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俱近体诗用韵研究

徐建华 廖秋华

(浙江树人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5)

程俱近体诗用韵研究

徐建华 廖秋华

(浙江树人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5)

通过对程俱近体诗的收集考察,发现其用韵共分25部,大体遵循有唐以来的诗韵传统。程俱近体诗中的首句借韵现象需要仔细甄别,有些实质上是表明首韵字与借韵字的同用关系,是当时实际语音的反映。

程俱;近体诗;首句借韵

程俱(1078—1144),字致道,衢州开化(今属浙江衢州市开化县)北山人,因居住地而得号程北山,是宋南渡时期的重要诗人。程俱一生创作颇多,有《麟台故事》《北山小集》《班左诲蒙》和《韩文公历官记》等传世。目前,学界对程俱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麟台故事》、诗文校注及诗歌风格的赏析上,对程俱诗文用韵的分析较少见。本文以赵静《程俱诗校注》*赵静:《程俱诗校注》,广西大学2014年硕士学位论文。一文所辑录的程俱诗歌材料为研究对象,主要考察程俱近体诗的用韵情况,从而归纳出其近体诗用韵的特点。程俱近体诗共有339首*赵静:《程俱诗校注》,广西大学2014年硕士学位论文,第34页。,可分析出不重复韵段339个。本文所谓独用、同用、通用和混用是就《广韵》体系的韵和韵系而言,其中,“独用”指同韵同调相押,“同用”指同摄同调相押,“通用”指同摄异调相押,“混用”指异摄相押。

一、韵部划分与讨论

程俱近体诗用韵概况如表1,从中可以概括出其韵部分类。

由表1可知,程俱近体诗中,各摄的韵都有入韵,除去少数混押外,押韵大都发生在同摄的韵中。其中,果摄歌戈同用4次,占歌戈出现总数7次的57%,本摄韵字可合并为歌戈部;咸摄覃韵独用2次,艳韵独用1次,其余都是本摄韵字同用,本摄韵字可合为覃谈部;深摄侵韵独用。此外,文韵“云”字押入侵韵1次,可视作首句入邻韵;宕摄唐阳同用;江摄江韵独用;曾摄登蒸同用。上述韵系独用、同用情况与《广韵》一致。需要略加分析的是以下韵系。

1.假摄。本摄韵字共入韵12次。其中,内部相押8次,占总数的67%;麻佳混用4次,都是佳韵“涯”字混入麻韵,表明“涯”字在程俱所处时代读入麻韵。

2.遇摄。本摄韵字共入韵23次,全为内部相押。其中,鱼韵独用13次,占鱼韵出现总数19次的68%,鱼韵倾向独立;鱼韵与模、虞韵相押6次,占模鱼虞出现总数23次的26%,因而本摄韵字可归为鱼部和虞模部两类。

3.蟹摄。本摄韵字共入韵15次,内部相押14次。其中,咍灰同用8次,灰独用4次,齐、皆各独用1次,本摄韵字可归为咍灰部。此外,微韵“微”字与齐韵混押1次,但出现在首句,可视作首句用邻韵。

表1 程俱近体诗用韵总表

注：表格依十六摄排列,表中韵目后数字表示该韵用韵次数,如“歌2”表示歌韵独用2次,“歌戈4”表示歌戈两韵同用4次。每一摄一般先列独用、再列同用情况,通用、混用情况用粗体标出。

4.止摄。本摄韵字共入韵29次,内部相押28次。其中,支韵独用5次,占支韵出现总数14次的36%,支韵不能独立;微韵独用9次,占微韵出现总数15次的60%,微韵倾向独立。因而本摄韵字可归为支脂部、微部两类。此外,齐韵“鲵”字混入支脂部1次,可视作例外。

5.效摄。本摄韵字共入韵10次,全为内部相押。其中,豪韵独用3次,晧号同用1次,共占豪韵出现总数5次的80%,豪韵明显独立;宵萧同用5次,占宵萧韵出现总数6次的83%。因而本摄韵字可归为豪部和宵萧部两类。

6.流摄。本摄韵字共入韵20次,全为内部相押。其中,尤韵独用12次,占尤韵出现总数20次的60%;幽韵没有独用情况;尤幽同用4次,占尤幽出现总数5次的80%。因而本摄韵字可归为尤侯部。

7.山摄。本摄韵字共入韵72次,内部相押69次。其中,寒独用3次,寒桓同用8次,两者合计11次,占寒桓韵出现总数17次的65%;山韵独用4次,删山同用14次,两者合计18次,占删山出现总数26次的69%;先独用6次,仙先同用25次,两者合计31次,占仙、先韵出现总数36次的86%。这表明本摄韵字寒桓同用、删山同用和仙先同用,与《广韵》情形一致。此外,元韵字一共入韵5次,有3次与山摄字相押,2次与魂韵相押,偏向山摄。

8.臻摄。本摄韵字共入韵39次,内部相押37次。其中,真独用11次,真谆同用10次,两者合计21次,占真谆韵出现总数25次的84%;文韵独用9次,真文、魂文和谆文同用共计5次,都可视作首句用邻韵,文韵出现情况都可视作独用,因而文韵独用明显;魂韵独用2次,魂文同用的1次可作首句用邻韵,因而魂韵独用共计3次。此外,元韵“言、原”字各与魂韵字相押1次,魂韵字没有明显的偏向。总的来看,本摄韵字可归为真谆部、文部和魂部三类,与《广韵》情形一致。

9.梗摄。本摄韵字共入韵30次,全为内部相押。其中,庚清同用13次(可视作首句用邻韵的2次),占庚清出现总数28次的46%;清青同用6次,庚青同用2次,都可视作首句用邻韵。如此,清青、庚青同用可看作青韵独用8次,加上青独用的2次,则青韵独用共计10次,占青韵出现总数11次的92%,因而青韵独用明显。耕韵没有独用情况,与庚清同用2次,因而本摄韵字可归为庚耕清部、青部两类。

10.通摄。本摄韵字共入韵30次,全为内部相押。其中,东韵独用16次,占东韵出现总数25次的64%;钟韵独用3次,占钟韵出现总数12次的25%;东钟同用5次,其中4次可视作首句用邻韵,这5次同用可视作东独用4次,东钟同用1次。如此,东韵独用达到20次,占东韵出现总数25次的80%。冬韵与东、钟韵都同用2次,看不出明显的偏向,因而本摄韵字可归为东、钟两部。

根据上述分析,程俱近体诗的韵类可归纳为以下25部:歌戈、麻(佳韵“涯”字混入)、鱼、虞模、咍灰、支脂之、微、豪、宵萧、尤侯、覃谈、侵、寒桓、删山、仙先、真谆、文、魂(元韵“原、言”字混入)、唐阳、江、登蒸、庚耕清、青、东、冬钟*冬韵字本无明显偏向,因字少借入钟部。。显然,这个押韵系统与《广韵》独用、同用情况基本一致,表明程俱近体诗的用韵方式,严格遵守有唐以来的诗韵传统。与王力宋代韵部32部*王力:《汉语语音史》,商务印书馆2008年版,第296页。相比,程俱近体诗韵部系统的特点主要有:(1)鱼、虞模部各自独立;(2)咍灰仍旧合用;(3)支、微部独立,资思韵还没有产生;(4)真、文部独立;(5)东、冬钟独立。

二、首句借用邻韵现象考察

通过上节分析发现,程俱近体诗中两韵同用时存在较多的首句借用邻韵现象,以下重点考察这种现象。在此之前,需剔除那些表面看是首句借韵、其实是首韵与偶数韵字为同用关系的现象,具体步骤如下。

首先,确定是两韵同用且韵段为“ABXB”*其中B表示韵脚字,A表示首韵字,X表示奇数句尾字不入韵。(绝句)或“ABXBXBXB……”(律诗)。程俱近体诗中,符合此条件的韵段一共有57个。

其次,上述57个韵段中,仍有不是真正借韵的韵段,具体情况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歌戈同用4次,表面看2次是首句借韵,如《数日江上颇有春色,偶成绝句,遣兴五首其四》:何波蓑(11*数字表示原书卷数。下同。),但“何”字还出现在其他诗句的韵脚位置,如《酬颕昌叶内翰见招(丁酉)》:波过何坡荷(9)。因而这种情况不是真正的首句借韵,只是表示当时语言中歌韵“何”字与戈韵字同用。真正属于首句借用邻韵的仅1例,即《次韵和江子我道中绝句七首·新城道中》:磨何多(9)。

二是庚清同用13次,表面看2次是首句借韵,如《观老杜久客一篇,其言有感于吾心者,因为八咏·小吏每相经》:情鲸行惊(10),但“情”字还出现在其他诗句的韵脚位置,如《高邮旅泊书怀寄淮东提举蔡成甫观兼呈郑使君弇三首其三(癸未)》:清横惊情(9)。真正属于首句借韵的仅1例,即《山中次叶翰林韵五首其三》:荆情营(11)。

三是寒桓同用8次,有1例表面看是首句借韵,即《次韵和江子我道中绝句七首·杨梅》:冠丹安(11),但“冠”字还出现在其他韵脚位置,如《晓起(回文)》:寒残漙冠看(9),因而也不属真正的首句借韵。

四是删山同用14次,有1例表面看是首句借韵,即《和翁秘监彦深喜绝句四首其三》:关山闲(11),但“关”字还出现在其他韵脚位置,如《和田龙图升之登秋宴口号二首其一》:闲班颜关山(10),因而此例不是真正的借韵。

五是咍灰同用8次,有1例表面看是首句借韵,即《壬子七月十六日夜月蚀五首其三》:灰咍开(11),但“灰”字还出现在其他韵脚位置,如《林德祖有诗,寄光禄蒋卿梦锡瑎,及送朱博士骏发,终篇皆见,及次韵寄怀其二》:开才来灰回(10),因而此例也不是真正的借韵。

六是唐阳同用19次,表面看有5例是首句借韵,仔细考察都不是借韵现象。《送蒋主簿入都赴试一首(壬午)》:郎长箱央梁(9),但“郎”字还出现在其他韵脚位置,如《七夕六首其一》:章凉郎(11);《题蒋崇德彝所藏明皇夜游图二首其一》:光央梁(11),但“光”在《观梅》:香阳光(10)中并不出现在首韵位置;《舟行即事二首其一》:香浪忙(11),《偶作三首其一》:光香凉(11),《得叔问书报柳元礼许寄鹤二首其二》:凉光凰(11),则两两证明它们都不是首句借韵。

七是仙先同用25次,有7例表面看是首句借韵,其实都只是表明首韵和偶数句尾字是同用关系。《次韵赵叔问对雪共酌有怀江仲嘉之作》:川前烟贤边(9);《江仲嘉书称,去常山灵真洞半里许,得林壑殊胜。予记昔过谢原道中,乱峯峭壁闲山,竹树荟蘙,今仲嘉所称得非此耶？因寄百二十字》:天仙缠泉便川(9);《和江仲嘉见寄(壬辰)二首其二》:天骞廛泉钱(9);《种莲》:莲钱捐筌(10);《观大洪淳公送觉上人颂演为四首其二》:天全禅(11);《戏题郭慎求所寄书尾》:廛烟年(11);《即事》:泉边天(11)。“莲”字也不是首句借韵,因为《送傅舍人国华使高丽二首其二》:莲旜天肩镌(9)。

八是尤侯同用3次,有1例看似首句借韵,即《叶内相赴淮西》:头秋猷留休(9),但《驻跸扬州,以提点刑狱公廨为尚书省礼部,在西北隅卷书楼下,甲戌年余尝寓止焉,今寓直其下有感》:头楼游(11),因而此例实际上只表明“头”字与尤韵字同用。

九是尤幽同用3次,表面上是首句借韵的2例,都是首韵用“幽”字,但《题灵山息轩》:休牛流幽(10),其实表明“幽”字已经押入尤韵。

最后,除上述20例不是真正的借韵现象外,属于真正借韵现象的共有37例。以下借韵类型中,短横左边表示本韵,右边表示借韵,数字表示是借用的数量,未标数字表示借用只有1次,即:歌-戈、模-鱼、鱼-模、虞-模、虞-鱼2、微-之2、支-微、微-脂、脂-支、覃-衔、寒-删、寒桓-山、仙-山、仙先-山、删山-元、文-魂、文-真、真-文、真-谆、文-谆2、清-庚、青-庚2、清-青4、青-清2、东-冬、东-钟4。

关于宋诗首句借用邻韵的现象,王力提到:“首句借用邻韵的办法。盛唐以前,此例甚少……中晚唐渐多。谁知这样一来,竟成了一种风气！宋人的首句用邻韵似乎是有意的,几乎可说是一种时髦。”*王力:《王力文集(第十四卷)》,山东教育出版社1985年版,第64页。鲁国尧研究元稹诗词用韵时也提到:“元遗山押平声韵的1 048首中首句入韵900首,‘借韵’101次,‘出韵’22次,这种现象尤其密集于若干韵之间。”*鲁国尧:《元遗山诗词用韵考》,《南京大学学报》1986年第1期,第26-38页。笔者以为,对首句借韵现象的判别,不能只看表面,需要结合首韵字在其他位置的押韵情况来判断是否是真正意义上的借韵。程俱近体诗中,表面看有57例是借韵现象,经过分析后发现,有20例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借韵,而只是表明首韵字与偶数句尾字是同用关系,这些韵已经发生了合并。关于首句借用邻韵现象的性质,刘晓南认为:“唐宋近体诗借韵不但是当时实际语音的反映,而且它们与韵书之间的差异,更是实际语音演变的真实记录。”*④刘晓南:《唐宋近体诗借韵的语音依据与语料价值》,《古汉语研究》1999年第1期,第18-21页。而对于近体诗中借韵究竟反映哪些实际语音现象,刘晓南说:“宋人近体诗借韵反映实际语音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宋代通语韵系;其二是诗人所操方言的语音,这尤多见于南方诗人笔下。”④笔者赞同其观点,程俱近体诗中首句用邻韵现象也是实际语音的体现,记录了语音的发展演变情况。

注：本文为横向课题“开化北源程氏之程俱生平及文学研究”(2015D2036)的研究成果。

(责任编辑 金菊爱)

Study on the Rhyme Rules in Chen Ju’s Modern Poems

XU Jianhua & LIAO Qiuhua

(HumanitiesSchoolofZhejiangShurenUniversity,Hangzhou,Zhejiang, 310015,China)

This paper studies Chen Ju’s modern poems and finds that there are 25 categories of rhyme and the rhyme system generally accords with the tradition since the Tang dynasty. Rhyme borrowing phenomenon in the first line of Chen Ju’s modern poems needs to be carefully screened as some of them actually display the rhym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first rhyme word and the borrowed rhyme word, and reflects the real tone of the time.

Chen Ju; modern poems; rhyme borrowing in the first line

2017-03-14

徐建华,女,浙江开化人,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文学。

10.3969/j.issn.1671-2714.2017.03.010