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寿林
十月革命对中国的影响研究
王寿林
十月革命对中国的影响主要体现在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中国革命道路的开辟、中国社会主义道路的选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创立这五个方面。因此,十月革命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根基和源头,否定十月革命就否定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合理性和合法性。中国和俄国的国情有相似之处,也存在一定的差异,无论是革命还是建设,都要把走俄国人的路与走自己的路结合起来,有继承、有扬弃、有创新、有发展,努力开创具有中国特色的革命和建设道路。如果说中国革命和建设是十月革命道路的继承和发展,那么,中国革命和建设取得的辉煌成就,既是历史对走十月革命道路的回报,也是对十月革命道路的确证,证明十月革命道路是符合人类社会发展普遍规律的,是经得起历史检验的,是不容质疑和否定的。
十月革命道路 中国革命和建设 影响
作者王寿林,男,空军指挥学院教授(北京 100097)。
100年前,中国还处于深重的民族灾难之中,是十月革命给中国人民指出了一条光明的出路。100年来,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变化首要原因就是中国人民选择了十月革命道路。十月革命道路概括地说,就是以工人阶级为核心的广大人民群众,在以马克思主义为理论基础的共产党领导下,通过革命取得政权,并按照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和各国实际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为最终过渡到共产主义创造条件。换言之,十月革命道路就是通向社会主义的道路,就是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时代特征和各国实际相结合,在无产阶级政党领导下团结广大人民群众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向着以建立自由人联合体为目标的共产主义迈进的道路。正是受十月革命的影响,中国的先进分子才建立起中国共产党;正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国人民把十月革命道路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才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统治,使自己成为国家和社会的主人,使国家和社会日益走向繁荣富强。
十月革命以前,人类社会的变迁始终是一种剥削制度代替另一种剥削制度。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在统一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打开了一个缺口,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没有经济剥削和政治压迫的社会主义国家,实现了社会主义从理论到实践的历史性飞跃,形成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种制度并存竞争的世界新格局,开辟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俄国地大人多,国情与中国有相似之处,而且与中国有漫长的边界。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唤醒了中国有识之士,增强了中国先进分子认识马克思主义和探索社会主义的志向。十月革命以前,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既没有得到完整阐释,也没有为人们所重视,即使接触到马克思主义的少数知识分子,也仅将其作为西方的一个学派来看待。毛泽东在《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中有一段脍炙人口的话:“中国人找到马克思主义,是经过俄国人介绍的。在十月革命以前,中国人不但不知道列宁、斯大林,也不知道马克思、恩格斯。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十月革命帮助了全世界的也帮助了中国的先进分子,用无产阶级的宇宙观作为观察国家命运的工具,重新考虑自己的问题。走俄国人的路——这就是结论。”①《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1470 页。十月革命的胜利使中国人民深切地感到,俄国工农大众敢于冲破世界帝国主义阵线,建立一个新型的社会主义国家,这表明帝国主义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中国人民的反帝斗争不再是孤立无援的。长期饱受帝国主义欺负而又在反帝斗争中屡遭失败的中国人民,由此增强了斗争的勇气和必胜的信心。正在苦苦思索和探求救国救民真理、对西方文明和资本主义制度感到失望而又茫然无措的中国先进分子,由此认识到马克思主义对中国革命的指导作用,认识到十月革命道路是中国革命的必由之路。他们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观察和思考中国革命问题,从俄国十月革命的启示和西方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危机中,敏锐地体察到世界历史潮流的深刻变化,并且很快在实践中得出向俄国革命学习、走俄国人的路的结论。
十月革命开创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广泛传播的新时期。陈独秀创办的《新青年》成为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主阵地。李大钊则成为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先驱者,成为中国第一个主张向俄国十月革命学习的先进分子。1918年,他发表《法俄革命之比较观》,论述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与1789年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的本质区别,指出:“俄罗斯之革命是二十世纪初期之革命,是立于社会主义上之革命”②《李大钊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年版,第217、219、246 页。,同法国大革命预示着世界进入资产阶级革命时代一样,俄国十月革命预示着社会主义革命时代的到来,是“世界的新文明之曙光”③《李大钊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年版,第217、219、246 页。。他在同年写的《庶民的胜利》和《布尔什维克的胜利》两篇文章中,热情地歌颂十月革命,指出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革命是世界历史的潮流。他满怀信心地预言:“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④《李大钊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年版,第217、219、246 页。1919年10月,李大钊在《新青年》上发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一文,充分肯定了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地位,系统介绍了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理,称其为“世界改造原动的学说”。该文的发表,不仅表明李大钊完成从民主主义者向马克思主义者的转变,而且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进入比较系统的传播阶段。⑤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北京:中央党史出版社,2002 年版,第46 页。五四运动以后,中国先进分子详细介绍了马克思主义各组成部分的主要观点。在唯物史观方面,着重介绍了社会的发展根源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相互矛盾运动等观点。在剩余价值论方面,着重围绕资本的本质,介绍了剩余价值是资本家通过生产过程无偿占有工人劳动的一部分,是对无产阶级的剥削,是资本积累的重要组成部分等观点。在阶级斗争学说方面,着重阐释了阶级的划分和阶级之间的斗争是基于经济利益的不同,以及国家是阶级斗争的工具,无产阶级必须掌握政权,建立多数人对少数人的专政等观点。通过对马克思主义各个组成部分的观点及其相互联系的介绍,使人们对这一科学理论有了比较完整的认识,引起了中国进步知识分子对马克思主义学说的极大兴趣。
中国先进分子传播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不是单纯为了探求学理,而是为了正确认识社会发展规律,认识资本主义制度的本质,为担负起改造中国的历史使命而寻求和掌握革命真理。因此,他们特别重视传播阶级斗争和社会发展学说,并把马克思的阶级斗争学说看作是联系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一条金线。尤其难能可贵的是,李大钊还初步揭示了马克思主义必须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思想,认为马克思主义是时代的产物,我们接受马克思主义的同时,不要忘了马克思主义产生的时代环境和我们所处的时代环境,应当研究马克思主义“怎样应用于中国今日的政治经济情形”①《李大钊文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年版,第376 页。。虽然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没有条件直接阅读马克思主义著作,没能系统地学习马克思主义和研究中国的实际情况,但他们在学到马克思主义一些基本观点后,就积极投身到实际斗争中去,努力用这些观点观察和分析中国社会的诸多问题。诚如吴玉章所回忆:“处在十月革命和五四运动的伟大时代,我的思想上不能不发生非常激烈的变化。当时我的感觉是:革命有希望,中国不会亡,要改变过去革命的办法。虽然这时候我对中国革命还不可能立即得出一个系统的完整的新见解,但是通过十月革命和五四运动的教育,必须依靠下层人民,必须走俄国人的道路,这种思想在我头脑中日益强烈、日益明确了。”②《吴玉章回忆录》,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78 年版,第112 页。马克思主义的广泛传播,使中国先进知识分子越来越多地看到了工人阶级在改造社会中的力量,“劳工神圣”成了风行一时的口号。1920年5月1日,北京、上海、唐山等许多城市的工人和学生广泛开展了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活动。许多刊物都在醒目的位置报道了各地的纪念活动。这些活动极大地促进了知识分子自觉深入到工厂、农村进行社会调查,了解民众的疾苦,并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工人宣传马克思主义,推动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
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决不是一帆风顺的,它除了要遭受中国传统势力的顽强抵抗和反动政府的通令查禁外,还要遭受形形色色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思想的抵制和阻挠。面对历史大潮的冲击,人们批判目标的一致并不意味着选择目标的一致。反对专制独裁、反对迷信愚昧时曾并肩战斗的伙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发生了分化。五四运动时期发生在马克思主义者同资产阶级改良主义者、基尔特社会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之间的论争,是马克思主义传播过程中的第一场交锋,在中国思想领域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在论争过程中,早期马克思主义者以坚定不移的信念,勇敢地拿起马克思主义这一思想武器,批驳资产阶级的种种错误观点,一步一步地扩大了马克思主义的思想阵地。针对胡适反对中国人接受马克思主义,反对中国走十月革命道路,主张一点一滴的改良的论调,李大钊鲜明指出:仅仅依靠一点一滴的改良是不行的,社会问题必须有一个根本的解决,才有把一个一个的具体问题都解决了的希望。依据唯物史观,社会问题的根本解决是经济问题的解决,为此,必须开展阶级斗争,进行社会革命,这当然需要主义的指导。针对张东荪等人反对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学说,主张劳资协调,振兴实业,发展资本主义的论调,陈独秀、李大钊等人明确指出:近代中国贫困落后的根本原因是帝国主义的侵略。中国无产阶级呻吟在帝国主义的掠夺之下,早已痛不堪痛,忍不堪忍,革命之爆发乃是必然的趋势;面对黑暗的社会,除了中国劳动者联合起来,组织革命团体,改变生产制度,是无法挽救的;十月革命后,如果再在中国发展资本主义,不仅理所不可,而且势所不能。针对无政府主义者抽象地反对一切国家和一切强权,主张个人绝对自由的论调,陈独秀强调指出:劳动者不掌握强权就不能推翻资产阶级的强权,就永世不得翻身;劳动者夺取政权后,只有利用强权才能防止资本主义复辟,保障社会正常运转;在现代社会,倘若没有一个统一的机关用强权去调节各个生产团体之间的关系,就不能应付各种复杂的经济问题,也无法统一管理国家事务和维系社会生活。一批以救国救民为己任、立志改造中国社会的进步青年,通过论争已感受到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和真理性,认清了科学社会主义与资产阶级改良主义、基尔特社会主义和无政府主义之间的本质区别,认识到只有科学社会主义才能达到救国救民和从根本上改造中国的目标。他们在确立自己的人生信仰并以此致力于改造中国的过程中,经过反复比较和思考,最终摆脱了林林总总社会思潮的裹挟,选择了科学社会主义,转变为马克思主义者,并迅速投入到宣传马克思主义、与工人群众相结合和创建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的行动中去。
中国自鸦片战争失败后,一步一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在中华民族存亡续绝之际,救亡图存成了摆在全民族面前最紧迫的课题。为了挽救国家和民族的危亡,中国人民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近代以来,中国社会的各个阶级、阶层、派别和集团的代表人物,曾为此苦苦思索,浴血奋战,以自己的认识和实践,交出了一份又一份答卷。他们提出的各种方案,他们选择的各种道路,都毫无例外地在救亡图存这个焦点上,接受社会的严格检验,以决定自己兴衰成败的历史命运。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中国旧民主主义革命经历的崎岖坎坷的历史,是帝国主义和中国封建主义相结合,把中国变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国各族人民落后挨打、受尽屈辱、灾难深重的历史;是中国各族人民救亡图存,反抗帝国主义以及清朝政府和北洋军阀,为振兴中华而前仆后继、不屈不挠、英勇奋斗的历史;也是中国的先进分子历经磨难,向西方寻求真理和救国方案,一再试验又一再碰壁,最后从俄国十月革命的炮声中,看到新时代的曙光,将信任票投给马克思主义和以马克思主义为理论基础的中国共产党的历史。
中国共产党诞生在20世纪20年代初的中国不是偶然的。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东方大国进行革命,面对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强大势力,革命任务艰巨而又复杂,迫切需要有一个坚强的核心来领导。从鸦片战争至五四运动,中国人民的革命斗争之所以屡遭失败,根本原因就是没有一个先进的阶级及其政党的领导。十月革命的胜利,是以马克思主义为理论基础的无产阶级政党领导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如果说中国革命呼唤着中国共产党的诞生,那么,中国社会阶级关系的变化和新的革命力量的成长,则为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创造了有利条件——无产阶级队伍的发展壮大,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建奠定了阶级基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广泛传播,为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奠定了思想基础;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先进知识分子与工人群众相结合,为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准备了干部条件。与此同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对西方资本主义制度和文明的冲击,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和欧亚革命浪潮的高涨,则为中国共产党的诞生提供了必要的时代条件和国际环境。在这种历史条件下,中国先进分子接受马克思主义并建立中国共产党,就具有了实际可能性。而将这种可能性转变为现实性,则是在轰轰烈烈的反帝反封建的五四运动的推动下实现的。
五四运动这场由学生、工人、市民广泛参加的以挽救民族危亡为目标的反帝反封建的爱国运动,遍及20多个省100多个城市,带来了千百万人思想的大解放,起了巨大的启蒙作用。在斗争的高潮中,人们处于异常激动和兴奋的状态。吴玉章曾这样描述他自身的感受:“从前我们搞革命虽然也看到过一些群众运动的局面,但是从来没有见到这种席卷全国的雄壮浩大的声势。在群众运动的冲激震荡下,整个中国从沉睡中复苏了,开始焕发出青春的活力。”①《吴玉章回忆录》,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78 年版,第111 页。斗争中新旧社会势力生死搏斗的场面,更把一系列尖锐的问题摆到人们面前,迫使人们严肃地寻求答案。当运动从奔腾澎湃的大潮中逐渐平伏下来时,一部分人回到自己原来习惯的生活轨道上去,而一些先进分子则转向更深层次的探索,并同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结成新的团体。五四运动有力地推动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在五四运动中,中国工人阶级以其特有的革命坚定性和组织纪律性,作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历史舞台,在运动中发挥了主力军的作用。通过五四运动,中国的先进分子认识到了工人阶级力量的伟大,认识到了中国的改造不能仅仅依靠少数知识分子,必须依靠广大人民群众。初步确立了共产主义信念的知识分子在与工人群众相结合的过程中,逐渐了解到工人的疾苦,同他们增进了思想感情,从而使自己的立场转到了无产阶级一边;一部分工人在与这些知识分子接触的过程中,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洗礼,从而使自己具有了无产阶级的觉悟。这样,中国就出现了一批无产阶级的先进分子,从而使得在中国建立作为无产阶级先锋队组织的共产党成为可能。
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广泛传播并日益同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的过程,也就是从酝酿、准备到建立中国共产党的过程。作为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的旗手和主帅的陈独秀和李大钊,自然担当起了建立无产阶级政党的这一历史重任。通过对马克思主义的学习和传播,通过对俄国十月革命经验的学习和介绍,通过中国工人运动的实践,陈独秀和李大钊等先进分子逐步认识到,要用马克思主义改造中国,走十月革命道路,就必须像俄国那样,建立无产阶级政党,使其充当革命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五四运动以后,中国先进分子已将关注的主要目光从青年学生转向工农大众,从进步思想文化的研究和传播转到建立共产党的早期组织。在共产国际的指导下,在做好各项准备工作的基础上,1921年7月23日,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后在浙江嘉兴南湖的红船上闭幕。从此,向全中国、全世界庄严宣告了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出席代表大会的代表13人,代表全国50多名党员。大会的任务和议题,一是各地代表报告本地工作;二是通过党的纲领和工作计划;三是选举党的领导机构。中国共产党的诞生,犹如一轮初升的红日,照亮了黑暗的中国,指明了中国革命的前进方向。从此,在古老的中国出现了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行动指南、以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为奋斗目标的统一的无产阶级政党。中国共产党的诞生,适应了近代以来中国社会进步和革命发展的客观要求,是中国人民选择的必然结果,是中国历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变。毛泽东曾以史诗般的语言写道:“灾难深重的中华民族,一百年来,其优秀人物奋斗牺牲,前仆后继,摸索救国救民的真理,是可歌可泣的。但是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俄国十月革命之后,才找到马克思列宁主义这个最好的真理,作为解放我们民族的最好的武器,而中国共产党则是拿起这个武器的倡导者、宣传者和组织者。”②《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796 页。中国共产党成立之时,在中国政治舞台上还只是一个很小的政党,但它拥有马克思主义这个先进的思想武器,它所提出的纲领和主张代表着中国社会发展的正确方向,代表着中国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因此,它从诞生之时起,就充满着蓬勃的生机和旺盛的活力,预示着中国的光明和希望。它满怀信心地以改造中国为己任,为根本改变中国人民被剥削、被压迫的状况,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开始了不屈不挠、艰苦卓绝的斗争历程。①参见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北京:中央党史出版社,2002 年版,第71 页。
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带来了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的新契机,中国革命的面貌从此焕然一新。近代中国社会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性质决定了中国革命必须分两步走。第一步,改变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形态,使之成为独立的民主主义社会。第二步,使革命向前发展,建立社会主义社会。与此相适应,中国的民主革命可以区分为旧民主主义革命和新民主主义革命两个阶段。旧民主主义革命是由资产阶级领导的,以建立资产阶级专政的国家和资本主义的社会为目的的革命。新民主主义革命则是由无产阶级领导的,以建立各革命阶级联合专政的国家和新民主主义的社会为目的的革命,这个革命的性质和任务,既是反对帝国主义的民族革命,又是反对封建主义的民主革命,其前途是使中国走向社会主义。毛泽东站在世界战略格局的高度,指出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改变了整个世界历史的方向,开辟了世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和殖民地半殖民地解放运动的新时代。这样,中国的民主主义革命,在十月革命以前是属于世界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一部分;在十月革命以后则属于世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一部分。而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则使这种历史必然在中国变成客观现实奠定了坚实基础。
十月革命把马克思主义关于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变成了现实,开启了无产阶级革命的新时代。无产阶级革命的根本问题是政权问题,但在中国这样经济文化十分落后,城市与乡村发展极不平衡的条件下,选择什么道路夺取国家政权,则是中国共产党人所面临的一个重大历史课题。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曾发生过多次武装夺取国家政权的斗争。从巴黎公社到俄国十月革命,走的都是以城市为中心夺取政权的革命道路。由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无产阶级及其政党还没有首先在农村建立根据地,在革命力量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再占领城市的经验。因此,革命工作以城市为中心,武装起义首先是为了占领中心城市,这是一个时期内全党的共同认识。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人通过国共合作发动和领导的北伐战争,走的就是以城市为中心,组织革命军队和武装起义攻占大城市,首先在大城市夺取政权的道路。在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中共中央仍然将党的工作重心放在中心城市,就是基于这种认识。
革命失败的惨痛教训使中国共产党人认识到:中国不是一个独立的民主的国家,而是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内部没有民主制度而受封建主义压迫,外部没有民族独立而受帝国主义压迫。反动统治者不允许任何人动摇其统治,稍有反抗行为即用暴力镇压。因此,党必须从成立之日起就建立并掌握革命武装,反对内部的或外部的反动武装,以此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在中国,离开了武装斗争,就没有无产阶级的地位,就没有人民的地位,就没有共产党的地位,就没有革命的胜利。”②《毛泽东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609页。但对于武装斗争应该走什么道路,当时还缺乏科学的认识。在实践中,所有以占领中心城市为目标的起义很快都失败了。这些起义失败后保留下来的部队,大多转移到远离反动统治中心的偏僻农村和山区坚持斗争。实践表明,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在敌我力量对比极为悬殊的情况下,中国革命不可能像俄国十月革命那样,通过首先占领城市来取得革命在全国的胜利,而必须首先在农村建立革命根据地,不断积蓄革命力量,在条件成熟时再占领城市,最后夺取全国的胜利。由于中国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革命可以在反动统治比较薄弱的农村首先展开,而中国统治集团的不统一,又为中国革命首先在农村发展起来,提供了可资利用的巨大缝隙。诚如毛泽东所指出:“由于中国政治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产生了革命发展的不平衡。革命的胜利总是从那些反革命势力比较薄弱的地方首先开始,首先发展,首先胜利。”①《毛泽东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152、115页。中国特殊的国情,迫使一批又一批中国共产党人深入农村发动农民开展革命斗争,初步实现了中国革命的重心由城市到农村的战略转移。由此,中国共产党人开始沿着一条独特的道路,即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引导中国革命走向复兴并逐步赢得胜利。
以农村为工作重点,发动农民进行土地革命,开展武装斗争,建立根据地,这是中国革命发展的客观规律所决定的。规律是客观存在的,但正确地认识规律,有效地按照客观规律办事却并不容易。20世纪20年代后期和30年代前期,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和中国共产党内盛行的把马克思主义教条化、把共产国际决议和俄国革命经验神圣化的错误倾向,严重地阻碍着人们对中国革命规律的认识,使中国革命一度陷入了绝境,红军由30万人锐减至3万人,白区的党组织几乎丧失殆尽。教条主义的一个基本特征,就是认识与实践相脱节,主观与客观相分离。它不是从变化着的实际出发而是从本本出发,把马克思主义当作脱离实际的僵死的教条,可以随意抽出个别词句和个别结论,不加分析地生搬硬套,以经典作家关于特定历史时期特定历史事件的论述来解决当前发生的独特而复杂的问题,以经典作家针对特定对象开出的药方作为包医百病的灵丹妙药,无论医治什么病,都按一个方子抓药。教条主义的要害是,把马克思主义个别结论当作万古不变的圣经,而把发展马克思主义看作是离经叛道,一事当前,唯书唯上,丢掉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个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以致把马克思主义这个“发展着的理论”、“活的行动指南”,变成了“必须背得烂熟并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一成不变的学说”;把“马克思主义”变成了发展马克思主义的障碍。因此,要科学认识中国国情和中国革命的特点,实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实际的成功结合,“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②《毛泽东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534 页。就必须从教条主义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一切从中国的实际出发,独立自主地解决中国革命的理论和实践问题,而不是照抄照搬马克思主义的词句和别国革命的经验。诚如毛泽东所指出:“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中国同志了解中国情况。”③《毛泽东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152、115页。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正因为坚持了正确的思想路线,善于向实践和群众学习,善于总结群众斗争的实践经验,才能够在中国革命的转折关头,表现出革命的首创精神,显示出巨大的理论勇气,提出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思想,从而为中国革命的胜利指明了一条正确道路。
如果说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这条革命道路的开辟,依靠的是党和人民的集体智慧,那么毛泽东则在这条道路的开辟过程中作出了独特的贡献。他在领导秋收起义未能达到预定的夺取中心城市的目的之后,毅然决然地把队伍带上了井冈山,发展武装力量,开展游击战争,领导农民打土豪分田地,建立红色政权,不仅在实践上首先把武装斗争的立足点放在农村,领导开创了中国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创造性地解决了为坚持和发展农村革命根据地所必须解决的一系列根本问题,而且从理论上逐步对中国革命的道路问题做出科学的说明。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这条道路具有两个显著特点:第一,主要的斗争形式是进行长期的革命战争;第二,进攻的主要方向是首先占领农村、然后夺取城市。中国的民主革命实质上就是农民革命,中国的武装斗争实质上就是农民战争,广大农民所在的农村理所当然地成为中国民主革命走向胜利的主要战略基地。按照毛泽东的观点,要使红色政权存在并发展起来,必须以武装斗争为主要形式,以土地革命为中心内容,以农村根据地为基本依托,并使三者密切结合。这一思想为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道路的开辟奠定了重要基础。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既坚持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又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提出并在俄国十月革命中得到实现的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革命道路有所不同。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革命道路的特点是:通过长期的合法斗争蓄积革命力量,待革命时机成熟时发动中心城市的武装起义摧毁国家政权的首脑机关,再从城市到农村取得全国革命的胜利。革命的重心在城市,革命的主力军是工人,革命的中心问题是无产阶级革命。中国革命道路的特点是:依靠长期的武装斗争,建立农村根据地,不断蓄积革命力量,然后再从农村到城市,最终夺取全国政权。革命的重心在农村,革命的主力军是农民,革命的中心问题是土地问题。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道路的开辟,是对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和根据地斗争经验的科学总结,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创造性运用和发展,以鲜明的中国特色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提供了新鲜经验,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宝库增添了丰富内容,标志着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即毛泽东思想的初步形成。
十月革命使一个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不经过资本主义充分发展阶段,率先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从而为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开辟了新的路径。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的第3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在世界的东方。中国革命在全国取得胜利以后,党的一个根本任务就是稳步促进两个转变:一是由农业国向工业国转变,一是由新民主主义社会向社会主义社会转变。从世界历史看,实现国家工业化有两条道路:一条是资本主义工业化道路,一条是社会主义工业化道路。近代以来的历史表明,无论是用改良的办法还是用革命的办法,试图在中国建立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努力,都以失败而告终。因此,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中国走十月革命道路,就是走社会主义道路。作为中国革命前途的社会主义,是中国共产党在领导民主革命之初就已经明确了的,诚如毛泽东所指出:“民主主义革命是社会主义革命的必要准备,社会主义革命是民主主义革命的必然趋势。”①《毛泽东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651 页。
中国由新民主主义向社会主义转变,不仅是一个理论问题,而且是一个实践问题,离不开一定的客观条件作支撑。鉴于中国经济文化十分落后,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期来创造保证社会主义完全胜利所必需的经济文化前提,因此,党的七届二中全会决定,先用15年左右的时间从事经济文化建设,然后再向社会主义过渡。1952年底,随着国民经济的迅速恢复,一是中国已经有了相当强大、迅速发展的社会主义国营经济,在建国初期的条件下它明显地表现出相对于其他经济成分的优越性,是中国实现工业化的可靠力量;二是在建国头三年的工商业调整中,中国已经积累了利用和限制私营工商业的宝贵经验,这实际上是对资本主义经济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最初步骤;三是农村土地改革后开始的农业互助合作运动,实际上是对个体农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最初尝试。鉴此,毛泽东对向社会主义转变问题,提出了一条全新的思路,即不是先建设后改造,在初步实现国家工业化的基础上再向社会主义转变,而是采取建设与改造同时并举的方针,用10到15年的时间基本完成向社会主义的过渡。诚然,当时特定的国际环境对我国向社会主义转变也起了重要的促进作用。社会主义在全世界的崛起,社会主义阵营对新中国的援助,社会主义国家取得的建设成就和示范效应,不能不对中国革命进程产生深刻影响。新中国成立之初,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对社会主义的认识,大致来自两个方面:一是马克思、恩格斯对未来社会的设想;二是苏联的社会主义实践。苏联的社会主义实践与马克思、恩格斯设想的基本原则大体一致,它所取得的成就证实了这些设想的正确性,因而苏联的经验,如优先发展重工业快速实现工业化以及实行社会主义公有制和集中统一的计划经济等,对于缺乏社会主义建设经验的中国共产党人来说,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一时成为学习的榜样。1953年,为祝贺十月革命36周年,毛泽东在给马林科夫的电报中把苏联称作“就像灯塔一样照耀着全世界被剥削人民和被压迫民族的前进道路”。并明确表示,中华人民共和国正在“沿着苏联所胜利地走过的社会主义工业化和国民经济的社会主义改造的光荣道路上前进”①《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四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0 年版,第390、45、332 页。。在政协一届四次会议上,毛泽东再次指出:“我们要进行伟大的国家建设,我们面前的工作是艰苦的,我们的经验是不够的,因此,要认真学习苏联的先进经验。”②《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四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0 年版,第390、45、332 页。因为苏联的经验“将帮助我们在中国经济建设过程中尽可能地避免许多错误和少走许多弯路”③《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四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0 年版,第390、45、332 页。。
当时,我国主要的经济成分有三种,即社会主义经济、个体经济、资本主义经济。由于农民和手工业者的个体经济是处于十字路口的经济,它既可以自发地走向资本主义,也可以通过引导走向社会主义。因此,三种主要的经济成分以及与此相联系的三个基本的阶级力量之间的矛盾,就集中地表现为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两个阶级之间的斗争。革命的性质是由社会的主要矛盾决定的。既然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已经成为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整个中国革命也就具有了社会主义的性质。因为只有社会主义革命才担负着从根本上解决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这两大阶级矛盾的任务。正因为如此,中共中央于1953年8月正式提出了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把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提上了党和国家的重要议事日程。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核心内容是一体两翼。其主体是逐步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其两翼是对个体农业、手工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以及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其实质是在发展生产力的基础上,采取一系列从低级到高级的过渡形式解决所有制问题,使生产资料公有制成为国家和社会的经济基础,以适应实现国家工业化的需要。在这里,主体和两翼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体现了发展生产力与变革生产关系的有机统一。中国的社会主义改造,既遵循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本原理,又符合中国的实际,具有鲜明的中国特点——通过合作化的途径,积极而又稳妥地对个体农业、手工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通过国家资本主义的途径,用和平赎买的办法对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到1956年,随着社会主义改造的基本完成,我国各种经济成分占国民收入的比重分别是:国营经济32%,合作社经济53.4%,公私合营经济7.3%,个体经济7.1%,资本主义经济0.2%。这就是说,社会主义性质的国营经济、合作社经济和基本上属于社会主义性质的公私合营经济合计92.9%,占到了国民收入的绝大多数,表明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在中国已经确立。在社会主义改造期间,即1953至1956年,全国工业总产值平均年递增19.6%,农业总产值平均年递增4.8%。经济发展比较快,经济效益比较好,重要经济部门之间的比例关系比较协调,市场繁荣,物价稳定,人民生活显著改善。事实证明: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中国社会主义改造不仅没有妨碍生产力的发展,反而成了生产力发展的直接动力,这在世界社会主义发展史上是一个伟大创举。
在我国学术界,多年来一直存在着时隐时现的两种相互联系的论调,即“社会主义早产论”和“资本主义补课论”。无论持这种主张的人动机如何,其实质都是在诋毁十月革命对中国的影响,否定中国走十月革命所开辟的社会主义道路。从实际情况看,十月革命虽然发生在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但在那里已经有了一定规模的大机器工业和相当数量的产业工人队伍,因而俄国落后只是相对于西欧发达国家来说落后。在欧美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发展的影响下,俄国的资本主义也很快发展成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这就为俄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创造了一定的物质前提。在此基础上,无产阶级可以利用取得的政权,采取有力措施发展经济文化,以便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列宁在批驳孟什维克和西欧社会民主党人那种“俄国生产力还没有发展到足以实现社会主义的水平”的谬论时指出,世界帝国主义战争的灾难和毫无出路的处境极大地增强了工农的力量,使俄国能够用与西欧其他国家不同的方法创造发展文明的根本条件。既然建设社会主义需要有一定的文化水平,“我们为什么不能首先用革命手段取得达到这个一定水平的前提,然后在工农政权和苏维埃制度的基础上赶上别国人民呢?”①《列宁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年版,第777、778 页。列宁的这一论断已经为苏维埃社会主义国家的成长、壮大所证实。因此,十月革命道路不仅为经济文化落后国家人民的解放斗争指明了新的出路,而且指明了在无产阶级领导下通过民族民主革命走向社会主义的广阔前景。实际上列宁对东方国家的革命历来表现出极大的关注。他指出:“在东方那些人口无比众多、社会情况无比复杂的国家里,今后的革命无疑会比俄国的革命带有更多的特殊性。”②《列宁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年版,第777、778 页。他确信:“在先进国家无产阶级帮助下,落后国家可以不经过资本主义发展阶段而过渡到苏维埃制度,然后经过一定的发展阶段过渡到共产主义。”③《列宁全集》(第三十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年版,第233 页。列宁以马克思主义的战略眼光,预见到东方国家必然走自己独特的,既不同于西欧,也不同于俄国的社会主义道路。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引下和十月革命的感召下,中国共产党领导广大人民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使中国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跨越资本主义完整的发展阶段进入社会主义社会,并通过改革开放,成功地开辟了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从而把一个积贫积弱的旧中国逐步变成一个繁荣富强的新中国。如果说中国步入社会主义之时生产力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那么,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在自力更生基础上积极借鉴包括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内的人类社会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不仅赢得了国民经济持续增长,综合国力不断增强,人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的奇迹,而且使社会主义制度空前巩固。事实雄辩地证明了十月革命道路的正确性,证明了中国所走过的革命和建设道路是完全符合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的。“社会主义早产论”和“资本主义补课论”把丰富多彩的世界历史公式化、简单化,以经典的、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为参照,无视时代条件和各国实际,要求其他国家的发展一律向经典的、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看齐。这是典型的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的表现,在理论上是立不住的,在实践上是行不通的。只有坚定不移走十月革命所开辟的社会主义道路,才是当代中国发展的人间正道。
十月革命胜利后,列宁曾根据马克思、恩格斯对未来社会的设想,试图利用战时共产主义政策直接向社会主义过渡,结果脱离了俄国的实际,挫伤了人们的生产积极性,加重了连年战争所造成的困难。“现实生活说明我们错了。”①《列宁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年版,第570、569 页。面对这种情况,列宁不是固守马克思、恩格斯的个别结论,而是“根据经验来谈论社会主义”②《列宁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年版,第570、569 页。,勇敢地接受实践的裁决。实践使列宁认识到,俄国原有经济具有两个显著的特征:一是小农经济犹如汪洋大海;二是资本主义经济相对落后。基于这种认识,列宁开始探索通过市场和商品交换,使小农和资本主义经济活跃起来,再通过国家资本主义把它逐步引向社会主义的道路。诚如列宁所说:在达到完全的共产主义以前,任何形式都不是最终的。“灵活机动,善于根据客观条件的变化而迅速急剧地改变自己的策略,如果原先的道路在当前这个时期证明不合适,走不通,就选择另一条道路来达到我们的目的。”③《列宁全集》(第三十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年版,第466 页。1921年3月,俄共召开第十次代表大会,决定由战时共产主义政策转到新经济政策。在这里,列宁最大的贡献就在于深刻阐明了经济文化落后国家必须而且可能利用商品货币关系来建设社会主义,必须而且可能利用资本主义最终战胜资本主义的“迂回”道路来发展社会主义。列宁在探索中所表现的那种善于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俄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科学态度,那种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求是精神,那种坚持正确原则又不为经典作家个别结论所束缚的理论勇气,对经济文化落后国家探索适合自己国情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具有重要启示意义。
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沿着十月革命所开辟的社会主义道路,带领全党全国人民建立了新型国家政权,确立了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实现了人民当家作主;在迅速恢复国民经济的基础上,不失时机地提出了过渡时期总路线,经过对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社会主义改造,建立起社会主义的经济制度;领导全党全国人民开展了艰苦卓绝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建立了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为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奠定了坚实的物质技术基础。20世纪50年代中期,毛泽东开始觉察到苏联模式的某些弊端和缺陷:就经济体制而言,它过早地推行单一的公有制,实行高度集中的计划管理体制,限制商品货币关系的发展;就发展战略而言,它片面地发展重工业,造成国民经济比例失调,人民生活必需品短缺。鉴此,我们党适时提出要以苏为戒,走中国式的工业化道路,并开始对自己的发展道路进行艰辛的探索。1956年4月,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作了《论十大关系》的重要讲话,初步总结了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基本经验,提出要正确处理社会主义建设的重大关系和调动一切积极因素为社会主义事业服务的基本方针。1956年8月,在对党的八大报告进行修改时,毛泽东加写了一段话来阐述自己的观点:无法设想,社会主义制度在各国的具体发展过程和表现形式,只能有一个千篇一律的格式。“我国是一个东方国家,又是一个大国,因此,我国不但在民主革命过程中有自己的许多特点,在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的过程中也带有自己的许多特点,而且在将来建成社会主义社会以后还会继续存在自己的许多特点。”①《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六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 年版,第143 页。1956年9月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正确分析了我国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以后的国内形势,指出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已经基本解决,国内的主要矛盾已经是人民对于建立先进的工业国的要求同落后的农业国的现实之间的矛盾,已经是人民对于经济文化迅速发展的需要同当前经济文化不能满足人民需要的状况之间的矛盾。党和全国人民当前的主要任务,就是要集中力量来解决这个矛盾,把我国尽快地从落后的农业国变成先进的工业国。1957年2月,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第十一次会议上发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的重要讲话,提出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仍然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要正确处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把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作为国家政治生活的主题。这一切都表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坚持十月革命所开辟的社会主义道路的同时,力图摆脱苏联模式的束缚,独立自主地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道路。由于在中国这样一个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建设社会主义是马克思主义从未遇到的崭新课题,人们对于如何走出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道路还缺乏规律性认识,加上当时严峻复杂的国际环境的影响,毛泽东在探索社会主义道路的过程中发生了严重失误,付出了沉重代价。但从历史发展的角度看,这种探索尽管艰辛曲折,甚至因误入歧途而没有找到正确的路径,从而也没能使中国完全摆脱苏联模式的影响,但却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开辟奠定了基石,提供了路标。
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标志,我们党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国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以巨大的政治勇气和理论勇气,深刻总结正反两方面历史经验,科学分析国内状况和世界大势,准确把握时代主题和人民意愿,重新确立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准确界定我国社会主义的发展阶段、主要矛盾和根本任务,毅然把党和国家的工作中心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义无反顾地做出实行改革开放的伟大决策,确立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吹响了走自己的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时代号角。党和人民以一往无前的进取精神和波澜壮阔的创新实践,续写了中华民族刚健有为、自强不息的壮丽史诗。我国经济社会持续快速发展,经济总量跃居世界第二,人民生活总体达到小康,一个生机勃勃的社会主义中国巍然屹立在世界东方,成为推动世界和平与发展的重要力量。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开幕词中,邓小平强调指出:“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我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走自己的道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就是我们总结长期历史经验得出的基本结论。”②《邓小平文选》(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页。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科学社会主义以无产阶级政党为领导核心,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为根本任务,以公有制和按劳分配为基本经济制度,以人民当家作主为基本政治制度,以实现共产主义为崇高社会理想。社会主义理论诞生于西方发达国家,社会主义实践却发端于东方落后国家,时空的变换使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之间产生了明显的落差。尽管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依据以土地公有制为特征的农村公社和控制着世界市场的西方生产同时并存的历史条件,设想“俄国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把资本主义制度所创造的一切积极的成果用到公社中来”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年版,第765 页。。换言之,东方落后国家在革命条件业已成熟的情况下,可以首先通过无产阶级革命夺取政权,然后借助外部资本主义发展的积极成果,为自己创造社会主义制度赖以巩固的物质基础。但限于当时的历史条件,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不可能完全预料到经济文化落后的国家首先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不可能完全预料到适应初级阶段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社会成员个人所支配的财富也需要投资经营;更不可能完全预料到由于个人投资经营规模的扩大,最终形成了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局面。对于这些新情况新问题,我们党不是忙于到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去寻求现成答案,用已有的理论去束缚现实实践,而是本着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的精神,大胆探索,勇于创新,对这些新情况新问题做出马克思主义的回答,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
同时,在中国这样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发展中大国建设社会主义,将面临许多不同于其他国家的国情和发展特点,要求我们既不能禁锢于书本,也不能照搬别国模式,必须坚持从本国实际出发,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例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经济特征上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设想的社会主义社会和苏联的社会主义社会虽然都是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但公有制的实现程度有很大的不同。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设想的社会主义社会是生产力高度发达基础上的社会,实行单一的全民所有制;苏联则实行全民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两种公有制形式。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相适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济特征表现为: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使市场在国家宏观调控下对资源配置起决定作用;坚持和完善按劳分配为主体的多种分配方式,允许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带动和帮助后富,逐步走向共同富裕。这些探索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时代特色和实践特色。正是这种探索,我们党成功地开辟了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与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的产物。其中,社会主义是共同规律和本质特征,中国特色是社会主义共同规律和本质特征在当代中国的具体体现和生动实践。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既坚持了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又根据我国实际和时代特征赋予其鲜明的中国特色。中国特色主要体现在发展道路、发展战略、经济制度、政治制度、文化制度等方面。如小康社会,联产承包,乡镇企业,经济特区,分三步走的发展战略,让一部分人和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社会主义法治体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平发展,一国两制,等等。由此可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相对于两个参照系而言的:一是相对于资本主义而言的,体现的是两种不同社会制度之间的区别;二是相对于传统社会主义模式而言的,体现的是两种不同体制模式之间的区别。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因其社会主义而不同于资本主义,因其中国特色而不同于传统模式。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初步显示了社会主义的巨大优越性和强大生命力,为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注入了新的生机、增添了新的活力。自十月革命胜利以来,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先后经历了两次高潮、两次低潮的曲折变化。第一次以俄国十月革命为起点,形成了1917-1923年风起云涌的欧洲革命浪潮。尔后除俄国外,其余均被国内外反动势力所绞杀,革命运动随即转入低潮。第二次以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结束为起点,形成了1945-1959年汹涌澎湃的欧亚革命浪潮,社会主义从一国到多国,在占世界三分之一人口的15个国家取得胜利,出现了一个堪与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相抗衡的世界社会主义体系。与此同时,民族解放运动波澜壮阔,有100多个国家宣告民族独立,资本主义经营了几百年的殖民主义体系彻底瓦解。20世纪60年代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由高潮转入低潮。到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由于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社会主义国家由15国减少为5国,面积由占世界24%缩小为占7%,人口由占世界32%减少为占25%,共产党的数量由180多个减少为130多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遭到前所未有的严重挫折。正当人们对社会主义的前途命运产生种种疑虑之时,中国则通过改革开放,成功地开辟了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使人们对社会主义又看到了新的希望。如果说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为经济文化落后国家走上社会主义道路树立了光辉榜样,那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则破解了社会主义发展的历史难题,创造了社会主义发展的民族形式;昭示了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复兴的正确方向,为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摆脱贫困提供了借鉴路径;向人类展现了社会主义的光明前景,为科学社会主义在当代发展提供了新的模式。如果说社会主义历经高潮与低潮、成功与挫折的历程,是一部气势恢宏、跌宕起伏的交响乐,那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是这部雄浑交响乐的华彩乐章。
从十月革命对中国的影响中我们可以得到诸多启示:首先,十月革命道路像一粒树种,内在地蕴涵着一棵大树的全部基因,并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外化、逐步展开。十月革命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中国革命道路的开辟、中国社会主义道路的选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创立,具有历史和逻辑的一致性,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是一个层层递进的过程,相互之间存在着内在的必然的联系。因此,十月革命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根基和源头,否定十月革命就否定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合理性和合法性。其次,中国是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情况复杂、经济文化落后而且发展极不平衡的东方大国,中国和俄国的国情存在一定差异,所处的时代条件也有所不同,无论是革命还是建设,都要把走俄国人的路与走自己的路结合起来,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有继承、有扬弃、有创新、有发展,努力开创具有中国特色的革命和建设道路。如果以教条主义的态度对待俄国人的经验,简单地照抄照办,其结果只能是种瓜得豆,适得其反。再次,道路与体现道路的具体模式是两个层次不同的范畴。在革命和建设的实践中,道路外化和展开的过程,也是十月革命道路基本原则与各国实际相结合形成具体模式的过程。基本原则作为社会发展规律的反映,具有普遍性;具体模式作为人们对规律的认识与各国实际相结合的产物,具有特殊性。这就使同一道路在不同的条件下往往呈现出不同的具体模式。因此,一种具体模式内部既包含着共性,又存在着个性;各种具体模式之间因其共性可以相互借鉴,因其个性不能彼此照搬。最后,如果说中国革命和建设是十月革命道路的继承和发展,那么中国革命和建设取得的辉煌成就,既是历史对走十月革命道路的回报,也是对十月革命道路的确证,证明十月革命道路是符合人类社会发展普遍规律的,是经得起历史检验的,是不容置疑和否定的。苏东剧变只是改变了历史发展进程,并没有改变十月革命道路所昭示的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在人类历史发展的长河中,100年只是短暂的一瞬。在整个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并存竞争,并由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逐步过渡的时代,十月革命道路的光辉都不会黯淡,只会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焕发出更加灿烂夺目的光彩!
责任编辑:凌 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