦可为世人称为横帔,命妇可使用横帔或直帔,而士庶女子只能使用较次等的直帔。但在实际生活中,这种官方的规约与限定多有所打破。南宋梁克家所撰《淳熙三山志》记闽地三十年以前的风俗,“妇人非命妇不敢用霞帔,非大姓不敢戴冠用背子”,而“三十年后渐失等威,近岁尤甚。农贩、细民至用道服、背子、紫衫者;其妇女至用背子、霞帔。”⑫霞帔被泛滥使用的同时,大袖想必亦在所难免。这种在南宋早期孝宗朝就大量存在的服饰僭越行为,客观上促进了上层服饰向社会底层的流动与传播,亦促进了大袖的社会化普及度。
表1: 南宋大袖形制尺寸特征(单位:厘米)
图4:褐黄色罗镶花边广袖袍(福建省博物馆藏)
图5:罗质广袖袍(江西德安县博物馆藏)
图6: 芙蓉牡丹纹罗大袖衫(南京市博物馆藏)
大袖源于唐代襦裙大袖礼衣⑬,盛行于两宋,后在大明王朝得以再度复兴,《明史·舆服二》载:“皇后常服。(洪武)四年再定,龙凤珠翠冠,真红大袖衣霞帔,红罗长裙,红禙子。”其中又规定了皇妃、皇嫔及三品以上内命妇常服为真红大袖衣、霞帔、红罗裙、禙子;真红大袖衣、珠翠蹙金霞帔则升级为品官外命妇的礼服⑭。大袖在明代虽称谓改为“大袖衣”或“大袖衫”,但其造型风格与宋代大袖极为相似,这在明代帝后画像中均有所显见。大明王朝力图匡复汉仪,着力恢复蒙元政权割裂下的汉文化衣冠制度。但随着满清政权的后继崛起,独具特色的女装大袖衣最终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北宋沈括在《梦溪笔谈·辩证》中记述:“凡说武人,多言‘衣短后衣’,不知短后衣做何形制。”⑮北宋孔平仲于《续世说·伏侈》有言:“宋谢灵运性豪奢,车服鲜丽,衣服多改旧形制。”从中不难看出“形制”一词指代服装的“款型、式样”已为宋人所习用。本节所讨论的南宋女装大袖之形制亦集中于大袖的款型结构、式样风格的展开。对于大袖形制特征的考证除依托必要的典籍史料外,还将充分利用宋代服饰实物、绘画图像等资料加以综合比对、分析求证,以期获得较为全面的洞见。
首先借助宋代存世画像可以构建起对大袖形制特征的初步印象。从南薰殿旧藏宋宣祖后坐像图中可以窥见女装大袖、霞帔及长裙的搭配组合样式。宋宣祖后身着对襟广袖大衣,后身处沿背缝开叉,下摆呈拖裾式披拂于地;袖口广博,近乎垂地。长裙异常宽大,亦成铺陈之势。经脖颈两侧用以压衬大衣的凤鸟花卉云纹霞帔格外华美艳丽,其下雕镂精美的白玉帔坠彰显出服用者优渥的身份地位⑯,见图1。在敦煌榆林三八窟宋代“嫁娶图”中贵族新妇身着盛服大袖嫁衣的形象亦鲜活可辨,见图2。而福州南宋黄昇墓、德安南宋周氏墓、福州北郊茶园村宋墓以及南京高淳花山墓出土的诸多精美服饰,为深入研究南宋女装大袖的形制特征和风格特色提供了更为翔实的一手资料。这批考古“真实服装”的出土使宋代诸多文本典籍中关于大袖的“书写服装”由抽象变得直观而具体⑰。四座宋墓所出土的广袖袍、广袖衫⑱就形制而言代表了南宋女装大袖的典型特色,将其加以类比研究发现,大袖形制特征可概括为以下两点:
1、大袖主体造型的恒定性
据考古发掘报告及墓葬服饰相关资料显示,上述四座南宋墓葬有明确纪年的三座,年代分别为南宋端平二年(福州北郊茶园村宋墓—公元1235年)、淳佑三年(福州南宋黄昇墓—公元1243年)、咸淳十年(德安南宋周氏墓—公元1274年),南京高淳花山墓其年代未详,但据其衣饰风格大致可推测为南宋中晚期。有明确纪年的三座墓葬为南宋中晚期墓葬,横跨理宗和度宗两朝。三座墓葬的时间间隔分别为8年、39年。
福州北郊茶园村宋墓出土男女服饰400余件,该墓出土的“金黄色平纹广袖袍”的形制特征与大袖相同,直领对襟、袖口疏阔、衣身前短后长,落差显著,前衣身下摆平直,后衣身下摆翻转呈尖角状,衣身两侧有开叉,素纱质地,轻盈飘逸,⑲见图3。同墓出土有银鎏金“转官”霞帔坠子,为女装大袖重要的装饰构成要素。据《福州南宋黄昇墓》发掘报告显示,墓主人黄昇为南宋宗室贵妇,所陪葬的服饰品计150余件,其中广袖袍5件,形制风格相同,均为直领对襟,袖口疏阔,侧缝开叉,下摆平齐,前后等长,身长过膝,襟上无纽袢或系带。为罗制,领、襟、袖缘及下摆缘都缝花边一道⑳,黄昇的5件广袖袍均吻合大袖形制的典型特征,见图4。江西德安周氏墓墓主人为品官命妇,其陪葬服饰品共90余件,据发掘报告显示,该墓出土广袖袍2件,为直领对襟,衣身前后等长,下摆平直,两袖宽大下垂呈袋状,均罗制,对襟和贴边为黄金色绢㉑,亦可看出,周氏的广袖袍当归属为南宋时期重要的服饰品类—大袖,见图5。据顾苏宁先生所撰《高淳花山宋墓出土丝绸服饰的初步认识》一文可知,南京高淳花山墓共出土52件(套)丝绸服装,其中一件“芙蓉牡丹纹罗大袖衫”为大袖形制,直领对襟侧开叉,袖口异常宽大。在衣领的两侧分别有两个纽结,在前襟的左右下摆处也分别有两个纽结,当为方便霞帔的系挂㉒。从《故都神韵—南京市博物馆文物精粹》一书所提供的这件“芙蓉牡丹纹罗大袖衫”实物来看,其表现出与福州北郊茶园村宋墓出土的“金黄色平纹广袖袍”相近似的形制特点,即后衣身明显长于前衣身,成后拖裾状,但程度较前者为弱㉓,见图6。从四座墓葬随大袖出土霞帔及坠子的事实可以断定,大袖当为墓主人的礼用服装,即祭祀、婚姻等礼仪场合所着的盛服。下面将结合宋墓出土服饰造型结构的相关数据资料,对南宋大袖的形制特征做出进一步的研究探讨,具体数据参见表1所示。
从定性和定量两个层面加以分析,可以看出南宋女装大袖在领、袖等主体结构部位保持了造型风格的恒定性。其标志性的造型要素直领对襟、疏阔宽袖、过膝衣长构成服装形制语言中最稳固的基石。这种恒定性通过大袖衣身横向和纵向的结构比例加以体现:四款大袖下摆宽与腰宽的比值趋同,均约为1.2,每一件大袖虽细部尺寸不同,但由于衣身宽度比例的恒定,而使大袖保持经典的小A造型;四款大袖的袖口宽与袖宽的比值分别为2.4、2.1、2.1、2.1,大袖在袖型结构上亦体现出稳定的趋同性。
2、大袖局部造型的异变性
图7: 南蜀彩绘陶伎乐俑(四川省博物院藏)
图8:浅褐色罗镶花边广袖袍(福建省博物院藏)
南宋女装大袖在保持领、袖等主体造型风格恒定的前提下,其局部造型的异变性主要表现为衣身下摆的结构变化。其中包括前后衣身长短的错落变化以及衣身下摆的形态变化。这种局部结构形态的差异化特征当与所处时代、地域、习尚等多元文化因素的影响息息相关,其造就了南宋女装大袖在形制风格上“和而不同”的艺术特色。从上述四座墓葬出土的服装实物来看,福州南宋黄昇墓和江西德安周氏墓出土大袖为前后衣摆等长的情况,从造型设计的角度可称其为“衣裾等长式”;而福州茶园村宋墓和南京高淳花山墓出土大袖则呈现出衣摆前短后长的风格,可称其为“衣裾错落式”,其中后衣长比前衣长超出者,最大可达69厘米,形成垂地拖曳的雍容之势。这种衣裾前短后长的造型在五代时期后蜀国的出土女俑中多有所见,女俑体态纤丽,外罩窄袖对襟长衫,内衬抹胸,下配长裙,其中对襟长衫及裙的下摆处均呈现清晰的前短后长风格,见图7。后蜀国为大宋王朝所剿灭,北宋初年女装大袖衫呈现相似的衣裾错落式样,想必与蜀地文化的影响不无关联。大袖除上述裾式长短的变化外,其下摆还存在着形态上的异变性,例如福州茶园村宋墓出土的“金黄色平纹广袖袍”,该大袖前衣摆平直,而后衣摆为新奇的三角造型,从结构分析的视角出发,后衣身为一块整幅面料不裁断,以180度“U”型回转折叠,在后衣摆处形成90度夹角的尖锐造型。南京高淳花山墓所出大袖虽同属“衣裾错落式”,但衣摆皆为水平状,与上述尖角造型有所差异。
图9:古铜色罗绣花佩绶(福建省博物院藏)
大袖局部造型的异变性还表现在衣身后背的特色结构上。福州南宋黄昇墓出土的5件广袖袍与江西德安周氏墓出土的2件广袖袍在其后衣身近下摆处均有一个角形的缀片㉔,其与大袖后身重叠形成双层结构㉕,见图8。此独特造型当为霞帔而设定,具有隐藏和固定霞帔末端的实用功能。从出土的服饰来看,后身存在三角形缀片的大袖一般为“衣裾等长式”,而“衣裾错落式”大袖则不具有此种结构。出土“衣裾等长式”大袖的黄昇墓和周氏墓的年代相对偏后,分别为淳佑3年和咸淳10年,且墓主身份等级较高,黄昇为宋太祖赵匡胤第九世孙赵师恕之孙媳,为宗室贵妇;周氏为从七品“安人”身份,属品官命妇。黄昇所带霞帔坠子为纯金质,周氏所带霞帔坠子为鎏金银质,与所处身份等级相一致。可见这种具有三角形缀片结构的大袖在淳佑后期应较为流行,并影响至明代大袖衣㉖。福州茶园村宋墓出土的“衣裾错落式”大袖存在年代较黄昇墓为早,为端平二年,这种造型式样在南薰殿旧藏宋宣祖后坐像图亦有所显见。画像中宋宣祖后在椅子上正襟端坐,其所服大袖霞帔的后衣曳地,且后背中缝近下摆处开叉呈敞开状。这种在北宋早期便已存在的风格范式,为茶园村宋墓大袖的形制风格找到了源头。福州茶园村宋墓墓主人为抗元将军之妻,从其霞帔坠子镀金的质地来看,应不超过五品命妇的等级地位,亦属于上层妇女。“衣裾错落式”大袖由北宋初年历经两百余年传至南宋中晚期而表现出的服装形制语言上的共性与个性化特征是服饰文化的继承性与异变性的辩证统一。或许可以得出这样的推测,“衣裾错落式”大袖从北宋初年传承至南宋中晚期后逐渐产生了局部造型风格的异变和转向:后身下摆变短,逐渐与前衣身趋于等长,且继而依托“短后衣”而衍生出三角形缀片结构。这种转变当发生在南宋端平 (1234年)至淳佑(1241年)的过渡时段。如此大致可对南京高淳花山墓出土的“衣裾错落式”大袖的相关年代做出推测,当最迟不晚于淳佑年间。此外四座宋墓出土服饰集中在福州、南京和江西三处,福州居于南宋南部沿海地区,南京居于北部沿海地区,江西德安居于南宋中部地区,从以上分析可见,地域差别对南宋大袖形制风格的影响多表现在局部细节的变化上,南京高淳花山墓大袖与福州茶园村宋墓大袖虽同为“衣裾错落式”,但后身下摆却存在着“平”与“尖”的造型变化。江西德安周氏墓大袖与福州黄昇墓大袖后身角形缀片的向上翻折程度亦有所不同。与大袖时间轴向上形制风格的异变相比较,地域性的异变程度则相对较小。
3、大袖与帔、长裙的礼仪组合
大袖与帔、长裙组合构成了完整的搭配系统。如宋史中所言及的“大袖长裙”即指明了这种组合关系。帔为丝质佩带的总称,依据妇女等级地位的不同,帔的刺绣花纹与装饰手段有所不同,如前所述,帔按等级分为霞帔(横帔)和直帔两种。帔为狭长的窄带,其形制为双带的一端相连成“V”形,并系挂表示身份等级的坠子。南京高淳花山墓出土一件长250厘米、宽10厘米的“卍字菱纹格罗绶带”,为霞帔无疑,其勾挂在大袖的领侧部,帔带上的两个带绊与衣领上左右两个纽结扣系固定㉗。福州黄昇墓出土帔2件,均素罗地单面绣花(见图9)。其中一件长213厘米,宽6.2厘米,尖端系挂扁圆形浮雕双凤金帔坠,与墓主身穿的褐色罗镶花边广袖袍搭配组合,清晰地呈现出大袖与霞帔完整的组合状态㉘。江西德安周氏墓出土帔一件,金褐色罗制成,一端平齐,一端尖斜,长220厘米,宽7.5厘米,尖端系挂心形鎏金寿字花卉纹佩坠(见图10),此霞帔与黄褐色罗袍搭配组成墓主周氏的礼服系统㉙。
帔作为女装大袖重要的装饰语言,其与大袖的固定点主要在大袖衣领旁侧及前衣襟的左右下摆处,大袖之纽与帔带之袢,两者勾挂固定。宋宣祖后坐像图提供了霞帔佩戴方式的直观形象,可供参考。另根据福州黄昇墓出土霞帔的形制特点,发现在“V”形帔带中部内侧有小丝带缝缀牵连,这进一步增强了帔带的稳固性。此外,“V”形帔带尾端为两条平头平行垂带,其与后身有角形缀片结构的大袖搭配使用时,末端插入其内,加以隐藏固定;而帔在与拖裾式大袖搭配使用时,因衣身后背不具有可供固定的部件,帔带尾端或许呈自由垂坠之势。与之配套的帔带长度明显增加,以适合后衣身下摆纤长的特点。如高淳花山墓较之黄昇墓和德安周氏墓,其所出帔带长度超出后者30厘米之多,帔带长度的设计充分体现了配饰与主体衣装长度比例上的协调关系。此外,在浙江龙游出土南宋花卉纹金帔坠、浙江湖州三天门出土南宋金帔坠、浙江庆元会溪南宋胡纮妻吴氏墓出土金帔坠,虽未见具体衣物,但大量帔坠的出土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南宋时期大袖帔坠制度的普及性。
与大袖搭配的当为褶裥裙,在南宋黄昇墓发掘报告中提供了相关的信息,墓主人最外层上身着“褐色罗镶花边广袖袍”,下身着“烟色罗洒金双凤穿牡丹褶裥裙”,上衣大袖搭叠在褶裥裙之上,衣长过膝约20厘米,裙长87厘米,呈露足之势㉚。同墓还出土另一件造型相似的褶裥裙,保存较好,见图11。耀目的罗裙搭配雍容典雅的大袖,辅之以精工巧绣的霞帔,构成了南宋上层妇女绚丽的衣装世界。再以江西德安周氏墓为例,其出土的15件女裙中驼色如意珊瑚纹罗褶裥裙仅为一件,造型上窄下宽,裙摆宽大,犹如扇形,造型典雅舒丽,以黄昇墓为参考,这款裙当为与 “罗质广袖袍” (大袖)搭配穿着的礼用长裙。宋宣祖后坐像图中大袖遮掩下的长裙亦显示出丰富的褶裥结构特征,当为又一佐证。
大袖的流行横跨南北两宋,至南宋中晚期,大袖在形制风格上虽有所异变,但主体结构始终保持了疏阔宽袖、直领对襟、衣长逾膝的造型特征,这成为宋代女装大袖最显著的形制语言,尤其是疏阔宽博的袖式最大程度地保留了汉人衣冠制度的文化特色。在南宋上层女性服饰系统中,就袖型结构而言,主要有疏阔宽袖式和紧狭窄袖式两种风格范式。帝后、内外命妇的礼服和常服大袖为疏阔宽袖式,而常服背子则属于紧狭窄袖式。品官外命妇阶层的妇女礼服大袖为疏阔宽袖式,常服背子为紧狭窄袖式。此外,士庶阶层妇女的盛服大袖亦为疏阔宽袖式,常服背子、襦裙为紧狭窄袖式。从四座墓葬出土服饰可以显见,上层妇女礼服中袖口最大者可达74厘米,而常服中袖口最小者仅为9厘米。南宋女性衣装系统中这种在造型风格上疏阔与紧狭“共生”的格局,体现了文化多中心时代南宋汉政权在周边少数民族政权林立的复杂政治格局中,面对文化上的交融与渗透所采取的一种折中化的应对态度:一方面在礼仪服饰上着力恪守和捍卫汉人衣冠制度的固有传统,另一方面在日常服饰上则逐渐认可和接受了少数民族服饰文化所带来的渗透和影响,利身便事的功能化趋势愈加明显。对于帝后、内外命妇等社会上层的女性而言,这种代表汉民族的文化符号—宽袖造型不仅应用于隆重礼服中,更是以高频度的方式出现在生活常服(大袖)中。这种符号象征意义同样存在于男装服饰系统中的祭服和朝服中。以窄袖式为造型特征的贵族女性的另一类常服(背子)则在更大程度上日趋“胡化”,重实用功能,体现了超越政治壁垒的世俗化的风尚趣味。同样男装中的常服公服亦具有利身便事的功能化特色。政治象征性与世俗实用性的糅杂并举成为南宋服饰文化系统的显著特征。
图10:金褐色素罗佩绶(德安县博物馆藏)
图11: 褐色罗印花褶裥裙(福建省博物院藏)
在古代等级社会中,服饰制度是国家政治制度的一部分,具有构建礼仪秩序和教化社会人伦的政治功效。赵宋王朝执政于少数民族政权崛起的时代,北宋与辽、南宋与金、元形成对峙割据之势,在复杂的民族矛盾的激烈交锋中,有宋一代通过大力匡复汉仪、恢复古礼而使汉政权形象得以确立和巩固。《宋史·舆服一》载:“宋自神宗以降,锐意稽古,礼文之事,招延儒士,折中同异。元丰有详定礼文所,徽宗大观间有议礼局,政和又有礼制局。”㉛北宋沈括在其晚年著作《梦溪笔谈》中谈到宋人服饰在唐制基础上力图汉化的事实:“中国衣冠,自北齐以来乃全用胡服。窄袖绯绿短衣、长靿靴,有蹀躞带,皆胡服也……唐武德、贞观时犹尔,开元后虽仍旧俗,而稍褒博矣,然带钩尚穿带本为孔,本朝加顺折,茂人文也。”㉜在服饰制度上,有宋一代稽考古礼,从太祖建隆元年始经历朝的充实与完善在统治阶层内部逐步建立起一整套谨严详备的衣冠礼仪制度,尤其看重服饰文化所承载的政治功用。疏阔宽博的大袖作为帝后、皇家内外命妇的常服,品官外命妇、士庶阶层的礼服具有广泛的社会应用空间,成为具有儒家汉文化象征意义的皇家高级礼服应用场域外的有益补充。对于帝后、皇家内外命妇而言,除了助祭、受册、朝会等场合服用礼服外,其在燕居时的大部分时间以常服大袖为主要服饰,体现了符号“所指”从礼仪场合向日常生活的渗入与强化。品官外命妇祭祀、冠婚以及士庶女子冠婚亦着大袖礼服,可见通过社会礼仪场合的着装实践,大袖形制语言所承载的深层政治文化寓意得以在社会群体的视觉观照中广泛传播。
服装形制语言中领、袖结构是华夷之辨的显著标志。汉民族传统领型为交领右衽或直领对襟,袖型则为疏阔宽袖式;少数民族服饰领型为上领(盘领)或翻领,袖型为紧狭窄袖式。朱熹曾言,“唐初年服袖甚窄,全是胡服”,“今上领衫与靴皆胡服”㉝,可见在南宋士人的心中仍是以交领右衽(或直领对襟)、疏阔宽袖作为汉民族的显著标志,与窄袖紧身的胡服加以区隔。褒衣博带、疏阔宽袖乃是汉文化所推崇的服饰审美特色,清人王夫之曾在《周易外传》中论及古代服饰的精神,“宽博,以示无虔鸷也”㉞,以服装的宽博示以“具武备而不害”、“文质彬彬”的君子之德,这明显有别于以“窄衣文化”为特征的骁勇善战的少数民族政权。南宋统治者自是清醒地意识到服装形制语言背后的政治文化深意,不仅在高级别的服饰系统(无论男装或女装)中严格恪守汉民族宽衣文化的风格特色,而且在下层民众服饰中亦强化汉民族服装形制的符号价值,特别允许士庶阶层女性的婚礼服(盛服)借用大袖形制,与之相对应,男子则采用儒雅十足的皂衫衣、折上巾㉟。不仅如此,为了强调华夷之辨,在胡汉文化日趋交融渗透的现实语境下,宋统治者不断加强对士庶阶层日常服饰的胡化管制,“庆历八年,诏禁士庶傚契丹服及乘骑鞍辔,妇人衣铜绿兔褐之类”,“又诏敢为契丹服若氈笠、钓墪之类者,以违御笔论”㊱。南宋宁宗朝法令汇编《庆元条法事类》列述了“告获服饰辄傚四夷者”可得政府奖赏的条款㊲。可以显见,从北宋到南宋统治者对服装形制上“华夷之辨”的政治管控仍根植于国家主体意识形态之中,即便到了南宋社会士庶阶层服饰胡化程度日益加剧、服饰等级日趋混淆,但就统治阶级的意志而言这种以服饰疏内外、别上下的政治欲求从未改变。南宋社会女装大袖在各阶层范围内被不同程度地加以使用,尤其是统治阶级内部的积极穿着实践,使得这一文化符号具有了更为显著的政治教化意义。
大袖作为南宋女性服饰系统中的重要品类,与长裙、帔的程式化组合构成了汉民族宽衣文化的特色服饰语汇,为社会各阶层女性所使用。其直领对襟、疏阔宽袖、衣长逾膝的形制基因跨越两宋三百年而具有恒定的遗传特质。大袖局部造型结构的异变随时间的更迭虽有发生,但直至南宋中晚期时产生较大的突破,大袖下摆造型由“高低错落”向“平直均一”转向。在女装大袖的风格流变中,无论细节如何表现,其作为汉文化显著标志的宽衣本质从未改变。在与辽、金、元等少数民族政权先后对峙的复杂格局中,在异质文化的激烈冲突与交汇中,宋统治者强烈意识到汉民族固有的宽衣文化传统对自身政权形象的确立与巩固所具有的特殊政治意义,“服周之冕,观古之象,愿复先王之制,祖宗之法”㊳成为宋廷“衣冠立国”思想的着力点。南宋社会女装大袖广泛的穿着实践正是这一思想的积极外化和生动体现。
注释:
① 朱瑞熙:《宋辽西夏金社会生活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6月版,第105、106页。
② 脱脱等撰:《宋史》卷151志第140《舆服三》,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927页。
③ 陶宗仪纂:《说郛》卷四《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中国书店,1986年涵芬楼影印版,第28页。
④ 脱脱等撰:《宋史》卷115志第69《礼十八·嘉礼六》,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724页。
⑤ 周汉国公主是宋理宗赵昀的独生女,宋代公主特见爱重者多封两国,此即封周、汉二国,故称“周汉国公主”。
⑥ 周密:《武林旧事》,中华书局,2007年9月版,第40页。
⑦ 周锡保:《中国古代服饰史》,中国戏剧出版社,1984年版,第289页。
⑧ 脱脱等撰:《宋史》卷153志第160《舆服五》,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938页。
⑨ 黎靖德编:《朱子语类》第六册,中华书局,1986年3月版,第2327页。
⑩ 高承:《事物纪原》,中华书局,1989年4月版,第150页。
⑪ 黎靖德编:《朱子语类》第六册,中华书局,1986年3月版,第2325页。
⑫ 中华书局编辑部:《宋元方志丛册》 (第八册)《淳熙三山志》卷第四十 《岁时·序拜》,中华书局,1990年5月版,第8247页。
⑬ 高承:《事物纪原》,中华书局,1989年4月版,第149页。
⑭ 张廷玉等撰:《明史》卷66志第42《舆服二》,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444页、第445页、第449页。
⑮ 沈括著,金良年、胡小静译:《梦溪笔谈全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6月版,第271页。
⑯ 依身份等级不同,霞帔坠子材质依次为玉、金、镀金、银,玉坠子为帝后、一品命妇服用。
⑰ 法国著名学者和思想家罗兰·巴特在《流行体系》一书中认为,每一个特定的服装都具有三种不同的逻辑结构:技术的真实服装、肖像的意向服装、文字的书写服装。如此我们对历史服饰的认知也可以从真实服装(文物服饰)、图像服装(文物图像)、书写服装(历史文献)三个维度来把握其本质。
⑱ 此处所言及的“广袖袍”、“广袖衫”为发掘报告或相关研究资料上的使用名称。
⑲ 福州市文物管理局编:《福州文物集萃》,福建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08页。
⑳ 福建省博物馆编:《福州南宋黄昇墓》,文物出版社1982年版,第9页。
㉑ 周迪人等著:《德安南宋周氏墓》,江西人民出版社,1999年12月版,第5页。
㉒ 南京市博物馆:《学耕文获集—南京市博物馆论文选》,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年8月版,第52页。
㉓ 南京市博物馆:《故都神韵—南京市博物馆文物精华》,文物出版社,2013年版,第142页。
㉔ 《福州南宋黄昇墓》,第10页;《德安南宋周氏墓》,第6页。
㉕ 根据笔者分析,此三角形结构的产生当为后衣身下摆先裁成等边尖角状,后按一定程度将其向上翻折,将夹角顶点缝纫固定在后背中缝处,两侧留口不缝纫。翻折的程度有两种,一种如江西德安周氏墓大袖其翻折线恰好在等边尖角的末端。另一种情况是翻折程度更大,后衣身下摆部分亦参与翻折,如福州南宋黄昇墓的大袖即为此种情况。
㉖ 南昌明代宁靖王夫人吴氏墓出土的一件素缎大衫,当为大袖形制,直领对襟,宽摆大袖,衣身背后亦有三角形衣缀一片,专用于藏霞帔的尾端。吴氏生于明正统四年(1439年),后嫁朱权世孙奠培(宁靖王),殁于弘治十五年(1502年)。可见在明中期,后背有三角形缀片的大袖仍存世流行。
㉗ 南京市博物馆:《学耕文获集—南京市博物馆论文选》,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年8月版,第52页。
㉘ 福建省博物馆编:《福州南宋黄昇墓》,文物出版社,1982年版,第16页。
㉙ 周迪人等著:《德安南宋周氏墓》,江西人民出版社,1999年12月版,第4页,第11页。
㉚ 福建省博物馆编:《福州南宋黄昇墓》,文物出版社,1982年版,第7页。
㉛ 脱脱等:《宋史》卷149志第120《舆服一》,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913页。
㉜ 沈括著,金良年、胡小静译:《梦溪笔谈全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6月版,第4页。
㉝ 黎靖德编:《朱子语类》第六册,中华书局,1986年3月版,第2328页。
㉞ 王夫之:《周易外传》,中华书局, 1977年12月版, 第211页。
㉟ 脱脱等:《宋史》卷115志第68《礼十八》,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727页。
㊱ 脱脱等:《宋史》卷153志第160《舆服五》,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937、938页。
㊲ 《庆元条法事类1·服饰器物》,南京大学图书馆藏版,中华民国三十七年十月印行,第10页。
㊳ 脱脱等:《宋史》卷115志第68《礼十八》,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925页。
1、朱瑞熙等著:《宋辽西夏金社会生活史》,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第105、106页。
2、脱脱等:《宋史》,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第 724、727、913、927、937、938页。
3、周密:《 武林旧事》,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40页。
4、周锡保:《中国古代服饰史》,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4年,第289页。
5、黎靖德:《朱子语类》,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2325、2327、2328页。
6、高承:《事物纪原》,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149、150页。
7、张廷玉:《明史》,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第444、445、449页。
8、沈括:《梦溪笔谈全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4、271页。
9、福州市文物管理局:《福州文物集萃》,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08页。
10、福建省博物馆:《福州南宋黄昇墓》,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年,第7、9、10、16页。
11、周迪人:《德安南宋周氏墓》,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4、5、6、11页。
12、南京市博物馆:《学耕文获集—南京市博物馆论文选》,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52页。
13、南京市博物馆:《故都神韵—南京市博物馆文物精华》,北京:文物版社,2013年,第142页。
14、王夫之:《周易外传》,中华书局,1977年,第211页。
本文为“中国传统服饰的抢救传承与设计创新”国家特殊需求博士人才培养项目(项目编号:NHFZ2016041)阶段性成果。
The Shape Features and Symbolic Values of the "Big Sleeves" of Women's Clothing in Southern Song Dynasty
Zhang Ling
Despite the rich historical artifacts, a lot remains to be learned about the costume culture in Song Dynasty. The numerous laws, novels, paintings, and archaeological costumes from the Song, Liao and Jin periods provide a good opportunity for studying the shape culture of the Song Dynasty costume. In the present study, we examined women costumes excavated from four tombs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from three perspectives: (a) naming evolution of “big sleeves” and clothing classes, (b) shape feature of ‘big sleeves”, and (c) cultural symbolic value of shape. Along with historical text and graphic evidence, the study revealed the political, educational, and cultural implications of the big-sleeved women’s clothing, symbolic of the Han ethnic wide-costume culture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Southern Song Dynasty; Women's clothing; Big sleeves; shape
张玲 北京服装学院 博士生中国传媒大学 副教授
J18;J523.5
A
1674-7518 (2017) 02-004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