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娇
(桂林电子科技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广西桂林541004)
桂林元明石刻书法综述
赵晓娇
(桂林电子科技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广西桂林541004)
从整个桂林石刻发展史来看,桂林元代石刻书法存世量少,呈衰落的趋势。主要包括题记、题诗、题名。书体以楷书为主,从中可窥见赵孟頫的秀美之风。明代桂林石刻开始复兴,既有受台阁体影响的皇室碑刻、墓志,也有取法二王、黄庭坚、赵孟頫等人的行草书风,尤其是仕桂官员整体呈现出开阔豪迈的行草书风,较前代完全不同,是明代桂林石刻较典型的特点。此外,明代宦官石刻在桂林的留存也反映出明代宦官的身份地位和受教育程度。现存明代桂林石刻可主要分为四类:靖江王摩崖和靖江王陵碑刻、墓志;官员题诗、题名、题榜、题记石刻;记录战事碑、修建城宅碑、墓志、造像记;宦官石刻。
桂林;元明石刻;摩崖书法
元朝建立以后,为了加强统治,在全国设立完整的教育体系,其中在广西设立静江路学、全州路学、平乐府学三所级别较高的学府,又在各州县设立县学。但这与宋代书院的数量与规模仍然无法比拟。广西肃政廉访副使臧梦解(今桂林留有石刻)任官桂林时,对教育投入了一定的心思。元成宗元贞二年(1296年),重修遭战争毁灭的宋代桂林最大的书院宣成书院,同时也修整全州等地的书院。静江路学于元世祖至元十三年(1276年)毁于战火,历经二十余年反复修建,至成宗大德三年(1299年),臧梦解再次修建,终得到稳定的维护并开始持续办学。此外,元代还下令在全国推广蒙古文字以巩固其统治。元仁宗延祐四年(1317年),静州路总管府总管梁国栋在桂林创办子民坊,亲教蒙古字学,后因教员与经费的缺乏而废。至元年间,郭思诚(今桂林留有石刻)再兴蒙古字学,后亦因经费、教员不足而罢。元统治者还极力反对科举取士,即使组织过十余次科举考试,也按照民族分类安排试题与官职,造成了大量人才的流失。这也与宋代桂林开明的政治环境与教育制度相差甚远。对文化教育事业的民族偏见给元代桂林石刻带来了极大的阴影与阻碍。
另一方面,因为元朝对广西实行高压的军事统治与民族歧视政策,尖锐的民族矛盾长期存在,各地人民不断发起反抗斗争,元统治者不断派兵镇压,更无暇顾及广西的教育文化发展,甚至颁发下来的县学制度并未真正得到实施。现存的仅30多件元代官员石刻,与宋代的近500件石刻相比,不管是书写水平还是内容的丰富性,都相差甚远。此时期的石刻书体较单一,基本以唐楷为模范。所以,元代桂林石刻的衰落与社会动乱及统治者对广西的残暴打压是分不开的。
元代书法总体仍是以赵孟頫的婉丽圆熟书风为主导,因元文宗喜好书法,也一度出现繁荣景象,如上溯二王、近追赵体的鲜于枢,晚期以打破常规法度、奇崛雄逸的书风得到世人认可的杨维桢。从存世的桂林元代石刻书法可窥见赵孟頫的秀美之风。
(二)元代桂林摩崖书法
就目前掌握的资料,桂林元代书法仍是以石刻为主线,据林半觉《桂林石刻》[1]三卷本载,仅有31件,而今存世石刻有11件,其中拓本2件,且多磨损不清(表1)。主要包括题记、题诗、题名,只有2件石刻碑额采用篆书和隶书,其他均为楷书。
1.题记
(1)《郭思诚撰新开西湖之记》
《郭思诚撰新开西湖之记》刻于隐山,高70c m,宽57c m,行楷书,字径1.5c m,额正书,字径6c m。原石已毁。郭思诚,生卒年不详,河南淇川人。元顺帝(后)至元元年(1335年)来桂任宪幕,次年编集《桂林郡志》。郭思诚热衷于桂林山川岩洞,不仅修筑亭阁庙宇、河道桥梁等,也吟诗作赋于石壁,如《归复尧帝庙田碑》(已不存)。
《新开西湖之记》记载郭思诚游览桂林西湖时,发现与旧志书上描述的美景不符,于是勘查后进行整修,使“水痕如故”,“芙藻荇藻复生”,西湖生态系统重新恢复。此碑额与正文均为行楷书,婉转遒丽,用笔流畅随性,有子昂运笔意趣,结体宽博雍容又具备颜体之韵味,与元代主流复古书风思想精神一致。
(2)《杨璧撰全真观记》
《杨璧撰全真观记》刻于七星岩普陀山普陀岩,高165c m,宽33c m,额真书径3.3c m,原石已毁。此石刻是桂林乃至广西最早的元代石刻。杨璧,原籍四川,寄寓桂林。碑文记载了元世祖至元十七年(1280年),广西参政宣慰使史格受命于当朝平章大丞相,重修毁于南宋时期的全真观,并寻找道士的事件经过。这是广西现存关于设立全真道观的最早资料记载。在元代一百多年间,不断有全真道观相继建立,反映了元代全真教在南方传播并在桂林形成广泛影响的情况。史载元太祖崇尚全真教,并且因广西时常发生反元起义,企图以宗教的信义统治、麻痹人们。
(3)《赵鼎新周刚善等刘仙岩题记》
此碑刻于泰定三年丙寅(1326年),内容叙述了刘仙岩“春气骀荡,草木葱蒨,日光水影交映互发”的仙境之美。书体洒脱方劲,端庄秀美,体现出碑味楷书特色。
(4)《臧梦解释奠牲币器服图记》和《邝金释奠位序仪式图记》
这两篇碑文共刻于一石之上。石刻由祭祀礼图和图记组成,高228c m,宽93c m,立于今桂林中学。桂林中学所在地是古代桂林府学故址。碑文记录了儒教中古老的释奠仪式图和祭祀仪式的有关情况,体现出元朝政府对文化教育的态度。
“释奠”出自《礼记·王制》,是古代在学校设置酒食以奠祭先圣先师的一种典礼。释奠仪式体现出儒家对礼仪教化的重视性和严格的礼治制度,是古代儒家教育中的必修之课。活动仪式有着严格的规范,从被祭奠的先圣先师牌位的排列,到祭祀服饰、进贡食物、器皿及其摆设位置等,都必须按照严格的要求做好。
《臧梦解释奠牲币器服图记》记载宋宁宗嘉定十年(1217年),广西提点刑狱吴纯臣刊刻了《释奠》二图石碑于府学中,后毁于元军战火,有拓本传世。元成宗元贞元年(1295年),集庆儒学教授鲁师道将所获《释奠》二图拓本带到桂林,试图重刻于府学中,然由于经费等问题,最终于大德元年(1297年)将拓本刻于木版之上保存,臧梦解为之作记刻于图下。从此为广西所有学校的释奠活动提供了一个范本。碑额“邝金释奠位序仪式图记”字径10c m;正文楷书,字径1.5c m。整体残损较严重,中部图式与下部分正文几乎不可读,只有碑额数字略清晰。碑额用双钩凹刻在桂林历代石刻中比较少见。字体方正敦厚,似隶似楷较有装饰意味,似有赵孟頫《三门记》的韵味和体式。
表1桂林元代石刻(9件)
图1 黎载孔子造像记
臧梦解(?~1335年),字鲁山,人称鲁山先生、鲁山大夫,庆元(今浙江宁波)人,宋末进士,历任广西道肃政廉访副使、广东肃政廉访使等职。元世祖至元十三年(1276年)降元后知海宁州。至元三十年(1293年)擢奉议大夫、广西道肃政廉访副使。在桂任职时,勤政为民,兴文重教,吟诗作赋。惜今只存这件模糊不清的记文。
元仁宗延祐五年(1318年),时任广西道肃政廉访司照磨(元官名,掌钱谷出纳等事)的邝金又刻关于释奠之碑——《邝金释奠位序仪式图记》,碑文中提倡兴科举,重视学校的教化作用,并积极在桂林实施释奠仪式,培养学生的礼教观念,推动儒化教育。邝金,庐陵(今属江西吉安)人。
我们可以从两件碑文摩刻时的时代背景推测一些政治因素对儒学的影响。元成宗(1294~1307年在位)即位后不久就颁布崇奉孔子的诏书,表现出对儒学和儒士的尊重。所以鲁师道不仅仅是为了传承释奠文化,也是作为官员传达上级文化教育思想的职责所在。元仁宗(1311~1320年在位)时,比成宗更加推崇儒学,将儒学作为甄选贤能之士的标准,积极推行科举取士制度。停止百年的科举考试因此得到恢复,汉族人获得了入仕的机会。儒学也因此得到发展。邝金《释奠位序仪式图记》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大兴儒学和科举的政策背景下撰刻的,使儒学精神在桂林得以广泛传播。
(5)《李震孙广西道平蛮记》
元顺帝元统二年(1334年)刻,高226c m,宽173c m,独秀峰南面南向,1004字,篆书碑额,楷书正文。此件是独秀峰最早的军事石刻,成为研究广西地方史和独秀峰开发历史的重要文物史料。篆书笔力挺劲圆融,结体严密,取法唐篆。楷书严整朴茂。李震孙为元统年间著名的靖江路儒学教授,此碑为其撰,记载官府镇压少数民族起义事件。
(6)《俺普等三人叠彩山题记》
刻于元顺帝至正丙午年(1366年),高36c m,宽48c m,计94字,楷书,位于叠彩山风洞西壁。结体疏散空灵,既有魏晋钟繇之笔意风度,也有赵体的窈窕姿势,舒缓流畅。
(7)《黎载孔子造像记》(图1)
此件刻于元顺帝至正五年(1345年),高80c m,宽71c m,字径2c m,楷书,共计82字。石刻上方为丁方钟画,落款石匠朱瑞刊石。位于独秀峰读书岩上方。
元惠宗时期(1333~1368年),也是采取儒治的文化政策,包括恢复科举、建太庙等。宫中设有专门绘制孔子像的机构和画师。所以不难想象,在元代桂林绘制这幅孔子造像,也是符合当时的政治需要的。造像记中题“朝夕瞻敬,永保无荒”的文字,说明刻造孔子像旨在教化民众,以儒教礼制束缚和规范民众的言行。从图像的造型图式上看,此幅孔子像属于传统的官吏式。人物表现神形俱佳,面容肃穆,镌刻精美,刀法精熟流利,线条老练,体现出孔子儒者身份的庄严儒雅。造像下方的造像记书体,较欧体平正有余而奇险不足,整齐端庄。
2.题诗、题名
(1)《王逢还珠洞题诗》
时间不详,石刻落款处磨损不清,今只有拓本。从碑文主体来看,楷书体势极具动感,笔画开张,结体疏散,有虞世南之貌。石刻的残损增添了作品的苍劲之感。
(2)《鲁山书刘仙岩诗》
元顺帝(后)至元四年(1338年),46c m×46c m,计139字,楷书,位于南溪山刘仙岩。字形奇逸峻宕,有北朝刻石之味,拙朴率真。鲁山生卒年不详。
(3)《潘仁游仙岩诗》
此碑刻于至正四年甲申(1344年),由静江路儒学教授番易吴章立石,学录李勉谨书,朱瑞刊石,内容叙述了刘仙和白龙二岩尤为奇观的景色。书体呈方拙中寓与研丽之美。
(4)《隐真岩建阁施舍题名碑》
此件刻于元明宗至顺三年(1332年),高90c m,宽110c m,楷书,位于月牙山隐真岩。正文磨损无法辨识,唯九字题额清晰可辨,体势笔意直追北魏之风,又有欧体险劲端严之气,方劲拙朴。《桂林石刻》[1]中卷记载其碑文叙述了唐以来隐真岩道教的兴衰,以及造此碑时捐款信士姓名。此件是研究桂林道教历史的珍贵资料。
综上所述,元代桂林文化教育虽然相对宋代落后,但是宗教发展一直在延续,尤其是道教在元代桂林得到极力推广。从书体来看,元代桂林石刻能与主流赵体书风一致,表现出元代书体上追晋唐之书风;从内容来看,与元代的政治文化又是相辅相成的。
(一)明代历史背景与书学概况
明洪武元年(1368年),元将领杨景夺取静江,明朝统一广西。洪武二年(1369年),设立两广总督,在广西行省建立府、州、县三级行政制度。洪武五年(1372年),改静江府为桂林府,设按察使为桂林最高官员。桂林即桂林府的治所,也是广西省的治所,行政机构较完善,桂林也成为岭南重要军事镇地。朱元璋为了加强对边疆地区的统治,一方面采取西汉分封诸王的政策,分封子孙到各地为蕃王,其中分封至桂林的为靖江王,是蕃王中分封至封地时间最长,也是史上最长的世袭蕃王;一方面采取“以夷制夷”的政策,加剧了民族矛盾,不断有少数民族挑起反抗战争,如影响较大的古田起义和大藤峡农民起义等。但同时,明朝也加强对桂林城的修筑,重视教育文化的发展。洪武五年,明朝兴建靖江王府以作为配合藩王统治桂林的政治权力象征,也顺便把桂林城向南北扩张,为桂林石刻在清代的强盛奠定环境基础,也为现代桂林城的规划建设奠定了基础。
明朝对桂林实施的一系政治、军事、城市修筑政策,改变了元时期桂林政治、教育落后混乱的局面。尽管也时有少数民族联合起义,但是朝廷对桂林采取的各项无民族歧视的制度,从整体上带动了桂林的兴盛,尤其是在文化教育方面。时广西各地兴办学校66所,私立书院65所,诞生进士两百余人,桂林占百余人,举人近五万人,这在广西教育史上史无前例。教育的兴盛和科举人才辈出,奠定了明代书法的普及,为石刻书法奠定良好的人文素质基础。就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明朝桂林书法仍是以外来官员石刻和皇室碑刻为主,可喜的是出现了几位较有名气的本土书法家。
从当朝统治者对书法的态度来看,明代书法政治环境明朗,书法名家辈出。明成祖曾下诏求四方善书者,授中书舍人职,传写宫廷制文,以至于明初期台阁体盛行。明初擅长规整书体的三宋、沈度、沈粲最受推崇,当朝官员和科举士子多追崇模仿,使台阁体更趋程式化。明中期,以吴门书法风格为主,沈周、祝允明、文徵明、王宠等人为代表,一改明初二沈为代表的工整庸俗宫廷之风,以或婉丽端庄,或放纵自由的书风而自成各家风范。明晚期,由于美学思想和个性解放思潮的影响,书法的发展开始标新立异,代表强烈个性的书法风格开始占据主体地位,如简淡空灵的董其昌,狂放自如的徐渭、王铎等人。晚明出现的刻帖和收集碑帖之风亦对时人和后世书法提供了较多的实物参照。
(二)明代桂林石刻的丰富性
在这样一个以帝王喜好和书家主观意识为主导的书法氛围之下,桂林明初石刻也多受明初二沈台阁体影响较深,但多数石刻已不存。明晚期能紧跟中原书风,出现了具有鲜明个人风格的行草书石刻,多取法二王、黄庭坚、赵孟頫等人,这是明代桂林石刻尤其鲜明的特点。此时出现以官员群体行书、草书为主的局面,尤其是行草书能表现奇迈纵横的气势。这种开阔豪迈的行草书风在此前历代桂林石刻中较少见。包括官员题刻在内的楷书以唐楷和魏碑兼融为主导,风格水平一般,皇室碑刻、墓志主要受台阁体影响,以谨严肃穆之风为主导,较少有特色。篆隶也表现一般,其中两件佛像画刊刻精美。现存明代桂林石刻主要分为四类:(1)靖江王摩崖和靖江王陵碑刻、墓志。(2)官员题诗、题名、题榜、题记石刻。(3)记录战事碑、修建城宅碑、墓志、造像记。(4)宦官石刻。
据《桂林石刻》[1]载,明代桂林摩崖书法有214件。现存156件,其中原石摩崖102件,墓志36件(其中王室碑刻34件)。另有拓本18件。详情见表2、表3。
表2 桂林明代摩崖(102件)
表2 (续)
表3 桂林明代墓志(36件)
1.靖江王摩崖和靖江王陵碑刻、墓志
从明洪武三年(1370年)设立,至清顺治六年(1649年),靖江王统治广西地区达280年。然自第一代靖江王朱守谦(朱元璋的侄孙)到第十四代靖江王朱亨歅,前后历袭十一代共14位,靖江王及其庞大的家族势力总体上并未对桂林有多大建树,反而对百姓强掠压榨,加剧桂林的阶级矛盾,对社会形成很坏的影响。靖江王死后又耗巨资大修陵墓,靖江王陵建在今尧山西部,现存11座靖江王与王妃墓和300多座王宗室墓。也因此,桂林靖江王城和靖江王陵有大量皇室碑刻和墓志。目前保存下来的只有34件,以楷书为主,字体方正整齐,受宫廷台阁体影响较多。
(1)靖江王摩崖书法
靖江王摩崖书法存于桂林独秀峰山岩,也是靖江王城所在地。为了统治需要,显示皇家气象,明太祖朱元璋侄孙朱守谦被封为靖江王时,于洪武五年(1372年)开始在独秀峰下营建靖江王府,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建成。因此,独秀峰山岩保存了一定数量的历代靖江王的摩崖书法,今仅存5件,质量一般,其中2件为宦官代笔。
①明正统丁卯年(1447年)行书《五代靖江王独秀岩记》,行、楷、隶书相杂,温润柔和,气象高古。
②《九代靖江王独秀峰题诗》和《九代靖江王造石盆记》为宦官陈彬代书。用笔严谨精整,受明代台阁体影响,风骨峭拔,得欧体风韵。
第九代靖江即王朱经扶(1493~1525年),安肃王,正德十三年(1518年)袭封。据《安肃王陵墓神道碑》(已毁不存)记载,朱经扶执政七年间,兴府学,爱诗书,减赋税,修城筑桥,是靖江王中少有的为桂林百姓谋利的王室成员。
③《十一代靖江王题诗》,此件是篆、隶、楷书的混和体。笔力浑劲,端稳中有生动,朴实中有苍郁。
④篆书《靖江王题字》,年月不详,书体圆浑润畅。
(2)靖江王陵碑刻、墓志
靖江王陵有“桂林十一陵”“岭南第一陵”之称,是我国现存最大、保存最完好的明代藩王墓群,位于桂林尧山。尧山是桂林唯一的大土山。在第二代靖江王朱赞仪复国后的二百多年间,先后有11位王、11位王妃、4位次妃、40多位王子(辅国将军)及数百位宗室(奉国将军、镇国、辅国、奉国中尉、县君、乡君)、宫人等安葬于此,现在尚有遗迹可循的墓冢还有320多座。11座王和王妃的合葬墓、4座次妃墓及大多数将军墓的墓冢、石像保存尚好,但原有的陵门、享堂、厢房等木构建筑均已无存。
靖江王陵共出土约50方墓志,大多由两方志石组成一合,分志盖和志文。其中等级最高的是王、妃墓志,均为当朝皇帝钦赐,造型一致,文体统一。志盖篆书标题,注明墓主姓名、身份;志文刻铭文,记录墓主的生平事迹等,志石边缘均以阴线刻龙凤纹图案。将军以下级别的墓志则略显简单,但造型、文体富有变化,除常见墓志外,还有祭文式、镇墓道符式、买地券式等。有些墓志由当朝显宦或当地名士撰文书丹,文笔优美,书法精深。靖江王陵出土墓志是我们研究桂林地方史、明朝封藩制度和书法艺术极其宝贵的原始资料。
靖江王陵碑刻、墓志今存34件,包括篆书和楷书、隶书。篆书多用笔厚实匀称,气象端整;楷书多呈欧体,结构谨严,气象肃穆。
①篆书
《安肃王妃徐氏墓志盖》《端懿王妃杨氏墓志盖》《端懿王墓志盖》《朱约耽墓志盖》《朱筠菴墓志盖》行笔稳重,结体沉实,精气内敛,厚润饱满。其中《朱约耽墓志盖》略显不同,有《天发神戟碑》的影子,凝重,圆中寓方,楷篆结合,平整严实。
《安肃王墓志盖》《朱佐弼墓志盖》《三奉国将军墓志盖》《奉国将军夫人鲁氏墓志盖》采用双钩之法,前三者书体严谨浑厚,端庄大方。后者笔力遒媚俊秀,笔画瘦劲,婉转流畅,如泰山刻石,体势修长,线条圆健似铁。
《靖江王府宫媵黄氏墓志盖》体势方正,略扁,结体密实沉厚。
《怀顺王妃谷氏墓志盖》笔力刚硬,结体粗细不均。
②楷书
《安肃王墓志铭》,在承颜体宽厚之风的基础之上,增加了疏朗的结体风格,端庄大方。
《端懿王妃杨氏墓志铭》、《端懿王墓志铭》、《怀顺王妃谷氏墓志铭》、《孝穆皇太后父母诰封碑》(为明弘治帝朱佑樘所立)、《朱约耽墓志铭》、《朱佐弼墓志铭》、《福清县君墓志铭》结体欧式风范,工整严谨,风骨峭拔。其中《福清县君墓志铭》略显巧拙。
《恭惠王悼妃滕氏墓志铭》碑文书体与《悼妃墓志铭》《朱筠菴墓志铭》相似,用笔取唐楷肥润之致又融以金石意味,结体扁方厚润。
《康僖王夫人莫氏墓志铭》《康僖王墓志铭》,字体扁形,用笔方拙,突出横画和捺画的仰势和伸展,空间关系处理疏密相宜,较其他墓志铭显灵活清朗。
《朱佐顺墓志铭》和《朱云峰墓志铭》笔法醇古简静,又不乏欹侧生姿,碑味浓郁。
《宪定王妃白氏墓志铭》《宪定王墓志铭》是此类风格中韵味较浓的两件墓志,既有北碑俊迈之气,又含帖之温文尔雅,结体欹侧多姿,婉丽清新。得《张黑女》之法,秀逸生动。
③隶书
《朱云峰墓志盖》,隶书,在此类墓志中风格较独特,气象浑穆拙朴,用笔含蓄内敛又有雄厚之姿,承北碑风范又偶杂篆籀之笔意。
《恭惠王悼妃滕氏墓志铭》碑额隶书,结体略显怪异,有象形意味,融以北碑峻拔之风,圆中寓方,风格高古凌厉。
综上所述,靖江王摩崖以及王陵碑刻、墓志总体风格平淡,没有太突出的特色,篆书宛转流畅,隶书古朴稳健,楷书平整规范。
2.官员题诗、题名、题榜、题记石刻
从最早发现的战国时期桂林刻化符至唐年间,史载记录以及石刻遗存都不曾发现有桂林本土书家的书法遗迹。宋代出现两位石匠身份的本土书家和一位僧人书家,元代出现一位能书善画的丁方钟。到了明代,终于有了4位桂林本土书家的8件题刻遗迹留存在存世石刻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表明明王室的迁移所带来的政治文化熏陶是桂林文化提升的内在因素。大量官员文人到桂交游,给桂林带来的不仅仅是文化思想的开放,还有书法风气的引导。从现今存世的这几件石刻,可以明显看出这4位桂林本土书家对书法的热爱与钻研。
图2 罗作读元佑党籍感赋
图3 朱子清等读元祐党籍题记
图4 杨芳游龙隐岩题诗
存世桂林明代官员石刻共计84件,以题诗居多,达67件。其他形式较少,如题名只有5件,题榜8件,题记4件。以诗遣兴,更能体现官员对于山水的热爱和书法的自信。这些作品按风格又可分为:方拙(18件)、峻拔(20件)、流畅(16件)、刚硬(11件)、浑厚(题榜8件)、开阔(5件)、古朴(篆隶6件)。
(1)方拙
《黄隆刘仙岩题诗》《庄际昌独秀峰题诗》,书刻坚厉,撇捺锐利。得《始平公造像记》之笔意,但又不似其厚重,稳健略显飞扬,规正而有动态。
《欧阳旦游风洞记》《曲迁乔独秀峰题诗》,倾斜中寓端庄,方劲中寓妍美,洒脱中寓精致细腻,体现出碑味楷书特色。
《李棠龙隐岩诗》《王铭志和友人诗》,结体密实浓厚,刀刻味较浓,端稳中有欹侧。
《罗作读元祐党籍感赋》(图2)、《吴文华龙隐洞题诗》,用笔润畅精熟,点画华滋,平和中寓奇纵。
《伍希儒还珠洞题诗》,书体稚拙苍涩。
《包裕龙隐岩题诗》,结体构建方正空灵,含蓄内敛中寓滞涩,显得苍茫古朴。包裕(1437~1542),字好问,广西桂林人,明成化十四年(1478年)进士,历任抚州监察御史、云南按察副使等职,勤政为民。在桂林修整会仙岩等风景区,伏波山、月牙山、南溪山、虞山等处均有其题诗、题记,诗文多被收录于《粤西诗载》等。撰有《重修广西省城碑记》《永济记》《重修怡云亭记》等碑文。另有正德二年(1507年)《包裕等六人还珠洞联句诗》石刻(见下文),其中预言百年后桂林必有才子金榜题名,果然清代桂林出现了四位状元及一位榜眼。
《顾源题叠彩山诗》,书体方圆兼济,风骨内敛,俊朗端雅。
《孟洋游风洞山诗》《王鸣鹤龙隐岩题诗》,斑驳较严重,依稀可见其书体方拙中寓清丽灵活之姿。
《张祜龙隐洞题诗》,笔力雄健,结体开拓,刚中寓柔,方拙古朴。
《宗玺题水月洞诗》《宗玺再题还珠洞诗》,章法疏朗,妙在方圆结合精巧、和谐,婉约中暗呈刚健,雄劲中隐含柔美。
《江勋龙隐岩题诗》和《张祐题叠彩山诗四首》,在颜体浑润基础之上融以北碑方拙之笔意。
(2)峻拔
《包裕等六人还珠洞联句诗》《包裕等六人题南薰亭联句诗并序》,笔方墨润,峭拔苍劲。
《陈伯献再题虞山诗》,取欧体峻厉体势,又融以疏朗之象。
《戴中虞山题诗并记》峻厉严整。
《邓启隆等塑妝白龙庵菩萨记》,书写随意。
《关中昝游七星岩诗》、《黄衷韶音洞题诗》、《卢宅仁题叠彩山诗》、《莫之先鑑山题诗》(只有拓本)、《徐海题诗》、《袁凯龙隐岩题诗并记》、《詹玺题龙隐岩诗》《庄际昌七星岩题诗并记》取欧褚之意,峭拔俊丽,用笔洒脱清劲,气象端庄清丽。
《缪良佐风洞山题诗》,形体修长,笔力劲健,峭拔俊丽。
《钱奂题龙隐岩诗》用笔方整,得欧之刻厉与颜之厚润。
《佚名冠岩和韵诗》(只有拓本)笔力劲挺,体势峭丽遒美。
《周进隆叠彩山题诗》《周进隆韶音洞题诗》《周进隆龙隐洞题诗》《周进隆元风洞诗》四件石刻虽出自同一人之手,却风格迥异,可见书者博采众长,功力深厚。第一件凌厉角出,豪迈超逸;第二件得黄庭坚意韵,风骨俊朗,气象雄峻;第三件笔力清健洒脱,雄拔中有柔骨,率意中含端雅;第四件筋骨内含而风神凛凛。周进隆(1453~1520年),字绍立,福田莆田人。明成化二十年(1484年)进士,历任绍兴府推官、太平知府、广西按察使等职。工诗善书。除上述诗刻之外,还有正德年间(1506~1521年),伏波山、象山、普陀山、会仙等处题诗题名(今已不存)。
(3)流畅
此类以行草书为主,婉转流畅,生动多姿。
《曹学佺南薰亭落成诗》、《陈于名题榕树楼诗》(只有拓本)、《陈于明龙隐岩题诗》、《陈于明木龙洞诗》、《陈于明七星岩题诗》,承《张黑女》的妍峻之姿,与行书的秀润流畅结合,跌宕起伏,古朴而蕴藉深厚。
《顾问独秀峰感怀诗》《秋如游七星岩诗》《王世科龙隐岩题诗》《王世科省春岩题诗》《张沛游风洞题诗》,得《王羲之集圣教序》之形神,用笔俊迈,笔势飞动,提按转折挑曲尽变化。字形秀丽颀长,骨格清秀,风姿翩翩。
《黄泮七星岩题诗》,笔意随意洒脱,细健有力,变化多姿。
《李迁题龙隐岩诗》以大小字形的错落布局突出行草书的韵致,承接自然,笔力劲健。
《俞安期题阳朔山水诗》(只有拓本),笔力浑润苍劲,线条质感丰富,虚实相容,气韵生动。
《张祜还珠洞题诗》方圆兼备,酣畅淋漓。
《周于德北牖洞题名》(只有拓本)和《周于德夕阳洞题诗》(只有拓本),形态自然率真,方折与婉转并用,姿趣横生,有一种固执的峭拔之美。
(4)刚硬
此类以潇洒豪迈的行草书为主。
《冰骨道人太平岩诗》(只有拓本)、《王鸣鹤叠彩山题诗》、《朱子清等读元祐党籍题记》(图3)、《庄际昌题訾家村诗》,骨力劲道与浑润萧逸兼融。
《何太庚奉答张羽王诗》,牵丝引带较多,增添了行气,浓淡枯湿、粗细快慢变化表现较丰富,气象硬朗洒脱。
《洪珠龙隐岩题诗》,行笔随性恣意,雄浑豪迈。《书史会要》载洪珠为草书名家。
《刘台题叠彩山诗》,将颜之气势恢宏与柳之沉劲温恭相融,笔画遒媚劲健,风骨健挺硬朗。
《杨芳七星岩题诗》、《杨芳游风洞山诗》、《杨芳游龙隐岩题诗》(图4)、《杨芳题张太仆山楼落成诗》,擅于以细劲线条营造豪迈书体气象,有《怀仁集圣教序》之婉丽和赵体之秀媚,用笔劲健爽利,字势颀长,妍丽清媚。
杨芳,字以德,四川巴郡人。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广西。在桂主政八年有余,喜游山题刻,倡修《广西通志》。在桂林七星山、叠彩山、伏波山、宝积山、南溪山、隐山等处均有其诗文、纪事题刻,今存世石刻6件。受时在广西平乐做官的草书大家詹景凤书法影响,杨芳成为在广西留下碑刻最多的明代官员。其中龙隐岩《皮林记事碑》和省春岩《平思明府记事碑》记载其两次镇压少数民族起义事件。其他如《杨芳游风洞山寺》《杨芳游龙隐岩题诗》《杨芳七星岩题诗》《杨芳题张太仆山楼落成诗》均为诗作,其文清丽雅致,书法挺拔遒美。此外,杨芳还有一部著作《殿粤要纂》传世,是一部重要的关于广西军政之书,先藏于密室,后流落于日本。20世纪90年代,有复印件带回国内。
(5)浑厚
此类8件题榜浑厚大方,各呈风姿。
《方以智题山高水深》,圆润饱满。
《倪元璐题小蓬瀛》(只有拓本)气象豪迈,笔力雄健,得二王之法、苏轼之笔韵,以及颜氏之气度,神态超然,笔墨酣畅。倪元璐是敢于突破明初秀丽妩媚书风的先行者,时与黄道周、王铎并称“明末书坛三株树”。倪元璐(1593~1644年),字汝玉,号鸿宝,浙江上虞人。明末著名书法家。明天启二年(1622年)进士,官至户、礼两部尚书。
《吴撝谦题龙池》(图5),两字草书题榜雄健豪气,大胆洒脱,快意酣畅,似有神韵,是明代不可多得的草书题榜佳作。
图5 吴撝谦题龙池
图6 佚名题滴玉泉
图7 佚名题秋湖弹琴处
《佚名题滴玉泉》(图6),直立挺拔,严正肃穆,具有雄强、朴拙、自然天成的艺术特点。
《佚名题龙腾岩》,含蓄内敛中含欧体刻厉之法,结体密实丰腴,气象朴实苍郁。
《羽卿题江山会景处》,结体紧密浑厚,圆中寓方,气象严谨端整。
《张祜题神龙遗迹》,多以方切起笔,笔力浑厚刚劲,气象古朴磅礴。
《张文熙题第一洞天》,端庄雍容中不失灵巧飘逸之美。
(6)开阔
《宾泉山人开洞题名》,无论是在用笔的映带、呼应、翻折、圆转、提按处理上,还是结体的姿态上,都表现出书者书法功底深厚,气象开阔超逸。
《龚文选与戴中丞题龙隐岩诗》,笔方墨圆,结体张弛有度,开拓秀美。
《马璘龙隐洞题名》,承褚遂良《雁塔圣教序》之意,势态舒展,遒劲清丽。
《汪渊龙隐岩题诗》,结体欹侧生动,笔力精到,神气凛然。
《朱云省春岩题诗》,用笔豪迈开阔,牵丝连带随性自然,具有雄强恢弘之势。
(7)古朴
《葛中德登独秀峰诗》,隶书字形端正朴拙。
《李开芳刘仙岩题诗》,篆书笔力细劲匀净,部分字形结构欠匀称。
《刘可等十二人龙隐岩题名》,隶书刻板端正,笔力沉稳密实。
《吴峦雉独秀峰题名》,碑额篆书婉转流畅,清劲遒丽。碑文已磨损不清。
《佚名题秋湖弹琴处》(图7),隶书行笔圆浑敦厚,结体平正紧密,气象端庄典雅。
《杨铨题龙隐岩诗》(图8),较特殊的一件石刻,介于篆隶之间。有《祀三公碑》之气象,而笔力更细劲,刚硬中含涩劲。形体端正平整,章法布局呈印章之态,墨白疏密空间划分严格细致。杨铨另有明嘉靖乙酉(1525年)隶书《杨铨虞山题诗》,已毁。
3.记事碑、修筑记碑、造像记等
在明王朝统治下的276年中,广西几乎都处于不断的战争中——主要是以瑶族、壮族、侗族等少数民族为主体的各族人民联合大起义。这就促使各地树立了一些关于交战的记事碑,多是纪念参与战事的官员和士兵。书写和凿刻水平均一般,上乘之作较少。
《陈守素重修殿堂圣像记》(只有拓本),楷书,笔画较细,质量一般,磨损严重。
《何士晋贵州纪事碑》,楷书用笔,丰腴醇厚,结体紧密显刻板。
《济湘桥记》(只有拓本),碑额篆书采用双钩,曲折迂回。碑文楷书细健秀丽。
《建立萧宅城墙碑记》(只有拓本),行楷书,挺拔清丽。
《李文凯画释迦文殊普贤像》(只有拓本),图中绘刻了三尊佛像及草木野兽,阴阳手法并用,物象形态各异,线条柔韧有力,刻画精致细腻,形神兼备。正中最下方题刻楷书俊峭精研。
《李真诚起造拜亭道路碑记》《毛竹居墓志铭》《庄国祯右江北三平寇记》,笔力细劲,结体方正拙朴,气象清远萧散。
《赵应宗虞山砌路记),碑刻刀味浓厚,用笔尖厉,造型稚拙,风格苍茫质朴。
《刘继文省春岩纪事碑》结体瘦峭,有柳体风范。
《汪道昆平蛮碑》,以颜味为基调,结构工整宽博。这件碑刻由时任兵部左侍郎的汪道昆撰文,记录了其带领部下镇压八寨壮族农民起义的详细过程,明代著名书法家文徵明的得意弟子周天球书写。其相关军事史料价值和书法价值都极其珍贵。
《吴文华府江西岸纪事碑》、《张法禧地券》(只有拓本)、《张法禧地券盖》、《周嶅为虞庆则等撰冤状碑》,笔力沉稳挺拔,端庄研美中透着方劲,结体收放开合精巧灵动,内蕴深厚。
《宣圣遗像》(只有拓本)是桂林市现存年代最早最大的孔子全身石刻像,共有两件:一件存于桂州府学文庙(今桂林中学),另一件在隐山北牖洞(此件只存拓本)。时间均为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重刻吴道子所绘的《宣圣遗像》,像高180厘米,宽50余厘米。历代认为只有吴道子所绘孔子圣像才是正统的,才能得到人们真正的认可。可见明代中期对儒家文化的尊崇。碑额四字小篆遒劲流畅,落款楷书隽雅精美。孔子像长衣垂服,面容端庄严肃,典型儒家尊者的仪态。
《杨芳皮林纪事碑》和《杨芳平思明府纪事碑》,用笔方整中见险绝,间架开阔稳健,典雅俊美。体现出书者书法功底扎实。
《杨观夫人张氏墓志铭》《杨观诰命碑阴记》《杨观墓志铭》,三碑结体方正,用笔方中寓圆,气象肃穆。
《杨观墓志盖》,双钩篆书,全文四行十七字。志石四侧饰云纹,高贵庄严。书体圆润流畅,雍容饱满。
《张伦等塑妝白龙庵佛像记》,楷书,风骨峭拔。
《重修广西省城碑记》(只有拓本)碑额篆书采用双钩,笔力刚硬,结体均匀长势。碑文楷书挺拔俊峭。
《重修真武庙像记》,行书,用笔干脆爽劲,多用方笔起收,牵丝连带呼应,气象纵逸豪放。
另《徐时塑像记》、《重新建殿捏塑庄严佛像记》(只有拓本)、《重修塔殿塑庄严佛像碑记》(只有拓本),磨损严重,字形古朴稚拙。《临桂大尹叶侯善教记》和《潘期天修建佛殿记》磨损不清。
4.宦官石刻书法
图8 杨铨题龙隐岩诗
朱元璋曾在洪武十七年(1384年)下令“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并严禁宦官读书认字。然,明成祖朱棣时开始任用太监管理图书、典籍等相关事务。再至明宣宗朱瞻基时,于宣德元年(1426年)七月设立了专门供太监学习的“内书堂”,并委派曾于永乐年间参编《永乐大典》的陈山等翰林学士担任教师,主要教习儒家经典。统治者的专宠给宦官提供了识文弄墨的机会,也给他们提供了更好的升职平台。明代广西宦官中,桂平壮族人汪直,曾坐镇广西独揽朝权。桂林明代石刻中有很大一部分石刻出自宦官之手,然存世量较少。相关资料记载的石刻内容多是皇帝派遣到桂执行相关事务或赴职而来,如钦差内官祝福原、永安,钦差内臣于时跃,钦差内官监少监董荣,钦差总镇两广等处太监王敬、王堂、刘倜、闵珪等人[1][2][3],镇守广西太监傅伦、陈彬、王廉等人。从书体风格来看,这些宦官的书艺精熟,一方面来自于自身的修炼,一方面与统治者的提倡支持不无关系。
《桂林石刻》载,明代桂林宦官石刻书法有135件,与靖江王府石刻145件、地方官员150件相比,数量可谓多,且书体风格各具风貌。从中也可以窥见明朝皇帝与宦官之间的亲密依存关系,以及宦官与当朝官员之间的政治权力平衡关系。今只存5位宦官8件石刻。从宦官对书法水平的掌握,可以想见他们在书艺上所下的功夫,这是关乎他们一生命运前途的一项技能。此外,石刻内容也体现出宦官吟诗作赋的本领,体现他们在皇家所受的良好教育。
(1)《董荣龙隐岩题诗》
目前发现最早的桂林明朝宦官题刻为董荣。董荣于成化十八年(1482年)奉使广西,任钦差内官监少监。第二年十月二十四日游龙隐岩,题刻《董荣龙隐岩题诗》,书体笔力温润浑厚,结体严谨端庄,得颜体之法。诗文为:
星轺远驾自天来,偶过仙岩亦快哉。
潭水半浑龙欲起,山风微动鹤初回。
多情黄鸟留人住,异种红桃隔岁开。
好景独怜看未尽,此身先已在蓬莱。
令随行的靖江长史司左长史、奉政大夫修正庶尹、前国子学录康奎“序而刻之,以传永久”。石刻中有康奎的序,曰:“句法新奇,音律高古,诚一时之杰作,经生学子或不能也”,对董荣的诗作给予了较高的赞誉。
(2)闵珪诗刻
行楷书《闵珪龙隐岩纪游诗并记》,弘治五年(1492年)春大征古田班师之暇时刻。书体承北碑之法,体势倾斜富有动感,笔力稳健,气象拙朴。然结体过于密实严谨,与明代台阁体仍有相通之处。其文中落款处提到太监王敬、王廉同游。
(3)陈彬诗刻
正德七年(1512年)书《陈彬游龙隐岩诗》和正德十年(1515年)四月书《陈彬游龙隐岩赋》,均署“钦差镇守广西等处地方内官监太监陈彬书”。书体以唐楷为基调,兼以褚体风韵,方圆兼济,端庄雅丽。
其中《陈彬游龙隐岩赋》文为:
圣皇临御,海宇清平。奉命来镇,恪秉忠诚。喜塞草之抽青,乐边警之无闻,恒先忧而后乐,矧际遇乎明春。维时政暇,驾楼船于江浒,遣从属同寅,相浮于龙隐山下。茫乎凌汪洋之波,浩乎履巉岩之石。振衣而上,宏敞可观,目江流之奔腾,听鸟语之间关,意潜蛟之踪迹,犹恍惚于深渊,殊有以绝尘嚣之味也。遂命设肴酾酒,宾主献酬,不必雅歌鸣瑟,而眼前风景,谷口幽芳,入耳有声,触目成色,所取无穷,其乐有余也,诚一时之盛会。于是有客洗爵重酌而谓曰:吾侪今日之纡朱拖紫,树旗旄,罗弓矢,实赖吾君而有此乐也。然又恶可不推吾心之乐,使民饱食暖衣、拘舒劳逸而亦得以同乐。吾君之乐也,庶几后之。登斯岩者,见而慕之,有以知今之当道不独乐,而与人不少乐,而与众体君爱民之良心,有以脍炙将来之口于无穷。呜呼!不亦盛乎!呜呼!不亦盛乎!
足见陈彬文学功底深厚,语言简练,文风清雅。
陈彬于明正德六年(1511年)到桂林,是钦差镇守广西等处地方内官监太监,在桂四年,后由傅伦接替。陈彬在桂林时不仅热衷于吟诗题刻,还为桂林城的建设作了一定贡献。正德七年(1512年)夏,因见桂林城池颓废,各处陈旧不堪,陈彬下令修建桂林城即广西省城,包括楼阁、商铺、堆石炮、城垣等,历时两个月,效率很高。时任云南按察司副使兼监察御史的包裕(桂林人)特意撰文《重修广西省城碑记》,并立碑普陀山,以此纪念赞扬陈彬的功劳。
(4)傅伦诗刻
傅伦,字素轩,渠阳(今湖南靖县)人。生卒年不详。正德十年(1515年)任钦差镇守广西地方都知监太监,在桂林十五年,是任职广西时间最长的镇守太监,也是最后一位镇守桂林的明朝太监。傅伦到广西的主要任务是监督军事和监管地方政事等。政事之余,傅伦热衷于桂林山水,赋诗题刻数十件,书艺水平也较高。今存3件石刻书体风格迥异,笔法精研蕴藉,功力深厚,能博采众长而自成家法。所以傅伦也是桂林石刻史上卓有成就的一位书家。
傅伦在桂林参与的相关军事案件,有史料记载的主要有3件[4]。其一为正德十一年(1516年),右都御史陈金调集两广官兵,由按察使宗玺、镇守太监傅伦、参将牛桓等人,分为六路兵马,水陆并进桂平城区西北的大藤峡,征讨当地的瑶族农民起义,杀伤七千余人。其二为正德十四年(1519年),傅伦和张祐调集湖南、广东、广西三省兵力共四万七千三百多人,分五路围剿永福古田壮族首领韦朝威、韦银豹父子率领的农民起义军,兵败。至隆庆五年(1571年),韦家父子领导的壮族农民起义军才被镇压。其三为正德十五年(1520年)正月,张祐、傅伦和巡按御史曹圭率领官兵镇压灌阳等处的瑶民起义,斩首五百余。
从正德十一年(1516年)至嘉靖九年(1530年),傅伦遍游桂林各山岩,叠彩山、虞山、象鼻山、七星山、伏波山、南溪山等处均有其留下的题诗题记摩崖,共15件。其中叠彩山8件,包括7件题诗和1件题记。傅伦咏桂林山水的诗词得到了历代文人的认可,许多歌咏桂林山水的诗文选本几乎都会收入傅伦的一首或多首诗篇,这也是其他在桂太监,包括陈彬所不及的。现存傅伦世石刻《傅伦游象山诗》《傅伦题叠彩山诗》《傅伦六题叠彩山诗》共3件。
正德十一年三月二十日,书刻楷书《傅伦游象山诗》,用笔精严老炼,将欧体峻厉与碑刻之朴拙融合,形态宏博方拙。
正德十三年(1518年)六月二十一日,傅伦游叠彩山,为美景所感,撰《游风洞山记》,文为:
崆峒于中,颠崖峭壁悬空,乃天地之化成,奇异伟观者也。古今骚人墨客登游,徘徊眺望,留题刻石,以为遗迹之胜概。予以菲才,叨蒙圣朝敕镇兹土,暇日来游,披览诸诗,清新流丽,可人犹不能为诗,聊书数字,刻留石崖之阳,寓此道耳。
后正德十六年(1521年)二月二十八日,与屠垚、广西稽查储赋的黄门梁公、侍御郭公两位官员同游七星岩,吟诗作赋,并将七星岩旁的一处岩洞命名为四仙岩。两次咏诗均无石刻传世。
正德十四年(1519年)正月初七题刻《傅伦题叠彩山诗》,石刻行书书体,体势朴拙险峻,笔力健挺硬朗,形体灵活飘逸,意韵深长。文曰:
独寻春色上高台,极目凝神望几回。
山拱周遭峰作障,云横四野雪成堆。
渔舟泊岸沽村酒,墨客题诗寄垄梅。
绝顶孤亭真似画,幽芳几阵暗香来。
嘉靖九年(1530年)春夏之交,傅伦再题叠彩山诗已是“驱驰边徼初心壮,历览江湖老节孤”,流露出其内心的无限感怀与凄哀。后又有三题至六题叠彩山诗。今只存其行楷书《傅伦六题叠彩山诗》,书体融虞世南色润意和、赵孟頫秀媚流畅,以及北碑清劲爽朗于一体,挥洒纵情,动感多姿。
(5)王堂题榜
正德十三年(1518年)六月二十一日书刻行楷书《王堂题风洞第一山》(只有拓本)题榜,位于叠彩山。书体笔力苍劲浑厚,圆中带方,气象端整浑穆。
(三)明代桂林石匠与磨石风气
1.石匠
进入元明时期,石匠不再如宋代是一份热门的职业,且技艺也大为减弱,镌刻刀法粗鄙软弱。这不仅仅是一种技艺的慢慢流失,同时也暗示出这时期的书法水平较前代已经下降许多。明代两百余件的石刻中,有署名石匠者也仅有15件,主要如下:
(1)建文二年(1400年)《李文凯画释迦文殊普贤像》,楷书,167c m×93c m,字径1.67c m,位于文昌门外开元寺故址,蔡子刚等刻。
(2)永乐九年(1411年)《包隐峰雕装罗汉记》,楷书,40c m×30c m,字径4c m,位于叠彩山,包隐峰题,雕匠程思敬,装匠李彦寅,石匠刘敬初。
(3)正统三年(1438年)《陈辉重华大德庙记》,260c m×140c m,楷书字径4c m,额篆书字径16.67c m,位于虞山,欧阳泰督镌。
(4)正统九年(1444年)《未署名梵文题字》,117c m×83c m,梵文字,字径70c m,款楷书,字径3.33c m,位于独秀峰,丁未刊。
(5)弘治四年(1491年)《重新鼎建殿堂生像碑记》,107c m×67c m,楷书,位于狮子岩口,陈宗智刻。
(6)正德四年(1509年)《包裕周进隆等四人唱和及哀挽诗》,67c m×117c m,楷书,位于七星岩内,孤子胡恃拜刊。
(7)正德六年(1511年)《周垚会仙岩记》,200c m×160c m,楷书,位于会仙岩,蒋时昌镌。
(8)嘉靖十三年(1534年)《姚世儒重修虞山庙记》,86c m×193c m,楷书,位于虞山,镌字金文奇。
(9)万历五年(1577年)《隐樵题泗洲岩》,173c m×100c m,楷书,位于南溪山泗洲岩口,李国政、李仁松同刊。
(10)天启元年(1621年)《李开芳刘仙岩题诗》,133c m×73c m,篆书,字径7c m,位于南溪山刘仙岩,李开芳题并勒。
(11)天启四年(1624年)《何士晋贵州纪事碑》,267c m×333c m,楷书,字径13c m,位于叠彩山,孟夏日勒石。(此记一文两刻,普陀山也有同刻,已毁)
(12)天启六年(1626年)《庄际昌七星岩题诗并记》,80c m×133c m,楷书,字径5c m,位于七星岩,韦泰福命工镌。
(13)崇祯十年(1637年)《徐时塑像记》,27c m× 50c m,行书,字径2c m,位于云峰寺象山石壁,石匠孙会愍、莫庆恒。
(14)崇祯十二年(1639年)《张垣雉山题诗》,67c m×87c m,楷书,字径5c m,位于回龙洞,张垣题诗并刻石。
(15)崇祯十七年(1644年)《刘仙庵诵经圆满题名》,53c m×67c m,楷书,字径3c m,位于南溪山刘仙岩,周常粹刊石。
然上述石刻载有石匠之名的今只存5件:建文二年《李文凯画释迦文殊普贤像》、天启元年《李开芳刘仙岩题诗》、天启四年《何士晋贵州纪事碑》、天启六年《庄际昌七星岩题诗并记》、崇祯十年《徐时塑像记》。
2.磨石风气
明代桂林还出现了比较恶劣的磨掉前人书法石刻再重刻的习气,在七星山、叠彩山、虞山、伏波山常可以看到一部分前人的石刻被凿毁,重新再镌刻时人的作品。如虞山有唐代韩秀实书《韩云卿撰舜庙碑》的一角被磨损,由嘉靖四年(1525年)的《杨铨题龙隐岩诗》覆盖。靖江王朱经扶也把自己的一首七律诗叠刻在一件落款为“嘉靖戊戌岁孟秋望日”的石刻上。在叠彩山还有明弘治十七年(1504年)《彭世麒徐敬等三人游叠彩山题名》(已模糊不清)石刻,也是叠刻于正统己未(1439年)《胡智宗陈辉等三人题名》石刻之上。诸如磨掉前人石刻的事件在明代较多,由于年代久远,多数石刻已经磨糊不清,无法辨识统计。
综上所述,书法从整体书法水平与质量来看,明代桂林石刻虽然比元代大大提升,但较宋代桂林摩崖书法的繁盛已经衰弱许多。从政治文化背景来看,明代的文化政策与书法风潮较宋代已是大不相同。宋代那种逸笔草草、优雅自在的意趣风尚已然大势去矣,宋代桂林的军事重地亦不复存在,桂林政治军事地位的锐降进而带来的是文化的衰弱,取而代之的是明代迭起的少数民族起义。文人们已经无暇顾及对于艺术的精求,只是趋步于对规整书风的模仿、延续,明初台阁体的盛行在靖江王室碑刻、墓志和宦官石刻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其他书体风格也是岌岌可危的残喘呈现,对中原主流书风趋之若鹜,取法二王、黄庭坚、赵孟頫,也多涉猎北碑墓志,却又形神不足,水平参差不一,再无宋代桂林摩崖书法的精练深遂及让人流连忘返。然,其中官员群体摩崖行书较多,并能表现豪迈洒脱的气势,较宋代的意趣之美又显得格外耀眼,令人惊叹,这可能是明代桂林文人的一种精神寄托与表达情感的方式。
[1]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编.桂林石刻[M].(内部资料),1977.
[2]刘继文.桂林金石录[M].桂林:桂林图书馆馆藏影印本.
[3]谢启昆.粤西金石略[M].嘉庆六年铜鼓亭刊本影印版.
[4]佚名.广西通志·名宦[M].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责任编辑、校对:刘绽霞)
Overview ofStone Inscribed Calligraphy in TheYuanandMingDynastiesinGuilin
ZhaoXiaojiao
Few stone inscribed calligraphic p ieces in Guilin from the Yuan Dynasty have survived,being mainly regular sc rip ts rem iniscentof the g reat calligrapher Zhao Mengyou inc luding postscrip t,verses and autog raphs.Stone inscribed callig raphy rejuvenated in Guilin in the Ming Dynasty,when the creation d rew on the inscrip tion on tab lets and epigraphs in cabinetstyle and followed the running style of the greatcalligraphersWang Xizhi,Wang Xianzhi,Huang Ting jian and Zhao Mengyou.O fficials in Guilin generally adop ted the running scrip t,which was the characteristic of the industry in Ming Dynasty in Guilin.Inscribed stone callig raphic p ieces by eunuchs from Ming Dynasty in Guilinm irrored their status and education background.Existing stone inscribed callig raphic p ieces fallinto fourcategories,namely the inscribed calligraphy on c liffs,tab lets and ep ig raphs ofmausoleum to Jing jiang Prince,verses and autog raphs by officials,memorialmonuments to wars and restoration of the city,epigraphs and records ofstatuaries construction,stone inscribed callig raphic p ieces by eunuchs.
Guilin,Stone Inscribed Calligraphy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Inscribed Callig raphy on Cliffs
J292
A
1003-3653(2017)03-0042-15
10.13574/j.cnki.artsexp.2017.03.04
2017-02-10
赵晓娇(1986~),女,江苏泗洪人,桂林电子科技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讲师,暨南大学文学院2016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书法理论、美术史与文艺学。
2015年广西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课题青年项目“广西石刻书法研究”(15CZS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