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霞 (天津工业大学 300387)
弗里达:痛苦的回响
李俊霞 (天津工业大学 300387)
叔本华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将人生的本质归为痛苦,一种是欲望带来的痛苦,一种是因空虚无聊带来的痛苦。佛教亦认为人生充满痛苦,无论有几种痛苦,我们都不能否认人生布满荆棘与灾难。由空虚所带来的痛苦不在少数,人们在社会洪流中迷失所求,浑浑噩噩与世俗为伍。除了这样的麻木,还有更多真实的痛苦或多或少的戳进每一个人的身体。面对同一份痛苦,有的人陷入痛的深渊萎靡不振;有的人誓死与痛苦斗争到底,化悲痛为力量,一切的苦难不过是再次印证了一个人生命力之顽强与坚韧。
痛苦对于我们来说终究不可避免,只是不曾想,人生中的种种痛苦竟也会集结于一人之身,这种极致的痛苦在墨西哥女性艺术家弗里达身上做了狠狠的诠释。不过,幸运的是,她遇到了艺术。叔本华认为,除了生命的终结艺术是获得痛苦暂时性解脱的一个途径,在艺术的创作中,人们能暂时的逃离痛苦,进入一种纯粹的境地,将痛苦的情感通过艺术的表达升华为一种对人生深刻的反思,从而并产生积极性意义。无疑,弗里达做到了,她在创作中获得了精神上的解脱并且达到了至高的艺术境界。
伴着电影《弗里达》里空灵的歌声:“她是火焰,冉冉升起。她是只飞翔的小鸟,在夜里抓住光芒。地狱就是天堂。”我驶进弗里达的人生轨迹,去探寻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女人,并希望得到一些关于痛苦与艺术的思考。
上帝要毁灭一个人的时候,首先要赐予他一定的财富,上帝要成就一个人的时候,却是必然为他送去无数的灾难与痛苦。
提到弗里达,多数人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双眉几乎连成一条线并长着一撮小胡子的墨西哥怪女人,和她那些充满了奇异色彩的绘画作品。在她一生中,始终被苦难紧紧包裹,悲剧一个接着一个的在她身上碾压而过。她六岁患小儿麻痹,十八岁在一次偶然的车祸中,被公交栏杆从下体穿过因此终生不育,并一生经历了大大小小三十余次手术。在偶然的机会中,她认识了当时墨西哥伟大的壁画大师里维拉,并展开了一段充满矛盾且离奇的爱情。在二人结合的两次婚姻里,除了爱,不停上演的是肉体的背叛,在里维拉向弗里达求婚的时候便已坦然,他可以做到真心却做不到忠诚,在他看来,婚后与其他女人发生关系就像小便一样正常。
于是,她这样阐述她的人生:“我生命中遭遇过两次巨大的灾难,一次是被车撞了,另一次是我的丈夫。做迭戈的老婆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事情。我让他去和别的女人过日子。”她所承受的苦楚在这段话里全然呈现出来。可是,那痛的过程只有她自己体会。后来母亲过世,继而里维拉又和自己的妹妹纠缠在一起,始终没有离开过的病痛与一连串的悲剧性故事就这样紧紧贯穿了弗里达的一生,痛苦始终充斥在她的心田,让她饱尝人生极端的苦难,而每一个单独的苦难其实都足以毁灭一些什么。
遭遇车祸之后,男朋友也随即离开,弗里达躺在病床上于百般交织的痛苦中在裹遍全身的石膏上画满了蝴蝶。父母将女儿遭受的一切看在眼里并在她拆下画满蝴蝶的石膏时,送给了她一套画具,致使她从此真正踏入了艺术的殿堂,或许该说她天生就是个艺术家。从她躺在病床上,执起画笔画镜子中的自己时,便足以说明她面对灾难所作出的坚毅态度,不是自暴自弃,而是直视镜中受伤的自己,接受并享用生活中偶然之至的赤裸裸的痛苦,这样的勇气绝非每个人都有,没有人喜欢看如此支零破碎的自己。
在她的两百多张画作中,有一百三十多幅都是自画像,“我画自画像,因为我经常是孤独的,因为我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这句话为我们走进她的人生提供了一条更加清晰的道路。在车祸之后,她通过第一张自画像宣泄了身体及内心的痛楚,通过镜子里与画面中的自己来与自己进行心灵的对话,以此对命运的荆棘提出挑战。她躺在病床上,经受着病痛的吞噬,并通过画笔把这种痛苦真实的传递到画面之中。她的确是那样真实的了解自己,又真诚的描绘了自己。自画像中的她往往是一副一字眉底下藏着那忧郁而又坚毅的目光,仿佛对美好充满无限的向往又仿佛对痛苦做出坚硬的回击。画中的弗里达总是穿戴着具有印第安民族性特征的服饰与项链,被植物与动物紧紧包裹在画面中,极少留有空地让人呼吸,呈现了她内心情感的压抑与孤寂,所以唯有与自然为伴,画面中的动物则暗喻了她渴望成为一位母亲的强烈心情,这件事情却如同她渴望独自占有里维拉一样的不可能。
在里维拉与自己的妹妹发生暧昧后,她画了《稍稍掐了几下》,画中的女人鲜血淋漓的躺在病床上,男人却手持匕首得意的站在床边,无疑在讥讽着里维拉这一次过火的背叛,以及带来不可承受之痛,这也致使了他们第一次婚姻的告吹。爱里维拉,她是幸运的,爱里维拉,同时是痛苦的。一个风流成性的才子不愿为了一位佳人而保守贞洁,一个反叛并敢于同命运抗争的女人也绝不会委屈自己成为一个与眼泪为伴的怨妇。尽管现实的生活中,她对这份爱无悔的付出又对他的不忠深表怨恨,内心也始终不愿离里维拉而去。她热情又刚毅的性格决定她的态度是同样的解放欲望,除了绘画这种宣泄方式,她经常在酒吧彻夜吟唱,与上流女人纠缠暧昧,有过无数个情人。这种极端的释放将痛苦化为激情重新点燃。
在她的艺术中,每一张绘画作品都真实记录了内心的挣扎轨迹。所以,她的作品成为了她悲苦命运的编年史。其实,她终究还是拥有里维拉的,里维拉也是真正深刻理解她的人。在弗里达最后的几年里,里维拉选择重新回来陪她过完最后的日子。里维拉在一封信中对朋友说:“她的画尖刻而温柔,硬如钢铁,却精致美好如蝶翼;可爱如甜美的微笑,却深刻和残酷的如同苦难的人生。”用里维拉的这段话来总结弗里达的人生与艺术无疑是最好不过的。
弗里达终生遭受身体与心灵之痛的双面夹击,她艺术上的创作激情源自于这些痛苦的表达冲动。她是一个充满热情并激进的女人,所以,面对痛苦,她选择了艺术,艺术也眷顾了她。她始终以这种强烈的表达愿望将多重的痛苦通过画面编织成一个个充满神奇色彩的故事,用生命的残缺绘制了完美的艺术图卷。这种因痛苦而促成的激情的表达让我们从她画面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物象、每一笔颜色都能感受到一种对痛苦的挑衅。
弗里达被人生的苦海淹没,却又在这海里如同鱼儿一般获得自由的重生。这重生,是蔑视痛苦之后的升华。她承受着并享受着这些痛苦的淹没,变着花样自由的游给命运看,以一种积极并极端的态度谱出极致的艺术之光,这光芒,唤起着她照耀到的人们。弗里达的艺术似一声回响,唤起人们关于人生关于艺术的思考。
有人说苦难是财富,其实苦难本身不是什么,苦难就是苦难,对苦难的思考和升华才是人生中的财富。弗里达不畏生命之苦,通过艺术的宣泄超然于命运之上,从痛苦的人生中获得超脱。作为芸芸众生中渺小并健全的一者,有幸与艺术相遇,无权在空虚无聊中发出呻吟,但需关注和审视生命之苦,唤起心中悲悯之情怀,通过艺术给悲苦的人生与情感一种真诚的观照,让生命变得更加顽强坚韧,超然于俗世之苦,化悲苦为力量,向着真善美的世界造极。
李俊霞(1988.5- ),女,汉族,山东临沂人,就职于天津工业大学,助教,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绘画,美术教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