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一带方言“显”字使用分布

支亦丹+崔山佳

摘 要：“显”字作为程度副词，在温州市区方言中使用非常广泛，可以与动词、形容词和名词搭配使用。温岭方言和乐清方言中也具有以上语法现象，但在形容词和名词搭配上存在细节上的差异。瑞安方言中，形容词和动词可以与“显”字搭配使用，但名词不能。平阳闽语和泰顺方言中，只有形容词可以与“显”字搭配使用。由于温州方言在政治、经济和文化方面处于优势地位，其他几种方言处于劣势地位，温州方言在不同程度上影响着其他方言的使用。

关键词：温州 显 程度副词

《说文·页部》：“显，众微杪也。从日中视丝，古文以為顯字。”又《页部》：“顯，头明视也。从页，显声。”所释非本义。本义为光明，即在日光下清晰露出来容易看见①。《温州方言词典》：显，副词。很，置于形容词后，即“形+显”。当表示程度有所加强时，这个结构可以扩充为“形+显+形”或“形+显+形+显”：好显好|大显大显。由此可知，“显”作为程度副词，可以强调程度或扩大范围②。

“显”[?iei3]在温州乐清方言中作程度副词使用时，不仅可以和动词、形容词与名词搭配使用，而且可以重叠使用。“显”原是形容词，可以解释为“明显”；“显”字作程度副词使用，词汇的意义抽象化成了虚词。“显”由形容词词义“明显”虚化成表语法义“程度的加强”，从形容词到程度副词的投射，是隐喻的作用。乐清、温州市区与温岭三个地域都存在使用“显”的现象，但三者之间存在略微差别。本文主要从乐清方言出发，对比三者之间的差别。

一、X显

（一）动词+显

动词与程度副词搭配使用的情况学界已经有研究，胡裕树（1979）说程度副词主要用来修饰形容词，有时也修饰动词③。朱德熙（1982）认为程度副词的语法功能是修饰形容词和少数动词、述宾结构④。张谊生（2004）指出现代汉语中受程度副词修饰的既可以是心理动词，也有非心理动词，它们都具有抽象的性状特征⑤。郝琳（1999）⑥、吕冀平（2000）⑦和张亚军（2002）⑧主张能被程度副词修饰的动词，过去认为主要是心理动词。

一般情况下，动词或动词词组不能与“显”字搭配，少数动词可以与“显”字搭配，如：

（1）该部车底面轧显，坐弗落白。

（这辆车人很多了，已经坐不下了。）

例（1）中，“轧”是由客观存在的现象转到人主观的感受，车的挤是坐在车里的人的感受。“轧”具有性状义，具有比较明显的[+性状]或[+属性]的语义特征。在《汉语大字典》中“轧3”解释为挤⑨，使得“轧”具有了兼属于形容词的词性。

但在对话中可以普遍地用动词或动词词组与“显”字搭配回答问题。如：

（2）衣裳恁天色晒弗燥？晒燥显！/晒弗燥显！

（衣服这样的天气晒不干？）

（3）该屋宕恁高，走楼梯你走上走弗上？走上显/走不上显！

（这房子很高，爬楼梯你爬得上去吗？）

例（2）是一种结果补语的可能式，例（3）是一种趋向补语的可能式，都有对话语境和解说语境，两者在对话语境上都不存在歧义，但结果补语的解说语境存在歧义，“晒燥显！”可以解释为“晒得很干”或者是“当然可以晒得干”，“晒弗燥显！”只解释为“当然晒不干”。而趋向补语就只有一种解释，为“爬得上去”和“爬不上去”。

张谊生（2000）在《现代汉语虚词》中指出：除心理动词外，程度副词是不能直接修饰其他动词和动词性短语的，因为普通的动词及其短语内部并没有程度义。其实，在实际语言中，有相当一部分动词性短语可以被程度副词修饰⑩。

1.想显 恨显 爱显 火显 怕显 念显

喜欢显 讨厌显 佩服显 奇怪显 痛心显 相信显

表示心理活动的一类动词，可以加一系列的程度语，表示“量幅”，也就是具有非定量性特征。但这些动词加上“显”之后，变为定量性的短语。

心理动词属于典型的非动作性动词，保留了动词的全部特征和功能。非动作性动词属于无界动词，其中有许多是动词中的非典型成员，它们在“名词―形容词―动词”的连续统中处于比较接近形容词的一端，所以才可能发生功能上的变化?。

2.是显 弗是显

“是”和“弗是”都是判断动词，都可以加上“显”字，表示强调。

（4）该日是弗是休息日？是显/弗是显。

（今天是不是休息天？当然是/当然不是。）

3.有显 冇没有显

“有”和“冇”都是准请宾动词，加上“显”字为了表示强调的语气。

（5）你有冇时间走学堂一趟？有显/冇显。

（你有没有时间去学校一趟？当然有/当然没有。）

4.肯显 愿意显 可能显 用着显

“肯”“愿意”“可能”和“用着可以”是能愿动词，表示“愿意、允许”义，加上“显”字，更加强了意愿。

以上列举的是判断动词、准请宾动词和能愿动词，具有程度义，具有可伸缩性，属于无界动词。

5.赔煞显 ?煞显 吐煞显 干煞显 赚煞显 晒煞显

“煞”[sah]入声，在“动词+煞”的中补结构中起补充作用，“动词+煞+显”短语结构，“显”是带有消极的感情色彩，如“赔煞显”一般是指做生意亏本，或者因为事故赔钱给他人，“显”字在其中起到加强的作用。。

6.读爻显 写爻显 吃爻显 算爻显 教爻显 眙爻显

解决爻显 分配爻显 处理爻显 倒塌爻显 踏扁爻显 讨论爻显

“爻”[ga]，“爻”有“肯定”义，在“动词+爻+显”短语结构中，加强了短语语义表示确认的程度。如“读爻显”是“肯定可以读完的意思”，还有“写爻显”是“肯定可以写完”。在“动词+爻+显”结构中还可以加“弗”，是短语结构的否定形式。在“动词+爻+显”结构前还可以加“会”或“一定会”等表示肯定的词语，是“动词+爻+显”结构的更高级。

7.困得显 走得显 洗得显 吃得显 打得显 关得显

走学堂得显 爬起得显 走归得显 结束得显 解决得显 批评得显

“得”[de]助词，用在动词后表可能，“动词+得+显”是“动词+得”的加强形式，表示同意或劝说、督促的意思。“困得显”是“早就应该睡觉的意思”，“走得显”是“早就应该走的意思”，“走学堂得显”是“早就应该去学校的意思”，“爬起得显”是“早就应该起床的意思”。

以上是温州市区、乐清、瑞安和温岭三个区域都存在的一种语法现象，文中的语料来源为乐清方言。

（二）形容詞+显

黄伯荣，廖序东（2002）认为：形容词受程度副词修饰是其语法特征之一。性质形容词的重叠式和状态形容词，或者是因为表情态的，或者因为是表情态的，或者是因为本身带有某些程度意义，不再受程度副词修饰?。

石毓智（2001）从数量特征的角度将形容词划分为定量和非定量，并用能否加一系列程度词的方法来鉴别它们的定量与非定量性?。“定量”形容词主要对应于状态形容词、绝对性质形容词和非谓形容词，“非定量”主要对应于性质形容词。

“显”字能与性质形容词搭配使用，不同于“显”搭配描写性形容词与形容词性短语的使用，三者在与“显”字搭配使用上有区别。

1.红显 早显 白显 大方显 灵清显 安全显

性质形容词+显，“显”字对性质形容词的程度上有增加或减少。性质形容词只表示量的存在，但不表示量的大小，具有伸缩性，表示的是量幅。性质形容词有一定的空间容纳“显”字，“显”字的进入得以调整性质形容词的量的大小。

2.生好显 墨黑显 闹热显 复杂显 凶相显 要紧显

状态形容词+显，状态形容词用于描写事物或人，“显”字与状态形容词搭配使用加强了语义。如“生好显”是指人的外貌长得十分漂亮，“闹热显”是指气氛十分热闹，“凶相显”是指人对待他人十分凶狠。

性质形容词为非定量形容词，状态形容词为定量形容词，两者都可以与程度副词“显”搭配使用。按数量特征非定量形容词是可以与程度副词搭配使用，但定量形容词不可以与程度副词搭配使用，显然并不符合此规律。吴立红（2006）也发现了许多组合上的例外，即定量形容词与程度副词的组合使用。形容词与程度副词的组合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从总体使用频率和倾向性来看，仍遵循以上规律?。

3.腻死巴呆显 拗精拗落显 皮呲纠韧显

拗孽相显 鏖糟相显 短命相显

形容词性短语+显，形容词性短语是指短语具有形容词的功能，用以修饰人或事物。“腻死巴糟显”是指人的性格十分固执，认定的事情无法被他人改变，“鏖糟相显”是指人或事物看起来十分肮脏，“短命相显”是指人看起来十分短命。

另外“显”字与绝对性质形容词搭配使用上，存在着不同意见。张洁（2009）认为：“显”字与形容词搭配最频繁，它可以跟一般性质形容词组合，但不能与绝对性质形容词组合?。傅佐之（1982）认为：一些在无程度区别的所谓“绝对性质形容词”，也能在后边粘附上“显”字表示程度。如：真显，假显?。据笔者调查，温州市区是使用真显真，假显假。乐清方言绝对形容词不能和“显”字的搭配使用，而是表达成真唉[ei1]假唉[ei1]，或者是程度更高的说法真显真，假显假。温岭方言阮咏梅（2012）认为：一般能后跟“显”字的是性质形容词，包括一般性质形容词和绝对性质形容词，不能搭配状态形容词?。还有描写性形容词，在温州和乐清可以与“显”字搭配使用，但在温岭不可搭配。温州市区“显”字与绝对性质形容词、描写性质形容词和形容词性短语搭配最强，温岭则与这三个词类搭配最弱。温端政（1994）中描述：平阳闽语的一般形容词、描写性形容词和形容词性短语可以与“显”字搭配使用?。《泰顺县志》（1998）中记载，形容词可以与“显”字搭配使用?，但未详细描述。据瑞安人马屿镇杨蕾口述，一般形容词、描写性形容词和形容词性短语可以与“显”字搭配使用。如表1（空白是存在异议或不明，“+”是存在所述的现象，“-”是不存在所述的现象）。

（三）名词+显

“显”字一般不能与普通名词搭配使用，只有少数名词与其搭配使用。例如：

（6）那样十五六岁孩娃娒儿沃大人显。“大人”是名词，借以表达成熟之意。

（现在十五六岁的孩子都长得十分成熟。）

例（6）是通过隐喻的方式来表示“大人”的内在性状义，也就是通过名词本身意义的联想来理解句子结构中“大人”的真正意义。利用“孩娃娒儿”与“大人”在性状特征上相似的联想，来理解其真实含义。“孩娃娒儿”成熟的性格特征或行为与社会大众普遍认识的“大人”有相似之处，这种联想建立在相似的基础上，类似于修辞中的比喻。

1.上面显 下面显 门前显 后面显 外转显 角落头显

方位名词+显，方位名词是复合方位名词，并且是定量的，与“显”字搭配只是加强其程度。如“上面显”，不是最上面的意思，而是很上面的意思，“下面显”是很下面的意思，“门前显”是很前面的意思。表示方位的名词并不是具体的位置，只是表示相对于某个位置的方位名词。

2.日昼显 黄昏显 夜底显

时间名词+显，时间名词与“显”字搭配使用比较少，在口语中会使用。“日昼显”强调是正中午了，“黄昏显”强调是晚上了，“夜底显”强调是深夜了。时间名词并不是具体表时间点或时间段，表示的是模糊的时间概念。

温州一带不同区域对“显”字与其他名词搭配也存在不同之处，林喜乐（2014：24）认为：“显”字可以与普通名词、专有名词、方位名词和时间名词搭配使用?，温岭区域也是如此。乐清区域存在些微差异，“显”可以与普通名词、方位名词和时间名词搭配。温州市区“显”字与普通名词、专有名词、方位名词和时间名词搭配最强，瑞安和温岭区域与温州市区的情况是相同的，乐清区域与这四类名词搭配的强弱次之，平阳区域最弱，平阳“显”字不能与名词搭配使用。

二、重叠形式及短语

刘丹青（1986）认为，重叠作为一种极为普遍而且重要的语法手段，形式比起北京话形式和意义更加多姿多彩。“重叠”，包括“词法重叠”和“句法重叠”，换言之“重叠”在汉语里既是一种构词手段，也是一种构形手段?。Smith（1991）根据事件有无终止点（final point）而把情状分为封闭情状（closed situation）和开放情状（open situation）。本文词法重叠为封闭情状，语法意义之一就是“量多次多”或增加动量?。

（一）X显的重叠

本文所讨论的“X显”的词法重叠中，“X”为动词、形容词和名词。

学术界对于动词、形容词和名词重叠的研究已有不少。李宇明（1996）阐述了词语重叠的主要表义功能是“调量”，使基式表达的物量、数量、动量、度量朝加大或减小两个维度上发生变化?。动词重叠和形容词重叠研究，如朱德熙（1982）指出：词语重叠往往强调一种“量”的变化，不同词类由于自身意义不同，所强调的“量”也不同。动词重叠强调动词的动作时量，形容词重叠强调形容词的性状度量。可见，本文所讨论的名词重叠强调名词的性状度量。毛敬修（1985）提出：动词重叠与形容词重叠“都包含着一种量的功能在内”?。名词重叠研究，蔡朝辉（2007）指出：“语言是一种开放的符号系统，其内部成员之间，尤其是形容词和动词重叠式的类化作用，必然会推动名词重叠式的不断产生和发展。据此，可以判断出动词重叠和形容词重叠的语法化，为名词重叠提供了先决条件?。

凡是能与“显”字搭配使用组成“X显”的“X”，都可以进入“X显X”“X显X显”和“X显X显X”结构。“X显X”是三者中使用最普遍的一种结构，形式最为稳定。

（二）X显X

“X显X”是从“X显”追加而来，所表达的程度要高于“X显”，并且“显”字的调值由原来的45升到46。如：

1.动词+显+动词：

爱显爱 怕显怕 肯显肯 赔煞显赔煞 写爻显写爻 吃得显吃得

2.形容词+显+形容词：

长显长 好显好 早显早 生好漂亮显生好 闹热显闹热 老实显老实

3.名词+显+名词：

大人显大人 上面显上面 门前显门前 后面显后面

（三）X显X显

“X显X显”是由“X显”全叠而成，前一个“显”字重读，后一个“显”字读轻声。“X显X显”在对话中回答时，表面是认同询问者的意见，实际上是带有否定意义，说话者带有“厌恶”或“不耐烦”的语气。

1.动词+显+动词+显：

想显想显 爱显爱显 是显是显 肯显肯显 算爻显算爻显 眙爻显眙爻显

2.形容词+显+形容词+显：

快显快显 早显早显 生好显生好显 老实显老实显

3.名词+显+名词+显：

大人显大人显 下面显下面显 门前显门前显 后面显后面显

（四）X显XX显X

“X显XX显X”是从“X显X”全叠而成，是“X显”和“X显X”的最高级。

1.动词+显+动词+动词+显+动词：

爱显爱爱显爱 怕显怕怕显怕 肯显肯肯显肯 喜欢显喜欢喜欢显喜欢

2.形容词+显+形容词+形容词+显+形容词：

长显长长显长 好显好好显好 闹热显闹热闹热显闹热

3.名词+显+名词+名词+显+名词：

下面显下面下面显下面 门前显门前门前显门前 后面显后面后面显后面

（五）等级层次

程度副词“显”字与动词、形容词和名词搭配使用，衍生出了三种形式，分别有原级、比较级和最高级。重叠次数越多等级越高，形式的多少体现了其重要性，体现了其数量象似性。吴为善（2011）认为：语言成分的重叠或重复显然增加了成分的数量，是语言形式复杂化的表现；而语言形式的“量增”，必然导致概念意义的“量增”不一定是简单的量的增加，体现的是一种范畴量的变化?。“X显”的重叠变化，就是程度量的“量增”。

温州市区、乐清、温岭、平阳、泰顺和瑞安六个区域“显”字的等级层次有所不同，温州市区、乐清、平阳和瑞安都存在与“显”字搭配使用的原级、比较级和最高级，温岭和泰顺存在“显“字原级和比较级。

（六）显字短语

1.显个

“显”与“个”搭配使用，“显”读原调，“个”读作轻声，结构助词。“显个”放在句中使用，表示感叹之意，并且加强了与“显个”搭配词的程度。如：

想显个 好显个 毛显个 有显个 肯显个 赔煞显个 吃爻显个 走得显

2.冇何乜显

“冇何乜显”是带有否定意义的短语，解释为“没有什么”，“显”读作轻声。“冇何乜显”在句子中可作謂语、补语、定语和状语。如：

①谓语

（7）我冇何乜显铜钿。（我没有钱。）

②补语

（8）铜钿用阿冇何乜显。（钱用得没剩多少了。）

③定语

（9）放假罢，学堂底冇何乜显人。（放假了，学校里没什么人。）

3.大显

“大显”不同与“大显”（很大），解释为“很多”，“大大显”则解释为“大很多”。如：

想大显 怕大显 喜欢大显 快大显 黑大显 长大显

介词结构“比……”可以与“大显”组成比较句句式，且形式固定。如：

（10）我比起渠想大显。（我比他要想很多。）

（11）昨夜有太阳比该日冇太阳暖大显。（昨天有太阳比今天没太阳要暖很多。）

温州市区方言和乐清方言普遍使用“显个”“冇何乜显”和“大显”这三个词语，温岭、平阳、泰顺和瑞安四地方言中不使用这三个词语。总之，温州市区方言中“显”字使用更频繁，温岭、平阳、泰顺和瑞安方言中“显”字使用频率则逐渐降低。

注释：

①[东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M].成都：成都古籍书店，1987.

②李荣主编；游汝杰，杨乾明编纂.温州方言词典[Z].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8.

③胡裕树.现代汉语[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79.

④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⑤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探索[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4.

⑥郝琳.动词受程度副词修饰的认知解释[J].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报，1999，（5）.

⑦吕冀平.汉语语法基础[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⑧张亚军.副词与限定描状功能[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

⑨《汉语大字典》编辑委员会.汉语大字典[Z].武汉：湖北辞书出版社，2001.

⑩张谊生.现代汉语虚词[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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