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熊芳芳 编辑_周春伦 图片来自网络
这是属于战神的日子
——马尔克斯《礼拜二午睡时刻》解读
文_熊芳芳 编辑_周春伦 图片来自网络
《礼拜二午睡时刻》是哥伦比亚作家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小说集。同名短篇小说只有4000多字,情节也非常简单。讲述一个贫穷的母亲带着女儿和鲜花,乘坐破旧的火车,在八月一个酷热的礼拜二中午,去到一个荒凉的小镇给儿子上坟——她的儿子因为在那个镇上偷东西被人打死。小说的大背景是20世纪的哥伦比亚,拉斐尔·雷耶斯·普列托统治时期。当时,马格雷纳河流域大面积种植香蕉,“香蕉热”吸引了成千上万外来的商人。政权反复更迭、殖民者飓风般的掠夺、剥削,使当地人民处于极度贫困中,除了经受着贫穷,个体生命没有丝毫保障。借由短篇小说《礼拜二午睡时刻》,马尔克斯让一个贫穷却有着生命尊严的“母亲”进入了读者的视线。
战神Tyr画像
马尔克斯《礼拜二午睡时刻》
礼拜二这一天,是为了纪念战神Tyr而由他的名字命名的。古英语中Tyr的名字写作Tiw。Tiwesdoeg的意思是Tiw’s day(战神日),它是由拉丁语dies Martis(即 day of Mars)翻译而成的。Tyr原是北欧神话里的战神,也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神。他用自己的手作诱饵捉住了狼精,他的手却被狼精咬掉了。为了纪念他的勇敢,人们使用他的名字来命名Tuesday这一天。
这篇被马尔克斯在《番石榴飘香》里称为是自己最好的短篇小说的《礼拜二午睡时刻》,为什么不是《礼拜一午睡时刻》,也不是礼拜三、礼拜四、礼拜五、礼拜六、礼拜天午睡时刻?我想,应该跟礼拜二的命名来源有关。
礼拜二,这是属于战神的日子。
母亲,就是一位战神。
为了儿子的生命尊严,她以一个人的力量,对抗了全世界。
故事非常简单:八月的一个礼拜二,一个贫穷而倔强的母亲,带着年幼的女儿和已经枯萎的鲜花,乘坐简陋破旧的火车,来到一个荒凉沉寂的小镇,在人们午睡的时刻,找小镇的神父借用公墓的钥匙,给因偷盗之名而被镇上的人杀死的儿子上坟。
“偷盗”的“好人”
一个被众人定罪为“小偷”的儿子,在母亲心中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是否仅仅由于血肉亲情而使得母亲无视事实?
首先来看看“事实”——
证据之一:凌晨三点,在细雨的淅沥声中雷薇卡太太听见有人从外边撬临街的门。
证据之二:他穿着一件花条的法兰绒上衣,一条普通的裤子,腰中没有系皮带,而是系着一根麻绳,光着脚。镇上没有人认识他是谁。
从时间来看确有作案嫌疑,从撬门声来说确有行动,从衣着来看明显是个穷鬼,而且是个不明身份的外来人口,所以,将他定罪为小偷看似说得过去。
然而我们可以并且应当贴近人性进行更细致的思考和推理——
一个四处漂泊以做临时苦工来谋生的流浪者,有没有可能在“凌晨三点”到别人家的门廊去避雨?“在细雨的淅沥声中”,雷薇卡太太听见的撬门声有没有可能是他不小心靠在了门环上发出的响声,或者是风吹落某种东西敲击的声音?又或者,“二十八年的独身生活在她身上产生的恐惧感”和“想象”力,有没有可能让她产生幻听?
再看他遭受枪击时的反应:“一个低哑的、有气无力的、极度疲惫的呻吟声:‘哎呦,我的妈!’”这一处的描写很难让我们感觉到一个小偷应有的警觉和机灵,他不像是一个处心积虑准备对一个私宅进行突然袭击的进攻者,相反,他更像是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完全不设防、遭受突然袭击的无辜受害者。
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当母亲说“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的时候,并非单纯由于血肉亲情而偏袒自己的儿子,更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儿子内心本质的笃定判断。退一步说,就算儿子真的是小偷,未必就不是好人。为了挨饿的孩子而去偷面包结果被饱食终日的法官判处19年的苦役的冉·阿让就是这样不仅“并不可耻”而且有着神性光辉的人。
熊芳芳:笔名麦子,中学高级教师,“生命语文”首倡者。深圳市盐田高级中学语文教师。首届全国中语“十佳教改新星”“全国文学教育名师”。系《语文教学通讯》《中学语文教学参考》《语文世界》等多家中文核心期刊杂志的封面人物。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专著《生命语文》《语文:生命的、文学的、美学的》《语文不过如此》等。
柔弱的“战神”
这位母亲的儿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们来看文本:
母亲用事实说话——
“我告诉过他不要偷人家的东西吃,他很听我的话。过去他当拳击手,有时候叫人打得三天起不来床。”
女儿插嘴补充——
“他没有办法,把牙全部拔掉了。”
“是的,”母亲证实说,“那时候,我每吃一口饭,都好像看到礼拜六晚上她们打我儿子的那个样子。”
为了全家人的生计,儿子去做了拳击手,然而,他是一个只配挨打的拳击手,以致三天起不来床,把牙全部拔掉。为了亲人能够生存下去,儿子付出了血的代价。
这是一个柔弱的战神,他以柔弱的身躯,替亲人承受命运的万钧雷霆。
“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勇敢地活下去,就是小人物最大的壮举。何况,他为了一家人能够活下去,自己甘愿冒着死的危险。在这苦难的人世间,他将自己摆上祭坛,做了命运的牲祭。这是大勇,更是大爱。民以食为天,当人类挣扎在物质生存的深渊中时,道德的审判是无力的。
而作为一个母亲,每天吃着自己的儿子用鲜血、汗水甚至牙齿换来的每一口饭时,那种椎心泣血的痛苦,走投无路的绝望,又岂是常人能够想象!在母亲的心中,儿子就是一个战神,一个虽然柔弱却甘愿为了家人而付上生命代价的英雄。
马尔克斯的文字确乎是十分克制的,下笔极有分寸。母亲极度克制自己的抒情,这一句,应当是她最不够克制的一句台词。
“马尔克斯的文字确乎是十分克制的,下笔极有分寸。母亲极度克制自己的抒情,这一句,应当是她最不够克制的一句台词。"
“闯入”的代价
然而我们也要明白,母亲此来并非要讨个公道,或者为儿子洗刷冤屈。这位母亲十分理性和清醒,她明白,儿子的死已成事实,在这个不属于他们的世界里,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她的儿子是一个“闯入者”,他的死,就是“闯入”的代价。因为他是一个“闯入者”,所以没有人过问他作案的证据,没有人考究他的姓名,也没有人关心他死后灵魂的皈依。
即便是《红与黑》中于连那样强大的“闯入者”,最终还是被那个不属于他的世界所吞噬。再顽强再闪光的个体,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阶层中都渺小如同尘埃,要么被无视被践踏,要么被腐蚀被摧残。何况是本文中这样一个柔弱的、不堪一击的、“有气无力的、极度疲惫的”男孩。
母亲深知这一点——儿子的生命和名誉已是无可挽回,她此行,只为替儿子索回生命本身的尊严和灵魂固有的价值。这同样是一场残酷的战争,或许并不比挽回儿子的生命和名誉来得容易,虽然它的战场是无形的。
母亲的这场战争,注定是要跟全世界对抗。对抗沉睡的灵魂(或曰麻木的人性),对抗世俗的审判,对抗神性的缺席。
对抗沉睡的灵魂
小说开头就弥漫着马孔多的气息:火车,一望无际的香蕉林带,种植园主掩映在棕榈和玫瑰花丛间的住宅……
母亲和女儿坐在简陋的三等车厢里,经过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小镇之后,抵达了一个“更凄凉”的小镇——虽然“小镇上阳光灿烂”,但这里埋葬着她悲惨孤独的儿子。寂静的午后,烈日灼炙着万物,世界如同真空一般安静空洞,唯一涌动着的是母亲内心的悸动。
“快两点了。在这个时候,镇上的居民都困乏得睡午觉去了。……还有些人把凳子靠在杏树荫下,坐在街上睡午觉。”
连神父也在睡午觉。对于已经说明了“我有急事”的母亲,“才躺下五分钟”的神父叫他们“三点钟以后再来”,神父居然可以在让别人等待他一小时的同时,安然入眠。并且,在后来不得不起床交给母亲钥匙的时候,“他连连打着哈欠,几乎就要睡着了。他睡意朦胧地指点母女俩怎样才能找到卡洛斯·森特诺的墓地。还说回来的时候不要叫门,把钥匙从门缝下塞进来就行了”,神父打算继续睡。之前因母亲的坦然从容高贵尊严而羞愧得“脸刷地一下子红了”“头上开始冒汗”的神父,转身就又要入睡了。
整个小镇上的人,灵魂都在沉睡。甚至可以说,整个拉美都在昏睡。“午睡”是一种象征。象征人心的昏昧混沌和人性的麻木冷漠。
“穿着褴褛的丧服”的母亲,“尽量不去惊扰别人的午睡”,却固执地敲开了神父的门,固执地打断神父的午睡,她以平静而尊严的面容、孱弱而挺直的身躯,逼视着神父从沉睡中惊醒。这未尝不是一个隐喻。神父本应是人类灵魂的守望者,然而他自己的灵魂就长期处于沉睡之中,母亲的到来,首先要唤醒的是灵魂的守望者——神父。
神父一度为母亲的坦然从容高贵尊严所震撼而醒来——
母亲连续说了两次自己儿子的名字,神父都“听不明白”,实际是因为对于那个可怜的孩子——死去的“小偷”,根本就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人有兴趣去考究他的名字,神父也不知道。神父和镇上的人们对于一个“腰中没有系皮带,而是系着一根麻绳,光着脚”的极端贫苦且无法确定他是否真是“小偷”的年轻人的死,如此漠然,对于将他草草埋葬不闻不问的处理方式,又是如此坦然。然而,母亲有另一种坦然:“我是他母亲。”这种坦然里面,没有羞愧,没有悲怆,也不需要怜悯,她用独立和坚强支撑着被视作小偷中枪身亡的儿子最后的人格和尊严,这令神父在母亲面前汗颜。这是神父的第一次醒来。
然而,将钥匙交给母亲之后,神父又昏昏欲睡了,直到神父察觉到街上人群的围观,才再度醒来,为母女俩感到担忧,希望能够帮助母女俩避开人群,却被母亲果断拒绝。其实,神父的二度醒来仍然不算是真正的灵魂苏醒,他仍然不理解母亲的内心,他关心的只是人的肉身安全,而不是灵魂的尊严。
母亲以战神的姿态从小镇的人群中穿行而过,带来的只是莫名的骚乱和程度有限的震撼,整个小镇仍旧处于混沌和麻木状态,不可能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对抗世俗的审判
“您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他引上正道吗?”
神父这句问话,其实是双重审判。
既给儿子定了罪——罪有应得的“小偷”,又给母亲定了罪——家庭教育失败。
神父的问话正代表了通常的世俗判断,他们预备审问、羞辱母亲。但是,母亲没有流露出半点的羞愧,丝毫不以儿子为耻,反而细致而肯定地描述了一个尽全力对抗命运的“英雄”。其实,母亲在一开始面对神父时,她平静而固执的要求已经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告诉神父:她要和神父以及小镇上的人平等对话,以她作为母亲的价值观和世俗的价值观交锋。
“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她简短而肯定的回答,石破天惊,带有强烈的挑战意味,它有两层内涵:我的儿子是个好人,即使他做了小偷,他仍是个好人;既然我的儿子是个好人,那么,你们杀了他,你们就对他犯了罪,该被审判的是你们。
当母亲拿着墓地的钥匙,夺过女儿手里的鲜花,带着女儿迎着小镇人的各种眼光走出大门向墓地走去的时候,原本被世俗审判为应该羞愧难当的母亲却在人性和灵魂的层面上变成了一个审判官,她的一切举动都在向小镇上的人们宣告:你们无权将我的儿子判处死刑,更没有权利对他做出道德判断。此时,母亲和她的“小偷”儿子跟小镇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戏剧性的大逆转:起初的被审判者转换成了审判者,而起初的审判者变成了受审者。
母亲是为儿子送名字来的,也是为给儿子索回尊严而来的,她在与世俗审判的交锋中,维护了儿子生命的尊严,完成了对儿子形象的最后坚守。
对抗神性的缺席
在宗教界,“神父”就是上帝的代言人,是人类灵魂的守望者。同时,这一身份意味着宗教的某种权威和示范,会直接影响其他人的价值观。
马尔克斯笔下的这位神父,却是神性严重缺席的。除了前面已经分析的他的灵魂沉睡,我们再来看看另外的问题。
他不关心活人的生命,也不关心死者的灵魂;他有花香袭人的客厅,却没有芬芳怡人的灵魂;他掌管的钥匙生了锈,因为他从没用这钥匙打开过一扇心门;他怀疑一切包括上帝,因为他的人生经验让他觉得上帝已经失去了对于人世的控制力;他例行公事敷衍塞责,对活人的生存处境漠不关心——
这样说并不过分,有文字为证:“还说回来的时候不要叫门,把钥匙从门缝下塞进来就行了。要是对教堂有什么施舍,也放在那里。那个女人注意地谛听着神父的讲话,然后向他道了谢,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
面对这样一个命运悲惨的女人,一个刚刚失去自己的独生子的母亲,一个神父非但不给予她实质性的帮助,反而希望她对教堂有所施舍,亏他说得出口。
对比一下《悲惨世界》中的主教大人卞福汝:好心的主教大人卞福汝收留被所有人拒绝的冉·阿让过夜,却不料冉·阿让将银器打包潜逃。主教大人善意的谎言让冉·阿让幸免再次被捕。受主教大人的感化,冉·阿让幡然醒悟,他化名马德兰来到蒙特勒小城,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主教大人用实实在在的付出、完完全全的饶恕,传递了爱与包容。他还对一个死刑犯进行临终关怀和祈祷陪伴,使得一个痛苦而有罪的灵魂在死前得到了慰安,受到了宽恕,看到了希望,找到了归宿。这样的主教才是真正的上帝的代言人。
反观马尔克斯笔下的这位神父,掌管着公墓却不能为亡灵祷告;整天呵欠连连,世人“午睡”,守望灵魂的神父也“午睡”了;公墓冷落,人情麻木,钥匙朽坏,天国的门再难打开。
正是因为神性的缺席,小镇才会一片死寂,灵魂沉睡,人性流失。母亲与神父的对抗,正是与神性缺席的对抗。
冉·阿让偷了教会的银制餐具被逮,神父却沒有揭发其恶行。最终,冉·阿让被神父感化而得到救赎
TIPS
余华:《礼拜二午睡时刻》所展示的是作家克制的才华,这是一个在任何时代都有可能出现的故事,马尔克斯的叙述简洁而不动声色,他只写下了母亲面对一切的镇静,镇静的后面却隐藏着无比的悲痛和宽广的爱。
拉斐尔画笔下的“圣母子”形象
面对这样一个积重难返的世界,母亲是用什么力量来与之对抗的呢?
对比小说中的另一个女人——寡妇雷薇卡太太,我们会更容易看见母亲身上的神性力量。
小说集《礼拜二午睡时刻》中的另一个短篇《周六后的一天》中,雷薇卡太太是主要人物之一,她是奥雷利亚诺·布恩迪亚上校(《百年孤独》第一句便交代的人物),“是在马孔多第一个出生的孩子”的弟弟的妻子。虽然名字和兄弟关系略有出入,但无疑就是她。她会因为纱窗遭损而去镇长办公室投诉,为人很冷酷。在《百年孤独》中,她有高度嫌疑开枪打死了上校的哥哥、她的丈夫何赛·阿尔卡迪奥,当时何赛·阿尔卡迪奥的血出门过街,上坡下坡,左弯右拐,进门入室,绕开地毯,一直流到他母亲脚下才停下。尸体上的火药味水泥都封不住,好几年才散尽……《百年孤独》中说她从此过上了活死人的生活,最后一次有人见她,就是她开枪击毙了一个企图撬门入室的小偷。
在小说《礼拜二午睡时刻》中,“二十八年的独身生活在她身上产生的恐惧感”,使得寡妇雷薇卡住在有“大厅”的“堆满东西的房子里”却如惊弓之鸟,长夜无眠(“凌晨三点钟”还睡不着)。她依靠“门锁”和“手枪”来获得安全感,在“想象”、错觉甚至可能是幻觉中不经查实验证就扣动扳机草菅人命。
与寡妇雷薇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依靠任何外在事物而能镇定安详、高贵尊严的“母亲”。
沉静
“母亲”有一种源自内在的镇定沉静——一种不失礼貌温和却又不可撼动的力量。
在火车上,母亲“一直是直挺挺地背靠着椅子,两手按着膝盖上的一个漆皮剥落的皮包”,似乎在积蓄着一股力量,将那根弦绷紧了随时准备发射出去。
所以,母亲吩咐女儿:“把鞋穿上!”“梳梳头!”“你要是还有什么事,现在赶快做好!”“往后就是渴死了,你也别喝水。尤其不许哭。”为什么对女儿作出这些要求呢?理由只有一个:保持沉静肃穆,在我们即将与之交锋的对手面前,不可以有任何随意性的行动。
同时,母亲在与神父的妹妹和神父对话时,语气也是尽量保持平静而不失坚定。譬如——
“我有急事,”妇女固执地说。 她的声调很平静,又很执拗。
“火车三点半就要开了,”母亲说。 她的回答很简短,口气很坚决,不过声音还是那么温和,流露出各种各样的复杂感情。
“就是上礼拜在这儿被人打死的那个小偷,”女人不动声色地说,“我是他母亲。”
在母亲的身上,显示出超乎常人的自我克制的力量,这种强大的力量与她矮小孱弱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反差。
母爱
和寡妇雷薇卡太太不同,“母亲”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她最强大的武器就是爱,超越道德、伦理等价值观的深沉的母爱。
“母亲”没有成为“羞愧的小偷的母亲”,而是一位为爱而战、为尊严而战的“战神”。在她的爱和勇气面前,神父汗颜,世人慌乱,小镇混沌麻木的自在状态被搅动,密不透风、沉闷压抑的铁盒子一般的小镇的空中,终于开始了微妙的气息流动。
这个没有姓名、以爱为旗的母亲,成了一位永恒的母亲。并且,还可能负载了更深广的隐喻。母亲是人类存在的本源,是生命意义的所在,是土地、国家、民族的象征,是拉丁美洲存在的象征。当时拉丁美洲所有的生命,在本质上,都处于孤独和混沌之中。这位在烈日炎炎的荒原上奔走的孤独的战神——“母亲”,也是整个拉丁美洲的命运。
尊严
无论是在路途中困顿煎熬,还是在小镇上与神父和世俗交锋,母亲始终把腰背挺得笔直,平静、温和,但是坚定执拗、不卑不亢。
母亲的尊严,表现在对“小偷”母亲的坦然宣告,对世俗的审判的彻底颠覆,还表现在对浅薄好意的果断拒绝。高昂头颅,挺起胸膛,坦然前行。在她前进的那方,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