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健
被斯蒂芬·茨威格自称为“历史特写”的《人类的群星闪耀时》(增订版)(舒昌善译本)收录了十四篇历史人物故事,这部作品与茨威格的其他诸如诗歌、戏剧、小说或是人物传记的写作风格迥异。“闪耀”不仅喻其光芒,更指在历史长河中的那一刹那间的“偶然”。
茨威格是在用“偶然”对历史进行独特的解读的:巴尔沃亚向秘鲁进发的脚步因两次“偶然”而搁浅;拜占庭全城抵抗穆罕默德二世的惨烈战斗因一座小城门忘记关闭的“偶然”而失败;亨德尔的事业复活是在深陷绝望时“偶然”拿到了《弥赛亚》的脚本……
茨威格突出了“偶然”,也在铺排“偶然”之前的必然过程。“因为所有那些最重要的历史性时刻都需要有酝酿的时间,每一桩真正的事件都需要一个发展过程。”拿破仑的失败,重用中庸的格鲁希只是个触发点,整个欧洲都视拿破仑为敌才是关键;争论了三天,最后,屋大维向安东尼作了让步,同意除掉西塞罗,不仅表明了才华横溢的人性论者在专制独裁面前的软弱无能,更是善恶之念在权力与利益面前不堪一击的又一明证;《马赛曲》之所以迅速火热,而作者却长期的无名无声,是因为那个战争的时代需要一个激起民族血性的东西,而不是人。
“偶然”之后就是历史的转折。七十多岁的歌德求爱无果的挫折,让他从此永远告别了爱的激情带来痛苦的时代,进入心境平静、勤奋写作的暮年;淘金狂热下的苏特尔家破人亡,二十五年华盛顿法院大厦游来荡去换来的只是笑料与谈资,让我们不得不反思法制与民主的真与假;从枪下捡回性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感受到生的甜蜜与神的伟大,人生价值观的巨大变化映照在他后来的创作中。
《越过大洋的第一次通话》的高潮应该在六年后的最终成功,但茨威格却把笔墨留给了菲尔德被全世界误解谩骂的那段曲折。这是他在用历史来给我们传递信息,引发我们深思。托尔斯泰回应大学生质问的那句“即便是罪人,也还是我的兄弟”,我想,也可能是茨威格自己想说的话。
茨威格曾说过:“在我心情抑郁的时候,我的创作总是最多。”在十四篇故事中,我们能感受到茨威格内心蓝色的忧郁:穆罕默德二世拖运大炮与战舰的疯狂设想变成了现实,我们读到的不是英雄的豪情,而是恐惧;威尔逊最后在政治上的妥协,我们看到了梦想在残酷现实面前的脆弱;两位到达南极的探险家茨威格不写阿蒙森凯旋,却写斯科特的失败,我们品味咀嚼的是成功路上的悲壮。
這是一本“蓝色”的历史特写。
(作者单位:南京市中华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